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一直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涌了上来，穆思琼瞳仁在一瞬间放大，满心满眼的血红。

    她记得，就在他们即将登机的时候，大厅里突然就闹了起来，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她抱住了小宝和时雨，姜子阳……抱住了她……

    当所有的记忆都浮现出来，穆思琼才无力的重新瘫坐病床上。

    是的，姜子阳已经……死了，就死在她的眼前。

    那原本清透的水眸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和荒芜，自责与愧疚几乎是要将她压垮。

    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穆思琼，席景言只神情微闪，半响没有说话。

    “他现在在哪？”好一会，穆思琼才喃喃开口。

    “人已经被他父母带回去了，今天是他的葬礼。”

    “今天？”穆思琼抬眸。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穆思琼撑在床沿上的手蓦然紧握，那力道好像是要把床单抓出洞来。

    “我要去见他！”穆思琼定定开口。

    席景言没有拒绝，也知道拒绝不了，给让人给她送了衣服过来，便亲自送她去了姜子阳的葬礼现场。

    葬礼上的人不多，来的到多都是姜子阳身前的好友，穆雨晴此时一身黑衣，站在姜父姜母的身边，没有哭，可眼底已经没有任何光彩。

    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对众人冷眼旁观。

    穆思琼一身黑衣，手上还捧着姜子阳身前最爱的花，他说这个代表希望。

    “你过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姜母第一时间发现了穆思琼，随即冷声开口。

    “我只是想要来送子阳……最后一程。”穆思琼视线落在墓碑上姜子阳的照片，笑意灿烂温暖。

    以前她就最爱他的笑容，总觉得他一笑起来，就能够让人闻到阳光的味道。

    可是现在，他的笑容永远嵌在这块冰冷的石头上，只觉得刺眼的很。

    “我家子阳不需要你送，你这个害人精，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子阳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认识你，为什么你还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姜母竭嘶底里。

    “对不起……”穆思琼现在唯一能够说的就只有对不起。

    “对不起？你觉得你的一句对不起值多少钱？能够让我的子阳活过来吗？”姜母情绪十分激动，“穆思琼，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就去死吧，你这样的人活着，只会让人更多的人被你害死。”

    ……

    穆思琼眸光闪动，眼底滑过一丝暗色。

    死吗？要是她的死能够换回姜子阳的命，她愿意去。

    穆思琼弯腰，将花束放在姜子阳的墓前，眼眶里已经含了无数水光，却一直强忍着不让它们掉下来。

    她知道，姜子阳不喜欢看到她哭的样子。

    姜父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墓前的穆思琼，痛失爱子让他一瞬间老上了好几岁。

    如今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谁对谁错都没有意义了，更何况他知道，子阳是希望她来的。

    最后还是搀扶住姜母，疲惫的开口：“我们回去吧。”

    “我不要，我要在这里陪子阳，他一个人一定很孤独。”姜母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肯走。

    “走吧，给他们留点时间。”姜父态度强硬了些，拉着姜母便转身离开。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离开了，一时间，墓前就只剩下席景言，穆思琼和穆雨晴三人。

    “我一直祈求着能够出现奇迹，祈求着他能够平安健康的活下去，可是，最终他还是没能逃出这个结局。”穆雨晴淡淡开口。

    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喜怒，平淡就好像是在诉说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情一样。

    “穆思琼，你赢了，你毁了我的家，抢走了我的幸福，我的爱情，甚至连我爱的人也因为你死了，你赢的彻底。”穆雨晴一字一顿，说的很慢，可每一字却又像利箭一样，直接刺进穆思琼的心口。

    穆思琼垂在身侧的手蓦然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着一阵钻心的疼。

    她说的没错，是她害死子阳的。

    “穆思琼，你最好牢牢记住我的话，你的孩子掉了，如今就连子阳都死了，接下来会是谁呢？席景言？还是你那个可爱的儿子？”穆雨晴的声音却突然染上了一丝笑意。

    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显得一场让人寒颤。

    穆思琼的身子猛地的一僵，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穆雨晴说的话。

    她说了，她爱的，爱她的，都会一个个从她身边离开，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孤苦在这个世上。

    看着神情大变的穆思琼，穆雨晴嘴角涌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随后不等穆思琼反应过来，直接冲上姜子阳的墓碑。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谁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着穆雨晴一头撞上那墓碑。

    “穆雨晴！”穆思琼愣了半秒，随即上前，一把扶住她，却被她直接推开。

    殷红的液体顺着穆雨晴的头一点点留下，染红了她大半的脸，妖冶而绝望。

    “穆思琼，你可要好好活着呢……”

    活着等到你孤苦无依的那天。

    穆雨晴的声音很轻，可是却透着一股幽怨，像是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穆思琼呆呆的跌坐在原地，脸上的神情完全僵住了，双唇微阖着，一瞬不瞬地看着靠在姜子阳墓碑上的穆雨晴。

    那模样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样。

    穆雨晴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笑意，带着心满意足。

    她要就是这样的结果，她就是要让她日日夜夜生活在无边的恐惧和担忧之中。

    穆思琼，都说留下来的人是最痛苦的，子阳用生命救回你，你就好好享受这份苦。

    穆雨晴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渐渐模糊，却还是慢慢的抬起手轻抚着墓碑上姜子阳的照片，微颤的指尖还带着此生最浓烈的眷恋。

    她这一辈子不算是什么好人，也做了很多坏事。

    可是，她却是真心实意爱着姜子阳的。

    她可以为了他抛弃大小姐的架子，可以为了她背井离乡六年，甚至可以为了他试着去接受穆思琼。

    她是个恶毒的女人，做了那么多坏事，死后一定会下地狱。

    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姜子阳。

    子阳哥，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我都已经死了，你一定不会忍心怪我的。

    生前，我赢不了穆思琼，死后，总算是能一个人霸占你了。

    这一次，没有人能够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没有人……

    双眸慢慢阖上，轻抚在姜子阳照片上的手也豁然垂下来，可她的嘴角却是一抹解脱的笑意。

    穆雨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她之前就已经吃了下慢性毒药，就算这一撞没有死，她也活不了。

    或许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姜子阳的世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跟随他的脚步，是她唯一能够做的事。

    ……

    穆思琼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眼前只有整片整片的红色。

    一直按捺的情绪这一个翻涌的厉害，下一瞬间，穆思琼只感受到喉咙里一阵腥味。

    心脏好像是被一直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一样，只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席景言上前，伸出手在穆雨晴的鼻下探了探，只冲穆思琼摇了摇头：“她已经……死了。”

    死了？

    胸口一阵翻涌，穆思琼一张嘴，便是一口鲜红的血。

    “思琼！”见她这般，席景言惊呼一声，快步回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即将倒下去的身子拽回了怀里。

    “思琼，思琼！”席景言着急的喊着怀里眸光已经开始涣散的穆思琼。

    是她害了姜子阳没错，他就不该遇上她，她不值得他爱。

    一命抵一命，她害死了姜子阳，就把这条命还给他吧。

    穆思琼好像是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只慢慢闭上了眸子，将自己封锁在一个谁也闯不进去的空间。

    席景言通知了乔远过来这边处理后事，随即抱着穆思琼回到了医院。

    ……

    “穆小姐之前出了车祸，又掉了小孩，身子本来就受了很大的损伤。这段时间的情绪又一直不稳定，伤身伤心，才会有呕血的迹象。”医生的神情有点严肃。

    “情况很严重？”席景言视线不由的滑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穆思琼身上。

    “她身体损伤的很严重，接下来无比要好好休养，特别是情绪上，一定要控制好，之后就要看她后面的恢复情况了。”医生回答的比较保守。

    “嗯，我知道了。”席景言浅浅应了一声。

    送走医生后，席景言便一直都守在穆思琼身边。

    他深知姜子阳的离开对穆思琼的打击有多大，如今唯一他能够做的，就只有陪在她身边。

    陪她度过这段她最难熬的时光……

    只可惜，穆思琼却没有给任何人机会，或者换句话来说，她是没有给自己机会。

    她清醒过来后，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病房里。

    不哭不闹，却也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那双曾经清透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和荒芜，她不抗拒任何治疗，也不抗拒人接触她。

    可是她的身体却无声的抗拒着，她吃下去的东西会马上吐出来，就连喝下去的药也会吐出来。

    她不仅身体病了，就连心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