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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三更,昭阳殿的滴漏不疾不徐地发出嘀嗒声响,在宽阔的昭阳殿内回响,越发显得暗夜的寂静。</p>
安竹林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如同警惕的猫一样,毫无声息地侧过头,凝视着在她身边沉沉睡去的这个男人。</p>
睡梦中的皇帝眉头舒展开来,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没有醒着时候那种似有若无的戾气在他周身笼罩,床帐外透进来的的红光映在他的脸上,面容俊美而温柔。</p>
这才是她前世见过的那个帝王啊,高高在上,却永远对身边的女子温柔凝视。</p>
而今,她似乎取代了那个女子陪伴在他的身边,却没有得到那样的温柔。</p>
侍寝这么多次,她还是处子之身,皇帝需要的,只是她身上那无形的香粉。</p>
以后,她还会不会得到呢?</p>
安竹林轻手轻脚地坐起来,红色的喜帐外面烛火通明。</p>
满目的红色映得她一阵恍惚,这多像前世她与徐成霖新婚之夜的洞房,龙凤花烛燃到天明,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她羞涩之下小心翼翼掩藏着欣喜。</p>
那时徐成霖脸上的笑容虽然也并不多,可他待她那样温柔体贴,在她没有发现他的秘密以前,他是她黯淡无光的生命里唯一的光明。</p>
他给了她那样人人艳羡的姻缘,给了她尊位和体面,以及她想要的一切。可她最终都不知道,他当初掀起她的盖头之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p>
一个人怔怔地坐了一时,安竹林不禁有些自嘲。</p>
老想着前世做什么呢,这一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到死,也就只能是皇帝的妃嫔了。</p>
这不比寻常人家,过不下去了还能和离,这是一条有进无退,退了就要死的路。</p>
她慢慢地撩开幔帐,下了塌,回头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皇帝,轻轻地踩在了柔软的地衣上。</p>
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还是一成不变的大红色。</p>
他是真的爱着徐成欢啊,人死了,却还一个人固执地停留在她离开的那一夜。</p>
看来他并不相信她,只不过是她身上好歹承载了那么一丝希望而已。</p>
安竹林再也没有睡意了,赤着脚踩在地衣之外冰凉的地砖上,走至桌案前。</p>
桌案上放着一摞整整齐齐的奏章,一边放着一个像是宫外所用的装信笺的袋子。</p>
安竹林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这几日皇帝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拿着这个袋子里的信翻来覆去地看。</p>
安竹林悄悄环顾了一周,皇帝身边有暗卫她是知道的,可是暗卫应该不会到寝殿来吧?</p>
她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最终还是无声地拿过那个袋子,将里面的信笺拿了出来,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p>
许久,信笺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安竹林眼底却翻起滔天巨浪——白成欢即是徐成欢?</p>
开什么玩笑?!那只是一个疯子而已!晋王是瞎子吗?!</p>
她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白成欢将她举在半空摔下去的那一刹那的恐惧又席卷而来,她深深喘了一口气,重重地伏在了桌案上——不,她绝不能让一个疯子断了她的路!</p>
或许徐成欢的魂魄真的回来过,也真的在那个白成欢的身上存在过,可是,她才是知道一切的人,她才是能最终取代徐成欢成为皇后的那个人!</p>
她一定要让这个疯子彻底消失在皇帝的视线里!</p>
一夜酣眠,萧绍昀上早朝的时候精神特别好。</p>
吏部将会同翰林院点好的秋试主考官名单呈了上来,萧绍昀只略微看了一眼就批了,令他们即日启程前往大齐各地主考。</p>
这是太祖时定下来的规矩,凡本地考生,秋试一概不用本地主考官,最大程度地防止舞弊。索性还是前世的那些人,生不出什么乱子来的。</p>
只是宋温如送上来的另一份奏折他一看就生了气。</p>
“什么叫宁王一案让朕开恩,从轻发落?朕还要如何开恩?朕不开恩就是残杀手足吗?”</p>
萧绍昀手里拿着奏折气得脸色铁青,奏折在手里甩得哗哗响:</p>
“是不是要宁王带着人来把朕赶下这把龙椅,你们这些仁义之士才能满意?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想过朕这个手足?!”</p>
宋温如最近对皇帝的爆脾气是有了心理准备的,也不争辩,悄悄回头给身后的大理寺正卿吴正茂使了个眼色。</p>
吴正茂会意,出列道:</p>
“皇上所言甚是,宁王通敌叛国一事,书信皆有,又有随同入京的人证,再无疑点,臣与安西郡王一再审查,宁王也满口招供,只求速死,是以臣不能苟同宋大人之言,臣提议,皇上当赐宁王速死!”</p>
“臣附议,宁王通敌叛国,罪无可恕,当赐速死!”</p>
勋贵那边,安西郡王一干人等也出列附议。</p>
宋温如身后,又有礼部与刑部的许多官员出列附议。</p>
最后,几乎大半的朝臣都出面附议,即使有些原本中立的,也考虑到此时不能不讨好皇帝,也站了出来。</p>
丞相宋温如倒是成了孤零零的哪一个。</p>
宋温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虽然垂头没有去看皇帝,但握着笏板的手背还是青筋乍现。</p>
这个时候,就看他这段时日对皇上的揣摩做不做得准了!</p>
时辰像是被拉到了无限长,一盏茶之后,萧绍昀慢慢地收回了手,在龙椅上坐直了身躯,眼神冰冷而森寒,看向大臣们的眼神中充满了防备——他们都想让他如了宁王的愿,让他速死,少受些罪?</p>
他们以为人多势众,他就要如同前世一般向他们让步,就能想逼死谁就逼死谁?</p>
萧绍昀的眼神最后放在了宋温如的身上,重新审视了一番。</p>
这才是前世对他忠诚了一辈子的人,他是怕他背上恶名的对吧?</p>
“你们这些人,是在同情宁王逆贼吗?他要速死,就由着他速死吗?朕从来不知道,一个逆贼,还能这样如意!”</p>
萧绍昀冷然地俯视着这些他完全不信任的大臣:“先将宁王圈禁诏狱之中,家眷没入官奴,朕不让他死,谁也不能让他死!”</p>
咚!</p>
宋温如似乎听到一块石头落地的声音。</p>
既是为自己赌赢了,保住了宁王性命而如释重负,又是对皇帝果真成了这样猜忌众臣而心如锤击。</p>
不顾还在早朝上,帝王面前,宋温如的老泪瞬间涌出。</p>
无论如何,他都是对不起先帝的嘱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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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四十八章 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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