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花无日不春风 作者:冷涧滨
无法可救。您应该知道,九转还阳功,便有这样的奇效。”
“话虽如此,可九转还阳功之效也因施者功力而异,不是老臣胆敢小觑,实是殿下您的年纪……”
“您别忘了,当初师父为了替我疗伤,度与我多年功力。另外,我与您是师出同源,对疗伤大有裨益。我不敢夸口一定能让您复原,但却可以说,如果普天之下还有能让你了却心愿者,便只有我。”
“可是……可是,这会耗却您十多年来的修为,内力尽失、前功尽弃。”
“只要您答应帮越家兄妹,我绝不反悔。”
……
王晨婴记得功力初复的王弼兴奋的样子:“好孩子,只要叔父……不,从今以后,你可以叫爹了。只要爹完全恢复了,一定禀明皇上辞去宦官之职,从此以后便可堂堂正正建立一番功业,为你也博个荫封。到时候,咱们明媒正娶做正氏,再不必非要委屈做小。”
“哈哈――哈哈――”
这笑声听着有些毛骨悚然,祝斗南说不清的心生厌恶:“你笑什么?”
王晨婴的声音一如往昔:“既然您心腹大患已除,我也替您高兴。”
乐声早已停止。祝北极和越季同在一个帐子里,面面相觑,总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祝北极忽道:“其实……你除了忠勇仁孝、足智多谋、侠肝义胆外,还……秀外慧中、娇俏可人……总之就是――”他仿佛下了好大决心,“特别讨人喜欢!”
说完脸腾地红了,人也腾地站起。
今晚是怎么了,就是觉得血一个劲儿的往上涌。祝北极忙道:“你早点歇吧,我走了。”
人都走了半饷,越季才从梦中惊醒:“哎哎哎――喂――”
帐外小兵忙进来:“您有何吩咐?”
“快快帮我去打听刚是什么人奏乐?跟他们说我要买了他们,花多少钱都买!”
第59章 旧日重来
就在承平帝急匆匆躲进宣化城的当晚,城外响起长鸣不绝的牛角号,不远处是黑压压逼近的大军和密密麻麻的苏鲁锭。
鞑靼军早已埋伏在这里。
承平帝大惊失色,急宣祝尧封,却遍寻不到,连祝北赫也不知踪影,孙成玉更是一问三不住。最终,找到个战战兢兢的王府长使。那小老头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我家王爷和世子早已……早已出了城。他说……他说您……不公。他父子镇守边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榆林之败,明明是……揆文王世子开办马市的过失,却……却要我们世子承担……”
承平帝向后跌靠在椅背上,全都明白了。
外面炮声隆隆喊杀阵阵,鞑靼已经开始攻城。孙成玉向来形同虚设,没有主帅的宣府军形几乎溃不成军。
\\\\
被困的宣城、叛逃的王爷、落难的皇帝……这一幕竟像是三十年前的重现!
是天意,还是人为?可这条避难的路,明明是自己选择的……承平帝的目光像两支箭,倏然射向尚孝王。
尚孝王紧闭双眼,似感不到逼来的杀气,嘴角却又像抿着一丝微笑。
他早有预谋,他成竹在胸,他明知自己不会相信宣府所谓的危机。而他真正的意图,却正是要引所有人来宣府。
承平帝突然想通,却失却了勇气。那个幼而失祜、多疑多虑、患得患失的少年瑟缩于黼黻龙袍,骨子里的怯懦,一览无余。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重现三十年前,那么下一幕,就该是……
“报――”
承平帝的双耳一贯而穿,全身都剧烈地一颤。
探马道:“鞑军暂停攻城,派使传信,若要退兵,除非……”
承平帝咬着牙:“说!”
“请陛下暂时移驾塞外,待收到我朝赎金,自当送陛下归还。”
果然是这样!
吴伯埙率先斥道:“荒谬!”
探马立即道:“大人稍安,鞑靼使者说道,知我朝天子身份贵重,若是不愿移驾,可由一位亲贵替代。”
一霎时,众臣全都哑然,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心念念――我不亲、也不贵。
承平帝不禁将眼睛暗暗转向尚孝王。
他仍然似笑非笑地沉默着。
探马悄望一眼尚孝王,道:“鞑使声称,尚孝王……无足轻重,不堪为质,城中除却陛下,如今最亲最贵的,是潇湘公吴誉。”
“老国公――”两人从身后搀住吴誉,轻道,“您当心些,您可是――至亲至贵。”
宣城之危,还等着您来解救呢。
“当真――”吴誉的嘴唇微微发抖,“当真是要,老臣?”
“鞑靼使又言,中原是礼仪之邦,百行孝为先,念在国公年纪老迈,如果不便北去,可有儿子替代。”
“吴大人!”
这一回换做吴伯埙站不稳。立即便有人将他扶住,连话都如出一辙:“您小心。您可是,至亲至贵。”
即便此时情势再危机,众人也看出,鞑靼根本就是在戏弄他们。以往,他们要地要钱要人要牲,都是一锤定音、直截了当,不容讨价还价,也不会设这么些弯弯绕绕。这到底是鞑靼的意思,还是――
群臣仍然安静,可却不约而同偷偷摸摸地看向尚孝王。虽然明知他看不到,却都觉得他身周笼着一层慑人之气。
尚孝王仍旧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还有呢?”承平帝问道。
探马回道:“没有了。”
吴伯埙全身僵直地被拖出去,吴誉浑身瘫软地堆在椅子里。
日月交替,难耐的一夜终于过去,天亮了,日晷一点一点移动。可探马带来的消息却是重复不断的:“鞑军仍未退去。”
吴誉忽然站起:“他们怎能言而无信!”
“那是因为,你不止一个儿子。”
尚孝王的声音乍并不大,可所有人的心头都一震。
面对尚孝王,吴誉的气焰立即熄了一半:“你……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满口忠勇孝悌么,怎么却问起本王?”
过往的三十年,吴家父子写过、说过太多的谏言,慷慨激昂地宣扬尚孝王为子为弟为臣,所有的牺牲都是理所应当、所有的委屈都是无上光荣。不可为一人而累一国,似乎他就是一块没血没肉的碑坊,经历风霜雨雪、接受顶礼膜拜。
如今,吴誉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承平帝心虚地道:“可……吴誉的幼子现在陕西……”
“让他来。”尚孝王道,“不过,最好快一些,臣估计,鞑军并没有太多的耐性。”
“不必了!”吴誉忽然哈哈大笑,“祝尧禅,三十年前,我女儿有勇有谋,关键之时扯着陛下退后一步……”
承平帝厉声道:“老匹夫!”
吴誉闻若未闻:“成就了皇上,毁了你。三十年来,我父子为了阻你还朝,用尽千方百计,可是说到底,他们是我生的、我教的,所有的恩怨,当由我一人了!老夫知道,我一日不死,你一日不会罢休,还会换着法子折磨我吴家子孙。好!老夫年逾古稀,一辈子享尽荣华,再没什么遗憾!”
粗壮的廊柱发出沉闷一响,血流蜿蜒。所有的大臣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悲伤或是叹惋,他们甚至没有看那倒下的尸身一眼,而是全都眨也不眨注视着尚孝王,眼神中的意味,无一不是:罪魁祸首死了,我们是无辜的,可以放过我们么?
尚孝王脸色木然,看不出是悲是喜。
“三……三郎!”
承平帝站起,龙椅下是高高的踏脚,他一足踩空,身子一歪,王弼忙地扶住。
尚孝王脸上的厌恶再难掩饰,一甩袖,甩脱承平帝伸过来的手。
王弼再次扶紧:“陛下!陛下莫要担心,只要有臣还活着,势必保陛下杀出重围!”
“你?你以为还是当年?你现在不过一个废人,能有何用!”承平帝一把拨开他。
王弼张口想要解释,却发觉承平帝的全部心神都在尚孝王身上。
“三郎,你说过的,你我是本是同巢燕,不念其他,念在父皇……”
父皇早已逝去,远水解不得近渴,承平帝立即又改口:“母后,念在母后!朕纵有千般不是,几十年来,毕竟是朕在替你膝前尽孝。”
“的确,本来念在这一点,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可是自我回宫,听见宫人议论,你品评我娘去守灵:‘只有元皇后能与先皇合葬,继皇后不配!死后没她容身之地,就让她活着去看个够吧!’。试问,这便是你的膝前尽孝?”
“不、不……这不是朕说的,是他们……他们编排的!”
“这样凉薄恶毒,只怕旁人还真的轻易编不出。”
“陛下!”又有探马奔来。
承平帝恼羞成怒:“又是什么事!”
“太……太后……”
尚孝王骤然变色:“你说什么?”
“启禀王爷,太后赶来,已经到了登城口。”
尚孝王眼不视物、慌不择路,几次险些跌倒,都被身后的刘宁扶住。
“母后――”承平帝却抢险扑跪在风尘仆仆赶来的太后面前。
“娘……”尚孝王分辨着声音扑通跪倒,“娘――”
“三郎――”
声音的衰老,比面目更震撼人心。三十年来他每一天都在心中勾画着娘日渐变老的容颜,却忘了声音也会变老。
“三郎……你,你的眼睛……”虽然早已听说,可亲眼见,太后还是泪流满面,“三郎啊,娘早也盼、晚也盼,盼了你三十年,你回来了,为什么不先来看娘?”
“儿没脸见您。儿也不能去看您,看到您,儿的心会软、儿的主意会变!”
“你做了什么没脸见娘?你打了什么主意?你是不是……外头那些鞑子兵,是不是你给引来的?”
“不错。我们早有盟约,我设法引昏君到宣府,他们要按照我的安排行事。兵者虚虚实实,鞑子兵狡猾多疑,摸不清城里的实情,就不得不靠我。”
“你……你怎可如此?”
“祝尧龄他罪有应得!您知道么?您当做心头肉一般的孙儿,是冒牌!他千方百计想杀了你的亲孙儿,让人顶替。万幸,我儿他福大命大,大难不死。”
“什么?”太后瞬时呆住。
“母后!母后!”承平帝再顾不得什么帝王尊严,跪行向前,一把抱住太后的腿,“您要救我!”
太后没有理睬:“他纵有千般错,兵将何无辜?百姓何辜?我绝不许我的儿子卖国献城、引狼入室。”
“城即成废墟,狼即成死兽。”尚孝王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狰狞,“您知道么?这宣城地下,当真有一条密道。密道里,装满了火药,只要我一声令下,炸药引爆,所有人全都同归于尽!”
承平帝似是吓得呆了,半饷,才喃喃的:“朕……不信,那得要多少火药?你孤身入塞,哪来那么多的火药?”
“我不能,有人能。只是陛下扬文抑武,怕是不认得四十年前名满天下的火器名家蹇策。”
群臣本也不大相信地下真能有威力了如此大的火药,可以一听蹇策大名,一个个肝胆俱裂:“他、他不是……不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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