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郊区的公交车上，一双漂亮的眼睛难得没有看向窗外，忻晨一直说很喜欢看她的眼睛，稍稍上扬的眼角显得英气十足，睫毛又长又翘，微微颤动时令人心醉。穆旋第一次收起对车外风景的视线，想找一些生活的影子。仿佛即将“临盆”的老大爷，挺着肚子，把一条腿抬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完全不顾别人坐不坐；看似学生模样的女孩，和电话那头的人聊得热火朝天；情侣之间的卿卿我我，如果这就是生活，总让人觉得冷漠了些。</p>

    公交车走了一段天渐渐暗下来，堵车的时候车内自觉安静下来，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接了电话，告诉妈妈放假不回去了，要打工晚一点在回家，男孩离穆旋不远，她清楚的听到电话那边妈妈让她注意身体，不要感冒了，男孩只是不停的安慰妈妈，挂电话的时候也告诉父母注意身体，就是这样在普通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对话了，穆旋却感动的泪水打转。心里默默祝福男孩将来会给父母好的生活，因为她已经没有父母可以这样关心她了。</p>

    离开繁华，那条半新半旧的长街许多店面都因为经济开发而换了新的色彩，也还有一些坚持着原本的样子，穆旋最熟悉的是那家理发店和店门口的秋千。</p>

    “你回来啦？抱歉，我今天太忙了就没去接你，但是我已经不营业了，我们买菜去吧！”</p>

    “今天好累，不去买了吧！家里有什么，随便吃一点好了。”穆旋有些疲倦的坐在一把椅子上，闭了眼睛。想着和忻晨这么生活在一起也挺好的，只是补敢有累的时候，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了就没办法维持生活。</p>

    “去楼上睡会儿吧，今天我来下厨。”忻晨能感觉到穆旋的情绪，不过只要穆旋不想说他也很少去问。</p>

    “……嗯。”</p>

    虽然知道忻晨只会煮个泡面，虽然知道他做的东西不好吃，虽然很想开口告诉他自己来做就好，但是话到嘴边，穆旋都咽了回去。躺在床上闭眼听着厨房里灶火打开的声音，穆旋能感受到忻晨忙碌时微笑的气息，睫毛一颤，眼泪不知不觉的滑了下去。她想到穆远的话，她知道穆远是对的，自己说什么都不愿意在柴米油盐的蹉跎中失去自我，更不想早早的被家庭束缚而使思想变得格局狭窄，她想要让李沐心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自己还能幸福的生活，真正敲醒了穆旋的是宏晨的话，这般贪心，恐怕真的会遭报应。</p>

    ……</p>

    “傅先生，我们近期应该没有生意上的往来，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每次看到那张冷漠中又夹杂着玩世不恭的强势气息的脸，穆旋就不由得把所有的情绪都收起来，内心紧绷起一根弦，只怕自己又要被他羞辱。</p>

    “说好的微笑呢？”他清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把茶杯举得很高，认真的观赏着，就是不肯看穆旋。</p>

    “……现在傅先生可以说找我有什么事情了吧？”穆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嘴角扬得自然一些。</p>

    “放弃忻晨吧！我不想忻晨无辜的痛苦。”说话间宏晨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茶杯，这让穆旋更加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不尊重，心中的愤怒火一样的燃烧了起来，他居然如此云淡风轻的要求别人放弃爱情！</p>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根本不会伤害忻晨，我和他在一起也不是因为他是宏鑫集团的继承人，为什么你要没完没了的苦苦相逼呢？！”</p>

    “你在别人面前把他介绍成我的时候不是在伤害他？还是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仍然去和李沐心的男朋友暧昧不是在伤害他？还有我们之间，我们的两个孩子，你认为忻晨能接受他们还是他们能接受忻晨？”宏晨总是开门见山一语中的，戳中穆旋所有的痛点。</p>

    “……我会想办法的，你再给我点时间，只要我报了仇……”穆旋开始变得吞吞土吐。</p>

    “穆旋，你认为谁能完全接受一个心里装满仇恨的女孩？你说你恨李沐心，你要报仇，可是你和她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你在不停的伤害她的同时，你把自己也变成了她！她的确不是什么天使，可你这个女巫又好到哪里去了呢？”宏晨嘲讽的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一番话字字锥心的钉在了穆旋的心头。</p>

    “她难道不是罪有应得吗？你又不是我，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弃报仇？！我承认在媒体面前公开了和你的关系就意味着我报仇走得是一条不归路，我对不起忻晨！可是我喜欢他，我有什么办法？”</p>

    “是你太贪心了！两全其美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你的爱情和仇恨已经纠缠在一起了，若是你不选择一个，那你一定一个也得不到！”</p>

    宏晨的这句话在穆旋身后久久的回荡着，让穆旋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可笑,她可笑到企图去伤害别人还想让自己过得幸福。宏晨说得一点也没错，如今自己早已和李沐心无异，为了报仇她早就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可自己还浑然不觉。忻晨太无辜，他实在不该承受自己造的罪孽，长痛不如短痛，分手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也是对忻晨最好的保护，总不可能让他一辈子和自己不敢公开的恋爱吧？想要一辈子折磨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有一个好的归宿？</p>

    “小旋，面好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忻晨把两碗热腾腾的面放到桌子上，喊穆旋起来。</p>

    “好……”穆旋有气无力的坐到桌子旁边，并不想吃什么，只想好好看看忻晨，想知道生活中没有他了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表面一定是风平浪静的，因为她还要对付李沐心，可回家后呢？寂静无人的夜晚呢？那些难熬的时光再也没有人会陪她一起度过了。还没有真正的离开他，只是想想就觉得心里痛，所以最好的感情不是我爱你，而是我习惯了有你。</p>

    “你干嘛这样盯着我看啊？我有那么帅吗？！”忻晨微笑着放下筷子和穆旋一起盯着对方干瞪眼。</p>

    “忻晨你说你怎么会喜欢我呢？你很清楚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心里装满了仇恨，我甚至要爱情让位于我的仇恨……”</p>

    “……是啊，我都知道。可是怎么办呢？谁让我就是放不下你。”忻晨调皮又无奈的耸耸肩膀，一副这辈子被你吃定了的样子。</p>

    “呵呵，傻瓜……”穆旋一秒收不住眼泪，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那让自己揪心的脸。她第一次觉得忻晨的爱如此珍贵，如此难舍，以至于想要放下他的时候已经难到心好痛。</p>

    “你身边不需要这样一个傻瓜吗？”</p>

    “……我……”</p>

    “嘘，别说话，让我抱你一会儿！”忻晨心满意足的把头放到穆旋肩上，闭着眼睛吸着她发丝里散发出来的清香。那时候他还不知道穆旋和李沐心之间的仇恨究竟有多深，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爱能够感化穆旋被仇恨填满的心。</p>

    “我们还是分手吧！我真的一点也不想伤害你，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穆旋终究不是刀枪不入，她知道自己就是那恶毒的女巫，看不得公主幸福，但不知不觉间，竟有一位王子，要送给她一双水晶鞋……这份爱在女巫看到水晶鞋闪着光的时候就变得沉重了，沉重到想背着却背不动了，直到最后，把想背着它的那颗心压得无法呼吸。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在她拭去眼泪的时候脱口而出，这场梦早该醒了。</p>

    “为了不想伤害我而和我分手，那说明你心里都是我！”</p>

    “你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是天使，总有一些是女巫，她们并不善良……”</p>

    “就算你是女巫，你也已经退化了，因为你知道为你爱的人牺牲了，怎么能说你不善良？”</p>

    “忻晨……”</p>

    “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答应我。”看着穆旋复杂且揉着泪的眼神，忻晨轻笑了一声，将她拥入怀中。</p>

    这样的怀抱太暖了，暖得会让人迷失自我，垂下的双手渐渐爬上他的腰间，穆旋笑了，也许自己真的退化了，退化到已经无法抵挡他这份温暖的诱或了。她明白和忻晨的感情迟早都要面对一场劫难，那一定是巨大的暴风雨，最后在一起的希望很渺茫，但现在他的温暖充满了吸引力，即便饮鸩止渴，也甘之如饴。</p>

    “以后我们会面对更多考验的，你都会一直在我身边吗？”穆旋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问道。</p>

    “只要你嫌弃我，我就赖在你身边不走！”忻晨生怕穆旋跑掉了似的紧紧把她抱在怀里。</p>

    穆旋有点不安的往忻晨胸前靠了靠，就算他这么说，真正要面对许多困难的时候，一切也都说不准吧！还是因为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天使，退化的女巫，难道就不是女巫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