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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南边气候就越暖和，从上京城一路出来几日的功夫，小妹已经深深地嗅到了春天的味道。</p>

    黑黑的夜幕低垂，繁星调皮地闪烁光芒，将整片暗夜的天空点缀。凤尾村人口不多，都以散户居多，方圆几里的村落就这样安静地隐没在崇山峻岭之间，渺小的几乎让人很难发现它的存在。</p>

    “公子，你是从哪里来的呀？”半斤猴急地跳到前面，背过身体倒着走路，满心好奇地问道。</p>

    她的语气轻快，显然老早就将跟父母拌嘴争执的小插曲忘在了脑后。</p>

    小妹晶亮的星眸带着浅浅的笑意，随意道：“大齐。”</p>

    “那是什么地方？也跟封镇一样热闹吗？”</p>

    “嗯，大齐很繁华。”</p>

    “真的吗？半斤从小到大，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封镇的集市，记得那时候爹爹去镇子上办货，我死乞白赖地求了爹爹好几天，他都没答应让我跟，后来我就趁着爹不注意，偷偷扒住驴板车底下，到半路上实在是体力不支。才从车底下灰头土脸地滚了出来，然后自然是被发现了。”</p>

    半斤面色发窘，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见漂亮公子没有反应，便又喊了几声：“公子？……”</p>

    思绪被拉回现实，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光芒。</p>

    “流星！”小妹有些惊喜，没想到在春天的夜晚还能有机会见到流星，语气中透露着点点惊喜。</p>

    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愿望：愿我永远都不要忘记。</p>

    待到小妹回头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出了村子，此时四周漆黑一片，温暖的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干净清透地足以洗涤人心。</p>

    “公子。你快过来！”半斤手垫着后脑勺，仰面躺在了草地上，兴奋道。</p>

    土生土长的孩子就是胆大，听章大叔说这一带叫黑风岭多有山贼出没，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她们也该回去了。</p>

    脚踩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缓步走到半斤身边。站定道：“再不回去你爹娘该着急了。”</p>

    话音落下，半斤脑子里突然闪过餐桌上的那幕，眸色立马黯淡。</p>

    “怎么了？还在生你爹的气吗？他也是担心你晚上出门不安全……”小妹见半斤迟迟不起身，误以为假小子还在生气，耐性地出声开解道。</p>

    “不是这样的！”猛地从地上坐起身，半斤单手撑地，跳到小妹跟前，周身都被抱歉的情绪包裹，否认道。</p>

    看着眼前爪牙舞爪的毛躁“小子”，小妹挑眉道：“那是怎么样的？”</p>

    半斤怯生生地开口道：“公子，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晚上那桌子菜……”</p>

    原来这“小子”是要讲这件事情呀。</p>

    小妹星眸闪烁，如同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极北之星，心中了然平静地打断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p>

    “什么！公子，你都知道了？”这件事情除了爹和她之外，连村子里的左邻右舍都不清楚。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吃娘亲手做的菜，可是自从娘大病一场后，厨艺就失去了往日的水准，而且煮菜的口味变得越来越重，刚开始她还能学着爹硬撑。</p>

    为了哄娘高兴，半斤每次都会将难以下咽的饭菜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而后果就是她必须用大量的白饭来中和嘴里的五味杂陈。</p>

    爹告诉她娘会好的，让她耐性地等待。</p>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她每天期待着饭点的到来，却有害怕那一刻的来临。</p>

    最后，终于在一次次失望与希望重复交替后，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p>

    她唯一抱怨过一次娘做的菜难吃，就是在那时。后来被爹揪住辫子，狠狠地揍了一顿，那场景她至今都记忆犹新，难以忘怀。</p>

    后来。爹爹告诉她&mdash;&mdash;娘亲是因为得病了，嘴里尝不出味道了，才会做不出喷香可口的饭菜了。</p>

    “你怎么知道我娘尝不出味道？”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半斤感伤的神情中带着浓浓的崇拜，反问道。</p>

    失去味觉？小妹径自想着，坦言道：“半斤，你娘以前是不是得过大病或者是受过重创？”</p>

    重重地点了点头。激动道：“对，我娘好多年前得过一场大病，后来就……”</p>

    这饭还好不用放作料，淡是淡了点，可饿极的时候，仔细咀嚼还能吃出甜味。</p>

    可那些菜真得是不敢恭维，只要是个人都受不了的。小妹就很奇怪。他们父女俩为什么不告诉章大婶呢？</p>

    思及此，脸部的肌肉扯动了几下，不确定道：“半斤，你的大饭量是不是因为每天吃你娘煮的齁死人、辣死人不偿命的菜才涨的？”</p>

    “村子里的人经常喊我饭桶，我都已经习惯了，只要娘亲开心就好。”</p>

    “娘说过这辈子能嫁给爹爹是她最大的幸福，能给爹生下他的孩子是她最大的欣慰。她说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求能够照顾好我们父女的起居生活，能够让他的丈夫外出忙碌奔波一整天回家后，能有口热乎饭吃，能让女儿从外头玩耍回来时，能够不用喊饿。”</p>

    听着半斤略带感伤的话，小妹眼角有些湿润。</p>

    自从怀孕之后。她就变得特变都愁善感。</p>

    “公子，你怎么哭了？”</p>

    “沙子眯眼睛了。”小妹嘴角扯了扯，佯装轻松道。</p>

    “公子是想家了吗？”</p>

    心头苦涩的滋味肆意蔓延，小妹并不接话，只是慢慢地咀嚼着思念的滋味。</p>

    “娘亲的幸福就是我跟爹爹的幸福，因为我们是一家人。”</p>

    半斤笑得没心没肺，丝毫没有沮丧。</p>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就像春风细雨缓缓撒入小妹的心田。这一刻，她的脑海中似乎显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像，前面迷雾重重，始终让她看不真切，只是依稀间仿佛又见到了那抹圣洁高远的月白。</p>

    马蹄声轰轰，震得大地都颤抖，几十只火把快速地移动，远远望去犹如火龙一般，正在急速地往某个地点聚集。</p>

    凤尾村五里开外的茂密树林里，黑影来回浮动，似乎像久未进食的猛兽，随时随地都准备出笼。</p>

    “大当家，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山贼跟班尖嘴猴腮，眼中充满了贪婪的欲望，迫不及待道。</p>

    有人带头，其他贼众纷纷将大刀高举过头顶，声势壮大道：“大当家！大当家！……”</p>

    几十个面目狰狞，体格壮硕的男子，汇聚的声音几乎要将整片树林都震开。</p>

    宋独眼跨坐在高马上，单眼罩着黑布，另一只视物的眼睛凸起眼眶外，抬手：“弟兄们，都给老子安静！”</p>

    跟班狗腿的冲到队伍前头，肆无忌惮地嚎道：“安静！大当家让弟兄们安静！”</p>

    四周树木枝叶繁茂，几十个火把聚集投射出的光芒，差不多能将整片树林照得通透明亮，所以很容易就能够看到对面有人朝着他们奔来。</p>

    “当家的！”被宋独眼派去打探的王老虎气踹嘘嘘地跑上前，高喊道。</p>

    常年盘踞在白毛岭。自然很清楚凤尾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宋独眼这些年之所以没有打这个村子的注意，主要就是他老早就摸清这些人家的底下，统共十几户人家，都是穷得连穿衣吃饭都成问题。</p>

    封镇最近不太平，寨子里已经好久都没有干过“买卖”，要不是今天探子来报，说凤尾村住进了一只大肥羊，他才懒得大晚上亲自带队，跑到这穷山沟里吃风。</p>

    “怎么样？人在村子里吗？”宋独眼吐了口唾沫，粗声粗气地问道。</p>

    “在！他就在开茶寮那户姓章的人家里住下了。”王老虎点头哈腰，斩钉截铁道。</p>

    山贼听到“肥羊”就在对面的村子中，所有人都开始躁动。</p>

    宋独眼估摸着时机已经成熟，抽出背上的大刀，吩咐道：“老虎你带着一队兄弟将村子里的路口守住了，绝对不能让里头的人跑了！”</p>

    “是！”王老虎狗腿地抱拳，然后趾高气扬地冲着兄弟吆喝道：“哥几个，咱们走！”</p>

    “其他的弟兄跟着我进村，如遇反抗格杀勿论！”宋独眼像铜铃般爆裂的眼珠子闪过嗜血的狠历之气，说杀人的时候，就像捏死只蚂蚁般容易。</p>

    危险临近，可是昔日与世无争的小山村却没有丝毫自知。每家每户都沉浸在宁静的时光里。</p>

    马蹄踏过村口，扬起满地的尘埃，此起彼伏的嘶叫声彻底打破了村子的平和氛围。</p>

    王老虎带着一队山贼，将凤尾村屁丁点大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p>

    寨子里还有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等着他回去，他可不想弄得满身血污，碍着他跟美人办事。宋独眼只要想到那女子勾人的妖精身段。还有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他已经等不及要将人拿了，赶回去跟小娘子共度良宵。</p>

    “凤尾村的人都给老子听着！老子宋独眼今天是冲着一个人来的，你们只要安分地呆在屋子里不出来，老子也没那么多闲工夫搭理你们这些穷鬼！不过，要是有人不识好歹。想要弄点什么花花肠子，那后果自负！”</p>

    人能活着，绝对不会自寻死路。凤尾村的住户听到外头的动静，都吓得不敢出声，生怕山贼听到，冲进来将他们全家都杀光。</p>

    章大叔家的屋子在村子的另一处僻静位置，山贼进村的动静虽大。可是等传到他们的住处，也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动静。</p>

    “孩子他爹，怎么回事？是山贼来了吗？”章大婶憔悴的脸上瞬间苍白如纸，害怕地站起身，想要跑到门外头张望。</p>

    一把扯住媳妇的手臂，章大叔神色凝重，强作镇定道：“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p>

    “当家的，就是前面那户！”探子在前头引路，宋独眼带着几个山贼弟兄跟随而来。</p>

    章大叔才跑半路，就碰到了歹人朝着他们的住处方向而来。</p>

    他佝偻的背影“嗖”地从旁边的巨石后边窜出，挡住了来人的去路。</p>

    “谁！”宋独眼横肉肃然，勒马警惕道。</p>

    探子走得最前，借着忽明忽暗的火把光芒，他看清了对面的男人正是茶寮的老板，转身跑过去：“当家的，就是他！那只肥羊就是在他家住下了！”</p>

    “哦？”宋独眼眉毛上挑，露出一副阴狠的表情，冷声道：“抓住他！”</p>

    章大叔并没有反抗，只是任由贼人将他捆绑带到山贼头子的面前。</p>

    “跪下！”探子脚踹在章大叔的膝盖窝处，凶神恶煞吼道。</p>

    关节处传来刺骨的疼痛，身体不可控制地倒下，“砰”一个大活人倒在地上，顿时尘土飞扬，呛得人直咳嗽。</p>

    “咳咳咳……你给老子滚一边去！”宋独眼当然知道小弟是想讨好他才让人家下跪，只不过比起这些虚礼，他还是更注重实在的东西，比方说银子。</p>

    章大婶不放心跑出来看。恰好见到夫君推到的一幕，顿时无所顾忌地冲出来，声音悲切带着哭腔道：“孩子她爹！”</p>

    “你出来做什么！”章大叔怒吼道。</p>

    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宋独眼才懒得看地上瘫坐的两夫妻上演情深意重的画面，语气狠历，冷声道：“说吧，你们把肥羊藏哪里了？”</p>

    “肥羊？什么肥羊，俺家除了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从来都没有养过羊！”章大婶不明所以道。</p>

    “呦呵！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说着，宋独眼冲着手下做了手势。</p>

    手下人得令，立刻将章大婶从地上架起来。章大叔见状大惊失色道：“你们想干什么？放开俺媳妇！”</p>

    真他娘的啰嗦，宋独眼眼神凶狠翻身下马，扛在肩头的大刀不客气地放在章大婶的脖子上，威胁道：“赶紧把人叫出来。否则就叫你的娘们见血。”</p>

    “他…爹…”章大婶吓得腿软，满眼恐惧。</p>

    “来人呐，给老子进去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老子揪出来！”</p>

    “是！当家的！”院门不堪重力踢踹，轰然倒地，众人蜂拥进院子，将三间茅舍里三层外三层地翻了个遍，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人。</p>

    “不可能！小的亲眼看见他跟着这男人回来的！”说着，不相信地冲进房子里，来回绕了两圈，甚至连厨房的炉灶他都没有放过，确实没有发现“肥羊”的踪迹。</p>

    “这…这不可能啊！当家的…哎呀…”探子被宋独眼一脚踹到了旁边，痛得呲牙咧嘴满地打滚。</p>

    宋独眼满脸怒容，连看都懒得看他，发狠道：“没用的东西！”</p>

    “老子数三下，要是再不说，就那你媳妇的血来祭老子的刀！”</p>

    半斤拉着小妹问东问西，耽搁了回来的时辰，等都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匆忙地赶回来，却发现村口竟然有大队人马把守。</p>

    小妹不由心惊，暗道：难道她的行踪暴露了，是荣王府的人追过来了？</p>

    “你去哪里？”杏眸中闪过凝重的神色，及时压住半斤欲爬起的身体，沉声道。</p>

    “爹和娘还在里头，我要去救他们！”半斤皱着眉头，愤愤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