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心每一盘菜都给江哲平夹了一遍,包括那尾鱼起出来的鱼骨,香煎了十分可口。只是江哲平一见充满民族特色的八角碗里头大大一块鱼尾巴骨,便从忧思中抽离。他咽了咽喉咙,脸顿时一阵青,看着鱼尾巴,筷子也不敢下。</p>
江母看了江哲平一阵青的脸,还傻着一双眼,乍然明白这孩子二十多年还对鱼刺存有恐惧症。</p>
江父二话不说,握着筷子,伸长手夹走他碗里的香煎鱼骨,说:“还是给我吧!”这个举动快速地掀起江哲平的童年记忆。他霎那神游太空。</p>
夏一心问:“叔叔,你干嘛夹走?这里每盘菜至少让哲平尝一个遍啊。”</p>
江母诧异地反问道:“难道一心不知道哲平小时候吃饭被鱼尾巴的小叉故卡过一次喉咙,从此最怕饭桌上有鱼尾巴。”</p>
夏一心一手握着筷子,一手用食指挠挠头侧,一脸懵地说:“我认识他开始,他天天的表现只告诉全世界他是炙手可热势绝伦的帅哥,发誓纵横法律界,但没说过有这种糗事啊。”说罢,她两手合掌,裹着筷子,用调侃的眼神盯着神游外太空的江哲平。</p>
感觉到两行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的侧脸,江哲平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什么嘛?我又不是超人,有怕的东西很正常啊。”继而冷着脸警告:“不准笑!”他风流了二十多年,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被夏一心发现自己的糗事。</p>
夏一心一边咬着筷子,一边含糊道:“行啦,就凭你那句“不许打脸”就知道你多要脸,这种糗事传出去,对帅哥你来说……”她笑着拍了自己两边脸颊一下,“比打脸还痛。我只不过看叔叔把做砂锅鱼的淡水鱼起了骨头,就试试一块鱼尾巴骨会不会让心不在焉的你回魂啊。”</p>
江哲平顿时牙痒痒,心想:早就进厨房,假装洗个菜帮帮忙,别让他们煮鱼什么的。他举起左手拳头,都到了夏一心的头顶说:“欠揍了!”</p>
夏一心本能反应地蜷缩一下,留下一句经典话:“大律师,让我趁此教导你一个出庭对付对手的秘诀——认真你就输了。你现在这种表情就是大忌,收回来收回来,平时要多练。”</p>
江哲平紧捏着拳头,摆出一副压抑的样子。表情告诉全世界,他找到了爸妈也不能撒娇,全因为身边的女孩。他实在很想叫:“爸、妈,管管您们的儿媳妇!”</p>
可是江父江母大概二十年来没有过这种温暖,反而笑着放任而为之。</p>
江妈妈笑着说:“你们俩啊,爷爷每次见着一定乐开怀了。”</p>
说到此,江父眼底闪过一丝思乡的情绪,毕竟,那个是自己的老父亲。他转而问:“对了,刚才一心在车上说的那个小侄女是?”</p>
“那是堂哥留下的女儿。”江哲平忽然感慨,“十三年前,嫂子是难产死的,海儿四岁时,云峻里面又发生了一次大变,连继承了云峻的堂哥也遭人暗算意外离世。”那是江哲平出生以来应对的第二段悲痛,待他十八岁后,就成了海儿的监护人。</p>
江父叹息一下说:“有钱的世界,是不太平。有时候,像这二十年来宁宁静静地过,还是十分感恩的。虽然,生活是没那么充裕,但至少安心很多。”</p>
吃饱了,江妈妈起身收拾着碗筷说:“我收拾收拾,你们聊!”</p>
夏一心抢着捧起那些碗筷进去洗碗盘,说:“阿姨,我帮忙。”</p>
看着两人进了厨房洗刷,江父率先长叹一口气说:“二十年了,想不到,还能遇到,还看到你这么幸福。我很高兴。一心是个好女孩,你的将来,我很放心。”</p>
江哲平忽然低头说:“我也觉得二十年不容易,既然能遇到,我很希望你和妈回家。我相信爷爷比见到我和一心更高兴。至于一心的将来……我很担心。”</p>
江父有点不明所以,颦眉问:“你什么意思?你想我回家的心我懂,可是……什么一心的将来,你很担心?”</p>
江哲平扬起鼻息,长呼气说:“如果可以,我真想也带着一心在这里一辈子。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喜欢上颜晓寒这个人。”</p>
江父挠挠头嘀咕:“颜晓寒?怎么名字那么熟?”</p>
江哲平低头,一脸忧愁说:“颜晓寒是尤静怡的女儿。我带一心出来的前三天,她用一心的性命要挟我回到她身边。”他哂笑一下,“反正,你们不在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我快撑不下去了。带一心出来,也只是拖延给坏人答案的时间罢了。”</p>
江父拧眉急问:“这么大的事,你有跟一心说吗?”</p>
江哲平闭了闭眼,叹了口气说:“我说不出口,一心才因为旧伤刚愈又疲劳过度而精神透支,住了三天医院,这时候我无法开口对她说这件事,又让她陷入紧张的氛围。姑且无论我爱不爱她,她也不能死,她是云峻的首席法律顾问,是云峻的执行董事。她有什么不测整个董事会都会地动山摇。”</p>
江父闻言也只好跟着愁了,说:“没办法,就先什么也别想。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尤静怡怎样了?”</p>
江哲平抬眸说:“还好,伏法了。颜克寒大义灭亲。现在,只剩颜晓寒了。”</p>
而在厨房里头,江母拧开水龙头,刷着盘子问:“你不在外面跟他们聊?”</p>
夏一心把刷过洗洁精的盘子泡进另一盘清水里,技巧纯熟地用抹布一抹,把泡沫都滤干净,放在碗架上。她摇摇头说:“不了,我第一次在云峻大学看到哲平的时候学了一个重点——男人说话,men’stalk。要是男人说话,女人上前,会受教训的。”夏一心回想,不由得笑了笑,真是个不浪漫的初遇。</p>
江妈妈扑哧一笑,说:“一心你说话太有趣了。不过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是真的不懂。可能我这个儿子有时比较粗心大意,你就别见怪了。”</p>
“没有。有时我还觉得他想太多,为了我有很多话都不想说。”说罢,夏一心清理完最后一个盘子,拿下干净的抹布,用清水扭一下。把碗架的碗碟一个个擦干,放到一个筛子里头,准备捧到碗柜前。</p>
江妈妈问:“你这话怎么说?”</p>
“就拿今次出来为例,其实我早上刚从医院出来而已,他就匆匆忙忙拉着我赶上高铁。我总感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且一定跟我有关。”说完,夏一心沉沉叹息一下,她低头颦眉,脸上的愁绪都让江妈妈收入眼里。</p>
江妈妈继续问:“他什么都没说?你说你今早刚出院,什么事?”</p>
夏一心点点头说:“嗯,就说是游山玩水。我相信他对我好。可是,他什么都不说,我很担心。其实我更想的是一起分担。住院的事,是因为前阵子头部受过伤,康复没多久。最近,很多事情忙,导致疲劳过度需要留院观察。是小事。”</p>
江妈妈双手扶着夏一心,昂首用诧异的表情左看看右看看地关心问道:“啊?受过伤啊?严不严重啊?难怪我看脸色好像要苍白一点。明天也来吃饭,我给你煮好吃的补一补。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懂补身子。”</p>
夏一心笑了笑说:“不要紧,受伤是半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刚好因为一些事跟哲平闹别扭受的伤。手术醒来后只剩下出生十八年的记忆,把哲平忘得干干净净,醒着醒着还会突然昏睡,都把他急坏了。”</p>
说着说着,她不禁流露着幸福,她继续说:“我知道,无论是生病时,还是正常时,一路走来他都对我很好。我很感谢有他。感觉有他的肩膀靠一下什么都补回来了。”她忽而有点疑惑,“不过有时,总会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是他一个人背负着。我不希望这样。”</p>
江妈妈笑着说:“我很高兴,你有主动分担的想法。哲平,算是找到了一个好伴侣。但你既然相信哲平是为你好。你就随他吧。安心去接受。”</p>
夏一心淡淡一笑,藏起心思,点点头,一把抬起装满洗好的餐具的筛子,说:“阿姨,其实,我觉得哲平很希望你和叔叔回去。爷爷见到你们也会很开心,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回去江家大宅?”</p>
江妈妈忽而低眸,想起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还要靠夏老头子的暗中安排才到了云南活命。她小声尴尬道:“这个,要看你叔叔怎么说。他回去,我就回去。”说完,她拽过筛子,“我来吧。”</p>
夏一心看得出风雨过后的沉重,她何曾也不想当一个平平凡凡的夏一心。不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要首席法律顾问的职位,更不要云峻教育集团执行董事的职务。那样,集团里面那些勾心斗角都与她毫无瓜葛。活得逍遥自在。</p>
出到厨房门,江妈妈一边往消毒柜走,一边问:“对了,你们今次来大理有没有路线计划啊?”</p>
夏一心扭头看看静静坐着的江哲平。</p>
江哲平说:“到你们这边来的话就先逛逛商业街。既然有家,那就连住宿费也免了,吃的就每天到这里就好了。”</p>
夏一心立刻走过去敲了敲江哲平的头盖说:“哎,你过来游山玩水还是啃老啊?还真说得一点都不知羞耻。就算你脸皮够厚也不是这样吧?这里,是叔叔阿姨赚钱的地方,你要是拿吃拿喝就得帮忙。”</p>
江哲平举起手揉着头顶咬咬牙说:“最近真是猝不及防啊。我看你真欠揍了。”</p>
江父饶有趣味地点点头说:“是很欠揍!”</p>
“爸你也这样觉得啊?”遂的他继续夸张道:“快点教训教训她,还没进门就无法无天,进门了你儿子我就没命了!”</p>
殊不知,江父却指着江哲平说:“我说的是你!啃老!欠揍!”</p>
江妈妈整理好碗筷,打开消毒柜的电源,随之淡淡应和一声说:“对!”</p>
夏一心忽然“噗”一声,站在原地不由得捧着下腹笑弯了腰。刚刚沉重的气氛霎那被夏一心清洗掉。这女孩在江父江母眼中真是个活宝。</p>
江哲平用手肘拄着桌子,举起拳头轻轻捶捶额头,闭着眼感慨:“我的老爸老妈,没你们这么坑儿子的,这日子没法过啊。”</p>
江父看儿子这样子,也不好再调侃,看收拾得差不多,便说:“好了,吃够了,也收拾好了,回去休息吧。你们明天不是要去逛吗?咱们明天也要一早去市集买食材开店。走啦!”</p>
说完,几人揪起行李又从后门离去。</p>
正文 第131章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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