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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欢宜阁外随风起微澜的湖面上,金光粼粼,伴着湖中鱼儿不时地跳跃嬉戏,美得令人心旷神怡。</p>
摇蕙虽然觉得这屋子又漂亮又凉爽,像是神仙住的屋子一般,可看看大小姐还坐在那扇蒙了防蚊虫的绡纱的月洞窗前,托腮出神,她心中就暗暗着急。</p>
大小姐怎么就这么,这么不见外呢?</p>
威北候夫人给的两个大丫鬟,一个叫菱角,一个叫菱叶,皆是和阿花差不多的年纪,端端正正地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和摇蕙的满心不安,还有阿花的左顾右盼比起来,立刻就显出了严严整整的规矩。</p>
摇蕙知道大小姐如今是这候府夫人的救命恩人,座上客,可人家要她们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大小姐居然连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是不是有些,太理所当然了?</p>
走的时候太太说过,京中高门大户的人,最是不好相与,虽然那位侯夫人对大小姐和蔼可亲,两人也似乎格外投缘,可是,那位侯夫人对着别人的时候,眉梢眼角的凌厉之气,可不是假的,看看他们府中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下人,规矩不是一般的大。</p>
这样的人家,就算大小姐于他们有恩,可这地方,是从前孝元皇后住过的地方啊!大小姐就这么大咧咧地住着,算怎么回事儿?</p>
摇蕙想来想去,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安定下来,想了想上前一步道:“大小姐,咱们来了这里,客栈那边?”</p>
白成欢这才把目光从湖面上收了回来。</p>
她从前养的那群锦鲤还好好地在湖里四处游动,偶尔能瞥见它们的踪影,窗前的剑兰也还好好地活着。</p>
她以为要好久才能再看到它们的,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想过居然还能回到这个地方来。</p>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应当是这样的,可她,一点流泪的冲动都没有,只有,满心的欢喜。</p>
能回家,能陪在爹娘身边,即使会很短暂,也足以叫她死而无憾。</p>
但是摇蕙眼中的忧虑和担心却让她心中一沉。</p>
她怎么又差点忘了,她不是徐成欢了,她是白成欢啊。</p>
她站起身来,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你去跟范成说,让把那边退了吧,我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吧。这也是徐夫人的一片好意。”</p>
当着菱角和菱叶两个丫鬟,摇蕙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下了楼去寻范成。</p>
白成欢提起裙角,也慢慢地走了下去,抬眼去看,只见凌空在湖面上的水阁里,摆了一架桐木琴。</p>
上了清漆的琴身光亮如新,并不是文人雅士推崇的古琴。</p>
对徐成欢来说,只要琴声清越优美,琴弦柔韧耐用,并不刻意要古琴,她弹琴的时间并不多。</p>
这是京城有名的制琴大师亲手所制,娘亲重金所求,她喜爱非常。</p>
当日她进宫,喜爱的东西几乎都被带走了,但是这架琴还是留了下来。</p>
娘亲说,留下给她做个念想。</p>
这真就成了个念想。</p>
白成欢走到那架琴前,伸手试了试琴弦,空灵清越的声调一如往昔。</p>
菱叶正要出身劝阻,却被菱角一把拉住,悄悄地摆了摆手。</p>
菱叶有些着急,孝元皇后身后的东西,一概都不许动的,夫人要是生气了怎么办?</p>
菱角只能拉了她出去:“夫人能让这位白小姐住进来,定然不会为她动了这里的东西生气,你要是惹恼了这位白小姐,咱们被赶走怎么办?你没看见连孝元皇后从前的衣服,夫人都拿了出来给她穿吗?”</p>
还有一句话菱角没说,这白小姐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一看就是穷门小户的姑娘,会不会弹琴都两说,没的白白得罪她。</p>
菱叶一听,想想白小姐身上那袭绯色的衣裙,倒也是这个道理,也就点点头作罢,两人正欲往回走,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琴声乍然响起,两人皆是睁大了眼睛,立时就听住了。</p>
悠扬悦耳的琴声丝丝缕缕在湖面上铺开,伴随着水波荡漾到水阁外的每一个角落,初听似春日冰雪初融的泉水叮咚,逐渐却成了夏花的婉转缠绵,待到秋来落木萧瑟,凄凄伤离别,最终冬日的白雪皑皑,掩去一切,只余空寂苍茫。</p>
如珠落玉盘,如美人泣诉。</p>
水阁对岸的凤凰木开着艳烈如火的凤冠花朵,羽叶繁复下,一身玄金色外袍的男子眼中如同高大的凤凰木一样,燃起炽热的火焰——流年,是她在弹《流年》!</p>
琴声里的流年,轮转不断,他的流年,却永远停在了她的一颦一笑里,轮回转世,都永难磨灭!</p>
“成欢!成欢!”</p>
是你回来了吗?</p>
萧绍昀高喊着她的名字,绕过湖边长长的廊桥,向着水阁跑去!</p>
“成欢!是你吗?”</p>
背对着他,一身绯色衣裙的女子,跪坐于琴前。</p>
是成欢,是她啊!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她就常常在这里弹琴,他偷偷跑来候府,一眼就能看见她。</p>
悠扬的琴声却戛然而止。</p>
萧绍昀!</p>
白成欢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萧绍昀怎么会在这里?!</p>
“成欢,你,你回来了?”</p>
欣喜若狂却又小心翼翼。</p>
她不用回头,也能在眼前描画出萧绍昀俊美无俦的脸。</p>
尖锐的疼痛犹如密密麻麻的尖刺,像是被人剜了心一样的痛楚猛烈地袭来,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柄匕首横在她颈间的刹那。</p>
为什么啊萧绍昀,你为什么,就这样杀了我?</p>
你不喜欢我,你厌弃我,都可以,可你为什么要这样杀了我,让我一无所知地在人间徘徊不去?</p>
不甘,痛苦,绝望,她的人生里,只剩下了这些赖以存活的东西!</p>
一双温热的大手搭上了她的肩头,却迟迟没有动作。</p>
恍然如梦,萧绍昀唯恐自己一动,一切都化成飞灰。</p>
她为什么不回头看他?她为什么不欢欢喜喜地喊他一声“太子哥哥”?</p>
无数的喧嚣岁月在心中奔腾而过,隔着薄薄的衣衫,那是多么熟悉的温度——可是,那个本该熟悉的人,已经死了。</p>
南来的凤凰木,为了讨好她,花费了无数的精力,在北国成活,在她的欢宜阁外烈烈盛开,还活得郁郁葱葱。</p>
可那个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欢喜地奔过去的徐成欢,真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这个,是一个重游故地的幽魂。</p>
白成欢闭了闭眼,再睁开,就彻底抛弃了那些两小无猜的从前。</p>
等闲变却故人心,她连故人心,都没有了。</p>
白成欢猛地站起身来,仓皇失措地撞倒了面前的桐木琴,琴身摔在地上撞成两半的沉闷声响都掩盖不了她惊慌的尖叫声:“啊!你是谁?哪里来的登徒子!来人,快来人啊!”</p>
劈头盖脸砸过来的花瓶香炉,面目陌生的女子尖叫不断,缩在水阁的角落瑟瑟发抖。</p>
萧绍昀的脸色瞬间铁青。</p>
成欢呢?成欢去了哪里?(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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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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