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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刻还温柔娇软的女儿,忽然间就说出了这样的话,威北候和威北候夫人心中皆是一震。</p>
威北候嘴唇轻颤,最终只说了一个字:</p>
“好!”</p>
白成欢就对着爹娘笑了笑。</p>
萧绍昀大概也忘了这件事。</p>
他忘了他亲手葬送的那个女子,陪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并不是一尊泥胎的塑像。</p>
他学什么,她就学什么,他知道什么,她就知道什么,他看见过什么,她也就看见过什么。</p>
如今,他们一生一死,除了他是皇帝这一点,他们本身实在是势均力敌。</p>
这一刻,白成欢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想法,萧绍昀容不下她,执意要杀了她,会不会,就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p>
摇蕙跟在白成欢身后,走在荣熙院与欢宜阁之间的那条小道上,忧心忡忡。</p>
她不是小姐,小姐体会过的痛苦她也无法感同身受,可即便是这样,摇蕙仍旧觉得心里难过的很。</p>
面前的女子身体里,是另一个魂魄,是真正的孝元皇后的魂魄,按说,听说了皇帝纳新宠,都应该是痛彻心扉,伤心难过的才是,可……她也不是要自家小姐大哭大闹,只是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心中凄楚,小姐心中,到底,又是怎么想的?</p>
她抬头看看自家小姐,脚步从容,不急不缓,裙边一丝儿不乱,任谁也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高兴。</p>
摇蕙正想得出神,前面走着的白成欢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摇蕙差点一头撞上去。</p>
“小姐!”</p>
摇蕙险险刹住了自己的脚步,疑惑地抬头望去,却见自家小姐正望着脚边的繁花出神。</p>
“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吧。”</p>
白成欢这话说得毫无预兆,动作更是突然。</p>
摇蕙还没反应过来,白成欢就已经抽了帕子拂干净道旁的一块做景致的大石头,敛了裙角坐了上去,动作行云流水,干脆伶俐,摇蕙半晌都摸不着头脑。</p>
她隐隐觉得,小姐不可能不伤心的,难不成,是伤心得傻了?</p>
此时正值太阳初升,明媚的阳光穿透头顶花树稀疏的枝桠,斜斜地洒落下来,铺在了白成欢仰起的脸上,她正对着阳光洒落下来的地方,微微闭上了眼睛。</p>
白瓷一般的小脸被这琉璃一样的碎芒一衬,摇蕙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小姐的脸都在微微发着光似的。</p>
候府的花儿每日都有专人浇水打理,此处月季新桂等等开的繁盛耀眼,团团簇簇,此时白成欢就这么坐在繁华簇拥中,黑发白裙,微微仰着头,双手撑在身侧,安安静静,像是误入花丛的谪仙一般,摇蕙当下就噤了声,一个字也没有再多说。</p>
小姐大概也是想静静心吧,虽然这样的小姐,看起来还是有些孤零零地凄然。</p>
被早间温热的阳光照在脸上,白成欢并不觉得热,反倒有些舒舒服服的惬意。</p>
今日这件事虽然来的突然,但是细细论起来,跟她如今这个身份真是没有半分关系。如今的她,就算是伤心难过,也觉得实在是半分道理都没有了。</p>
只不过她这会儿看着这大好世界,繁花盛景,不由地想起来一件事,她那埋在皇陵地下的尸身,在那又冷又潮的地方,该是腐烂成泥了吧?</p>
她忽然就想好好晒一晒这阳光,接着想事情。</p>
她要时刻让自己记住,那些不值得伤心的事情,就不必了浪费一点点心力了,毕竟,不是每个死去的人都能有这般重见天日的幸运。</p>
晒了一会儿,摇蕙就怕小姐的脸再晒得起了皮,正要出声提醒,白成欢就睁开了眼睛。</p>
她望着湖边高大的凤凰木,仿佛是在自言自语:</p>
“果然是知道得太多了吧……”</p>
小姐这话,什么意思?</p>
摇蕙怔了一刻,吓得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瑟瑟发抖:</p>
“小姐,奴婢,奴婢对天发誓,绝不会胡言乱语的!”</p>
是不是她知道的太多了,小姐,小姐要处理她了?从前的主家,对于知道得太多的人,不都是直接灭口的么?!</p>
不过一瞬间,摇蕙的脑子里就翻过了无数个念头,哪一个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p>
白成欢看着摇蕙害怕到发抖的可怜样儿,先是一愣,然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p>
她伸手将地上的摇蕙扶了起来,连连安慰她:</p>
“放心,放心,不是说你。”</p>
她是说她自己呢。</p>
幼时在皇宫见过很多后妃处置人的手段,表面上打碎了一个杯子这样的事情都能掉脑袋,背后真正的理由大部分还是那句话,你知道得太多了。</p>
或许萧绍昀杀她,是这个原因,或许不是,她这会儿也不打算再想下去了。</p>
还是哪天把他拉下这个皇位,再去问,想来会比较痛快。</p>
摇蕙战战兢兢地跟着白成欢回了欢宜阁,之后发现小姐是真的没有想要将她灭口的想法,才渐渐放下心来。</p>
等白成欢一切正常,按部就班地用了午膳,溜达了两圈消食儿,再午睡起来,梁思贤就风风火火地来了。</p>
白成欢看见她来,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早上就会来呢。”</p>
对上白成欢的笑靥如花,梁思贤同威北候夫人一样,满肚子宽慰的话就梗在了喉间。</p>
她怕白成欢伤心难过,可白成欢这样,显然是知道了,但是并没有觉得伤心难过。</p>
她小心翼翼地凑到白成欢面前:“你都知道了?”</p>
白成欢心中一酸,脸上却是半点看不出来,嗔道:“你看看你,辞旧迎新的是萧绍昀又不是你,你何必这样小心,难不成对不住我的人是你?”</p>
一句“辞旧迎新”让梁思贤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想遮掩一下这笑声都没成功,一边捂着嘴笑,一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p>
“你放心吧,死过一次了,再去纠结这些事情,那也太拎不清了。”白成欢如是说。</p>
梁思贤立刻就把自己的那点子悲戚收了起来。</p>
成欢都不在意了,她再庸人自扰下去,岂不是给她添堵?</p>
梁思贤这才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觉得一路赶着过来又累又渴,也等不得茶凉,拿了果盘里的果子,边吃边骂:</p>
“哼,我来找你可不是怕你难过,我是气不过安国公府那臭不要脸的一家子!”</p>
白成欢在她身旁坐下,止不住的惊诧:“如何不要脸了?安竹林获宠,安国公家怕是正荣宠无限呢,这又从何说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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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知道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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