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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眼底渐渐涌上阴霾:</p>
“禄公公,你以为本王真的糊涂了吗?今儿早上你是去看过文哥儿的,你觉得,那么多人围着文哥儿,屋子里烧着那么多的炭火,比春天里还暖和,文哥儿好端端的就会病了吗?”</p>
“她不过是想逼着我不去京城罢了!可她怎么不想一想,这是抗旨?!”</p>
张德禄想起来自己奉命去看望大公子的时候,大公子脸色红润,能吃能闹的模样,也沉默了。</p>
或许是他老了,或许是他在这河东的日子太悠闲,远离了宫廷的勾心斗角,他居然忘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纯良到毫无心机的女子。</p>
王妃为了爱子使出这样的手段,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p>
晋王站起身披衣准备出去:</p>
“既然她这样固执,那我就去问问她,到底是想怎么样!”</p>
张德禄想拦,到了嘴边的话却又收了回来,只是沉默地为晋王系好大氅的衣带,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出去。</p>
王爷太单纯天真,王妃也是性格直率的人,两个人总归是要面对面谈一谈,晋王府才能保得安泰。</p>
晋王在风雪扑面的檐廊下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p>
“禄公公别跟来了,这么大风雪,你回去歇着吧,让人给你的房里也多烧些炭,等天晴了你再过来伺候。”</p>
张德禄只得站住了脚,看着晋王带着侍卫,一行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廊檐的拐角处。</p>
王爷待他很好,就像王爷幼时跟他许下的话一样,好好地给他养老,让他安享余生。</p>
但也就是因为太过心软,既没能保得住废帝,也没能对得住孝元皇后,虽然如今也算是偏安一隅,却心里备受煎熬。</p>
此次让晋王府诸人去京城,也不知道是皇上的主意还是皇后娘娘的主意?</p>
若是皇后娘娘的主意也就罢了,左右她不会害王爷,但要是皇上的主意,那就……</p>
张德禄叹了口气,踩着地上的落雪慢慢走了回去。</p>
这余生,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安享。</p>
晋王踏进永河殿的大门之时,崔颖怡正在劝崔颖佳:</p>
“五妹妹,既然说是文哥儿病了,好歹也要做做样子,不然王爷这一关就过不去……”</p>
“可文哥儿还这样小,我舍不得他受罪……反正我已经把文哥儿病了的风声放了出去,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p>
崔颖佳抱着儿子,犹自愤愤不平。</p>
夫妻这么久,她还真不怕晋王戳穿她。</p>
崔颖怡听得心惊胆战,却又羡慕不已。</p>
别说身为王妃,就算是一般的贵戚之家,敢这样肆无忌惮的主母,也着实是不多。</p>
她还没想好怎么劝,外面蓦然就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听就是男子行走的声音。</p>
崔颖怡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晋王来了,急忙站起身准备行礼,心里却暗暗着急。</p>
文哥儿还好端端的,崔颖佳这是真是做面子功夫都来不及!</p>
崔颖佳也站起身来,抱着文哥儿的手臂也有些发僵。</p>
虽然她在崔颖怡面前依旧嘴硬,但心里也着实有些心虚。</p>
晋王一走进来,崔颖佳只稍稍抬头扫了一眼他的脸色,顷刻间就打定了主意,立刻行礼告退。</p>
这夫妻二人眼见着是不可能如平日里那般和和气气说话了,她留在这里,除了当出气筒,说不定还会被晋王猜到是她出的主意。</p>
要是被晋王当面驳斥,那才是丢脸丢大了,干脆早早避开,就算晋王知道了,之后也不好撕破脸再跟她翻旧账。</p>
晋王平日里看在崔颖佳的面子上对崔颖怡也颇为尊重,不过这会儿他也没耐心跟崔颖怡多说,挥挥手表示自己准了。</p>
崔颖怡立刻就往外走了,甚至都没发现崔颖佳的眼神逐渐变得惶然不安起来。</p>
崔颖怡的脚步声一消失在门外,晋王看着崔颖佳的眼神立刻带上了几分凌厉:</p>
“把文哥儿给我!”</p>
崔颖佳抱着文哥儿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如临大敌:</p>
“你想做什么?”</p>
晋王简直被她这个态度气笑了:</p>
“文哥儿是我的儿子,你说我能做什么?你说他病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抱抱他,不该吗?”</p>
崔颖佳把儿子抱得更紧了,要是将儿子抱过去,晋王立刻就能发现儿子根本没生病。</p>
但是文哥儿被自己的母亲抱得太紧,又被父母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无形中吓到了,立刻就放开嗓门儿大哭起来。</p>
晋王与崔颖佳两人互不相让的眼神终于因为文哥儿的哭声有所触动,晋王朝外面喊了一声:</p>
“来人,先将大公子抱下去!”</p>
外面候着的乳娘嬷嬷战战兢兢地进来,走到崔颖佳面前。</p>
崔颖佳却是松了口气,将怀里的文哥儿交给了他的乳娘,顺带着还提高了声音:</p>
“文哥儿可是病着呢,你们照顾仔细些!”</p>
“奴婢记着了。”</p>
几人应了一声走了出去,直到文哥儿的啼哭声渐渐远离,崔颖佳还是神情倔强地跟晋王对峙。</p>
崔颖佳原本就是姿容上佳的女子,生了孩子之后更多了几分年轻少妇的娇气,眼睛圆鼓鼓地瞪着,嘴唇微微嘟着,即使是在赌气,也十分漂亮。</p>
这还是当初河东府城外初见时,那个明媚鲜亮的女子啊。</p>
晋王看着这样的妻子,心中原本的怒气也渐渐消了下去。</p>
当初在崔家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从京城嫁了过来,无惧千里迢迢,无惧前程未卜。</p>
她如今这个样子,也不过是为了文哥儿啊。</p>
念及这些,晋王的心又慢慢软了下来,走了几步,站在崔颖佳身前,在她防备的眼神中抬手,在她簪着珠翠的发髻上拍了拍:</p>
“你是有多傻,才能想出这个昏招?”</p>
崔颖佳低头躲了躲,没躲过去,心中忽然就有无限的委屈涌上来:</p>
“这能怪我么?要不是你只顾着顺皇后娘娘的意,根本不在意我和文哥儿,我何苦这样来咒自己的孩子?”</p>
“难道我一个当娘的,愿意这样咒自己好好的儿子生病吗?”</p>
晋王此时充分理解了少时太傅说过的那个词儿,爱令智昏啊!</p>
“可这要是被人知道了,我们就不光是抗旨了,还是欺君——颖佳,嫁入皇家,欺君是什么罪名,你不会不知道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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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百零一章 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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