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农家腊酒浑 作者:未知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42部分阅读
是在这天晚上的郊外安营扎寨时,齐宝带着齐敏在自己的营区里转了一圈——白天时齐敏从马车窗里看到了大军缓缓前行的样子,现在晚上又看到了安营扎寨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奇心也就满足了——更让她惊奇的是,在所属的神机营的士兵里,她看见了很先进的枪支。
——唉,怪不得能一路打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原来他早就在发展火枪了啊。朱棣啊朱棣,你死得也该瞑目了。就是古代的雄主,也挡不住有王八之气的穿越者啊!
齐敏在心里感慨了一番,然后对齐宝道:“当今皇上雄才大略,真是无人能及。”
齐宝笑道:“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了。虽然带兵打仗的是太子和太子妃,但谁都对陛下心悦诚服的。”
齐敏笑笑——自古帝王对太子都是很猜忌的,而建文帝用人不疑,除了对儿子和儿媳的信任外,是因为他手中还握着另外的王牌吧!
一行人又走了好几天,在这几天里,也不断地有三五成群的士兵来归队,其中有些伤兵,还有健全的人搀扶着的。
看来这些从前方回来的士兵,都是很团结的,毕竟都是生死相依的兄弟。这样看来,齐宝和他那几个亲随之间的感情,也可以理解了。
等到了京城,远远的就听到有礼炮鸣响。齐敏正在马车中教婉然她们四个丫环打五人制的八十分,听到这炮声,便伸出头来,问马车边上的许放:“许大叔,前面什么事鸣炮?”
许放先欠了身,道了声“不敢当”,然后才道:“听一下吧,不知要鸣几响呢。”
许放是齐宝的下属,齐宝因为官阶的上下级的关系,所以叫他一声“许兄弟”,但是齐敏却是喊他一声“大叔”的,只是许放一直不敢当这声称呼罢了。古代的人,上下级的关系还是看得很重。
齐敏见许放这样说,也就陪着一起数了数——不过先前的几声没有数,后面的数了也没用了。
不多时炮声放完,许放面带严肃地对齐敏道:“夫人,一共鸣了九九八十一声,这是天子礼,看来是皇帝出来亲自郊迎啦。这可是重礼啊!”
这时前面果然传来命令,让所有人下马步行,齐敏混在其中,也一起从马车上下来了——难道今天就要看到这传说中的建文帝么?
不过齐敏也是多虑了,她是夹杂在队伍的中间靠后的部分的,前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她哪里看得见——连黄罗伞盖,都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尖儿。
尖声尖气的太监在所有士兵的面前宣读了圣旨,大意也就是慰劳将士的意思吧,里面还说了给每个士兵的赏银,以及给一些有功将士的升赏。
不过关于齐宝,以及另几名将领,只说要到了城里再作封赏,以示恩遇。
不过大军是不可能都进入城里的,而是在几个将领的率领下去了南京城郊外的军营里。齐敏在剩下的人里裹着一起去到了南京城,路过那当年曾住过的选美的屋子时,看着那已经被翻修扩建得更加豪华成为行宫的地方,心中也是颇多感慨和怀念。
到了城里时,早一步快马加鞭赶到南京的齐升已经在城门口候着了——些时齐宝的府第已经由齐连春在南京城里买下了,暂时由齐升打理着。
齐升接着齐敏,先往家里去了,齐宝却是跟着皇帝的仪仗,与御林军一起进了皇宫里面,再听封赏。
齐升对齐敏道:“我对三叔说了,迁都已是必然之势,何苦再买这么大的宅子,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
齐敏笑道:“他是怕人家取笑你大哥,堂堂从二品的副总兵,却住那独门独院的小宅子。”
齐升也笑道:“这样也好,我也沾点光,把我的小宅子已经卖了,搬了进来,跟你们一起住——你们可不要怪我打扰了你们的恩爱生活啊。”
齐敏道:“这些日子你越发变得油嘴滑舌了,以前的稳重和寡言都不知到了哪里去了!”
齐升道:“我见着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替你们高兴,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可不要见怪呀!”
齐敏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再看向齐升的脸庞,只见他面上带着诚挚的笑容,一点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知道他是终于走出了对自己的不该有的感情了,心中的那块石头,也就彻底放下了。
第廿一章 再见齐福
于是齐敏便对齐升笑道:“好呀,我们一家人,现在就你还没有婚配了。你大哥今后在朝里一定会认识不少人,倒时少不得也替你介绍一个名媛呢!”
齐升的脸上红了一下,没有说话。
齐敏笑在心里,跟着齐升一起来到了一处屋前——这间屋子后面居然还种着竹子,看上去倒也雅致——这便是齐敏和齐宝的新屋了。
齐升笑道:“没有怎么修缮,我怕大哥功大,皇上赏赐一处宅邸,那这处宅子就又白费了。”
齐敏笑道:“不白费,给你住不是正好么。”
齐升却道:“我还是想和你们住在一起,一个人住多孤单啊。”
齐敏道:“等你讨了媳妇儿,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齐升笑了笑,道:“敏姐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我保证不来打扰你和大哥的恩爱生活就是。”
齐敏道:“好心送你一套宅子,你却不收,如今好心也没人领了。”
齐升哈哈一笑:“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成婚的念头,也没有意中人,所以能和大哥敏姐住在一起那就好了。”
齐敏心想也对,他不过是个虚岁十八的青少年,从十六岁起就一个人长年在外,有压力也是正常的,让他和亲人住在一起也好,不然心理上有了压力,不免就容易走岔了路——就像苏睿那样,心理就有点扭曲了。
于是便道:“也由得你,到时你别嫌我们这当哥哥嫂子的事事都要管着你,那就行啦!”
齐升笑道:“我正愁没有人管束,怕做错了事呢,有哥哥姐姐管我,那是再好也没有——嗯,不过我能继续叫你敏姐么?叫惯了姐姐,一时改口,倒有些不习惯了。”
齐敏道:“这有什么要紧,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何必改口。你若真地叫我大嫂,我反而不习惯了。”
二人说笑了一阵子,在屋里也逛了一圈,见里面也的确是没怎么装修,只是简单地放了一张大床,一个衣柜,还有一面大镜子,以及一个梳妆台。
齐升道:“敏姐要不要去我的房间看看?”
齐敏笑着应了,一边让婉婷带着这边的两个丫环整理屋子,一边跟着齐升去他那里——齐升的屋子在东边,里面的摆设也是一样的简单,不过把梳妆台换成了一个书架罢了。
齐敏道:“怎么没有书桌?是另有书房么?”
齐升点了点头:“是啊,有两个书房,我和大哥各有一个,大哥的书房里还放着一些刀剑之类的装饰品。”
齐敏道:“怎么弄两个书房——难不成还以为你大哥会闲来无事在书房里耍刀弄剑不成!”
两个人又说笑了一阵,齐升道:“大哥也不知何时能回来,我带你去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吃饭吧!”
齐敏笑道:“好啊,不过这帐得我来结!”
齐升也笑道:“你是姐姐,请我吃一顿饭又算得什么。”
于是二人便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去,途中有一个家丁过来跟着随侍,婉婷也想跟着,齐敏本不想带着她,但想到西方人生性外向开朗,她又是个敏而好学的,心想着不如带她也去见见世面,便也就应了。
结果这一下倒了霉,本来齐敏生得就貌美异常,再加上一个美貌的异族女子在后面跟着,引得路上行人纷纷注目,让齐敏如芒刺在背。还好毕竟是天子脚下,法治严谨,百姓也算是见多识广,这才没有被人围观。
好不容易到了一座酒楼前,齐敏连名字也没看,就跟着齐升进去了。到那里面要了个三楼的雅间,点了几个菜,在窗口看着京城的大小街道,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当年自己从城市到乡下,从乡下到镇上,然后再从盱城镇到京师,二十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难道这就是人生如梦?
凭棂远眺,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低屋楼,齐敏忽地就感到有点累——自己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钱已经够用了,爱人也有了,今后又何必再打拼,那些生意啊工程啊什么的,又何必再去揽呢?
“敏姐在想什么?”
齐升见齐敏双眼迷蒙地看着外面,似乎心神飘荡,便出言相询。
齐敏回过神来,对他笑道:“我在想京城真好,可为什么要迁都呢。”
这时二人正在包厢里,也没有外人,所以也不怕有人听见。
齐升道:“自古江南就不是统一的大王朝的中心,以南京为都,不免总让人有偏安一隅的感觉。先太祖皇帝就曾想迁都长安,只是前孝康皇帝早逝,那时当今圣上年幼,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如今陛下威加海内,若再以南京为都,不免气派小了点。”
齐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最终还是要以中原为中心啊!”
“自古以来,问鼎中原才是王道正途啊!”齐升也叹着气道,“其实这金陵城,也是数朝古都,太祖仗之以成基业,能有现在的规模,亦属不易啊!”
两个人说了会子话,菜也上齐了,便一起吃了。齐敏见婉婷站在边上,便也招呼她一起坐着来吃。婉婷倒是比婉然更能适应在中国的生活,连忙摇手说不敢,齐敏也没有勉强,便让酒家上了些点心,让婉婷在一边吃了。
吃完饭回到家里,看到里外都又打扫了一遍,门房里的管家见到他们两个回来了,便上前道:“二少爷,夫人,福大爷来了。”
齐敏一怔,这才想起,今年是齐福回京述职的日子,于是便道:“他在哪?”
“正在客厅里等着二位呢。”
齐敏对齐升道:“快走!”
说着便往里去,齐升笑道:“咱们和大哥哥也有多年未见了呢!”
二人赶到前厅,只见齐福和魏灵梓两个正在厅里,身边还有一个孩子,想来便是他们的儿子齐修平了。
齐敏上前对齐福夫妇笑道:“大哥却正好也来了啊,怎么不先说一声,跟我们一起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齐福笑道:“哪有什么需要麻烦你们的,你们一路上也够烦的了,我们就不来掺一脚了。”
齐敏看着齐福,一别多年,只见齐福年过三十,已经微微发福,但仍是一副憨厚之态,却并无多少风霜之感,看来他在临朐的生活还不错。于是便道:“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大哥这次在京里多待些日子吧,我们可是真的好久没见了。上一次你进京述职,连盱眙都没有路过。”
齐福道:“人生最痛苦的,便是离别。我就怕去了盱眙,见了你的二婶,就舍不得你们,若是落下泪来,岂不是又要被升弟取笑。”
齐敏道:“大哥说笑了——嗯,大伯和大伯母的身子还好么?”
齐福笑道:“他们好着呢,去年灵梓又给我添了一个儿子,他们两个正抱着小孙子享着天伦之乐呢!”
齐升道:“好哇,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写封信来告诉我们!”
魏灵梓道:“去年朝廷忙着征调军粮什么的,忙得很。你们大哥连头发都掉了不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说句实话,修治生下后过了足足有四天,才见着自己的爹呢!”
原来齐福的二儿子名叫齐修治,这下兄弟两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有了,也算是圆满了。
齐敏上前抱起齐修平道:“我还没见过修平呢,来,快让我好好瞧瞧你。”
抱起齐修平,齐敏仔细看了看,倒也生得唇红齿白,双眼大大的,极是灵动,兴旺发达比齐福生得好看,比魏灵梓也更是漂亮。
齐敏自从穿越之后,一直没有见到过自己亲戚的孩子,这次见到齐修平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晚辈。齐修平又生得好看,嘴也甜,一被齐敏抱起后就连声喊她“姑姑”,惹得齐敏满心欢喜,连亲了他几口后,便从怀里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硬要塞给齐修平作见面礼。
齐福和魏灵梓虽然推却说不要,但是齐敏也知道自从“鲜味饼”被收归国有后,齐永春夫女的酒楼收入也差了很多,只是因为儿子孙子在临朐,所以一直没有回来。
人就是这样,都有一定的惰性。本来高氏是个多么有毅力的人啊,为了粮长的职位奔波了多年,但是一去了临朐之后,就再也不提这事了。就好像一个人本来为了当大官才奋斗的,但是一旦有了一个小官的位子,觉得挺滋润的,就不愿意再努力拼命了。
而齐福是真的为官清正,虽然也有些灰色收入,但毕竟不能与齐敏她们相比。明代的县令是正七品,每月俸禄为七石半米或一年四十五两银子,如今有了养廉银每年二百两,齐福的收入才能平衡——要知道原先县令聘请幕僚和小吏,都是自己花钱的。
本来朝廷只负责一名七品县官的柴薪皂隶四个、马夫一个,以及县丞主簿各二名(小县各一一名),典史一名,还有这几个官员每人用马夫一名——这些人都由国家付工资,现在又允许县令可以额外报销五十两的幕府开支,这才让齐福这样的清官的收入好了一点。
另外齐福还有冬夏官服和笔墨费的国家补贴,当年他新上任时,还可以先拿到四十两的马车和官衙宅邸的修理费。这几年下来,一些潜规则下的合理的灰色收入,齐福还是收的,但一年也不过三四百两的进帐,再加上齐永春在临朐开的酒楼,以及白河村的田里收入,一年总收入不不过六七百两,刨去开支,一年能剩个二百两就不错。
齐敏出手一千两,其实对齐福来说也不小了。所以齐福倒是不肯收这份厚礼,但是魏灵梓却是伸出手去接了,笑道:“这也是敏儿的一番心意,何必怫了人家。”
然后对齐敏抱在手上的儿子道:“别叫姑姑啦,你爹是个没眼力价儿的,别听他的,快叫婶子!”
齐敏听了红了脸,小修平却很听娘的话,就叫起“婶子”来,齐福笑道:“你别胡说,敏儿还是个姑娘呢!”
因为齐敏的发型还是小姑独处的发型,所以齐福才会这样说。魏灵梓听了却道:“我看迟早也就是这一遭了——宝兄弟这次回来了,是必定要与敏儿成婚的!”说着又对齐敏道,“怎么样,黄册改了么?”
齐敏红着脸道:“已经改了。”
魏灵梓笑着道:“那怎么还不圆房?”
齐敏道:“他说要在京里给我办个婚礼。”
魏灵梓笑道:“那好啊,让他快一点,我和夫君就都能来参加了。”
齐升道:“就是就是,我看明天就是良辰吉日,就明天吧。”
齐敏道:“你哥都不急,你急个什么?”
齐升道:“我看到福大哥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当然也盼着大哥早点给咱娘添个孙子啊!”
齐敏听了脸上神色一肃——不错,文氏身子虚弱,是应该早点让她抱个孙子,好好开心一下,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这时齐升道:“怎么还都站着,快都坐下吧,来人,快上茶呀,连茶也不上,太不像话了。”
外面的丫环这时端着茶水上来,道:“刚端了茶过来,见少爷们都在说话,不敢来打扰。”
齐敏见这丫环生得也算好看,说话声音也不是官话,而是北方的口音,居然类似于现在的北京方言,也是心生好感,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明代的官话,是河洛腔南京的话,很怪异的,与后世的南京话不一样。齐敏听到这丫环说的北方话,和后世的普通话有点像,不禁有点意外。
那丫环道:“我叫紫荷,是北平人。”
齐敏略感意外:“怎么会来到这时的?”
那丫环咬着唇,没有说话。齐升在一旁道:“她是燕王朱棣的部下的女儿,她父母被卖作奴婢了,她也成了人家的家生女儿,三叔把她买了过来。”
原来是败军之将的后人!
齐敏略感伤怀,但是古代的战争,就是如此吧!建文帝没有把朱棣那边的女子充作官妓和军妓,就已经很不错了。
齐敏挥了挥手,也并没有把这事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让她先下去,然后便与齐福夫妇说些闲话。
片刻之后,齐福奇道:“怎么今日陛下早朝还没有结束,往日里再有什么事,也在未时结束了。”
齐敏道:“可能是今日事繁吧,毕竟要封赏的有功之人多。”
齐升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当今圣上不但雄才大略,而且聪明过人,再繁多的朝政,也没有把早朝拖到未时的,最晚午时七八刻便结束了——便是郑和大人带兵回来时,也一样的要封赏众多功臣,也不过在午时四刻时就结束早朝了。”
齐福道:“是啊,今日一些战功小的人,以及有伤的人,都已经另有旨意处理了,怎么朝堂上还有这许多事。”
魏灵梓道:“也许皇上留宝兄弟一起吃饭了。”
齐福笑道:“啊呀,那可是极大的恩宠了,我可不敢想的,这次回来,能保住我的乌纱,已经很好啦!”
齐敏笑道:“大哥在说笑吧,你为官清正,怎么会被罢黜。”
齐福道:“我这次是提前回京述职的,因为我被人弹劾了。”
齐敏讶道:“为什么?你判了冤案了?”
齐福道:“不是冤案,是个棘手的案子。临朐西边有个村子,有一户人家……”
话未说完,魏灵梓便打断他道:“跟敏儿说这些个做什么!你们男人家的事,便只与男人家说去。”
齐福哈哈一笑,道:“是啊是啊,我却忘了。”
齐敏见了,也不好再细问,然后四人又说笑了一阵,齐宝却回来了,进来后便对齐福道:“大哥怎么来了,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去接你们。”
齐福笑道:“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自有车马,何必麻烦你们。”
齐宝道:“路上有个伴,不也好么!”
齐升却径问齐宝:“怎么这回子才来?皇上留你吃饭了?”
齐宝道:“没有,问了些杂事罢了,我还没吃饭呢,快让人上饭来!”
说着便打发人去上饭。
齐敏道:“这会子工夫,哪里有现成的热饭,你也不在外面先吃了回来,当心饿坏了肚子。”
说着自己快步走到外面,唤人去把自己房里的点心拿来。
那些小点心是在中午吃饭的酒楼买的,让婉婷带了回去,也不知婉婷吃完了没有,一边吩咐了丫环,一边回头对齐宝道:“你这人,怎么带兵打仗这么久了,也不当心自己的身子。”
齐宝笑道:“早就锻炼出来了啊,当兵的都这样。打仗的时候,两三天不吃,有的吃的时候,一下子吃常人的好几倍。你没看《史记》里说,廉颇都七十多岁了,还能食斗米,肉十斤呢!”
第廿二章 被弹劾了
齐敏笑骂道:“你不怕得胃病啊!”
齐宝道:“我没病,好得很呢!”
齐敏也懒得理他,只去把齐修平拉在身边逗着玩儿。
小家伙也很是乖巧,不像齐福那样木讷,果然男孩子都是像娘的。
不多时婉婷亲自拿了点心过来,齐宝拿了吃了,那边齐福和魏灵梓见到婉婷倒是目瞪口呆,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齐敏道:“你们怎么了,不过是西洋人罢了——她是立陶宛公国的人。”
齐福夫妇这才回过神来,小齐修平却对异国美女没兴趣,只对齐宝手中的点心有兴趣。齐宝见他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点心,便分了一块糕给他。
齐修平拉过了便吃,齐福道:“怎么不道谢?”
齐修平忙向齐宝一躬身,道了谢,齐宝赞了一声乖,又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来给他,道:“这是一颗夜明珠,是太子赏我的,我本来想代替油灯的——我这种粗人,也没什么能附庸风雅的,还是把这个东西给了修平,当做是我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心意吧。”
齐福夫妇听说是夜明珠,都吓了一跳,无论如何不肯收,说齐敏刚才都给了一千银子了。齐宝却是强要他们二人收下,三人推让了半天,齐宝无奈,只得放回了怀中,又道:“也罢,修平还小,今后为国效力,自然也有封赏。”
这时齐升道:“大哥,你今日可得着封赏了?是几品官?”
齐宝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即笑道:“我是总兵官,还能有什么封赏!皇上说了,过几日再议我的封赏。”
齐宝虽然只是脸色微变,但在场诸人都看了出来,不由得面面相觑。
齐福便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宝儿你就说吧,我们都是自家人。再说你便是不说,我们日后也会知道,你瞒着我们,我们反而心中更为不安。”
齐宝叹了口气,道:“右御史樊畅,检举了我,说我德行有亏,不能再加封赏。”
齐升道:“德行有亏?什么事?”
齐宝看了一眼齐敏,沉默了片刻,才道:“说我要娶自家妹子,有悖人伦。”
齐升讶道:“不是已经改了黄册?而且敏姐是抱养来的,白河村人尽皆知,怎么会在朝堂上说这样的小事?”
齐宝道:“这必是苏睿从中挑拨了。樊御史是他妻子的大伯,说的话与前些日子他老子说的一样,都说当年我的妹妹被人抱走,没几天又被抱了回来,被咱娘当成自家女儿抚养长大。说咱娘还能错认了女儿不成,只是被许放恰巧撞死了女拐子,又送了回来罢了。”
齐敏皱着眉道:“你如今是总兵官,正是皇上要嘉奖的人,他们樊家和苏家失心疯了么?这样来与你为难?不怕太子和太子妃日后拿他们开刀?”
齐宝道:“这我可不知了,我想可能是那天我故意去苏家的事若恼了苏睿,所以才要在金殿上卡我一下。”
齐福道:“不对吧,不管怎么样官场上的事和个人的斗气是不会混为一谈的。如果不是樊御史觉得有必要,他是不会来参这一本的。”
齐福的言外之意是——苏睿虽然深受皇上的赏识,但是他还没有这么大的力量,让樊御史来弹劾齐宝。因为樊御史作史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和分寸,不会因为要替侄女婿出替就上本参奏。这样不但扫了皇上的兴,也是得罪了太子和太子妃,以及所有北征的将士。
齐升试探着道:“莫不是皇上借此在向太子施威?”
齐升的意思是,建文帝可能早就有意拿齐宝或别的人开刀,借此压一压太子和太子妃的气焰,让天下的人知道,皇上还是他朱允炆,不是朱文奎。这天下,是他建文帝的,不是太子和太子妃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齐宝就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了。
齐福道:“这倒有可能,不过太子现在还在北方,皇上不该这么做吧?”
没错,太子和太子妃的两路兵马还在外面,建文帝如果举措不当,说不定太子不反也要被逼反了。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万一处理不好,可是动摇帝国根基的事。
齐宝道:“不会吧,我看皇上和太子的关系很好的,太子很恭顺,太子妃也没有表达过什么异样的心思。”
齐敏这时在一旁道:“我觉得你们都想多了——我认为这就是苏睿搞出的事。甚至当时宝儿去苏家,那样答复我们的,都不是苏老爷子,而是苏睿。苏老爷子年纪也不小了,见到宝儿当了大官,应该不会有那样大的火气,反而要与我们重修旧好才是,怎么会从中作梗。”
齐宝道:“这我倒没有想到,你是说当时在苏家掌事的不是苏重德,而是苏睿?”
齐敏道:“我看很有这个可能啊。等到你绕过了苏家,直接改了黄册,他就把咱们两家的事夸大其词,写信告诉了岳父,然后造成一种只要你得了势,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苏家的假象,逼得樊御史弹劾你。”
齐宝道:“不会吧,苏睿有这么厉害么?”
齐敏道:“你在武事上有多厉害,他在文事上就有多厉害!他考中进士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捐生呢!”
齐宝闭上了嘴,想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办?皇上好像也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御史是言官,他也不能拿樊御史怎么样。”
齐敏道:“官场上的事,我也不太懂,我只是比较了解苏睿罢了。该怎么办,是你们三个大男人的事!”
说着起身快步回房——真没想到会来这一出,本来都满心欢喜,要等着圆房了,结果却是这样。
依齐敏现在的心思,便不要那名份了,就与齐宝同居在一起,看谁能把她们怎么办。反正关起门来的事,谁也不知道,谁也管不着。
但是这又是不可能的事——齐敏还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如果有了孩子,那是万万瞒不住的。如果按樊御史说的那样,乱了人伦,可是大罪,不是丢官就可以的。
齐敏心中窝火——如果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人家的对外宣称,也是她所不愿意的!
——怎么会这么窝囊!
齐敏这时真想去苏睿的府上质问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过不去问也知道,苏睿的目的就是让齐敏嫁不成齐宝罢了。或者说,齐敏嫁给谁都不行,他苏睿都会来捣乱!
齐敏也不管那边的几个人,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里——房里婉婷正和两个丫环一起在整理归置齐敏的行李,见到齐敏气鼓鼓地回来,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丫环是齐连春买在这里的,跟齐敏也不熟,更不敢过来问了,最后还是婉婷过来,对齐敏道:“姐姐,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现在婉婷是齐敏的帖身大丫环了,所以也按明朝这边的习俗叫齐敏姐姐了。
齐敏挥了挥手:“心里烦,别来扰我。”
婉婷吐了吐舌头,转身离去。
齐敏在这里还在生气,心想要不然自己和齐宝远避海外算了,反正钱也够花的。不过这太不甘心了啊!
却说那边的齐宝等人也是一筹莫展,魏灵梓却道:“听说弹劾我们福哥儿的,也是那樊御史呢——这苏家看来是跟我们要斗到底了,真不知是为了争的什么气!”
齐宝苦笑道:“不是争气,是争人!”
魏灵梓愣了一下:“是为了敏儿?”
齐宝点了点头:“便是如此——哦,福大哥是为的什么被参?”
魏灵梓道:“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是一个父亲杀儿子的案子。”
齐宝一怔:“父亲杀儿子?”
齐福笑道:“临朐之西的一个小村子里,有家人家连生了四个儿子,都是不满周岁就生病夭折了,第五个孩子降生后三个多月又得了病,他爹听信巫言,亲手把儿子的头用铡刀给铡了下来,以求得日后的孩子平安。”
齐宝怒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齐福苦笑道:“我把那巫言惑众的人村巫给判了斩刑,那个孩子的父亲给判了徒刑。”
齐宝道:“只有徒刑?我还嫌判得太宽了呢,那还有什么不当的么?”
齐福道:“那樊御史说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此案中那父亲不该有罪。说我此案定得有误,定是收受了贿赂。”
齐宝讶道:“贿赂?这案子里还有原告么?是谁?孩子的娘?”
齐福道:“这孩子的娘倒也没有出首,妻告夫的话,除非是丈夫犯了大逆之罪。这案的原告是那村子的里长,这孩子的爹似乎和他有些什么嫌隙,所以是他出首告的状子。”
里长对自己治下出现的人命案子出告,也是正常的事。但实际上古代这种事很多,一般来说的确不会上告的——很多穷人家里养不起很多孩子,而古代的避孕措施又不好,有时生下孩子后就直接按在马桶里或被子里捂死都是有的,极少惹出什么纠纷来。
只是这次是用铡刀铡下头来,手段未免过于残忍,所以才会告到县衙里的吧。
不过这时这么巧,弹劾齐福的又是樊御史,只怕让人不得不有所联想,更何况那都是三年前的旧案,是上一次述职前的案子了。
上一次述职都没有翻出来的案子,现在居然翻出来了——事实上樊御史在朝中并没有很大的力量,齐福更是小角色,这样的小事皇帝一般都不会过问,而是交由吏部去审核。只是齐宝如今回到朝中,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过问这件事,那样的话会把他也扯进来。
或许这也是樊家的预谋——他们所说的君君臣臣乃是古代封建王朝的基本准则,如果齐宝支持齐福,那就可以给他扣上不忠的帽子,引起皇帝的猜忌。
但是齐氏三兄弟都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了,齐宝在能升到副总兵,可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奋勇拼杀就行的了,官场上的倾轧,他自然也是明白一些的;齐福做了这些年的县令,更是深谙此道;至于齐升,他在京城待了这几年,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是看到听到的可不在少数。
现在三个人自然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魏灵梓本来还想让齐宝帮帮齐福,现在见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便知道这事不小,也不敢多说了。
事实上齐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所以这件事他是瞒着齐永春和高氏的,不然以高氏的性子,一定会来找齐宝和齐升,让他们想办法。
齐福道:“我的事我知道,这件事哪怕就是断错了,我也不会被罢黜的——这件案子本就难办,而且其中那个巫者的死刑还是陛下亲断的,自然不会来个大翻案。”
在正史中,明朝的死刑案由皇帝亲决的旨意是在永乐十七年底下达的,现在的建文帝上台后的第二年就下达了相同的旨意。
现在齐福话中之意是说这案子有皇帝的圣裁在里面,他的罪责不重,最多不过得不到升迁,或者被贬去一个边远的小县做县令罢了。
但是现在极北苦寒之地正需要大量的父母官,如果齐福误判之名被定,只怕会去西伯利亚那种地方苦守了。
齐升道:“这事就算没有什么大碍,可是我哥哥的事就不好办了。”
齐宝苦笑道:“许放已经被押在宫里了,说是怕我和他窜供。樊家和苏家既然这么绝,我倒是不能辞官了——我本来还想只做个几年官,就找个借口,与敏儿一起归隐田园的。这样一来,就算我辞官不做,苏睿也不会放过我的。真没想到我和他会变成这样你死我活的关系。”
齐升道:“陛下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齐宝道:“陛下倒是觉得他们有点无理取闹,但是言官之间都是很有同袍之气的,樊御只自然也有他的朋友,他一参奏,立即就有人出来附合,皇上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就退了朝了。”
齐升道:“这么说的确不是皇上的意思喽?”
齐宝道:“不清楚,妄自揣摩圣意是大忌啊。”
三人合计了一番,都没有什么头绪,都只是坐在那里。魏灵梓见气氛凝重,便逗着儿子,让他向齐宝和齐升行礼,背些唐诗宋词什么的来听听。
三人见齐修平可爱伶俐,倒也被逗得心头略松,这时便听得有人来访,都是些兵部和吏部的官员。齐福和齐升便也暂且告退,去了后院。
本来齐福是要去住驿站的,但是齐宝兄弟哪里肯放,便着齐升领着齐福去偏院里住下了。
“我从小就住在你们家,却没想到如今还要再住在你家里。”
齐福对齐宝这样开着玩笑。
齐宝道:“本来我们就是一家人,还分这些个做什么。”
齐福道:“我来得晚,经过盱眙时还去看望了三叔,听说他已经出钱,在白河村开始动工修建咱们齐家的祠堂了。”
齐宝苦笑道:“若是咱们都被参了下去,那还修个什么祠堂,丢脸也丢死了!”
齐福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如赶紧写封信去,让三叔停工吧。”
齐宝点了点头,对齐升道:“你去办这件事,我到前面去迎接客人。”
齐升应了一声,转身领着齐福一家往里走去。齐宝迈步出来,见到来的这些人,心里却是一沉。
原来这些人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的部下,只是之前回朝比齐宝更早罢了。甚至里面还有郑和的一些部下,只是与齐宝一起在东北并肩战斗过,所以都结伴来看望齐宝了。而更要命的是,这些人里还有些是随着齐宝回师,已经得了封赏的一些下级军官,离开了城外的驻地,一起过来了。
这样的阵势,其实不用说什么,齐宝就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了。只是这个时候来给自己打气,或者安慰自己,甚至打抱不平,都是没用的了。而且这样一来,岂不是给人一种太子结党,或者自己结党的错觉?
当今皇帝最恨的就是结党,自己现在手握这样一支精兵,又在京师腹地,建文帝如果有所疑忌,就会招来大祸。
但是事到如今,齐宝也不得不把这些人迎到客厅,又命人添了几把椅子,让众人各自落座,然后再询问众人的来意。
果然这些人都是来为齐宝打抱不平的,说齐敏乃是齐家的童养媳,黄册上写的分明,樊御史简直是无理取闹——明朝文官武将的争斗,其实也一直没有停过。
齐宝谢过了众人的关心,只说自己对朝廷一片忠心,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一定会明辨是非的,好说歹说了许久,这些人才散去。
第廿三章 赶回盱眙
这边的人好不容易散去了,那边齐敏却派了一个叫小婧的丫环来找齐宝,让他赶紧过去一趟。
齐宝还以为齐敏要去跟苏睿对质谈判,心里还想着怎么劝她,结果刚刚来到齐敏房间的门口,齐敏就冲过来一把抓住他:“宝儿你跟我来。”
齐宝一愣——这反应似乎太大了点吧。
结果进去后,只见婉婷站在当中的小桌前,小桌上放着文氏拿出来的,为当年真正的小齐敏所做的小襁褓。
齐宝一怔,笑道:“怎么了,拿这个东西出来做什么?”
齐敏却只是拉着他,对婉婷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原来刚才齐敏回到自己房中,正在独自生着闷气,一边正在整理着行李的婉婷却忽地道:“哟,这件小被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我想起来了,是琉璃姐姐的行李里有呢。”
齐敏笑了一下,转过头去:“这种小被子叫作襁褓,是给小婴儿用的。”
婉婷道:“哦,原来这叫襁褓呀。不过我在琉璃那里看到的真的跟这个一模一样呢……嗯,就是绣的鸟儿不一样,你这个是嘴朝左边的,她那个是嘴朝右边的。”
齐敏听了一惊,忙过去问道:“什么嘴?”
婉婷指着齐敏箱笼里的那个小襁褓上所绣的凤凰的鸟头道:“就是这个嘴呀,你看,都一样呢,一点差错都没有,四条边的花花草草和那些云都一样的,就是鸟是相反的,你的鸟是向着左边的,她的是向着右边的。”
齐敏的手都开始抖了:“你是说,琉璃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襁褓?”
婉婷点了点头:“不是你让我去替她放行李的么,就是那天我看到的。她说那是她娘替她做的。”
齐敏道:“你可得看仔细了,真的完全一模一样么?”
因为婉婷是西方人,也许在她的眼里,东方的刺绣都是一样的,就像对西方人来说,东方人的脸都差不多一样。
结果婉婷道:“真的一模一样呀,连线的颜色都一样呢,都是浅绿色的,旁边的花草和云都是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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