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香事 作者:浣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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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头一回给吓的缩在马背上,连哭都给忘了。
“小子,你可知道你为何会生成这么个丑样儿?”来人拍着手,见地上一个泼痞还想爬起来,过去就给了他一脚:“那是因为呀,你娘生你的时候,稳婆怕夜里出门不似贞洁烈妇,不肯出门接生,你娘憋了你整整一夜,才把你憋成这么个丑样儿。”
居然是陈淮安,半年未见,他除了嗓音,整个人都变了,瘦到从锦棠面前掠过,锦棠愣是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男人。
躺在地上的泼痞愣了愣,问陈淮安:“好汉,大爷,您怎的知道我娘生我的时候憋了我一夜?”
陈淮安本是开玩笑,听了这话更气,一脚踏到他脑袋上,道:“就因为你瞧不起妇人们,夜里在此臊摊子,稳婆不敢出来,你才憋了一夜,懂么?”
说着,他回过头来,月光下望着罗锦棠,看了许久,本是想笑的,一念想起自己把嘉雨弄成那么个样子才带回来,却又不知该怎么跟罗锦棠说。
七夕节的弯月下,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这是有情人团圆的日子。
锦棠从马上溜了下来,再往前走了两步,到底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形销而骨立,瘦到能够清楚的看见骻骨上衣褶的男人,会是自己那个背臂筋蟒,肩宽背厚的丈夫。
第177章 记吃不记打
林钦到底迟来一步, 赶到的时候,陈淮安正在教训几个小瘪三儿。
他是当年在秦州就做过地痞流氓的, 是恶霸们的祖宗,教训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接过锦棠手中的马鞭,他本相貌生的凶悍,再兼又瘦, 一件右衽的黑衫子挽起袖子,古铜色的胳膊上,肌肉硬到爆起。
一鞭子抽过去, 他道:“妇人晚上能不能出门?”
一个泼痞道:“大爷, 好汉,您说能就能,您说不能就不能,咱全听您的成吗?”
陈淮安一鞭子就抽到了他脚上, 抽的这泼痞两只脚立刻就缩了回去。
他扛着根马鞭, 于胡同里慢慢踱着步子,朗声说道:“你要想摸哪个妇人的时候, 就想想你娘, 想想她是憋了多久才把你生出来的。
你要起了什么禽兽心思,想在这月光下三更半夜欺负人, 也先想想你娘, 说不定你就是你娘三更半夜叫人欺负了,才有的呢?”
这泼痞直接开始哭了:“大爷,好汉, 您该不会是个神算子吧,怎的啥你都知道?”
锦棠也瞧出来了,这就是几个普通的混混,与袁晋无关。
她道:“至美,行了,别再欺负他们了,咱回家吧。”
陈淮安欺负人,那哪有很快就罢休的?
他马鞭往肩上一甩,居然语重心肠的跟几个泼痞聊了起来:“无论白日黑夜,头顶都是苍天,脚下依然是大地。是天地之间的路,男人无论白日黑夜都能出来,为甚妇人就不行
你说你欺负她无罪,是因为她夜里出门不检点,哪我问你,你娘,或者是你的内人,亦或将来你有了女儿,夜里有个三长两短想出门找个郎中,就叫人给欺负了,你往哪里说理去?”
几个无赖拿了不过一两串钱的好处,陪着陈淮安演了这么一出戏,此时尽心尽力,一幅受教的样子:“是是是,好汉说的对,小的们知错了。”
陈淮安指着不远处的锦棠道:“去,过去磕头,从今往后,那就是你们干娘。谁他们在路上见了干娘不拜不磕头,你干爷爷我抽死你们。”
几个泼皮无赖心说也是晦气,哪里知道雇自己这人还有如此独特的癖好,不但英雄救美,还要给自己塑造个光辉形象,早知道多要几串钱得了。
他们一个个儿走过去,排着队到了罗锦棠面前,跪起了头:“干娘,恕了咱们吧,咱们有眼无珠,就是一群瞎子。”
锦棠倒叫他们给逗笑,也不说话,也不受他们的礼,捂起唇吃吃儿的笑着。
其中一个还算有点骨气,不肯跪,吱吱唔唔道:“爷,您这英雄救美就救美吧,一人十个铜板,只够一壶酒钱,这拜干娘,咱得另加钱……”
眼看着,这馅儿就要露出来了,骡驹和齐如意俩个一阵飞奔的跑了回来,就把这无赖的话头子给打断了。
林钦还在巷口,吴七也赶了上来。
他回身,冷冷瞪了吴七一眼,转身离去。
而巷子里,罗锦棠这时候才走过去,握过陈淮安的手,将他拉到月光下,仔细看他的脸。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她道?
他不止是肩膀瘦了,拨开那一脸的乱发,可以看到鼻梁更加挺拨,眉骨更加突出,两只原本就大而深的眼睛,此时双眼皮深陷,比之原来更加深邃。
他从来不是秀美的男子,如今更显粗犷,锋利,虽说瘦到脱了相,整个人皮包骨头,可是一身的锐势。
锦棠轻轻将他环抱,曾经她搂圆两只手,能感觉到他整个平坦坚实的胸膛,而此时,只觉得那一条条的筋脉,胸膛里跳跃的心。
“河北的死亡率,创历年新低。新生婴儿的数量,比之去年非但没有减少,还增加了不少。”陈淮安道:“事实证明很多不必要的牺牲,是可以避免的。”
是啊,上辈子整个河北死伤近半的人,十年之中都不曾缓过元气来。
此时他说非但没有死人,反而还有很多新生的孩子,锦棠听起来,就仿佛在作梦一般。
她主动上门找茬,让他娘被陈澈搧了那么多耳光,也不知最后陈澈要怎样算帐。
丈夫初初回来,锦棠不想提这些会叫他伤心的事儿,转而一念,忽而就想起嘉雨来,遂问陈淮安:“嘉雨呢,咱的嘉雨,可和你一起回来了?”
骡驹和如意两个也凑了过来,望着陈淮安。
陈淮安拉过锦棠的手,道:“先回家,回家再说。”
两生,他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还从未有一刻像此刻一般,肩膀塌陷着,喉头不停的在哽,却又不说话。
毕竟两辈子的夫妻,只瞧陈淮安这样子,锦棠便知道嘉雨肯定有什么事儿。
他的性子,重情重义,便齐梅那样的养母,陆宝娟那样的生母都能容忍的人,若非嘉雨病的狠了,他是不会这样的。
“他是个什么症状?”锦棠不肯走,再问陈淮安。
陈淮安手背摁上鼻梁,略屏了屏息,才道:“一粒造价五十两银子的天宫牛黄丸当饭一样给他吃着,倒是不烧了,可他就是好不起来,无论粥还是水,喂给他多少,他吃了之后照着原样儿还要吐多少出来。”
锦棠静静的听着。
陈淮安又道:“皇上是派了太医署的官员,随我们一同赴河北的。顶好的郎中,顶好的药,糖糖,我真的尽力了。”
要他说自己尽力了,那就是真的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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