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 作者:浣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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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那个贱妇,而阮湘和她生的那女儿,便是李代圣的投名状,她竟叫他给骗了。
阮湘再进一步,将顾氏往怀中一拉,闷噗噗一声响,众人还不及拉,一把匕首已经刺进了顾氏的胸口:“这一刀,是给我妹妹晴儿的。”再扎一刀:“这一刀,是给我女儿的。”
人之将死,顾氏流了几滴泪下来,低头看着阮湘,时隔六年,虽说略老了一些,可容貌依旧是当年的美艳。
她遥想自己当年,怀的孩子叫白凤给作弄掉了,求李代瑁替自己作主,李代瑁只会骂两句短腿妇人,除此之外,连饬斥都不肯饬斥白凤一声。
而李代圣则不同,他在知道那件事后,处处针对白凤,二人十年交恶,从不曾多说过一句。而她,也是因为李代圣愿意为她杀妻弃女,才全心全意爱上他的呀。
不呈想到最后,李代圣的妻女皆在,她却要死了。她一生高傲,把一颗心给了李代圣,到最后却成了个笑话。那厮嘴里说着爱,也不过是像玩弄阮湘,并府中那些姬妾们一般,玩弄了她十年。
野狐冲了过来,将两人分开。顾氏胸前白衣濡湿鲜血,红色的斑驳越晕越大,颓然倒在地上。
她还活着,可她连挣扎,说话,哭或者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二十年为人妇,一半时间为丈夫生儿育女,另一半时间,爱上一个骗子的谎言和欺骗,爱没了,一切都没了。
阮湘叫稻生拖走,走时还在不停的笑,两只眼睛里却满满的眼泪。路过宝如时,柔声道:“替我谢谢尹侍卫长。”
她怀中还有一把匕首,趁着人们不注意,反手就扎进了自己的心窝里。
她的女儿其实早死了。便她,也早就该死的。李代圣拿绳子勒死她,假借产死之人不能入皇陵,遣人随便找了处乱葬岗子将她埋了。土埋的太浅,叫野狗扒了出来,阮湘深吸一口气竟又活了过来。
可她运气太背,跌跌撞撞才进洛阳城想要报仇杀李代圣,就被人拐卖到了凉州,自此,便在四处给人做奶妈,直到今年初尹玉钊去凉州公干,欲寻个奶娘吃奶,于床榻上认出她来,才将她带回长安。
给尹玉钊做了几个月的奶妈,尹玉钊答应找机会替她寻仇。
今天是她的复仇日,一个软弱无能的女子,用自己的乳汁养活了自己六年,看着那个无情无意的丈夫叫人削掉脑袋,再亲自戳破顾氏的美梦与幻想,她那一出生就叫人掐死的女儿的仇,总算得报了,她也就可以冥目了。
阮湘不想再替人做乳母,也不想叫父母看到在他们心目中早已死去的自己沦落成一个半乳母半妓子的玩物,为了追随已死的女儿,一匕首便将自己了结了。
她临死时,双目依旧望着宝如,嗫嚅片刻,再嘱咐一句:“替我谢谢尹侍卫长。”
太多的妇人,于这世道中,一脚行差踏错,经场无妄之灾,便陷入如阮湘这般的万劫不复之中,顾氏是死了,可阮湘那才新生的,两只拳头紧握,双眼都不曾睁开的女儿,永远没了看这世道一眼的机会。
满室血腥,熏的宝如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季明德随即手捂上她的双眼,将她打横抱起,离开了盛禧堂。
李代瑁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看了顾氏良久,见她死了还是个大张着眼睛的惊像,毕竟两人之间有那么可爱三个孩子,走过去轻轻替她盖上眼睛,脱下自己身上的官袍,盖到她身上,替她遮上了面容,扶过老太妃,亦转身走了。
一室血腥,闹到最后,荣亲王府的人都走了,居然只剩下几个老儒们。
过得不久,李少廷在皇宫下了值,匆匆而来,胡子拉茬,形销骨立,屈膝跪在顾氏身边良久,头抵上她的额头抵了抵,母子将近二十年,这是他记忆中,最亲近过母亲的一刻。
他细细替她理整了乱发,悉心将她的尸体卷起,抱走了。
李纯孝等人赏了场大戏,目瞪口呆出了盛禧堂,一路上头恨不能埋进裤裆里去。
别人倒还罢了,李纯孝一世孤傲,整日拿荣亲王妃训儿媳妇的,可以想象明日顾氏的辣艳之名就要传遍整座长安城,到那时候,儿媳妇张氏能把他笑死。
本就是儿媳妇养着家,如今连他赖以弹压儿媳妇的贤妇都倒了,李纯孝觉得自家的夫纲,怕是从此要立不起来了。
第186章 中秋
早些时候从荣亲王府东边的大门上到清辉堂家丁和护卫们正在收敛尸体。将近四十多个人是李代圣的残部意欲突入清辉堂营救顾氏最后叫季明德带着野狐和稻生并李代瑁的刻卫们给斩杀了大半。
季明德将高鹤扔进盛禧堂后,便匆匆而出,赶往李悠容的住处秋爽斋。
秋香色的锦帐叫银钩挂起屋子里淡淡一股子,人呕吐过之后的腥秽之味。
御医诊过脉,瞧过她吐出来的东西说她吃的是蓖麻子。蓖麻子本是一味中药用来消毒拨肿,泻下通滞的。但它和很多中药一样具有毒性吃多了虽不会死人也足以叫人难受的恨不能去死。
这和野狐吃野狐碗豆寻死恰是一个道理。
苦豆儿替她催吐之后缓解了一部分的痛苦,再兼御医配了几位解毒的药灌下去此时的她虽仍还难受,但没有刚才那么抓心挠肝了。
挥退御医季明德撩起袍帘坐在了杌子上双手搭膝,就那么定定看着李悠容。
才不过几天,这是她第二次寻死了。上一回寻死,割了腕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李悠容睁了睁眼,见是季明德,眼角立刻滚了两滴泪下来。
“二哥,对不起。”她缓缓扬起手,手腕还未拆线,季明德所打的那只小蝴蝶,脏了,黯淡了,旧了,但依然在她手上。
季明德伸手,在李悠容额头上摸了一把,一笑:“睡吧,我陪着你”
李悠容忽而不可自抑的就哭了起来。死又死不了,活着,从此之后出门都要叫人戳脊梁骨,便贵为郡主又如何,便父亲是亲王又如何,便长安城中讨饭的,见她的轿子经过,都得笑话一句:瞧瞧。这就是浪荡王妃顾真真生的。
身生为人,那怕家境贫寒,只要父母的风骨是正的,相亲相爱,孩子们便只穿着破衣,吃糠咽气,走出去理直气壮,不怕人耻笑。
像她们三兄妹这般,享荣华福贵又如何?父亲叫人耻笑偷嫂,母亲坐实了私通小叔,李悠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生活,仰面怔了半天,目中淀着两眶泪:“要不,二哥就允了薛育义的婚事,把我嫁到回纥去吧,我不想再在这长安城呆了。”
季明德笑了笑,暖灯下酒窝深深,一手按在李悠容的额头上:“想和亲,你是想解决皇廷如今面对的难局,并在出长安城之后再自杀一回?”
李悠容叫他说穿,伸起那只割过腕的手,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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