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着游雨泽来的这段时间,他掏出烟一根接一根的抽。
对他来说做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应该说是太难了。
一旦今晚谈好了,他以后连看白迟迟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不对,他本来就不能看了。他是连听她声音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只能有多远离她多远。
那个白痴,她会想他吧,他也会想她的。
听到敲门声,他赶紧把烟摁灭了,起身去门口,打开门,门外是赶过来的游雨泽。
“走,我们到外面去谈。”欧阳清关上门,前面走了。
“你找我来干什么?我先去看看俞静。”
“我们先谈谈,谈完了再说。”
欧阳清和他在欧阳枫家院子里面的健身器材处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游雨泽。
两人把烟点着了,欧阳清狠狠吸了几口,才开口说话:“你真的很喜欢白迟迟?”
“怎么了?”游雨泽问。
“不要反问我!我在问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她?”欧阳清的语气很不善,就像审问犯人似的,让游雨泽心里不舒服。
不过他还是照实说了:“喜欢,非常喜欢,从她第一天帮我开始,整整喜欢她六年。”
在他说这些话时,欧阳清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他要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判断他对白迟迟到底有几分真。
“愿意照顾她吗?”他又问。
“你什么意思?你不会因为她随时可能失明你就放弃她吧?你这混蛋王八蛋,她怎么看上你这种人渣了?”游雨泽咬牙说着,毫不犹豫地对他伸出拳头,被欧阳清轻而易举地抓住。
“我话还没说完,你这么冲动怎么照顾她?”他把他往旁边一甩,继续说道:“她不是随时有可能失明,她已经失明了。所以……”
“所以你就不要她了?你他妈的也算男人?我还听你说什么?你说的话都是放屁!你不照顾她,好,我来照顾她,你他妈的给我一辈子都不许见她。”游雨泽说完,就要去他家楼上把白迟迟带走。
这么激动的态度,看来在他心里白迟迟的分量的确是很重,他把她托付给他,应该是可以放心的吧。
再说,还有他呢,就算他对她不好,他在暗中也可以帮她,她会过的好好的。
“我是打算不见她了,将来我就是想看,也不可能看得见她了,我要把眼角膜捐给她。”欧阳清轻轻的一句话,让游雨泽顿时愣在当场。
他停下脚步不可置信地转回身,像看怪物似的看他。
“别开玩笑了,哪儿有健康的人捐献健康的眼角膜的?没有法律支持这种捐献,你要知道,没有法律支持的,是没有医生敢给你做的。”
欧阳清摆了摆手,说道:“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
“今晚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我明天就把我的眼角膜给她,她以后就还是健康的人。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照顾她一辈子。你要是胆敢抛弃她,或者是对她不好,我会弄死你。”他说弄死他三个字的时候,眼神凌厉,决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游雨泽沉默下来,他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来,半天才再说下一句话。
“你真有办法让医生同意你把健康的眼角膜捐给她?”
“我有。”
“既然你为了她连这么大的牺牲都能做出来,为什么你自己不跟她过一辈子?我坦白说,我虽然很喜欢她,也觉得很爱她,但是你让我在她和我的眼睛里面做一个选择,我恐怕……我做不到你这么无私。我自私是一个原因,还一个原因是她不爱我,她爱的人是你。她这么多年等的人,也是你。你要好好想清楚,她在眼睛和你之间,会更愿意跟你厮守,还是真的那么想获得光明。”
欧阳清想过了,假如白迟迟知道眼角膜是他捐赠的,她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如果让她去选,她当然会说选爱情。
可是爱情能给她光明吗?能让她稳稳当当的把饭菜吃到嘴里吗?能让她走路不摔跤吗?
他再体贴都代替不了她的眼睛,这是没有办法代替的。
让她恨他也好,就像这六年来,她始终是恨他的。可她能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能照顾她的父母,她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也能实现她的理想。
他不想跟游雨泽说太多,每当想到她会跟这个家伙手牵手,他还是会嫉妒。
也许爱情总还有自私的一面吧,他毕竟是白迟迟的男人,不是她爹,做不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无动于衷。
“我已经决定了,别的你就不用再说了。你要保证一辈子对她好,还有,永远都不能告诉她,她的眼角膜是我捐的。她会不忍心,结果她可能会想来照顾我。所以,不告诉她是最好的选择。你现在刚毕业,也没什么钱,我会给你们两个人一笔钱,好好生活吧。”
游雨泽曾经为失去白迟迟感觉特别特别的无助,他多希望自己能一直守着她,直到老。
现在他如果接受欧阳清的建议,会不会显得有些卑鄙?
欧阳清始终在察言观色,看出游雨泽的想法,他又补充一句:“你根本不用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愧疚,相反我还要感谢你。要是现在没有人喜欢她,我不能把她托付出去,我就是这么做,也会有后顾之忧。谢谢你!你走吧!今晚就别看她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游雨泽沉默着站起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反正是非常纠结,也弄不清配合欧阳清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要是有一天白迟迟知道了,会不会怪他?
可他又希望看到她复明,她真的看不见了,实在让他不忍心啊。
跟她在她家生活的这几年,他太了解盲人的不方便了,他不该让她也像她爸妈一样。
他深吸了两口气,沉闷地说道:“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清叫住了他,跑上前,最后跟他说了一句:“在我们两个人手术后,她还没有康复的那些天,我还是希望能够跟她在一起。”
游雨泽郑重地点了点头。
欧阳清心里很苦涩,他等于又一次亲手把她推开了,从此后他失去了正大光明见她的权利。
“放心,假如有一天我有机会得到眼角膜复明,我也不会背弃我们今天的约定,再回来跟你抢她,前提是你必须对她好。”
游雨泽走了,欧阳清一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他看向他每天用来健身的器材,看向小区里的灯光。
明天以后,他的世界就黑暗了。
他要趁着还能看见,多看看他的小白痴。
欧阳清在门口看到了欧阳远,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下,又各自垂下头。
“真的不让她知道?”欧阳远在小区门口看到游雨泽了,他能猜到欧阳清的意思,怕是把白迟迟托付给他去照顾了。
“嗯,进去吧,别给我说漏了。”
欧阳清回了房间,辛小紫拉他出来,小声跟他说道:“白迟迟跑了,你是有责任的。你要跟她多亲密着点儿,女人才会有归属感。我总觉得,她跟你这么礼貌客气,是你们睡少了。”
饶是此时欧阳清心情再沉重,也被她的话给雷住了。
欧阳远也听到她媳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高谈阔论了,他一把抓住她胳膊,小声吼了一句:“睡睡睡,你就知道睡,给我回房睡觉去!”
“你别是又想睡我吧?我今天大姨妈不方便。”欧阳远尴尬地看了看他哥,他哥也尴尬地看了看他,各自回房。
“宝贝儿,洗个澡我们就睡觉吧。”欧阳清温柔地说着,把白迟迟抱了起来。
自从她失明后,每一天都是他给她洗澡。
可能是怕她刚失明没心情,他虽然洗的血脉愤张的,却没有跟她亲热。
前些天白迟迟来了大姨妈,摸着换卫生巾换的不好,内酷上染上了血。欧阳清说要扔掉,白迟迟不舍得浪费,后来都是他给她手洗出来的。
在离开的时候,她以为她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被他抱了。
又能被他抱在怀里,白迟迟内心是无比喜悦的。
“清,你怎么这么傻,你让我走不好吗?难道要一辈子这样照顾一个瞎子?”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照顾你,可惜我以后没法儿照顾你了。
“谁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啊,明天不是有眼角膜了吗?知不知道自己多重,每天抱着你,以为我不嫌弃啊?我这就是不意思抛弃你,否则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你还跑,跑了可就便宜我了。”
白迟迟幸福地笑,她想起以前这家伙就是嘴特别硬。
以前多好,在文若没有生病之前,他们小打小闹的,却是那么美好。
为什么最近这么多苦难,她多希望能有个时光穿梭机,带她回到过去。
洗澡间里,欧阳清细心地调好了水温,才帮她把身上的衣裙脱了,轻柔地把她推到喷头下面。
温热的水流从白迟迟的头淋到她的脚,她的头发乌黑乌黑的,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她的皮肤淋了水以后越加白皙,她小嘴微微张着,嘴唇看起来特别特别红润。
欧阳清贪婪地看着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要把这一幕深深的刻进他脑海中,以后当他看不见她了,他就可以靠回忆过日子。
他会记着她完美的小脸儿,她长长的黑睫毛,她大而有神的双眼,她挺翘的小鼻子。
还有……她完美的身材。
白迟迟惊讶的发现,经过了一些天没有亲热,她竟然在期待着跟他接触。
一碰上她嫩滑的肌肤,欧阳清也立即热血沸腾了。
“清,你是不是想?”她小声问。
“想什么?别乱说,好好洗澡。”
“我没乱说……”其实我也想……
这话呢,她当然说不出口。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差点逃跑了,所以她特别渴望着跟他离的近一些,再近些。
她会等待一个机会,悄悄的离开,她也希望能跟他有更多美好的回忆。
她踮起脚尖,颤抖着送上她柔嫩的小嘴。
欧阳清恨不得能把这个女人咬碎了,吞进他的肚子里,这样他就能永远跟她在一起,不分开了。
白痴,我的小白痴,你知道不知道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吻你。
今晚,我不忍了,我要你再做一次我的女人。
这是你最后一次做我的女人,我要让你笑,让你哭,让你尖叫,让你疯狂,就像我此时一样疯狂。
我爱你,小白痴,我爱你,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喃呢。
结束后,白迟迟懒洋洋无比舒适地靠在他的怀抱里,这好像是她失明以后心情最好的时刻。仿佛这场亲热带走了她心里所有的阴暗,哪怕她还是看不见,但她感觉到和他在一起,心不再那么慌乱了。
她伸出柔柔的小手放在他脸上,摸他的额头,摸他的眉毛,摸他的鼻子和嘴唇,脑海里想着他每一个细节的样子。
“清,这样摸着你就像看到你了一样。”
“嗯。”欧阳清哼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让我摸摸你,让我也感受一下看不见的滋味。”
他宽大的手掌放在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原来她的脸真的很小。
她的皮肤很细腻,手感像丝缎一样。
“清,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她轻声问。
“当然有,你明天要手术,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几乎都不会出现问题的。”
经过他反复强调,白迟迟也终于相信明天会有眼角膜,她相信她真的很快就能看到光明了。
“清,谢谢你。”你让我感觉到了你对我的疼爱,真的谢谢你。
“白痴。”欧阳清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第二天早上,一切都如常,欧阳清细心地喂白迟迟吃完早餐后,叫辛小紫陪着白迟迟。
“你现在在家里等,医院安排好了,我会回来接你的。”
“好。”白迟迟点点头。
“清,一定不要勉强别人。”他走到门口了,她又嘱咐了一声。
“不会。”
欧阳清带着罗会安到了军区医院,找到眼科专家张主任。
“我想把我的眼角膜取下来移植给我爱人。”他对张主任开门见山地说道。
张主任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他,他从医几十年了,可没见过有人要把自己好好的眼角膜给别人的。
“我没听错吧?欧阳?”
“没有。”
他看到欧阳清表情那么严肃认真,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他用力摇了摇头,说道:“抱歉,这个我不能做。”
“为什么?”
“因为只有亡故的人或者本身失明的人才行。”
“也就是说,我想捐赠的话,必须得我死?”
这是什么说法儿啊,不过,这说法虽然难听,却也是真的。
“理论上是这样的。”作为医生,他也是没办法。
“那好吧,我现在就留下遗嘱,我回去自杀,把眼角膜给我女人捐出来。”
这人真是疯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他应该阻拦他。
“欧阳,你这么做太疯狂了。眼角膜不是没有,我答应你只要这边有眼角膜,我优先给你,还不行吗?”
“谁知道你这里的眼角膜要等到何年何月,我不想她天天呆在黑暗里。你就说吧,是从我这个活体上取,还是一会儿你从我尸体上取?”
“你这不是逼我吗你?这是我的原则,没有法律支持你说的这种活体移植。我们做医生的是治病救人,职责是把眼病医好,怎么能把好好的人给弄瞎呢?”
欧阳清微微一笑,说道:“我就是在逼你。不做,我就自杀,会安。”
罗会安会意,从他随时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大瓶药递给他。
欧阳清把安眠药拿过来,在张主任面前晃了晃。
“张主任,您看,你不忍心把我弄瞎,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去死?”
张主任脸都白了,面前这位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正因为不好惹,他才不敢做这件事。
“要是老首长知道了,就不是您死了,是我死,我会死的很难看的。不行不行,这事我不敢同意,除非你让老首长过来,他说同意,我才……不行,就算他来,这事也坚决是不行的。”
就像欧阳清预料中一样,张主任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安眠药瓶,半刻也不敢移开。
他一边拧动药瓶盖子,一边对张主任说道:“怕我爸怪罪?那你就别给我活着取好了,我遗书已经留好了,现在我就在这里把药吃了,死在你办公室里。我这里有助理作证,我爸爸会认为你逼死了我。他是宁愿要个瞎儿子,也不可能想要死儿子吧。您慢慢考虑,我先把这个消化了。”
欧阳清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安眠药瓶翻过来,一大把药哗啦啦地倒在他的大手上。
“你别!你别!”张主任慌了,慌忙地上来拉欧阳清的胳膊。
他怎么会让他近他的身呢,稍微一转,他就扑了个空。
在张主任惊恐的注视下,欧阳清张开口把一把药扔进口中,这下子张主任脸都绿了。
他扯破了嗓子叫道:“欧阳,你别这样,别这样!”
“我药还没吞下去,张主任,你只有最后三秒钟了。”药含在口中,欧阳清说话有些含糊,不过张主任听的清清楚楚。
“一。”
“二。”
张主任闭上眼,拳头捻了又捻,最后还是不得不妥协。
“好!只要你把药给我吐出来,我立即给你做手术,快!”
“手术单,签了我就吐。”欧阳清指了指办公桌,张主任飞奔过去拿了手术单,他自己和欧阳清在上面飞快地签字,欧阳清把签好字的手术单递给罗会安。
到此时,张主任的脸还是紧张的在抽搐。
“我的祖宗啊,你快吐了吧,快吐了吧。”他亲自去拿了垃圾桶来,等着给他接着。
欧阳清却促狭的一笑,咕噜一下,把“安眠药”全吞下去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药瓶,轻笑道:“张主任,水果味的,来几片不?”
张主任气的直跳脚,口中嘟嚷着:“你这死欧阳,你这是骗我的,签了字也不算数。”
“会安。”欧阳清又扬了扬手,罗会安再次从包里掏出一个瓶子,递到他手上。
欧阳清面色严肃起来,把那个小一些的瓶子放在张主任的桌子上。
“看仔细了,老张,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安眠药,我做了万全的准备,不是吓唬你玩儿的。”
张主任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瓶子,那一瓶包装都没有撕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再次说道:“我怎么这么倒霉认识你,偏偏被你指定干这么不人道的事。”
“好了!我会一辈子感谢你的。”
“你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噩梦!你感谢我有个屁用!”
“会安,你在这里陪张主任聊聊,我马上回去接白迟迟。”
张主任心想,您这哪儿是让人陪聊,您简直就是软禁,怕我不干反悔呗。
这一次,欧阳清没有跟欧阳远抢着开车,他让欧阳远开车,辛小紫坐在副驾驶,他和白迟迟坐在后面。
欧阳清跟白迟迟解释:“市医院的医疗条件不太好,我和病人商量好了,到省军区医院。我们要现在医院住下来,做四到五天的准备工作。”
在医院的这几天,欧阳清除了自己悄悄去做检查,其他时间全部陪在白迟迟身边。
做手术的这一天,欧阳清被打了全麻,是他想都没想到的。
手术时间不长,白迟迟出来的时候,缠着纱布。
欧阳清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眼前会一片黑暗,谁知道他本能地睁开眼,却一眼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
他不可置信地再看了看,还真是能看得见。
他腾的一下坐起来,大吼了一声:“张主任!”
太过分了,阳奉阴违,明明答应了他的,竟然没移植?
“干什么啊?耳膜都被你震坏了。”张主任就站在他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答应了我要给我手术的,这是怎么回事!”欧阳清一把揪住张主任的领子,眼神中放出了冷冷的光芒。
“我女人都以为能复明了,你不做她得多失望啊?给我做!马上给我做!”他朝着他一声接一声的吼,张主任脸离的他老远。
“好了清,这事不怪他。”是欧阳远的声音。
“是你?还是爸爸不同意?”欧阳清转过头,喷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胞弟。
“都不是,是文若和阿凡找到了捐赠者。我们和张主任一致认为,既然你这么坚贞,就让你以为是真的要做手术好了。”
欧阳远也是面无表情,张主任的眼中分明闪现出一种狡猾的光芒。
嘿嘿,小样的,你弄假安眠药骗我,我还不要让你受点苦,享受享受麻药的滋味啊。
“欧阳,你要是真觉得眼睛好好的,你心里就不舒服的话,我这儿有纱布。”张主任扬了扬手臂。
“你自己用它上吊去吧!”欧阳清凉凉地说道。
“迟迟呢?是不是姓游的在照顾她?”
“是,他在她身边呢。”
“我去看看她。”欧阳清沉声说了一句,发现打过麻药的身体是有些软。
他扶着床起来,在欧阳远的引领下,慢慢地走到白迟迟的病房外。
“清呢?怎么从我手术前清就没在我身边,他现在去哪儿了?”白迟迟焦急地问,这是她同样的问题问了第十遍了。
她总不相信,最近每日每夜照顾着她的清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陪着他。
她不是责怪他,而是他不在她身边,她就觉得心发慌,空落落的。
他的缺席让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他把自己的眼角膜给她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可她就是有这种想法。
“我也不知道,他应该在的,怎么不在呢?”辛小紫也不明所以,游雨泽却清楚的很。
他只能轻声安慰她说:“我们不是都在吗?你眼睛刚手术完,好好休息。”
“小紫,你帮我给清打个电话,我没见到他,我总觉得心里有事。”
这话……游雨泽心内叹了一口气,在她心里果然是只有欧阳清。他就像她的灵魂,欧阳清不在她身边,她魂儿都没了。
白痴,以后我不能陪着你,你可怎么办?
欧阳清觉得自己心口闷的厉害,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朗声说道:“不用打电话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清,你来了?”白迟迟的声音中饱含着欣喜,病房内所有人都往门口看过去,游雨泽看到欧阳清的眼睛好好的,有些奇怪。
“欧阳清,你的眼睛?”游雨泽疑惑地问出了声,白迟迟却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漫无边际的恐惧感瞬间将她淹没。
难不成她猜的都是对的吗?清的眼睛,他……
欧阳清给游雨泽使了个眼色,几步走到白迟迟面前,问她:“迟迟,你感觉怎么样?”
“清,你不会把你的眼角膜给我了吧?不对啊,医生不会做这种手术的。清!”白迟迟声音因为惊恐而颤抖。
假如他真这么做了,她一辈子不原谅他,一辈子子都不!她想要光明,但她绝不希望她的光明是欧阳清的黑暗。
“你瞎想什么呢,想象力真够丰富的。”欧阳清轻笑着,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很自然的动作,揉完了才觉得这样做不太好,游雨泽会怎么想他。
“你给我摸摸,给我摸摸你的眼睛!”白迟迟坚持道,伸出手。
他在走廊上已经问过远了,费世凡和文若找的是一个出意外,眼睛受了损伤的人,他们没有勉强那人,只是苦求了很久很久对方才答应。
为了让他们答应,文若甚至整天守在那儿,不肯离开,她的执着终于打动了对方。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闭上眼,让她的小手探索着摸上他的眼睛。
谢天谢地,他眼睛上没有纱布,她这才放心了。
“你去哪儿了?你吓死我了。”白迟迟问。
“公司里有些事,我去处理了一下,你好好养你的眼睛吧,什么都别多想。”
欧阳清随便应付了一句,不着痕迹地拿掉了白迟迟的手,坐在床尾。
从这时开始,他就真的只能远远看着她了。
趁着白迟迟躺下休息的时候,欧阳清和游雨泽去走廊里坐了一会儿。
“她用的眼角膜不是我的,事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说过,即使我眼睛以后好了,我也不会背弃我的承诺。就是这几天,她刚手术完,我得照顾她。她失眠的这段时间我照顾她,她已经习惯了。你放心,等她能睁开眼睛了,我……我会告诉她我回部队,会跟她说分手。”
游雨泽沉默不语,的确他刚刚一直在想,他眼睛没事,是不是他会重新跟白迟迟在一起呢?
对他喜欢六年的女人,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在一起,让他说放弃,好像真的很难。
听他说,他会离开,会跟她分手,他心里又觉得怪怪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了这么一句。
“别急吧,等着看看。”
等着看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欧阳清没再说什么,回了病房,对他来说,能多看她一分钟都是好的。
他虽然尽量让白迟迟在术后这几天过的舒心愉快,在动作上却还是难免有些疏离。
白迟迟敏感的察觉到他有些什么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就是觉得怪怪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她拉住他的手,磨蹭着他手心的老茧,问他。
这时游雨泽没在,欧阳清还是提醒自己,要自律,他想要抽出手,又觉得太狠心了。
他不敢做的太过分,不敢说伤她的话,他怕她哭,感染了眼睛。
“没怎么啊,我不是每天都在陪着你吗?”他语调尽量温柔地说。
“不对,就是不对,从我手术以后,你连我的额头都没亲过。”
他的心一凛,痛苦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他起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柔声说:“你这白痴,我哪儿敢碰你,怕碰到你眼睛。”
她稍微心安了一点儿,过一会儿那种他有可能会离弃她的感觉又一次卷土重来。
她想到了一个词,叫“若即若离”。
对,就是这个词,形容欧阳清此时给她的感受正好合适。
转眼就到了她拆纱布的日子,想到她马上就能看到光明了,欧阳清比谁都要高兴。
他还能亲眼看到她重见天日的喜悦模样,感谢上天给他这个机会。
纱布拿掉了,白迟迟尝试着慢慢的睁开双眼,她好像能感知到欧阳清在哪个方向。睁开眼她看的第一个人就是欧阳清,她高兴的差点哭了,但她必须忍着,还不敢那么快流泪。
“清,你胡子都没刮,脏死了。”她笑着说道。
一边的游雨泽,吃味地说:“你就知道他胡子没刮,我也没刮啊。”
他的语气还像孩子一般,白迟迟这才看他,为了照顾她,这家伙也瘦了。
“辛苦你了,雨泽。”白迟迟微笑着说道,然后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欧阳百川和蒋美莲也来了。
小樱小桃,文若费世凡,蒋婷婷和李秀贤,欧阳远辛小紫,几乎所有人都到场了。
白迟迟觉得自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爱,她连连对所有人道谢。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都辛苦了。欧阳伯伯,阿姨,你们回去休息吧,麻烦你们来看我,真是很不好意思。”
“没事,看到你们都好好儿的,多跑几趟也不辛苦。”欧阳百川扫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意味深长地说道。
纱布拆掉以后就可以出院了,白迟迟出院的时候,几辆车一齐开着去了欧阳枫家的住处。
欧阳清跟游雨泽私下里又谈过一次话,这次是游雨泽提出来的。
他说:“她刚手术完,可能半年以内眼睛还很脆弱。要是这时候你跟她提分手,她接受不了说不定会整天哭,眼睛就麻烦了。”
这也正是欧阳清的想法,就怕白迟迟的眼睛再有什么情况。
他也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违背他的承诺,又能照顾好她的眼睛。
跟欧阳远商量了以后,欧阳清对白迟迟说:“你看现在辛小紫和远两个人感情进展的很好,我想多给他们一些相处的时间。远的假期也差不多了,我回部队。你眼睛能看见了,在家里好好休息,有刘嫂小紫还有雨泽照顾你,我走的也放心了……”
白迟迟刚刚能看到,她多希望每天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他。
可她看了一眼辛小紫,还有欧阳远,也真的不忍心拆散他们。
辛小紫给欧阳远整理了一下衣着,说道:“你这家伙,还是你去部队,天天被你睡的累死了,你可给我放个假吧。”
欧阳远的脸立即又涨红。
欧阳清拍了拍白迟迟的手,把他给她新买的手机放在她手上,轻声道:“就这么定了,我走了,我们电话联系。”
这句话他是尽量让自己说的温柔些,说完,还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就这样,他就要离开了?
她怎么忽然觉得她不是他女人了,好像瞬间变成他妹妹了。
他对她呵护有加,细节上都做的相当到位,就像当时对待文若的态度一样。
“小紫,远,你们先出去一下行吗?我想跟清单独谈谈。”
白迟迟说完,辛小紫就扯着他男人出去了。
正文 第130章 今生最后一次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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