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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士春早已经从二楼的窗口看到了白成欢如何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如何提步走进茶楼,如何被她的仆婢前呼后拥。</p>
果然是他的女儿啊,即使是在虢州那样的小地方,也依然有着浑然天成的贵女风范。</p>
白成欢推开门的时候,詹士春,不,是詹松林,已经站了起来,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碧油油的玉簪整整齐齐地挽起,妥帖规整,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纱袍,犹如一个富贵的田舍翁,脸上的笑容真挚慈和,看不出任何的不妥。</p>
虽然这样的相貌很平凡,但是跟在白成欢身后的摇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日在客栈外面想要拐骗大小姐的那个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安,可还是先望向了白成欢。</p>
阿花却比摇蕙的反应要激烈,指着詹松林就惊讶出声:“大小姐,这是那个拐子!”</p>
詹松林脸色一僵,她都是如何跟她的丫鬟形容他的?</p>
白成欢却丝毫没有责备阿花的意思,只轻轻吩咐:“你们都在外面等我吧。”</p>
摇蕙和菱叶都顺从地垂头称是,只有阿花十分不放心:“大小姐,这人……”</p>
“你听不听我的话?”白成欢对阿花宽纵,却不代表放纵。</p>
阿花只能闭了嘴,大小姐不高兴了呢。</p>
等到丫鬟全数退了出去,白成欢才望着詹松林,眼睛微弯,唇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来。</p>
但这一点点的柔和,已经让詹松林喜出望外了。</p>
幽深的黑眸带着年轻女子特有的光亮,脸庞精致,散发着亮眼的光芒。</p>
其实长相并不一样,可是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都是如此相似。</p>
詹松林低下头去,眼角几乎有水光浮现。</p>
已经好多年了,阿桓孤零零地躺在皇陵里,坟头长草无人清理,已经有好多年了。</p>
他伸手去面前的圆桌上摸到了茶杯,颤抖着手拎起茶壶,却又放下了。</p>
“成欢,你坐,你都喜欢喝什么茶?碧螺春,或是香片,还是六安茶……我不知道你都喜欢喝什么茶,想着等你来了再点茶,你可有什么喜欢的?陆羽阁的茶点做的很好,这一道松子糕十分可口,你先尝尝看……”</p>
他十分努力地把一盘糕点往白成欢面前推,带着十足的讨好和小心翼翼。</p>
白成欢垂眸看着那盘糕点,做得十分精致,方方正正的糕点上粘着颗粒饱满的松子,小巧玲珑,跟所有大家闺秀喜欢吃的糕点一样,一口一个刚刚好。</p>
她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银箸,夹起一个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了一番。</p>
待吃完了,又不等詹松林点茶,自己伸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喝完了,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角,才开口说话。</p>
“糕点很好吃,茶也很好喝……您邀我来,就是为了请我喝茶吃点心?”</p>
眼前的少女一直都是笑微微的,可是詹松林还是紧张。</p>
他以詹士春的身份见过女儿两次,以詹松林的身份,这是第二次。他从前不曾见过她,也不曾养育过她,更不曾和她相处过。</p>
他怕她会抗拒,会厌恶,实在是太害怕了。</p>
不过他很快就放松下来了。</p>
没什么可害怕的,她对他并没有戒心的,她喝了阿桓曾经喜欢吃的糕点,喜欢喝的碧螺春,她是一个如此乖巧的女儿。</p>
他也坐了下来,坐在她的对面,神情更为慈祥。</p>
“是这样的,我是你父亲的故友,上次说过的,已经有好些年没见了,听说你上京来,就想多照应你些,你不必害怕。”</p>
白成欢点点头:“嗯,我已经去了家书询问父亲,父亲虽然不记得,但是我看您也不像坏人。”</p>
“是,是,我绝对不是坏人,你相信我就好,很好……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p>
“我小时候的事情很多,您是指哪些?”白成欢垂头看着手中茶杯上描绘的牡丹,心底沉甸甸的。</p>
“就是,关于你的身世的传言?”</p>
“我的身世?”白成欢终于抬起头,眼神清澈地摇头:“我不曾记得有什么身世的传言,我的父亲是个武官,母亲是个内宅妇人,我的身世不是如此吗?”</p>
“不是,当然不是!你的父亲没有告诉你?”</p>
詹松林的神情激动得浑然天成,惊讶得恰到好处。</p>
“没有,我的父母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什么,我也从不曾听别人说过什么,不知道您……”</p>
白成欢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恰似一个天真无辜的少女。</p>
詹松林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像是激动到了极点,甚至还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白兄怎么能这样,当年我将你托付给他之时,他答应过我等你懂事了就会告诉你你的身世,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他居然会背信弃义!他怎么能这样背信弃义!”</p>
白成欢心头的迷雾终于散开了那么一点点,詹松林以为,她是他的女儿?!</p>
一个远在虢州的武官女儿,怎么会成为他的女儿,他不是道士吗?</p>
白成欢站起身,再次打量眼前的人。</p>
詹松林,他和詹士春就是同一个人,詹士春是道士,他却不是。</p>
他这样接近她,在宫中帮助她,真的是因为把她当做了他的女儿?这能有几分是真的?</p>
詹松林却以为白成欢是太过于惊讶,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过身站在她面前,沉痛地看着她,开始了叙说。</p>
“当年,你母亲在虢州生下你,却一病不起,没几天就去了,我悲痛欲绝,身患重病,只好把你托付给了白兄,送你母亲的棺柩回京,后来,我被京城事务缠身,没能及时去接回你,白兄为了安慰我,答应我会好好照料你,等你懂事之后,就告诉你你的身世,再后来,我想要去接回你的,可是我却被人所害,只能远走他乡,东躲西藏,没想到,一耽误,就耽误到了如今!”</p>
白成欢静静地看着詹松林,要是她不知道他就是詹士春,会不会相信这一番父女失散多年,真情流露的说辞?</p>
“成欢,都是爹爹不好,爹爹该早些去寻你的!可爹爹又怕贸然去找你,会给你带去麻烦,你不要怪爹爹,好在如今我们总算团聚了,你原谅爹爹好不好?”</p>
这句话,实实在在是詹松林的真心话。</p>
可白成欢还是一言不发,绕过他,裙琚拂地,推开门就走了出去。</p>
“成欢,成欢!你听我说!”</p>
詹松林追了出来,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p>
白成欢回过头,也如同一个震惊难言的天真的少女那样,泪光闪动,不住地摇头:“不,我不信,我绝不会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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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全凭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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