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唠叨完,离开那满是药水味的医院。夏一心则从病房走廊唠叨到楼下的停车场。</p>
夏一心一路疾步着,厚重的大衣一路飘逸。而他却冷着脸不满的神情让人寒颤。她自个儿发泄着内心愤怒说:“没有监护人的话情有可原,但所谓的父亲好端端在世呼吸着,也那么缺爱,这还正常吗?”</p>
“别气!”江哲平试图劝谕她。</p>
她却拿江哲平来做比喻,一个劲说:“不气?要是海儿有什么事你放着不管,我想你爷爷他老人家比我愤怒一万倍。”</p>
虽然说她仇视夏家人,但在江哲平严重,她却把这份“亲情”看得比泰山还重。不然,她不会如此在乎夏正期的前途,答应私人教授他法律。也不会因为这些不关己的琐事如此而气愤不已。</p>
他一手臂搭过夏一心的肩膀,哄着说:“别这样,现在气只会气坏自己,想想找谁看着他,让他乖乖留到出院才是实际问题。”</p>
“我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她瞥眼看了江哲平一下,嘟了一下嘴,表示十分烦恼。</p>
江哲平卖乖般站在她身后,轻轻揉着她双肩,笑道:“想不到,肯定是饿了。折腾了老半天晚饭还没吃呢。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请!”</p>
她咬了咬下唇,笑了笑说:“你养我啊!当然是你请。这个时间夜市那边应该最热闹了。听嘉嘉说最近有一个新摊子卖蚝仔粥的,门庭若市。要不去看看。”</p>
一上车,夏一心便按以前的来电显示给“哥哥”拨电话。只是听筒那边却应来一句“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内……”。她不禁颦眉嘀咕:“不在服务区?出国了还是只去了港澳台?”</p>
江哲平扶着方向盘,一眼关七,又微微一笑,随口问:“你还挺关心这个未成年弟弟的啊?”</p>
“难道放他在一边不理啊?”夏一心反驳问道,她白了江哲平一眼,继续感慨0说道:“就算……我多么恨我那个所谓“父亲”,却跟这个“弟弟”同仇敌忾。我不想看他没人看照,更不想他误入歧途。我能做的大概就是见他一次叮嘱一回。可惜,他有一个好兄长却没有一个正经的父亲。”</p>
原来她把情况看得那么透彻。江哲平一直以来就佩服她的分析力,现在看来,她的双眼跟心一样澄澈。什么都看的清透。在江哲平感为她骄傲时,她托着额头揉揉太阳穴,轻轻咬牙,拨起母亲的电话。</p>
“喂,妈,天冷着有穿够吗?今晚吃了什么?”她先嘘寒问暖了几句。</p>
“不用挂心,元宵拜天剩下的东西一个人到现在还没吃完。倒是你,一个人在外,这几句是吗最想问你的。”</p>
“呃……”夏一心笑着扭头看看专心驾驶的江哲平,“妈,我现在跟朋友去吃好吃的。”</p>
季灵看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快到九点。不禁开口责备:“都这么晚才去吃东西啊?工作有这么忙吗?人垮了还怎么工作啊。不行,我明天去颜教授家打扫时要好好说说。”</p>
“不是……妈,不关工作的事。”夏一心几乎是用“喊”的把季灵的情绪呼停下来,她继续说:“您最好就找到您前夫,不然我就吃个晚饭都分心赶命似的。”</p>
季灵闻言后一头雾水,这女儿好好吃晚饭什么时候跟她恨之入骨的“父亲”扯上关系了?她说:“你好好说话行不行?”</p>
“我说,夏振他那个未成年的小儿子十二指肠溃疡住院了,但因为天天在医院闷得发慌又没家人看他,下午带着病情从医院逃出来了。”夏一心把情况如是说出,却让季灵懵了。</p>
季灵语塞一下:“夏振?你爸夏振还有一个小儿子?谁生的?”</p>
“不知道,反正我们三个孩子不同娘。”</p>
语毕,季灵听到了自家的门铃响起,说:“先等会,我去开门。”</p>
夏一心也听到了那门铃声,蓦然警惕起来:谁这么晚?</p>
季灵一开门,夏振的声音传入了话筒:“啊灵……”</p>
夏一心不由得皱紧眉头,她紧紧捏着手机大声吼:“夏振,你放着一个未成年儿子在医院不管,来我家干嘛?如果觉得这样是提现我们比你现在拥有的更重要,那不必了。你再不管夏正期,他再逃出医院出个什么问题,监护人失职就是你的罪名。我会代为诉讼。”</p>
季灵把手机移开半臂远,依然清晰听到女儿“发威”。夏振自当听到,他还真有点怕,这个女儿能说会道,开口闭口就是法律。</p>
夏振抢过季灵手上的老版手机放到耳边说:“说吧,有什么吩咐?”</p>
“先去看好自己的儿子,做好父亲的本分。不要嘻皮笑脸般就来叨扰我妈。她和我跟你没有关系。”她放声如此决绝,不像刚才对夏正期那般关心。江哲平在一旁听着,心底不禁荡然了一下,也想说什么。</p>
“我……你一个本科毕业,中级律师说话就这么没礼貌吗?”夏振试图挑开话题,然而夏一心不吃这一套。</p>
夏一心微微扬唇,哂笑一声,说:“我有没有礼貌,家教好坏也不过是“养不教,父之过”。夏先生觉得没礼貌也就没礼貌罢了但不要忘了管好自己儿子的双腿,别让他再逃出医院。”说罢,她爽快地挂上电话。</p>
季灵看那不和的状况,有点于心不忍,她收起手机,扶着夏振的胳膊说:“这样吧,女儿倔强您不是不清楚。但是,小儿子有什么事就更不能拖。既然一心跟这个弟弟有缘,明天你带我去看看他。”</p>
而车厢中,恢复了一片沉默。江哲平印象中,夏一心也曾把这句三字经挂嘴边。大概夏振给她的创伤实在太深,也难怪她一直不肯“认祖归宗”。</p>
说是去了夜市,买了两碗蚝仔粥和四个煎包子,夏一心的胃口也不大。她微张的小嘴吃得慢悠悠。心事多多就是难开胃口。正所谓清官难审家常事,江哲平也很难再开声过问。</p>
他只开口劝谕:“其实……夏伯父在伯母那边也不是坏事。至少……不是小期说的那般,去了外面养野花。看来,他是真心想让你们母女回家。只是恰逢小期又病了,有点应不接暇。”</p>
夏一心拧眉,噱了一口蚝仔粥。食不知味的她轻轻咬了咬唇,叹了口气说:“其实从小我就跟那个“家”没多大关联,所以才不想回去。亚历集团董事长从来只有两个儿子,突然冒出的女儿,只会让事实越描越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越想还给我的,我却越无法接受。”</p>
“我看这些都是你多虑的想法。你怎么不从好的角度去想呢?他们能来找你也自当想好方法处理流言蜚语。”江哲平的话犹如一记响锣,或许曾经都让她自以为地想得太黑暗。她不语。</p>
江哲平继续说:“你看,如果当初真的决绝,我觉得现在夏伯父应该不会记得你和伯母了。而且,你大哥和弟弟都知道这事,想必这事情这么多年至少在夏家不算秘密。大概伯父容易被红尘缠绕,但他迷乱中还记得你跟伯母。如此难得的唯一,是不是要给他一个回头的机会?”</p>
江哲平环绕一下四周,仍然是当初那略带恐怖的“榕树旁”,阴阴深深的绿色树灯照着树干,他问:“你怎么就喜欢做这个位置啊?”</p>
夏一心一边轻咬着汤匙一边说:“越诡异阴森的地方越能提现一个人的正气。喜欢这里是我心里没鬼,一身正气。就算这里阴阴深深真的有鬼,鬼见我也愁。”</p>
江哲平霎那就无语,他宠溺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那好吧!以后来这里,我就只跟你一个人对坐。夜市每一个角落,对坐永远只会是你。”</p>
夏一心眨眼一笑,什么也不说。</p>
然而,在夏一心为家事担忧的另一边,颜克寒则不甘心如此,微弱的黄色台灯光衬托出深邃的表情。他双唇紧抿,贴着拳头深深想:我得不到的江哲平你也别想得到。我和晓寒是怎样失去的,你也必须怎样失去。不求任何代价。</p>
颜晓寒敲响了兄长的房间门,看那黑暗的房间只放出一点黄色微光,便问:“哥,这么晚了,怎么只开一点小台灯,伤眼啊。”</p>
说话声把在想事情想得魂魄抽离的颜克寒拉回了现实中。他抬眸勉强一笑说:“又不是工作,就节约一点而已。”</p>
颜晓寒才不顾他什么概念,既然走进那房间就先按一下门口旁边的开关,把灯都打亮,说:“这阴沉沉的吓坏人了。”</p>
颜克寒微微垂眸问:“停职那边有消息了吗?”</p>
“嗯,有了!”颜晓寒脸上不禁升起一丝雀跃,拉开椅子坐下,笑道:“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不要担心了。刚刚队长和分局长已经分别把邮件发给我,明天可以复职。虽然要调去街头巡防,但是停职候查的“处罚”算是结束了。也好,巡防队时间稳定些。”</p>
“那就好!”颜克寒淡淡道,他摩挲着桌面的钢笔,盯着那杯已经放凉的茶小声道:“经过这次,晓寒你要答应哥,不要再为江哲平多想一秒。”</p>
闻言,颜晓寒低头,双手捏着衣角,带着好几分犹豫。</p>
而颜克寒则严肃起来,他郑重说:“你本来在重案组有很好的迁升前途,你本来可以带着一个浪漫承诺走进教堂宣誓,而我们也即将享有万人梦寐以求的名声。偏偏,此时如此狼藉,全是江家人所赐。对害自己的人,不能带一丝念想。”</p>
她听着觉得无比冷傲。便怯怯地点点头:“嗯!”</p>
“我们得不到的,更不能让江哲平随手可得。”</p>
“哥,你想怎样?计划好了?”她确实也不甘心,便好奇问。</p>
他想:现在夏一心这枚好棋子已经有了戒备,我们亲自出面显然江哲平不会再信。我们要靠某些人制造一些烟幕,让江哲平好好离开。然后,云峻就会落到外人手上,好让江老头子急一把。</p>
遂的淡淡回答:“这事情并不复杂,但得高锋的索赔案子结束后才进行。”</p>
颜晓寒不由得大胆设想,问道:“哥想利用高锋?”</p>
颜克寒微微抬眸,看了看妹妹,想:晓寒心意不定,不能透露太多。他转而一笑说:“没什么,或许我也大概像你一样,放不下什么。”</p>
也许,夏一心竭尽全力帮助高锋会成为他不忍心的理由,同时也会成为他下手挑拨的理由。</p>
当夜空再次飘起微微细雨。执着的亲情,也有让人迷妄的时候。</p>
夏一心回到家,登陆上微信,再次联系上了“守时”。他是众多“陌生人”中的唯一解惑者。既陌生,也不陌生。</p>
她输入几字:“守时先生,请问有空吗?”</p>
其时还因为商客会议滞留香港的夏正时收到了妹妹的微信不禁一喜。对于作为兄长的他,妹妹对自己还存在偏见之时,现在妹妹肯用这种方法跟自己敞开心扉对他来说是大喜。</p>
他立刻输入回复:“在的,有空。欢迎打扰。”</p>
夏一心油然一笑,继续戳着屏幕输入:“之前我都跟您说过我家的情况,所以想向您请教一下建议。如果……我父亲来找我,我该不该跟他回去?”</p>
夏正时则一口气输入:“应该!没有不可原谅的过去。既能回头,何不原谅?应该相信你看到的。沉迷过往猜忌只会让情商退步。”</p>
夏一心不禁抿了抿唇,想:守时先生,您是说我情商低吗?</p>
正文 第072章亲情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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