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到现在为止,何萧与白露的事尘埃落定了,但我却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就像打了一场自己不知道自己位置在哪儿的仗一样。
某些话,纵然是亲密如夫妻也没办法说,我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憋得我有点难受了,于是给沈末打了电话。再不找人诉说,我都快要被憋炸了。
这一次沈末在他的无名居,依然用最好的茶招待我。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修养,他的气色好了不少,看到我还是那副万事不挂心的笑,拉出椅子让我坐好,对我说:“你们家最近看似平静,实则风起云涌的,好一出大戏。”
我苦笑连连:“你说现在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嫁入豪门,何家算是小豪门了吧,谁也想不到嫁进去以后,事情这么多。”
他笑了:“多?我看并不多。现在但凡事业有成的,家族兴旺的,哪一个家里没有这些糟心事儿。特别是在国内,现在整个的婚恋观和价值观都是歪的,把感情和婚姻当成一场交易的人不在少数,甚至现在的主流媒体都说我,女人的婚姻等于第二次投胎……”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声,“我也是受害人。”
我知道他想起了谁,也特别无语,想了半晌才说:“在这种环境里,大家才重又提及门当户对的问题,如果我爸妈尚在,或许与何家,我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何家的这些事,也不敢拿我当不在存在一样。”
沈末没说话,伸过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想了,依现在看,最好和何萧划清关系,不管家产分的多还是少,早出来早清净。”
他说的何尝不是我所想,只是恐怕没那么容易。
“你的事怎么样了?”我看着他问,“看气色,是不是解决干净了?”
他这才豁然笑了起来:“不错,现在察颜观色的功夫见长,能看到我现在的状态了。”
“你和我好歹也是几年的关系了,你对我没设防。”我说。
沈末说:“我的事处理好了,只不过钱上有些紧张,还好有这家餐馆和海外那三家分店,勉强维持得住,沈秋那边还好,所有的中档私房菜让他自己去管,倒也顺手。”
“你们就这样重修旧好了?”我问。
“我和他,到底都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原来那些年我对他的敌意,来自于我自己,与他无关。他对我,一直都是尊重有加的,这一次的事我也算是认清了自己心里过不去的坎儿。”沈末看起来表情柔和了许多,“我的事,和沈秋没关系,一直都是我的成见。”
亲兄弟,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心里叹了一句。
“不过,还是感谢你歪打正着,把我和沈秋之间的矛盾解开了。我们下周一起去给爸妈上坟。我离开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去过。甚至他们离世的时候,都通知不到我,现在想想确实有点过分了。”沈末说。
人总是这样,越长大越温柔。你的成功和成熟,是你对待所有一切的态度都柔软起来。年轻的时候,我们锋芒四露,就像举着长矛和风车决斗的唐诘诃德。现在,我们看风是风,看云是云,多了很多从容。
“沈秋说有时间想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我替你回绝了,这种刻意的道谢,也没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当时也是出于自私,为了自己的事才把我扯进混水。我倒是好人有好报,因祸得福了。”沈末说得毫不客气。
我呵呵一笑:“对,不必谢我。人在这世上,有时候算计太过,最后掉坑里的反而是自己。”
我们都没再说话,沈末重又给我倒了一杯茶说:“接下来你都想好了?楚毅那边你真的因为这一场牢狱之灾,就原谅他了?”
我说不出话来,想要原谅楚毅,谈何容易。但是他与我纠缠最深,家里的,父母的,孩子的,公司的……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让两个人的世界彻底交融,想要把他从生活中剔除出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说不上原谅,只是因为孩子,勉强给他留一点面子。如果他的改过自新了,孩子们和他有亲近,我不再干涉了。”我想了想说。
沈末在一旁点头,自己端起茶杯对我说:“以茶代酒,喝一杯吧。也算我们都守得云开见天明。”
我笑了,与他轻轻碰杯。
古朴的紫砂茶具碰到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悦耳极了。
我们是老友旧交,说起话来毫不顾忌,每个人都随心所欲,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我把楚毅的现状和沈末说了。他听了以后沉默了良久,说:“这个结局,对楚毅来说是最好的,如果他在里面扛得住,表现良好的话,应该会有减刑,再过七八年出来,也说不定。不过,他还是聪明的,知道如果由着你游离在公司的管理以外,他出来以后必定什么都落不下来。你到底还是有勇气的,为了孩子,去接管他的公司。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宁愿这些公司统统破产,也不会帮他的。”
沈末说中我心里所想,轻叹一声:“为了元元和童童,迫不得已。他说的那些理由,唯一条打动我的就是,不想让三个孩子之间差距太大。这些算是给两个孩子留下来的。他也抓住我的软肋,为了他我不愿意;为了孩子,我就无法拒绝了。”
越聊,心里的无奈感越是强。
人在这个世上,总要学会让步学会妥协,向世事,向社会,向曾经的那些错误妥协。
与沈末一个下午的海聊,心里的郁结之情总算解开了。
接下来,又是继续的工作和奋斗,还有回家以后面对两张我看得有些腻烦的脸。
何萧与白露的修成正果,让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何连成理解我的感受,每天下班都极早,尽量天天在公司楼下等我。时间久了,公司竟然有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何连成居心叵测,是为了钱才和我在一起的。
听到这些,我不由笑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何连成什么时候成了为钱和我在一起的人了?曾经,大家都说我就是图何连成以及何家的家产,才死皮赖脸的跟在他身后的。
人活在世上,难免是被人说说的,之后或许也会说说别人,然后一辈子就过去了。
何则林与白临启在一起喝过几次茶,两位老人不知怎么就达成了协议,何萧与白露的婚期很快就定了。
现在是帝都的秋季,一年当中最美丽的季节。
两家都是财大气粗,在何萧与白露的婚礼上又想拼命挽回面子,商议的结果是在去马尔代夫包下一座小岛举行婚礼,两家的至亲都承包机过去。
这个消息一确定,何连成怕我多想,特意跑去公司楼下给我打了电话。
我觉得他的小心让我感动,如果放在几年前,两个儿子婚礼的不同待遇,会让我觉得心里难过,但是现在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与何连成之间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需要用一生去回忆的记忆了,不需要在婚礼上再格外花费心思。
何况,何萧和白露的婚礼,总给我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就像两个极力想隐瞒什么东西一样。
“我们五周年纪念的时候,我给你一个你心目中的完美婚礼。”何连成对于此事,哀怨比我还要大,嘟起嘴说。
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不由笑了,伸手过去摸了一下他的脸,安慰说:“他们婚礼以后,公司就会进行分割吧,到时不管拿到多少,我也不想和他们在一起了。这种人,和我完全不一路,我怕时间长了出事。”
何连成点了点头说:“好,我最近正在和老爸商议这件事。”说完以后,他想了想说,“白霜找到我了,她和我想法是一样的。”
我们不约而同,笑了。
最让我们感到无力的,往往是亲近的人。
我现在接管了楚毅公司百分之六十的事务,虽然不及楚毅在位时能让公司发展壮大起来,但维持下去应该问题不大。
人的视界开拓以后,对于这些身边的儿女情长,似乎就真的没那么关注了。每天要忙公司九个小时,回家以后陪孩子两个小时,其它的时间要陪老公……我天天这么忙着过自己的日子,哪有更多的时间去关注何萧与白露。
在秋色乍凉的时候,何萧与白露要举行婚礼了。
双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通知到了,最后确定能去的人还真不少,比我与何连成的婚礼不知要热闹多少。
我拿到婚礼时间表以后,匆忙安排了一下公司的事,然后给家里两大三小都准备了到那边穿的衣服等等,纵然有曹姨帮忙,整理行李箱还是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宽宽很不理解地问:“妈妈,为什么叔叔的婚礼这么热闹?”
“这个嘛。”我抱了他一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着怎么解释,“叔叔喜欢热闹,爸妈喜欢静,自然不太一样。还有,就是爸爸太忙,要管理公司,叔叔现在身上没那么多的职务。”
这个解释,他显然不满意,我也不满意。
但孩子到底是孩子,没过多长时间他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事物吸引了,没再继续追问。
婚礼现场浪漫得如同童话世界,背景是蓝得透亮的大海,洁白的沙滩,新鲜的玫瑰、百合、当地的三色花……婚礼用花都是空运过来的,娇艳欲滴。
白露身材恢复得很好,穿上露背的抹胸式婚纱,漂亮的蝴蝶骨和锁骨都露了出来,整个人就像是从画片里走出来的完美新娘,漂亮到让人不能直视。
上一次她在婚礼上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这一次,真的是漂亮极了。
何萧现在气色恢复得不错,整个人精神焕发,一对眼睛也格外有神,西装让他的人高挑得没话说。
两人往一起一站,天定的金童玉女。
所有来宾都在对何则林和白临启说着祝福的话,整个婚礼的气氛好到爆棚。
可能是因为有了上一次婚礼出事的经验,这一次的婚礼现场安保做得特别到位,我听何连成说白家甚至请了三家专门做安保的公司在各个入口片检查,没有请柬的人一概不准入内。
我与何连成算是亲近的人,与白霜坐在一排。
隔着两三个人望过去,白霜看着台上的那一对壁人,喜悦的表情就像一张面具。嗯,很好,大家都是在戴着面具。
三个孩子第一次见到这种浪漫又奢华的场面,宽宽在新人交换好戒指时,童言无忌地对我说:“妈妈,等我长大了,也要这么娶你。”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等他长大以后才会知道,所谓婚姻真的不像看起来那么美好。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孩子能够比我幸福,找一个喜欢的人,然后无风无浪的过一辈子。
婚礼过后,就是宴会时间,何萧与白露依着国内的规矩挨桌的敬酒。
我们属于至亲,座位比较靠前,他们敬完了父母以后,就到了我们这一桌上。
何萧端着酒杯,站在我与何连成面前,眼睛里净是真诚,他说:“谢谢大哥大嫂参加我的婚礼!”
说完一饮而尽,白露满眼幸福地看着身边的那个男人,也喝尽了手里的酒。等到离开我们这张桌子时,何萧低声关切地问白露:“怎么样,要是觉得不舒服,接下来我代你喝。”
听着他们的话,白霜忽然开口,幽幽道:“他要是能这样待露露一辈子,白家的脸也算是丢值了。”
我不知道如何劝她,只知道对于何萧,我们现在都不去想他会怎么样了。只想早点把财产分割清楚,吃亏也罢,占便宜也好,就此打住吧。
正文 164 浪漫而是奢华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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