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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谦恭的语气,却是毫不留情的嘲讽。</p>
卫婉凄然冷笑:</p>
“是啊,我是该有自知之明,你们一切都尽在掌握!是我痴心妄想,是我忘了,无论我做什么,我都只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棋子而已!”</p>
她以为那夜的太明湖畔,在她孤注一掷的时候,他为她挡了刀,她以为他对她温柔体贴,是有那么一分把她当成卫婉的,她以为她是与他两情相悦!</p>
可今日,她彻底梦醒——从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日起,她的身上就只有一个烙印,孝元皇后!除非把自己的脸皮彻底撕下来,不然到死都无法摆脱的烙印!</p>
那宫女不再说话,手脚利落地蹲下身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退出去的时候,才轻声道:</p>
“主子吩咐了,务必要让秦王世子出京。”</p>
卫婉置若罔闻,那宫女也不再多说,默然而出。</p>
想必经历了这一场,这位贵妃娘娘也该明白,她能有今日,与她这个人内里如何毫无关系,不过是借了这张脸的光。</p>
若是她不知道好好珍惜这份福气,不免可惜。</p>
御花园一相逢,安竹林即刻翻身。</p>
就像她当初拼死要见皇帝,结果从安国公府无人问津的大小姐变成了皇帝的安贵人一样,她拼死跑出了冷宫,又从冷宫里日日受折磨的庶人恢复了贵人的位份。</p>
至于到底是谁手眼通天将她从守卫森严的冷宫里放了出来,已经不重要了。</p>
据说那日安竹林从梅林中挖出了一个坛子,皇帝欣喜若狂,当即携了安竹林回了昭阳殿,泥炉煮茶,红袖添香,将所有的一切都抛诸脑后。</p>
直到次日,一直安静地待在自己宫中的卫婉才等来了面色愧疚的皇帝。</p>
皇帝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带着珍宝赏赐来见她。</p>
“昨日,朕,朕一时心绪激荡,让贵妃受委屈了……”</p>
面貌英俊的皇帝柔情蜜意起来总是让人沉醉的,可是卫婉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份甜蜜的悸动了。</p>
她将那些心寒,那些死寂成灰的企盼尽数抛弃,像是一个宠妃被人分去宠爱一般面带恼色:</p>
“皇上见了安贵人,就忘了臣妾,既然这般,还来找臣妾做什么?”</p>
这样的小性儿倒是让皇帝放下心来:</p>
“你是朕的贵妃,朕为何不能来找你?今后朕不会再忽略你,朕给你赔不是!”</p>
一番俨然恩爱夫妻一般的伏低做小之后,卫婉原谅了皇帝。</p>
“那以后,皇上还会将臣妾抛下吗?”</p>
皇帝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内柔软一片,将她搂在怀里保证:</p>
“不会,朕不会再让爱妃受委屈的!”</p>
卫婉又作势不依不饶了一阵,两人到底重归于好。</p>
虽然皇帝觉得这样好说话的卫婉仿佛又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可她能够这样体谅他,他还是觉得微微松懈下来——昨日的卫婉,实在令他难堪。</p>
入冬以后的日子,若是不去管城外灾民的痛苦挣扎,时光还是过得飞快的,转眼就交了十二月。</p>
白成欢这些日子在秦王府深居简出,就算出门,也只在威北候府与李氏那边来往,就连城外,都很少去。</p>
到了腊八这一日,白成欢亲自打点了要送去给各家的腊八粥,又去看了李氏一趟,就出了城。</p>
城外很多人家的粥棚都已经撤了。</p>
毕竟这场旱灾带来的后果至今还很严重,赈济灾民的事情,至少要持续到来年的春天。</p>
这个世道,各家能设一段时间的粥棚就不错了,要是继续施舍下去,且不说家中能不能负担起这日渐庞大的开销,只说有心人恐怕就要以为他们这些人家钱粮无数似的。</p>
朝廷已经穷疯了,户部上奏了皇帝,已经在京城募捐了好几次,这些人家明面儿上,也都是要做出余财被榨干的样子来的。</p>
所以,曾经热闹嘈杂的一大片空地上,如今只有北山寺与秦王府的粥棚还屹立不倒,与灾民杂乱的临时窝棚相呼应。</p>
那些曾经与秦王府合力设粥棚的人家,也早就退步抽身了,更显得粥棚前面那面秦王府的旗帜孤零零地。</p>
白成欢却是不管这些的,只专心去看今日要做腊八粥的米粮是否到位。</p>
这些日子,萧绍棠没有少被皇帝刁难,从他伤愈却迟迟不去上朝挑剔到他上朝之后不问国事,不会替君分忧,而只要萧绍棠多问几句,又被皇帝怒斥不懂变通,越俎代庖,总而言之就是说什么错什么,做什么错什么,就连今日皇帝赏下来的腊八粥,秦王府也是没份儿的,足可见如今秦王府多不招皇帝待见。</p>
很多大臣都纷纷为秦王世子抱不平,秦王世子在京城人的眼里,一日比一日可怜,简直都快被皇帝逼得没活路了,就有人建议秦王世子把粥棚撤了,就在秦王府韬光养晦,再也不要过问外面的事情。</p>
可是萧绍棠都一一拒绝了,白成欢心中也很镇定——既然秦王府想要在以后的局势中争取道义的立场,那如今受多大的委屈,将来就有多大的收获。</p>
皇帝再不满意,也不敢再西北兵符未收回来之前对萧绍棠如何,这样好的时机,能捞多少好名声尽管捞。</p>
秦王府的粥棚想来是保持中等水平,既不会以次充好去糊弄灾民,也不会慷慨大方到日日给人吃干饭,只是今日腊八,平日的稀粥中也多了许多干果豆类,虽然不多,也算应个景。</p>
施粥的时辰还未到,粥棚前就已经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待到第一碗粥盛出,人群中顿时哗然,不多时,手捧粥碗的人群中就传来阵阵哭声。</p>
落到这样背井离乡,食不果腹的地步,再想想从前在家中虽然清贫,但至少活得下去的日子,谁能不伤心呢?</p>
许多人被这一碗粥触动了情怀,一边对秦王府感恩戴德,一边却是对日渐混乱的朝廷更加不满。</p>
扯着扯着,就又有人说起当初皇帝眼睁睁看着万民受苦,却不肯下罪己诏拯救万民的事情来,再加上如今赈灾不利,昏官当道,民怨就随着寒风而过,在暗地里再次沸腾起来。</p>
白成欢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听在耳中,满意极了——一碗简陋的腊八粥,就能如同星星之火,开始燎原。</p>
她又叫来负责粥棚的管事交代了几句,就准备登车回城,抬头间,却与正直直望着她的圆慧和尚眼神相撞。</p>
圆慧正疾步往她这边走,甚至还高声道:</p>
“女施主留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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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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