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妃 作者:未知
莫妃第39部分阅读
必不会如此。”
太后沉默半晌,鼻子里“嗯”了一声,道:“但愿如此罢。”只听门外轻轻的击掌声,太监进来回话:“启禀太后,皇上回来了。”
李柚依旧一身赭黄|色缺襟猎袍,领口袖口绣着双龙戏珠的金纹,一脸风尘行色,垂着眼,眉宇间倒似是镇定自若,入了殿见太后已经起身迎了出来,先行下礼去:“给母后请安。”太后亲手搀了他起来,牵着他的手凝视着,过了片刻心疼的道:“瞧这额头上的汗,哀家让你着急了。”梅雪寒连忙拧了热手巾把子递上来,李柚抬手挡了出去,盯着太后的眼睛,有些吃力的叫了声:“母后……”
太后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一颤,面色却依旧淡然,沉声问道:“你是骑马回来的?”
李柚眼中寒冷凌厉之色已经掩去大半,面对太后的质询,缓缓点了点头,脑子中乱了一番,终究还是问道:“母后,你为何……”
“李柚!”太后突然打断他,眼里却只有淡淡的冷凝:“登基之日,你在太庙里、在列祖列宗面前,对着祖宗灵位发下的誓言,你竟是忘了个干干净净!”语气愈加凛冽:“当年纵然是对着明妃,哀家瞧你也能保有一丝清明,不至于作出如此悖逆之事来!如今,你为了这个女人,竟然甩开大驾,以万乘之尊轻骑驰返数十里,途中万一有个闪失,你将置自己于何地?将置祖宗基业于何地?难道为了一个女人,你连江山社稷,列祖列宗,北庸的天下都不要了吗?”
李柚早就跪下去,眼中却是倔强的神色,轻轻咬一咬牙,过了片刻,陡然抬头望着太后,眼眶通红,沉声问道:“那么太后以胫杖之刑杀了朕的皇子,又将祖宗基业置于何地?”
太后的身子猛的一颤,险些跌倒,梅雪寒连忙扶住,急切唤道:“太后您没事吧!”太后扶着额头,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梅雪寒眼中盈了泪水,悄声道:“皇上,您不该这样和太后说话。太后正为着此事伤心,太后并不知道慕容昭容有孕在身。慕容昭容自己也不知道,太医说才只两个月……”
“住口!”李柚厉声道:“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太后只觉得头恍若要爆开的疼痛了起来,她颤着手,指着李柚,颤抖着声音道:“哀家的好儿子!哀家的好儿子!”说着长长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此事哀家确实有错。也怪那孩子糊涂,有了身子也不知道!只是你,行事怎能这样轻率?若是让言官们知道,递个折子上来,哀家看你怎么才好善罢干休。”
李柚听她语气渐缓,只觉得心情更加晦涩黯然,胸口仿佛要爆炸开来,却半分怒气也无处发去,沉默了很久,低声道:“朝中之事儿子自有分寸。儿子恳请母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请母后再莫过问慕容云菲之事。儿子失了明妃,必不能再失了她。”言罢再不言语,默然起身,默然转身,默然离去。
莫妃158_第一五八章 一扇木门,相顾无言
第一五九章 福祸两相依
莫妃159_五九章 福祸两相依……
看着李柚绝决而默然离去的背影,直到那一抹赭黄消失无踪,太后僵直的背部依旧一动未动。没有人能够体会太后此时的心情,或伤心或失望或悲愤或懊恼或愤怒,诸多情绪糅杂,终于换做一声长叹,“柚子长大了。”这一声叹息隐藏着多少失落与黯淡,最后却让她的眼眸越来越亮。如果说明妃的事是尚未完全掌握局势的李柚对太后绝对权利的第一次尝试性挑战,最后以李柚的妥协而告终。那么此时因慕容昭容一事而爆发出来的愤怒,终于彻底表明了这个冷厉坚韧帝王的态度,正如太后所言,他长大了,有自己的势力和思想,有对她这个母后的孝顺和畏惧,但并不表示,要绝对的遵从。
在梅雪寒的沉默中,太后渐渐松弛了神经,缓缓说了李柚离开后的第二句话:“柚子不听话了。”梅雪寒听不出这句话中的任何情绪,但梅雪寒却直觉的觉得背心有些寒冷。不知道是惊惧于太后此时反常的平静,还是尚未从皇帝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中缓过神来。
太后没有让梅雪寒扶着,而是双腿微微有些颤抖的走到窗前,静静望着渐渐明亮的晨光,陷入了沉思。李柚在议政王李贤谋反案中表现出了极强大的决心和气魄。以一件极普通的“贪墨案”入手,分化、拉拢、收买,诱惑,步步进逼,直至迫得李贤不得不走上谋反的道路。这件事中所展现的心智谋略直接获得了以南宫丞相为首的中立派的大力支持,加上以慕容霸秋为首的坚定皇权支持者们。手握兵权又得群臣拥护的李柚,在那时,已经有了骄傲的资本,已经有了和自己这样对话的资格。只是他,因为自己的病弱或者因为他一直秉持的孝道。一直对自己恭谨有加,极为亲善温和仿佛从未改变。
太后突然一挥手,窗前极精致的梨花木案几上的青花瓷仙鹤花瓶应声落下。碎了一地瓷片,散了一地菊花。她的手扶在案几上,身体微微前倾。有些急促的喘息了几口,终于自嘲一笑。道:“柚子今日的轻浮,哀家真该打发他去太庙,在列祖列宗灵前跪上三天三夜!”
梅雪寒静默了片刻,终于艰难的露出一抹笑,和声道:“太后便息怒吧,咱们皇上打小便最惧怕太后罚他去跪太庙了。”
仿佛是想到小时候李柚为了不去祖先灵前罚跪而缠着自己苦苦哀求的画面,太后的面色果然稍稍缓和。仿佛还露出了一丝微笑,可那笑容只是略略一浮,旋即便黯然:“这次,也怪不得他,毕竟他这些年膝下无子。却在这半年不到的时间,接连失了两个孩子。也是刺心的痛。哀家初时也是懊恼后悔的,只是见了皇上的态度,哀家反而不怎么伤心了。”太后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回身望着碎了一地的瓷片,暗暗想道:若是让慕容家的子孙做了太子甚至继任皇位。那北庸的江山,到底是姓什么?外戚太强,永远只能是祸害!
太后将手扶在梅雪寒手臂上,微微眯起的眼中透出坚定的神彩。一步一步缓缓朝院子里走去。
……
明仙宫主殿明心殿中透着一股子灰败晦涩的味道,榆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主子好端端的跟着圣上去围猎,此时却出了这样的事!直到主子被血淋淋的抬到床上,鲜血顺着裙角滑落一滴,她方才醒过神来,心中因为主子受宠而盈满的喜悦尚未完全消散,便被狠狠的震惊伤痛击倒,“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榆钱泪珠子不断的滑落,正怔怔沉思着,忽听床上的莫非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忙俯近身子,低声唤道:“娘娘,娘娘,要什么?”莫非却只沉沉在痛楚的昏迷中,并无意识的又呻吟了一声,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直渗到湿漉漉的鬓角中去不见。榆钱手中握着那方绣着鲜艳芙蓉的丝巾早被莫非的汗水湿透,此时随意的将丝巾扔在地上,自怀中又摸出一方,轻轻替她拭汗拭泪,自己的泪珠子却更是大颗大颗的滚到莫非脸上,与莫非的汗泪混到一处,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榆钱见莫非面色苍白若纸,头发早被汗水湿透,散乱的发丝可怜的粘在脸上,虽然一直昏迷,眉头却一直蹙着,眼泪一直像断线了珠子似的往下掉着。榆钱心下异常悲戚,颤声道:“娘娘,皇上来瞧过娘娘了,只是祖宗的规矩不让进来,在外面望了许久才走。娘娘要赶快好起来,才能见着皇上。”话未毙,榆钱早已泣不成声:“娘娘和皇上都还年轻,娘娘千万要撑下去……”
莫非也不知听见没有,只是又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榆钱只觉心口一阵刺痛,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
……
直到秋日的艳阳高高挂上,东山围猎的行驾才完全撤了回来。慕容云随一直在御书房候旨,万金问明宫里的事,向慕容云随回了个话,才匆匆赶去明仙宫伺候圣驾。慕容蓝从慕容云随口中得知了消息,直傻傻在树下站了许久,才动身出发。却不是回明仙宫,而是往晗宁殿而去。慕容云随皱眉挡在她身前,淡淡道:“还想做什么?难道你能冲到那边将她杀了么?”
慕容蓝嘴角勉强牵扯起一个笑意,静静看着慕容云随,眼中的神色却是黯然的,“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换来的局面,我总不至于在此时将她废去,只是想好好经营罢了。”言罢福了一礼,毅然朝晗宁殿快步走去。
……
李柚再来明仙宫时,人竟然生生的憔悴了几分,在常妃等人焦急的目光中,这次他并没有再去碰那扇门,甚至没有上那道台阶,只是一动不动伫立在屋前,直如失了魂一样,心里又慌又怕。就这样站了半日,一众接驾的人不敢打扰,也不敢起身,便这么跪了半日。
直到万金细碎而慌乱的脚步打破这片沉静,李柚才恍惚从深沉的伤痛中醒过身来。万金了见李柚的模样,吃了一惊,低低唤了声:“皇上……”
李柚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低声对万金道:“你进去看看,告诉她,就说……就说朕来了。”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反手自脖子上解下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绿龙纹玉佩,顿了一顿,道:“还有,把这个给她。”
万金呆住了。常妃本就有些苍白的脸顿时惨白:李柚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叫她带一句话,如今万金回来才让进去看看,可见对自己已经失去了信任。这也罢了,就算无心,自己毕竟做了这样的错事。只是……,常妃心中翻起深切的悲凉之意:那块玉是先皇所赠,要他传给将来太子,北庸下一任皇帝的。他如今竟然给了慕容昭容!这表示什么?许她中宫之位?告诉她,她的儿子将是今后的太子?即便是明妃当年也没有这般荣宠。常妃的拳头拽得紧紧的,一夜的疲惫包裹着她,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奔涌而出,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莫非。
万金楞了半晌,怔怔唤了声:“皇上,这……”
李柚目光一寒,冷声道:“怎么?又想说朕违了哪条祖宗规矩?”
万金不敢再言,重重磕了一个头,双手举在头顶接过玉佩,起身往殿内而去。
不过须臾,万金退了出来,面色有些暗淡,低垂着眸子道:“回皇上,昭容娘娘这会子还昏睡着,奴才传了皇上的旨意,让榆钱姑娘给娘娘将玉佩戴上,也不知娘娘是不是知道,只是……只是一味的淌着眼泪。”
李柚听了最后一句,心如刀割,他心急如焚策马狂奔数十里,盛怒之下惊痛悲愤交加,又在这秋日之下呆呆站了三个时辰滴水未进,此时脚下竟有些虚浮,连忙将手扶在额上,揉了揉眉心,定了定神,但见院子里的人都直挺挺跪着,四下里一片死寂,唯有秋风吹过,带起一片落叶。
李柚看见冯春的身影,遥遥一指,道:“冯太医,为何不进屋去伺候?跪在这里做什么?”
冯春忙叩头答话:“回禀皇上,伤势已经处理妥当,伤筋而未动骨,没有大碍。如今唯有好好休养,按方子用药,需半月余,便能行动,三月余,便能痊愈。只是……”
李柚的声音里透着森冷的寒意:“起来回话。”
冯春谢恩站起,几步上前,伏在李柚耳边低语几句,李柚身子晃了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半晌才猛的盯住冯春的眼睛,低声道:“无论如何,好好调养!务必还朕一个完好的慕容昭容!”
顿了一顿,李柚忽然道:“传旨,即日册封慕容云菲为妃,赐封号‘莫’,因莫妃尚在病中,让礼部一切从简。”
万金连忙应是。明仙宫众人连忙谢恩,常妃却是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第一六〇章 天涯明月,相思寄与谁?
莫非第三日晌午方才渐渐有了些意识,浑身虚弱得疼痛,瞧得人影爬在自己床前抹泪,只是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是谁,莫非却凭着那一张模糊的圆脸认出了是榆钱,有些吃力的喃喃道:“榆钱,水!”
榆钱猛的愣住,细细看了又看,又狠狠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确认这次不是幻觉,也不是自己扛不住疲倦睡着了的梦境,顿时跳了起来,却又突然强自令自己镇定下来,快步朝门外走去,一下子拉开门,朝门口守候的太监沉声道:“请冯太医,主子醒了。”那太监慌忙应是,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跑得远了。
做完这一切,榆钱这才回到寝殿东北角黄花梨木圆桌前倒了一盏水,倾出一滴在手背试了试水温,快步走到床前。先将青花瓷盏放在床头水沉香木矮几上,将莫非小心翼翼扶起几分,门外已经轻手轻脚进来几个宫女伺候,此时连忙取过大迎枕,让莫非斜倚在那枕上。榆钱又仔细替她掖好被子。这才端起瓷盏递到莫非唇边,缓缓服侍莫非喝水。
做这些事时,她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屋子里仿佛能听见她急促而有节奏的心跳。她的唇角含着笑,刚刚被绢帕抹干的眼泪却忍不住又滑落了下来。
莫非抿了几口水,待榆钱将茶盏放好,抬眼看了看她,嘴角艰难的浮起一抹笑,低声虚弱道:“傻丫头,眼睛……肿得像核桃似地。”
榆钱终于忍不住双手捂着脸呜呜地纵情哭出声来。这些天的担忧,以及知道主子失去小皇子的心痛与伤心,已经折磨得她快要撑不下来。终于熬到莫非醒来,绷紧的神经陡然放松,若再不纵情哭泣一场。只怕真会憋出什么病来。
只是榆钱一向沉着冷静,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一众宫女被榆钱哭得有些慌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屋子里。此时屋子外走进来一位宫女,面含微笑向一众宫女道:“你去御书房回禀皇上,就说娘娘醒了。你去打些温水来给娘娘擦脸。你去小厨房看看细粥熬好了没。你去看看冯太医来了没。来了便随时跟着,看有什么帮得上手的。你去……”她的语速奇快。一眨眼儿间,便利落的打发了一众慌乱的宫女,众人都朝莫非行了礼,匆匆忙忙的退了出去。
待一众宫女都退走了,那宫女才走到床前曲膝请了个安,轻快道:“莫妃娘娘安好,奴婢灵素。给娘娘请安,娘娘醒过来就好了。”一面说,一面软语温言的朝已经止住哭泣的榆钱道:“榆钱这会子可松口气了,这些日子你也没好好用过顿膳,更没能好好睡一觉,待会儿陪着莫妃娘娘进些细粥便回房休息一阵吧?”
榆钱压住低低的抽泣,应了声“是”,态度极为温和有礼。
那宫女又温和轻快的问:“令公大人专门差人送来了蒙顶山千年人参,待太医来看过,便给娘娘补身子。娘娘可还想吃些什么?”
莫妃失血甚多。唇上发白,微微哆嗦。此时只静静听她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大串儿,声音若银铃般好听,却也不想打断她。此时听她问自己。微微的摇一摇头,问道:“你怎么来了?”这宫女正是御书房奉茶宫女灵素,李柚身边信得过又极为周全细致的人。
灵素微微一笑,道:“圣上打发奴婢过来,说榆钱虽然妥帖,却是伤心着,怕没了方寸。又怕别的人失了照应。”
莫非听见她提及皇帝,身子不由微微一颤,低声问:“皇上回来了么?”
灵素略一顿才道:“前日天没亮便回来了。一回来就来瞧主子,在外头台阶下站了半日功夫。”说到这里,想起一事,低了声音道:“圣上只带了十余骑策马而回,围猎的行驾都是半日后才撤了回来。”
莫非心尖儿一颤,欲言又止:“围猎……”
灵素会意一笑,道:“圣上说了,围猎移到初春进行。”说着指尖遥遥指着莫非脖颈,微笑道:“娘娘您瞧,圣上赏您的。娘娘可千万保重身子。”
莫非抬手向脖子上摸去,一块冰凉入手,心知必定是块玉佩,也不多想,手又无力的垂下,心中想起自己的月牙玉佩,不禁有些黯然,顿时沉默了起来。
灵素看着沉默的莫非,很自然的会错了意,便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
沉默被殿外小宫女的低叫打破,“姑姑。”小宫女的声音胆怯而有些微微颤抖。榆钱便走出去,那小宫女道:“常妃娘娘宫里的紫菡姐姐送来了这个。”说着,小宫女递上一个精巧的金丝楠木雕鸳鸯匣子,待榆钱接过匣子,又悄声道:“玉妃娘娘那边也送来了东西,奴婢不敢接……毕竟是不祥之人……”
“住口!”榆钱连忙打断她的话。虽然玉妃自小产之后便一直有不祥的流言在宫中隐隐传播,但在明仙宫向来是被禁止提及的,“谁给你的胆子?”榆钱的语气越发凌厉,“自己去找侯公公领板子!”
小宫女不敢辩解,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低低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
榆钱捧着匣子到莫非跟前打开,莫非见是一长串颗颗硕大浑圆的佛珠,匣子刚一打开,便有甘甜浓郁的香气溢出。以莫非的心境仍然忍不住低低“嗳哟”了一声,浅浅道:“这是上好的多伽罗佛珠,常妃姐姐怎么这样客气。”又朝榆钱道:“选一样像样的回礼,好生给姐姐送去。用心些选,便是没这多伽罗佛珠珍稀,也要能配得上姐姐品格的。”
榆钱连忙应“是”,又道:“只怕玉妃娘娘那边的人还在主殿候着,说是送了礼来,奴才们不敢接。”
莫非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你赶快去,接了,好好谢过。”顿了顿又道,“玉妃那边不用回礼,让来的人带一句话,就说,‘我知道了。’”
榆钱愣了愣,曲膝道:“奴婢省得。”又朝灵素道,“有劳姐姐看着娘娘,我先出去了。”言罢便退了出去。
……
冯太医来诊了脉,只说要静静养着,又开了方子,倒也没说旁的。
灵素服侍着莫非用了些吃食,又扶着她细细躺好,才源源本本将李柚这两日反常的状况向莫非一一说了,又说了李柚回来那日先去了金辰宫,又来了明仙宫,才去了晗宁殿,晗宁殿出来之后便在明仙宫站了半日,之后两日却没有再去晗宁殿请安,也没有再来明仙宫,只是一味的沉默。反倒是太后,这两日诏了许多老臣喝茶聊天打马吊。
莫非沉默了很久,才费力地说道:“纵然我知道你是慕容云随的钉子,你这样和我说这些事,我依然会很不习惯。更何况,我和慕容云随闹得并不愉快。还有,慕容蓝走了。”
灵素轻轻替她把杯子理了理,压低了声音轻巧笑道:“少主说过,您永远是慕容府的三小姐。至于蓝姑娘,奴婢不懂她为什么走,但奴婢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是说人的心和身体可以在不同的地方。”
莫非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点了点头,断断续续道:“难为……她了……”
灵素也沉默了很长时间,笑道:“圣上很是惦记娘娘。圣上给娘娘的这块玉……”灵素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块晶莹剔透的翠玉上,“这是北庸历代皇帝传承之物。”
莫非听了这句话,陡然愣住,突然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画面,想起今后要做的事,又想起肚子里那个自己还不知道她存在便消逝的生命,怔怔的两行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灵素忙轻快的劝慰道:“娘娘别哭,这会儿可是断然不能够哭的,不然再过几十年,必定落下迎风落泪的毛病。”
莫非有些虚弱,仿佛无意识般喃喃道:“几十年……”灵素仿佛看看到了她唇边的那丝嘲讽,一面替她拭泪,一面温言道:“娘娘还这样年轻,皇上和少主又这样的关心娘娘,娘娘要多想想以后的日子。娘娘是大富大贵之人……”灵素还在轻快的说着什么,莫非却已经听不进去。莫非脑子中只是很讽刺的想到,如果灵素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干什么,还会不会说自己是大富大贵的人?还会不会让自己想想以后的日子?
有些坚持,永远不能改变。
过了片刻,榆钱进来,身后却是万金来了。一进屋子先是规规矩矩给莫非请了安,“奴才参见莫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莫非听见“莫妃”两字,眉角狠狠跳了两下。虽然适才已经从灵素口中得知册封的消息,却依然极不适应这个封号,总有些忐忑地猜测到底是何意思。只听万金恭谨道:“皇上听说娘娘醒了,打发奴才过来。”说着将一缄薛涛笺双手呈上。
榆钱忙接了打开却没有看而是直接递给莫非。那薄薄笺纸上果然是李柚御笔,只写了廖廖数字,正是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天涯明月,相思寄与谁?”
第一六一章 慕容蓝的价码
莫非有些怔怔瞧着那一张墨色凝重,衬着雄峻清逸的字体,正是她画给李柚的那幅画上所题那首诗其中一句。一颗热泪滚落在薛涛笺上,墨迹顿时洇开了来,紧接着那第二颗眼泪又溅落在那泪痕之上。
榆钱看着那几个字,却是极为欣慰的笑了,只是见莫非那般神伤,本来一肚子话,这情形下,倒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跟着默默垂泪。
万金有些尴尬的沉默着,心想:莫妃娘娘如今圣宠正浓,指不定便能真正的福贵起来,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思量半晌,方才温言宽慰道:“圣上着实惦念着娘娘,只是碍着祖宗的规矩,不能来瞧娘娘。这两日当值的奴才们回报,说皇上翻来覆去,连着两夜没睡安生。奴才瞧着,皇上的眼窝子都抠偻了。”见莫非泪光泫然,不敢再说,只低声劝道:“娘娘且珍重身体要紧,别为眼下再伤心了。”
灵素也温言快语的劝道:“娘娘莫要再这样伤心,若让皇上知道,只怕心里会更加难过。为着皇上,娘娘也该爱惜自己才是。”
莫非轻轻点了点头,道:“拿笔来。”
榆钱走到门边,拍了拍手掌,吩咐来人极快的拿来了笔墨,莫非挣扎着坐直了身子,颤抖着手,轻轻喘了口气,极其无力的在那排雄峻的字迹下缓缓写了一行字,然后递给万金,低声道:“万公公,烦你将这笺拿回去。”言罢无力的靠在大迎枕上,身子颤抖不止。
……
万金回到御书房,将那薛涛笺呈给皇帝。李柚缓缓打开来,见薄薄的笺纸泪痕宛然。笔锋极其孱弱不稳的题着几个字,正在自己那句诗下:“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李柚顿时有些恍惚:莫名被打入冷宫那日,自己不能去探望,只好让万金偷偷递去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而莫名让万金带回了自己的那张薛涛笺,在自己的那句话下,也是用鲜血歪歪写着“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明妃含冤远去,不知是生是死。唐子俊被迫留在了司兰国。自己此生,恐怕都再难见明妃一面了。此生负了明妃无法偿还。万不能再负了莫妃。
李柚怔怔半晌,看着眼前的这张笺纸,下面的那行字,仿佛也变成了黯淡的血红色。李柚顿时将笺纸揉成一团,心如刀绞,痛楚难当,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淡淡问道:“说什么了么?”
万金想了想,才仔细答道:“回皇上的话,莫妃娘娘身子还很虚弱。奴才瞧她挣扎着好不容易写了这几个字,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淌泪。”
李柚将手上又攥得更紧了些,只是那张笺纸柔薄轻软。恍若无物,他的心却更沉了一分。
再看不进奏折,李柚在窗边沉默站了很久,便起驾晗宁殿,向太后请安。梅雪寒来报,慕容蓝在给太后针灸调理头风,请皇上稍等片刻。旋即奉了茶退了出去。
“慕容蓝?”李柚沉默着抿了口杯中有些烫的庐山云雾,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如今莫妃的状况那般不好,慕容蓝怎么会在晗宁殿?前日第一个赶到东山报信的也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些不好的想法情不自禁的浮现在李柚脑海,他突然有些愤怒的将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放,猛的起身往外走去。
万金连忙迎到皇帝身后伺候,李柚寒声道:“起驾,去明仙宫。”
万金一楞,只苦着脸叫了声:“皇上……”
皇帝冷冷道:“闭嘴,再敢罗嗦,朕这会儿就打发你去涮马桶。”
万金哭丧着脸道:“皇上,若叫人知道了,只怕奴才连去涮马桶的命都没有了。”
李柚心中有事,没心思理会他,只冷声道:“那就别让人知道,你和王卫陪朕去。”
万金不敢再劝,自然没有人敢劝,皇帝面上的隐怒仿佛随时可能爆发,眼中的明亮仿佛随时可能化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
然而李柚的脚还没有踏出殿门,便被太后略微疲倦的声音唤住。李柚回过头去,脸色已经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如今见着李柚,太后面色虽依旧如常,心中却不免有许多不自在。李柚倒仍是行礼如仪:“给母后请安。”
太后亲自扶起他,笑道:“听说你这两日膳食不好,昨儿晚膳也没用,这样不好,今儿便在这儿陪母后随意用些晚膳,再说是年轻的身子骨,这日理万机的,也要好生养着。”
李柚静静道:“遵旨,谢母后关心。”
太后拉着他的手坐下,才道:“陪母后说说话。”
李柚眼神扫过太后身后垂着眸的慕容蓝,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淡淡问道:“这位是慕容家的蓝姑娘吧?”
慕容蓝连忙上前一步,曲膝道:“奴婢慕容蓝,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柚只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会在太后宫中?”
太后缓缓抚摸着手腕上冰寒玉魄镯,柔声道:“这孩子,哀家早该跟云随要了,也不至于受这么些苦。这孩子精于药理,连针灸之术也极为了得,哀家这头风经她两日针灸调理,竟好了许多。”
皇帝望着慕容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如此,便好好的替太后调理身子,过些日子再回明仙宫不迟。”
慕容蓝面色陡然一变,望向太后。
太后当下便对李柚道“哀家正想和你说起,哀家打算好好抬举抬举这孩子。虽然只是旁系嫡女,毕竟也是功臣之后,也是姓慕容的,在这宫中许多年也没个名分,整天奴婢奴婢的唤着,哀家听着心疼。”
李柚淡淡的道:“宫里的规矩,她是莫妃带进来的,便是莫妃的贴身宫女,不能逾制。”
太后笑道:“莫妃前儿已经赶她出宫了,是哀家瞧她一身本事觉得可惜,厚着脸皮留下了她。如今她已经不是什么贴身宫女,哀家打算收她为义女,也算不得逾制。”
李柚眯着眼看着慕容蓝,仿佛想从慕容蓝此时有些惶恐又有些许喜悦的面孔中看出旁的什么情绪,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看到,有些失望的挥了挥手,随意道:“母后高兴就好。”
太后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望向慕容蓝。慕容蓝连忙跪倒,重重磕头,诚恳道:“谢太后抬爱,谢皇上恩典。”
太后此时方笑着对梅雪寒道:“你去瞧瞧莫妃,就说是哀家的恩旨,待她身子好了,给她办一场隆重的册封礼,封妃毕竟是大事,不能这么马虎着。”说着从手腕上褪下那只冰寒玉魄镯,“将这个赏给她,叫她好生养着,不要胡思乱想,等大好了,再来谢恩吧。”
李柚明知太后这些“恩典”是对要去慕容蓝所开的一个价码,却依然不动声色地默认了这场交易,淡淡道:“谢母后。”
太后心下有些异样,面上却露出和煦的笑,道:“她的位份是你晋的,哀家不过是给了些赏赐罢了,倒还要你替她谢恩。”
……
从晗宁殿出来天色向晚,李柚借着散食的由头,带着万金和王卫,直去了明仙宫。
秋日的天时黑得有些早,待至明仙宫外时,宫里正在掌灯。
李柚径直往主殿走去,还未进殿,远远就闻着一股药香。宫人们此时都在忙着各人的事,加上天色有些昏暗,竟无人留意他们三人进来了。直到走道殿前,小太监才见着,原以为是哪宫又打发人来送东西了,待他们走近看清楚,才唬了一跳,正要跪下接驾,李柚手一摆止住了他,淡淡道:“你家娘娘这会儿歇下了么?”
小太监微微一怔,连忙回话道:“回皇上,太医吩咐娘娘要静养,旁人来探望的,奴才都说娘娘歇下了。”
李柚点了点头,此时万金已经推开了木门,打起了帘子。
李柚却迟疑了一下。万金也不吱声,只静静的打着那布帘,微微一摆头,示意小太监离去。李柚略一昂头,吸了一口气,踏进门槛。
李柚一进门,便觉得一股子药气铺面而来,外间屋内无人,李柚瞧着内屋的大红帘子,听着里面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没来由一阵心慌,手刚刚抬起,却又放下,神色却有些怔仲。
万金连忙抢上一步,将那大红帘子高高打起,皇帝眯了眯眼,一弯腰便进了里间,脚上的鹿皮靴踩在大燕国进贡的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不知为何,却不知为何,李柚的心却跳得仿佛更快了几分。
榆钱在床榻前坐着,专心吹着一碗滚烫的药,忽然觉得有影子晃动,猛然抬头,见是皇帝,唬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药碗。李柚本想制止她发出声响的手刚刚抬起,还没来的及做出那习惯性的一摆,榆钱已经惊叫道:“皇上。”
莫非睁开眼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光彩,仿佛秋夜天空刚刚挂满黑布的星星,清冽照人。
李柚怔在了那里。
……
莫妃161_第一六一章 慕容蓝的价码
第一六二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莫妃2_六二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月白色轻罗帐幔间,只见莫非斜倚在大迎枕上,浅粉底色金线绣芙蓉图案衬着她一张清减消瘦的脸并无半分血色,那墨玉似的长发顺着迎枕滑淌而下,随意而散慢地垂着,如墨色流瀑般,越加显得面色苍白孱弱。
她睁开眼来,明亮的眸子静静望着李柚,又慢慢阖上了眼帘,沉寂一瞬,又重新睁开,似乎这样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确定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嘴角淡淡浮起一抹笑,眼里却淡淡浮起一丝迷朦的水意,慢慢便凝成泪光,泫然欲泣。
李柚进了两步,却又站住。此时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却都哽在喉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眼光落在莫非光洁苍白若皎月的脸上,再也移不开目光去。
莫非唇角有些微微颤动,仿佛是极力自持,想保持那抹笑意,终究眼中的雾气还是化成一滴眼泪,顺着明月一样的面庞滚落,落入长长黑发之间,转瞬就不见了。
李柚心里一痛,有些后悔没有追着她回来,又有些恨她那般任性的跑掉,但更多的,仿佛还是爱怜的情绪。一时间心绪如麻,纠葛千结。眼睁睁看着她那般伤心难过到了极处,嘴角微动,始终未能说出话来。
榆钱又是伤心又是着急,回过神来连忙抹了抹眼角的泪,低声道:“奴婢去看看人参汤熬好了没有。”说着重重磕了一个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直到听到那声不知是榆钱故意还是惶恐而弄出的“嘭”地一声响亮关门声,李柚才回过神来,慢慢的走近床前。
莫非也回过神来,身子微微一挣,垂眸掩去眼中的惶然凄凉。脸上依旧苍白无丝毫血色,隐隐泛着青白之色的薄唇轻启,柔柔唤道:“李柚……”垂着眸。眼睫毛越发显得纤长而浓密,如蝶翼般轻轻覆在眼上,翕合间偶然瞥见眼波。却是清清泠泠。泪水无声而下,心里有千言万语。便这一声轻唤,便哽在那里。她很想说声“对不起!”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声“对不起”,该如何向李柚解释?是否要告诉他,因为自己的坚持和任性,因为自认为完美的计划,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陡闻那一声轻唤,那声显得有些大逆不道。但自从月胧纱自己受伤之后,每每两人单独相处之际,都会听到的两个字,李柚的心悠地一紧,像是心头上被人用刀绞着,直痛得咄咄逼人,痛得有些窒息的意味。他几步走到床前,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抱住。这样沉默抱了许久,直到胸膛衣衫上威武的金线龙头纹被无声的泪水彻底打湿。李柚才将下巴轻轻抵住她头顶的秀发,低低道:“傻瓜!”
没有人回答,李柚低头凝望,怀中的人儿已经睡着了。睡得那般深沉,只是眼角犹有泪痕,眉头依然微微蹙着,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李柚嘴角浮起一缕笑意,斜侧着身子坐在炕上,纹丝不动。这是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坐得久了,手臂隐隐的有些发酸,半放在床沿的右腿有些发麻,只是此时他一点都不想动,只想这样静静的抱着她,成为她唯一的温暖安慰和依靠。哪怕就这样静静的抱一夜,哪怕就这样静静的抱一生一世,他也愿意。
只是有人是不愿意的。万金焦急地看着天色,终于忍不住苦着脸来催促,夜色深了,宫门要下钥了。他又抱紧了一分怀中轻软的身子,将下巴抵在她的长发间,熟悉的幽香萦绕着他,教他万般不舍。只是他这趟是瞒着人过来的,若是太晚回去,闹出什么动静,只怕会很麻烦。见莫非睡得还深沉,小心翼翼的反手去掉迎枕,扶着她的身子缓缓躺平,然后悄悄抽出手臂来,又俯着身子静静的看了她苍白绝美滴容颜片刻,这才缓缓的直起身子。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向莫非望去,却见她眼帘微微一颤,仿佛坠入梦魇之中。李柚心中难过,向她微涩一笑,低声呢喃道:“我走了,等着我!我会回来。那时候,我要这天下没有你不能去之所在,要这天下再没有人能威胁你的生命。要你为我生许多皇子和公主!”言罢头也不回的转过隔扇去,拉门而出。
关门声响起,莫非的眼缓缓睁开,手却拉过被子蒙住头。被子里传出压抑的抽泣,伴随着被子轻轻的颤抖,许久,被子里伴着颤抖和哭泣传出几个模糊的字:“对…不起……李柚……对不起!”
……
李柚连夜传旨慕容云随,两人在御书房秉烛夜谈,整整一宿。
第二日早朝,李柚宣布了几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便是取消爵位传承制,表示今后爵位将会论功行赏,并且一代而终。例如慕容霸秋的定国公爵位,原本是可以传给下一任家主并世世代代享有荣耀,而现在,却要跟着慕容霸秋进棺材,进祠堂了。更表明,那些凭着科举或是战功出身的贫寒之士,只要能力够,便有可能获得爵位府邸,自高处俯视那些原本高高在上却又不学无术靠着父辈甚至祖父曾祖拼回来的爵位耀武扬威的世家子弟。
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那些平日里站在队列里打瞌睡无所事事只知道跟着众人说皇上英明的大人们仿佛突然睡醒了,精气神十足的举着笏板走到殿中,翻动着嘴唇喷溅着唾沫侃侃而谈,表达着自己的忠心以及坚决不同意。
甚至有位言官表示他愿意效法先贤撞柱血谏。众人注意到他正是西州吴家那位不学无术的二公子,靠着父亲的爵位以及无数钱财开路,终于混一个言官的闲职,但上任以来从来都是站在中后不起眼的位置垂着眼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睡,总之从未行使过一次规谏之责。没想到第一次作规谏,便要血谏。众大臣皱了皱眉,露出或鄙夷或了然或冷笑或看戏的神色,然而那位吴家二公子并没有实现他撞一撞大殿金柱
莫妃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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