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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

    稀声琴馆 作者:周不晚

    分卷阅读17

    药便睡了。半夜里,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进来,他正想开灯,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接着,一阵锐痛。

    他知道有针管之类的东西戳进手臂里。

    “这么心急吗。”黑暗里,陈生轻轻地笑了,声音里几乎听不见痛楚,而眼泪从眼角滑落。他有些诧异,李希曼会下手,这么直接,不计后果。

    针管从手臂中抽出,陈生才意识到不对。

    针管不是在注射,而是抽取。他一下子不明白了,疑惑地抓住李希曼的手。

    “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声音妖娆,带一点引诱。

    陈生怔住。

    他不明白。

    我们一起死,好不好?像是最好听的情话,像是最动人的引诱。

    陈生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黑暗里,微光一点点。而针头的闪烁被吞没了。

    李希曼把针管扎进自己手臂,一推到底。

    陈生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你做什么!”陈生拔出针管,而针管里,透明的,带一点点淡红的光芒。

    陈生要开灯,李希曼拦住他,“你不愿意吗?”

    陈生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有抱她进怀里,“傻瓜。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死,我也不活了。”李希曼说着,带一点负气。

    陈生抱住她,在怀里,紧紧地,仿佛松了手、她便会像幻影般消失。

    够了。黄粱一梦也好,不想松手了。陈生知道,此时他抱住的人是真实的。

    第二天起,陈生仿似好了不少,他如往常般的抽烟,喝茶,在房间看书,给琴课的学生放了一周假。李希曼不在。

    黄昏,周老师来找他,他正在阳台喝茶,看书,手中的烟刚灭。

    周老师看见他面色不差,只是分外消瘦,走近了,握住他的手,骨节变得膈人。

    周老师不可能再接受他的搪塞了,他也没有再搪塞。

    “陈生,怎么回事?你得了什么病。”

    “周老师,”陈生笑了笑,非是强颜欢笑,倒像在告别了。

    周老师眼眶湿了,“你说。”

    “肝癌。”

    “嗯……多久了。”周老师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听见时反应不大。

    “没多久了。”陈生又笑。

    “你还笑。”周老师几乎眼泪落出来,“你到底怎么回事……”

    说道末半句,声音也哽咽了,“你一直瞒着我们。”

    陈生收敛了笑容,面上稍有愧色。

    “为什么?”周老师拉住他的手,陈生的所为如此令他费解,如果不是认得他很早,如果不是半个知音,如果不是陈生,他真的不想再理这样的人,他抬着头质问,“你为什么这样。”

    “周老师,如果……”陈生笑了一下,姿态坦然,“如果离不开的人和余生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周老师看着他,怔怔地,“为什么只能选一个?”

    陈生没有回答,只道,“何况是余生的一点点可能。更何况,死也要死的有尊严,浑身插满管子,你希望自己那样么。”

    周老师道,“你……”

    陈生笑道,“人不能选择怎样活着,总可以选择怎样面对死亡吧。”

    周老师沉吟半晌,道,“你说的没错。”

    陈生想点上一支烟,周老师把他的烟连着那一盒收走了。

    陈生无奈。

    “李希曼呢?她就放任你这样?她知不知道?”周老师问。

    “她比你早一天知道。”陈生笑。

    “她去哪里了。”周老师没有放过这个话题。

    “她去买桂花和酒酿了。”陈生道。

    周老师很久没有说出话,终于他还是道,“为什么只能选一个?只能选一个是什么意思?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想的吧。”周老师有些激动,“你怎么可以这样自作主张。”

    “算是我自作主张吧,我帮她选好了。”陈生道。

    “其实,其实你在害怕是不是。”周老师扬起头望了望窗外,此时他的座位比陈生矮一点,他正面朝着窗外,在陈生侧面,他苦笑着点破,低下了头,“你害怕她离开你,所以你宁可不治。”

    “周老师,什么样的人心,可以埋藏十年?”陈生笑着道出,“我知道,她对我的感情在她的本性面前,没有胜算。”

    陈生微微侧过头望了眼窗外,天光明亮,有一点点美好感觉。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他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背与修长的手指,弹琴时很有力的手指,现在已经弹不出那一天的流水了,秋风词或许可以,“过去我想,要是一辈子在一起,我不介意她放肆一点,可是现在才知道,哪里有一辈子的事。我已经想好了,决定了,李希曼也是,可是不一样了。现在哪里还有以后。”

    “既然这样,与其一起坐困愁城,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成全她。”陈生将苍白无力的手轻轻握起,又松开,仿佛指尖的风曾被他留住,终于又飘走。

    周老师仿似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些话,又仿似都听懂了却是接受不了,他竟也处在无可容身、不可进、不可退的悲哀里了。

    “你知道么?”陈生轻轻地笑了,笑得很温柔,温柔得能容纳万物,“昨天晚上,她说要陪我一起死。我当然不会让她那样,也不允许那样,而听见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怎么样都值了。我知道她寻开心的,可我也好开心。”

    “她去哪里了?”周老师再次追问,“她真的是去买酒酿么?”

    “是啊,”陈生道,“当然了。”

    语毕,一颗泪珠滚落。

    “陈生!她到底去哪里了。”周老师见状况不对,几乎从椅子上站起,终于还是稳住,按着陈生的肩膀。

    “她去买酒酿了。”陈生仍是那样一句,抬起眼与他对视,神情从容。

    周老师想到了两种可能,他不知道哪一种算得上更好一些,他微微冷静一下,“陈生,你没有对她做什么吧。”

    “周老师,我怎么会。”陈生轻轻地笑。

    周老师这才放下心一些,而直觉第二种情形可能性也太低,便努力使自己相信,李希曼真的是去买酒酿了。

    “周老师,”陈生道,“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周老师正色道。

    “以后要是李希曼有事,你尽量帮她,看不下去的地方也不要说话,不要做什么。我不会希望你那样。不能伤害她。”陈生正色道。

    周老师一时不很明白,只以为是陈生放心不下,便答应道,“好。”泪水模糊了眼眶。

    陈生道,“我说完了,认识你真高兴。”陈生一如既往地笑了。

    周老师低垂着头,良久没有言语,终于扬起头,任泪水从眼尾掉出。

    周老师走后,陈生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包烟。

    烟雾缭绕里,他看见李希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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