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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来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虢州边界的驿站。</p>
因为是奉旨进京,加上跟随何七的随从出手阔绰,驿站的人丝毫没有怠慢,不但茶饭皆备,甚至还送了几个西瓜来给他们解暑。</p>
几人在驿站的房中吃了饭,又一人吃了几块西瓜,天就已经黑透了。</p>
跟来的人,休息的休息,值夜的值夜,并没有什么多的话。</p>
最后只剩下何七和袁先生两人在房中。</p>
袁先生站起身准备告辞回房歇息,却被何七拦住了。</p>
“袁先生留步。”</p>
“公子可有什么吩咐?”</p>
何七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此时歇息还有些早,想跟先生说说话。”</p>
袁先生微微一躬身,倒是笑了:“公子到底是年轻,连日赶路也没有疲态,与秦王殿下当年风采一般无二啊,那属下就陪公子闲聊几句,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p>
何七十分不好意思:“先生是累了?我只说几句,只说几句话,就让先生去歇息。”</p>
袁先生一双细细的眼睛笑得更是眯成了一条缝。</p>
一般来说,文人与武人,是很难和平共处的。</p>
当年他只是个曾经得秦王照拂的穷书生,秦王身边的人,对他多有白眼,可秦王却是真心待他。</p>
秦王出事之时,他却因为这份白眼没有受到牵连,后来老母亲过世,家里没了什么人,心中惦记着秦王的恩情,干脆就奔去了宁州,从此成了秦王身边最得力的幕僚。</p>
原本秦王让他跟着公子上京,他心中是有几分担忧的,毕竟公子是何家养大的,品性如何知道得并不详细,万一是个不听人言,恣意妄为的,那就是再有本事的幕僚也无计可施。</p>
但是一路行来,公子做得很好,为人直爽磊落,对他和跟来的随从也多有礼遇,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少年人容易有的恶习,也没有即将成为秦王世子的得意张狂,在他看来,能把这样的一个亲生子找回来,实在是老天对秦王这半生孤苦的补偿。</p>
此时见何七不好意思,也没有再逗他,也笑呵呵地坐了下来:“不累,不累,能跟公子闲聊几句,袁某很乐意。”</p>
何七亲手提了茶壶,给袁先生倒了茶,才坐了下来。</p>
袁先生不由得点头,这才开始了他与这位小主子的第一次深谈:“公子这一路奔波,可觉得辛苦?”</p>
“辛苦?”何七一愣,很快摇摇头:“不辛苦,这有什么辛苦的,跟那些还在边关苦战的兄弟相比,这算什么辛苦。”</p>
此时大齐正值战乱,何七也并非喜好豪奢之人,再加上重新换了一个身份之后,人也比从前稳重了很多,对这种外在的条件好与坏,已经没什么感觉了。</p>
到底是上过战场吃过苦的,袁先生很赞许:“公子不嫌辛苦就好,咱们这一路,按说也能舒舒服服进京去,可是此时的情势来看,只能一切从简,低调为上。”</p>
六月盛夏的天儿,一路骑马赶路,虽然都是早晚赶路,正午找地方歇息,可到底还是人困马乏,十分艰辛。</p>
“这都不算什么,我既然从军,这点苦自然吃得起,只是先生这一路行来,让丛棠敬佩。”</p>
在何七眼中,袁先生是个年近不惑的斯文先生,这一路能一直骑马跟上他们的步伐,还从不喊苦不喊累,着实让他改变了文人文弱的看法。</p>
“呵呵,既然是跟着秦王殿下,秦王殿下是强将,手下怎么能有弱兵?”</p>
袁先生笑了笑,也不谦虚。</p>
“我知道父亲让先生跟着丛棠去京城,实在是大材小用,但是父亲当年吃过没有心计的亏,不想让丛棠再被人算计,以后,还要先生多多教导了。”何七却一直很谦虚。</p>
袁先生手里的折扇就展开扇了几扇,笑道:“公子不必如此,这原本就是袁某的本分,公子也不必跟袁某这样客气,公子留袁某说话,想必不只是跟袁某客气一番吧?”</p>
到底是刚刚从陌生人成了主从不久,何七还没有适应和这位袁先生的相处之道,此时才看出来这也是个直爽之人,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拿了杯茶喝了,想着要说的话,脸上有些害羞。</p>
但是今日他见到白大人了,这一路行来,白成欢的影子也还在眼前晃,这个时候跟袁先生讨教讨教,想来到了京城也不会在她面前乱了手脚。</p>
哎,要是卢大树在就好了,他一定颇有心得。</p>
袁先生也就端了茶杯慢慢地抿着,静静地看着何七一张俊脸慢慢红成了一张布,也不说话,只等着看他要说什么。</p>
何七憋了一会儿,虽然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可这会儿是个机会,还是问问吧!</p>
何七拉了拉坐着的椅子,往袁先生那边凑了凑:“袁先生,您,有没有心上人?”</p>
袁先生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来,好在他这么多年沉稳的功夫也练的炉火纯青,生生地把这口茶咽了下去,才面不改色地摇头:“没有,袁某无心风月,一辈子心无挂碍,至今,没有。”</p>
好吧,其实是他年轻时候母亲卧病,家中太穷没人瞧得上,得了秦王照拂才让母亲多活了许多年,哪有能力娶妻生子,后来投奔了秦王,大家都过的跟和尚似得,他也渐渐没了那个心思。</p>
何七深吸一口气,好像父亲身边的都是高人啊,一个个都过的清心寡欲,随从们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混汉,这么一个看起来饱读诗书的先生,居然也无心风月。</p>
风月,何七非常不喜欢这个词儿,就换了个方法问:“常听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袁先生就没想过成个家,生几个孩子什么的?”</p>
袁先生皱眉瞅了瞅何七。</p>
这小主子,怎么关心人都跟别人如此不同?</p>
“公子到底是想说什么?”</p>
何七的脸更红了,但想了想白成欢那双黑亮亮的大眼睛,还是心一横,说了出来:“倘若先生此时,非常喜欢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有可能嫁给别人,先生会怎么办?如何才能让这女子回心转意?”</p>
袁先生窘然:“袁某没有喜欢的女子。”</p>
“假如有呢?袁先生好好想一想,若是有呢?袁先生会怎么做?”何七还是很期盼地看着袁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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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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