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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一世成欢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诀别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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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命运?”</p>

    她的冷笑声中带着讥诮悲哀:</p>

    “那你今生亲手杀了我,是否改变了命运?”</p>

    “我……”</p>

    这样轻轻的一句话,仿佛带着重逾千斤的力量,当头而下,捂着脸的男子颓然后退,跌坐在了地上。</p>

    当然是没有。</p>

    无论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无论他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都没有改变他痛恨的命运——</p>

    他们的命运彻底走向分离,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p>

    这样的结果,终于在直面的这一刻将他彻底击垮。</p>

    外面的寒风依旧肆虐,帐内彻底安静下来,唯有灯芯燃烧殆尽之后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轻轻回响。</p>

    幽幽燃烧的灯火将这静谧的空间染成温暖的昏黄,白成欢望着如同一尊悲伤的雕塑一般凝结在地上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坐在了他正对面的软垫上,眼神中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悲悯。</p>

    “萧绍昀,我认识你的时候,才四岁。”</p>

    “我们彼此陪伴了那么多年……曾经,我以为,能那样岁月静好一辈子。”</p>

    “直到我死在你手里的时候,我都没有想明白是为什么。我总觉得,就算你不再喜欢我,你已经厌弃了我,你也可以选择不娶我就是,你却一声不响,一点先兆都没有地杀了我。”</p>

    平静的诉说似乎不带任何感情,但是跌坐在地上的男子抬起头来的时候,隐隐约约还是能看见那一双看似平静的眼睛里漫出来的悲凉。</p>

    “那时候,真是死不瞑目啊……纵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活了过来,但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当年的徐成欢,到底是做错了什么。”</p>

    萧绍昀霍然扑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抓住了她垂落在地的一片衣角,眼眶带着显而易见的红色,蓦然爆发出再也压抑不住的委屈和质询:</p>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问个明白?!”</p>

    “为什么我在威北侯府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不告诉我,那个弹奏流年的人就是你?”</p>

    “为什么后来明明有那么多次,你可以来问我,你都不肯告诉我,你就是成欢?”</p>

    “我宁可你回来恨我,宁可你回来也给我一刀,可你为什么不回来?!”</p>

    “我在痛苦与等待中辗转挣扎,而你就在我不远的地方,但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回应我?”</p>

    “我不惜一切变成昏君,我宁愿付出一切代价,可是成欢,你全都不在意!”</p>

    “因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p>

    女子手起剑落,那一片被抓住的衣角连同萧绍昀的手一起垂落下来,冰冷的眼神再次像一盆冰水将他的情绪全部冻结。</p>

    “无论你有什么样的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p>

    仿佛无喜无悲的神女一样,她的神情如冰似雪,冷冷地看着历尽人间痛苦的帝王。</p>

    萧绍昀紧紧地攥着那片衣角,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再也忍不住,怆然泪下。</p>

    那个只要他伸出双臂,就会欢欢喜喜扑过来的成欢,再也回不来了,他苦苦追寻两世的结局,再也不会有了!</p>

    白成欢在他的痛哭声中默然转过头去。</p>

    看他痛苦绝望,夺走他的一切——</p>

    这曾经是她活着唯一的目标,可是终于到了这一刻,她半点欢愉都不曾得到。</p>

    而心口的位置,似乎还有一个女子在叹息,声音平静却悲伤。</p>

    何苦呢?</p>

    白成欢站了起来。</p>

    “萧绍昀,余生,我们都不必再见,昨日种种,全都忘了吧。”</p>

    见这一面,是为了给那个前世遗憾死去的徐成欢一个彻底的交代,于她来说,见与不见,都已经毫无意义。</p>

    萧绍昀却猛然起身,再一次抓住了她的裙踞。</p>

    “不,成欢,原谅我,原谅我!如果你知道前世我们有多么惨烈……”</p>

    “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依旧不会原谅你!”</p>

    白成欢眉间的平静顿时不复存在,似乎被他的再次纠缠彻底激怒,厉声打断了他的话:</p>

    “那样惨烈的一辈子,为什么不放手?”</p>

    “明明痛苦了一辈子,但你却依然要偏执到底——萧绍昀,你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你想要的结果!”</p>

    “你可知道徐成欢被百官谩骂,被痛苦折磨那么多年,最后自戕的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心情?”</p>

    “萧绍昀,她是为了让你们都解脱,为了逃离那残忍的宿命!可是你呢?!”</p>

    梦中的绝望与无路可走的哀痛瞬间袭来,那些累积了许久,她以为永远都不必再直视的伤口瞬间被撕裂,双眸中有眼泪夺眶而出,不知道是前世的徐成欢的,还是今生的白成欢的:</p>

    “明明可以与前世不一样的……你明明可以预见未来,彼此分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到这个天怒人怨的地步!”</p>

    “你杀了我,你诛了王度九族,你杀了李延庆,葬送了招魂台数万人的性命——萧绍昀,你以为,就算我能如你所愿转生,我就能与你心安理得,幸福开心地过下去吗?”</p>

    “不会的!性命与鲜血才能逆转的命运,枯骨铸造的皇后宝座,我要的起吗?!我承受得起吗?!”</p>

    萧绍昀仰头看着突然出离愤怒的女子,忽然就笑了起来,这是他见到她以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带着些许疯狂,却俨然心满意足。</p>

    虽然容貌已经完全不同,可当她的眼泪落在他脸颊上的那一刻,他恍惚看到了前世那个因为他滥杀太医而愤怒地要跟他决裂的女子。</p>

    “成欢啊……”</p>

    他低下头去,将侧脸贴在她的裙踞上,那些不甘心和疯狂都奇迹般地被抚平。</p>

    “原来你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是吗?”</p>

    激烈地倾泻而出的情绪得到的是这样平静的回应,没有辩解,也没有争吵,白成欢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疲惫。</p>

    其实说这些都还有什么意义呢?</p>

    “我不知道,我只是做过一个短暂的梦。”</p>

    那个梦太短了,她只看到了结局,但是她并不曾知道他们的一生中,徐成欢是怎样情深意笃地爱过萧绍昀,而萧绍昀,又给过徐成欢多少刻骨铭心的爱,才能让他们在那样的痛苦中彼此缠绕,至死方休。</p>

    萧绍昀却一个人笑了起来,笑容里都是落寞:</p>

    “成欢,如果你记起前世,那你就该知道,我多么爱你。”</p>

    “如你所说,你认识我的时候,你只有四岁。”</p>

    “我在母后的上阳宫中看到你,玉雪可爱,聪明伶俐,那样招人喜欢。母后曾经对我说过,我是该有一个妹妹的,让我好好待你。”</p>

    蓦然听萧绍昀提起故去的乔皇后,白成欢心中一颤,彻底沉默了下去。</p>

    静谧的营帐中只剩下萧绍昀孤独的回忆。</p>

    “我向来敬重母后,又真心喜爱你,所以,我那时候,是心甘情愿对你好,把你当做我的亲妹妹一样对待。”</p>

    “可是后来,母后一朝获罪,骤然薨逝——你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你也不会明白发生过的一切是怎样地将我彻底摧毁。”</p>

    白成欢眉头微微皱起,是啊,那个时候,乔皇后薨逝,她伤心不已,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到如今也没有弄清楚。</p>

    “可是好在,还有你啊,成欢,虽然我的人生一夕之间变得面目全非,但是还有你在。”</p>

    萧绍昀抬起头,微笑着望着她,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母后逝去之后,忐忑不安唯恐他疏远,在他的太子东宫之外怯怯张望的小姑娘。</p>

    “你只有八岁,本是懵懂的年纪,可是在我厌恶所有女子的时候,你却能让我觉得安静,能在我身边陪伴我,安慰我,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p>

    “所有人都以为母后不在了,我这个太子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都在明里暗里摇摆不定,可是唯有你,带着小十跟宁王打架,在所有人面前维护我,坚定不移地站在我的身边,连带着威北侯与徐成霖都站在了我这一边。”</p>

    “成欢,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一辈子都会对你好。”</p>

    萧绍昀说着,笑容愈发灿烂起来:</p>

    “成欢,你还记得,我真正对你动了心,向你许诺皇后之位是什么时候吗?”</p>

    白成欢恍惚中几乎被他带回了那段刻骨铭心的岁月,但是她很快收敛了心神,转开了眼眸。</p>

    “我不记得了。”</p>

    在她死后,往事已经随风而去,纵然记得,又能如何呢?</p>

    萧绍昀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p>

    “是在我亲耳听到宁国公府的姚泽嘉说要娶你之后。”</p>

    “那一日,我站在远处,看着那个让人恶心的小胖子对你笑成那个样子,我就恨不得将他扔出宫去,却没想到他居然敢对你生出觊觎之意,他怎么配?!”</p>

    原本平和的声音忽然变得激越起来,带着恨意和暴戾之气:</p>

    “我从那一刻起,才终于想明白,你只能是我的,不可能再到任何人身边去,绝不可能!”</p>

    “所以你就杀了姚泽赞,然后覆灭了整个宁国公府?”</p>

    白成欢惨然一笑:</p>

    “为什么要提起来呢?你若是不提起来……我都不记得你的手里,从那个时候起,就积攒了那么多的人命!”</p>

    她就只能记得,那一年的梅林里,他笑容明朗地对她说,成欢,等你及笄了,我娶你做我的皇后。</p>

    就只能记得,他那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轻落在她额头的吻,如同烙印,约定了她的一生。</p>

    “你啊,永远都是这么心地善良,心慈手软,可是,他们本就是我的臣民,却来觊觎我的东西,难道不该死吗?”</p>

    他的神情奇异而柔和,却依旧掩不住那潜在其中的狠厉。</p>

    “所以,成欢,我怎么能失去你?”</p>

    “前世你走后,我历尽艰辛,终于在临死之前,找到了改变命运的办法——我是皇帝,作为我的臣民,他们为我而死,难道不算死得其所吗?”</p>

    “而只要能为你换一个躯壳,我们就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就能弥补前世所有的缺憾,我做的一切,又有什么过错?”</p>

    白成欢错愕地望着将人命牺牲说的那样理所当然的人,直直后退了好几步,挣开了他抓着她裙踞的手——</p>

    原来他的本心就是这样,而她也从来都没有看清过!</p>

    “萧绍昀,原来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我,却妄想你能为你荼毒的生灵忏悔,原来是我错了!”</p>

    她望向他的目光彻底没有了任何的温度,那一丝因为记忆而起的涟漪,也彻底消失。</p>

    “萧绍昀,今日,我并不是来听你回忆往昔的,我只是来与你诀别的——代替无辜死去的徐成欢来见你一面罢了。”</p>

    “若你觉得今日的你对得起乔皇后,对得起那些无辜枉死的人,那我祝你余生,日日不得安宁。”</p>

    感觉到她的态度骤然改变的一刹那,萧绍昀心底的绝望又翻涌而上,他站起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p>

    “那时因为你不知道我一心尊崇的母后留给我的,是怎样的灭顶之灾,你不知道,我为何必须如此心狠手辣!”</p>

    “是吗?”</p>

    白成欢轻轻一甩,就挣脱了他的禁锢,将他远远甩开。</p>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样的苦衷——可是萧绍昀,你要是觉得,换一个躯壳就能获得圆满的人生,就能生出健康的孩子,那你怎么不为你自己换一个躯壳呢?”</p>

    看着他惊讶地愣在原地,白成欢自嘲地笑了笑:</p>

    “你看,我换了一个躯壳,可是,我却爱上了别人。真是抱歉,不能如你所愿。”</p>

    尖刻的言语终于将他的所有伪装全数刺破,他脸上的希冀全部碎裂,想要辩解,却无从辩解:</p>

    “不是的,不是的……”</p>

    她却已经决然转身:</p>

    “萧绍昀,希望我们余生,再也不见。”</p>

    “成欢!”</p>

    萧绍昀终于回过神,想要追上去,她决绝的背影却让他望而生畏。</p>

    “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p>

    是,当他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健康的子嗣的时候,他除了无尽的恨意,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p>

    但是,他也真的是从来没有想过,为自己换一副躯壳……</p>

    他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他如何能去做别人?!</p>

    “你自私与否,已经与我无关。”</p>

    她的回答依旧冷得像冰,迈出去的脚步依旧没有任何的停留。</p>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被外面那趁机流窜进来的刺骨寒风惊醒,忽而泪流满面。</p>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p>

    萧绍昀跪在了地上,早就被他丢在地上的禅位诏书铺散开来,伴随着他坠入无底深渊。</p>

    “不,成欢,我并不是那么自私的人……”</p>

    他伸手将那诏书捡了起来,疯癫一般地笑了起来。</p>

    “你看,我失去所有,但我仍愿意赠你江山,成欢,我的妹妹啊,我一母同胞的妹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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