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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祀闷闷地应出一个单音节，随即转身。</p>

    小妹看着那道俊朗身姿，似是落寞般地渐渐隐入人群，心中不免怅然。</p>

    朋友，重活一世，她傅小妹，也能有朋友了。</p>

    这种东西，现在的她，要得起吗？</p>

    “笑看世间，痴人万千；</p>

    人面桃花，是谁扮演；</p>

    时过境迁，故人难见；</p>

    相思之苦。谁敢直言。”</p>

    忽而，一句句唱词，跌进小妹的耳畔，她脚步不由自主地那一声声的叹息曲调，吸引而去。</p>

    酒香阵阵，扑鼻而来，曲调的源头，居然是一家小酒馆。</p>

    “姑娘，里面请。”</p>

    小妹正发呆间，有个老婆婆驼着背，热情地招呼她进去。</p>

    刚想拒绝，只听那曲调渐扬起：“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p>

    “姑娘，来一杯吧？”</p>

    老婆婆笑容可掬地将酒杯递到了她面前，那曲曲折折的转轴拨弦，触动着小妹的内心，不自觉间，她已经依着老婆婆的指引，安静地坐了下来。</p>

    “这酒有名字吗？”</p>

    少女浅尝辄止，放下酒杯，朝着在席间忙碌的老婆婆询问。</p>

    “姑娘，老婆子这酒是用梨花酿制而成，名字倒是没有，不过姑娘放心，这酒不上头。”</p>

    原来是梨花酿制而成，难怪入口的时候，感觉有股清香。</p>

    思索间，小妹已经在不自觉间。将放下的酒杯再次拿起，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p>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一通好找。”</p>

    一道熟悉的温暖声音透着淡淡的焦灼落入耳中，小妹一点都不意外容祀会找过来。</p>

    只将手里的酒杯放下，从手边再拿了个新酒杯，替容祀倒了杯，扬声道：“喝吗？”</p>

    周围都是普通的百姓，穿着朴素，小酒馆里忽然多了两个衣着贵气的男女，多少还是会引起不少骚动。</p>

    容祀不明白，小妹既然这么怕外面人看到真容，为何还要在这种市井聚集之地的小酒馆停留？</p>

    “走吧，想喝酒，我们换个地方。”</p>

    说着，容祀便要俯身，去拉小妹。</p>

    “不喝拉倒，我自己喝。”</p>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小妹都没有碰过一滴酒。</p>

    上一世，她连饭都吃不饱，除了尝过死得滋味，酒是什么滋味，她从来不知。</p>

    重活一世，她每日步步为营，谨小慎微。为了活下去，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酒是什么滋味，她不敢尝。</p>

    今晚，是她第一次沾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酒果真是个好东西。</p>

    唇齿间，梨花凉淡的芬芳，小妹心里思量着，嘴上一杯接着一杯落肚。</p>

    容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妹，仿佛她心中有无数哀愁，不能与人说。</p>

    “小妹。别喝了，再喝你就醉了。”</p>

    “没事的，老婆婆说了，这梨花酿不上头的。”</p>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即便小妹努力地去遗忘。强迫自己投入到跟容祀结伴同游的氛围中，那些零碎的片段，依旧会时不时跳出记忆的深海里。</p>

    直到梨花香如喉，她忽而有种全身轻松的飘飘然，恍然间，那些压在心头令她喘不上气来的大石头，蓦的就被搬开了。</p>

    容祀看少女单手托着腮帮子，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酒，不忍她醉酒，便上前一把夺下了她的酒杯。</p>

    只是，谁成想，他才夺过酒杯，少女直接抓起旁边的酒壶“咕咚咕咚”，毫无节制地往嘴巴里灌酒。</p>

    “小妹！”</p>

    “这位公子，这小姑娘心里太苦了，喝点酒，对她而言，反而是好事。”</p>

    听着老婆婆劝阻的话，容祀舒朗的眉眼里，渐渐笼上了一丝难掩的心疼之色。</p>

    “老婆婆，这酒这么好喝，应该有个好听的名字才行。”</p>

    街边小巷，一处简陋的小酒馆，女子面色酡红。杏眸里闪着醉人的光芒，软糯糯地开腔。</p>

    “姑娘，老婆子没文化，姑娘这般欢喜老婆子的酒，不如就由姑娘赐个名字吧。”</p>

    “我吗？”小妹打了个酒嗝，抱着已经被她喝空的小酒壶，踉跄着从座位上站起来。</p>

    “小心别摔着。”</p>

    “哎呀，没事，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弱。”</p>

    小妹随意地拍开容祀伸过来扶她的手，晃晃悠悠地走到酒肆旁的一棵大树下，忽而指着树道：“老婆婆，你酿酒的梨花是从这棵树上来的吗？”</p>

    “姑娘可别小瞧这棵树，它的年岁比老婆子还要大了。”</p>

    “婆婆几岁？”</p>

    “六十好几喽，不中用了。”</p>

    “这棵梨树应该有百岁了吧。”容祀接话。</p>

    这时候，那悠长绵软的曲调，伴随着夜风，缓缓而来。</p>

    她，静静地站在树下。聆听。</p>

    他，呆呆地伫立原地，凝望。</p>

    而他，携着一身冷冽寒霜，幽深如海的眼眸里暗薄汹涌，似乎要将眼前这宁和的画面彻底冻碎成冰渣。</p>

    “酒巷深深。梨花香香，不如就叫梨花香吧。”</p>

    少女清亮的嗓音，缭绕在空气里，渐渐地落入耳中，不知撩了谁得心，拨动了谁的弦？</p>

    “景行，你确定不要尝尝吗？真得很好喝。”</p>

    容祀听到小妹喊他的字，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眼里的激动显而易见。</p>

    小妹歪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站定在他面前，眨巴着大眼睛，迷糊道：“干嘛呢？你是被点穴了？”</p>

    还处于惊诧中反应不过来的容祀。有些不确定地追问：“小妹，你刚喊我什么？”</p>

    这家伙耳朵有问题吗？</p>

    少女不满地嘟起嘴，秀眉微蹙，那张伪装淡漠的脸庞上，早已经染上了丹霞绯红，语调上扬：“景行啊！不对吗？还是我喝多了。记错名字了？”</p>

    说着，小妹抬手揉了揉鼻子，又挠挠脑袋，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回忆容祀方才跟她讲的字，究竟是什么？</p>

    “没错，我是景行。小妹，我是你的…景行。”</p>

    “嗯，朋友嘛，哈哈……”</p>

    她没心没肺地咧嘴，笑容好灿烂，只一眼，便是他的全世界，自从遇见，他从未见过小妹笑得如此轻松，看来老婆婆说得话没错，小妹真的需要它。</p>

    “还要喝吗？”</p>

    “可以吗？”少女眨巴着纯净的眼眸，就像是稚嫩的孩子。充满期待地望着，</p>

    容祀脸色微红，尴尬地别过头，不敢再与少女对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破坏了在丫头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p>

    “当然。只要你喜欢。”</p>

    小妹从未沾过酒，第一次喝，就喝高了。</p>

    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在容祀循循善诱地开导下，平日里很多藏在心里的苦楚，都跟倒豆子似得。“噼里啪啦”地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p>

    不过，有些潜藏在小妹心中最阴暗的东西，即便是她完全失去了意识，也是不可能说漏嘴的，比如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p>

    “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p>

    被问得一愣，容祀放下手里的酒杯，认真地看着对面微醺仰头望天的少女，试探着回道：“天上吧。”</p>

    “嗯，是吧，娘亲现在一定在天上看着小妹呢。”</p>

    容祀知道跟小妹相依为命的娘亲，在她恢复身份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p>

    原来，她今日这般反常，是因为想娘了。</p>

    找到了问题症结，容祀温柔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丝哄孩子似得情绪：“小妹，想娘了？”</p>

    “嗯。”少女继续保持着仰头望天的姿势。努力忍着眼眶的酸涩，重重地点头应声。</p>

    浓浓的鼻音，容祀听得清晰，他知道小妹的难过，却佯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哄：“小妹想跟娘亲聊天吗？”</p>

    已经酒意阑珊的少女。想到白日里大坏蛋对她不尊重的行径，心里就只想抱着娘亲大哭一场。</p>

    “娘亲生我的气了，她都不愿来小妹的梦里，陪小妹说话。”</p>

    听着小妹感伤的话，容祀心头有些酸涩。</p>

    他深深地呼吸，伸手抓过少女的手。</p>

    小妹感觉到身体又被拉扯的力道，低头看过去的瞬间，只见一张温暖俊朗的脸庞在眼前放大。</p>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只听他说：“娘亲不来找小妹，小妹可以去找娘亲呀。”</p>

    她涣散朦胧的目光里，掠过一丝疑惑，容祀只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妹，认真道：“相信我，就跟我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