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程新没有任何反应。急皱着眉。眼睑下的眼珠子乱动着。
曹姨看到他的状态。担心地对我说:“差不多两个小时就闹这么一会儿。大夫说只能看他自己恢复。这可怎么恢复呀。”
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看着他的脸。想在他的眉眼间找到我熟悉的感觉。可惜没有。
他的表情固执而倔强。就像一个不服输的石像。
这种状态持续了有十几分钟。他慢慢平静下来。然后松开了我的手。我刚准备抽出手走开。又被他一下握住。紧接着我听到他喊了一声:“乐怡。”
“我在呢。”我俯在他耳边说轻声说着。
“乐怡。别走。”他又说了一句。
“我没走。我一直都在呢。”我连忙安慰梦境里惊慌失措的何连成。
在他说出我名字的那一刻。他不是那个坚硬如铁的程新。他是何连成。柔和的何连成。
他终于握着我的手。放松了呼吸睡了过去。
曹姨在一边松了一口气。看着我说:“还好你在。比刚才好多了。他现在睡着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儿。”
我摇了摇头:“曹姨。老爷子一晚上没睡。你过去看一下吧。看能不能给他买点吃的。我这个样子出不去的。”
“好。我现在就去。”曹姨说着。站起来就走。
家里人口稀少。平时看不出坏处。只要一有人住院。马上人手不够使。原来何则林是完全相信公司的秘书的。有时住院都让秘书守着。这一次宽宽的事一闹。不仅是他。连我也太相信别人了。只要不是一个屋檐下住着的。我看着都觉得他们能把孩子马上别走。
曹姨走了不到一个小时。程新醒了过来。看到在一边守着的是我很惊讶。然后马上问:“你怎么样了?不在床上躺着。坐这儿干什么?”
“我没什么问题。都是皮外伤。”我看着他担心地问。“你现在觉得头上怎么样?还疼不疼?”
“有点。”他晃了一下脑袋说。“我就记得自己从楼上掉下来了。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醒过来以后就在医院了。看样子是没死。而且也没受伤。”
他显然是清醒了。看了看自己的手。扶着床往后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说。“你比我伤重多了。你躺着。你躺着……”
一个“躺”字还没说完。他脸色有点难看。一扶头整个人就往后倒了过去。
我眼疾手快。马上扶了他一把。才没让他从床上摔下来。把枕头在他脑后垫好问:“是不是还不舒服。先别撑强了。”
“我头怎么这么疼。是不是躺得时间太长了。”他晃了晃脑袋。
果然。他又把刚刚在梦里想到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无奈地笑了笑说:“选躺着吧。你的片子还没出来。等一会看医生怎么说。只要脑子没受伤。休息几天就好了。”
“一点外伤都没有。里面怎么会受伤?”他摸了摸脑袋和我说。
我也希望一切如他所想。千万不要出什么问题了。
“刚才宽宽过来了。这会儿去哪儿了。”他又问。
“睡觉了。何叔叔看着呢。”我说。
“哦。”他应了一声顺势靠着枕头半躺起来。顶着紧闭的门看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对一旁的我说:“乐怡。我脑子里现在好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仗。一个说自己是何连成。一个是程新。我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不管你是谁。好好的就行。”我已经对他能够想起原来的一切失去了信心。
“刚才我是不是说什么话了?”他问。
“没有。”我摇着头笑道。“你刚才没说什么。就是睡得不太安稳。”
“乐怡。你是不是在一个很小很小的房子里住过?”他又问。
我心里一动。假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多小。大概什么样子的?我在北京租房子住。所以搬家也是经常的。大的小的房子都住过。”
“哦。我感觉怪怪的。刚才做梦好像梦到自己在一个楼下面等你。我没上去却知道上面的房子不大。客厅放了沙发以后基本放不下其它东西了。我在楼下就一直盯着你的窗口。我还奇怪。自己怎么不上去呢。”他一脸的不解。
他刚才说的是属于何连成的记忆。但是他表述的语气却是程新的感受。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在回忆同一件事。
我不知自己应该是喜还是悲。想了一会儿用最平和的语气问:“你想不想知道。在你失忆以前。何连成曾和我经历过的一切?”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看着我盯了半天才说:“我想想。”
我知道他的犹豫。我能说出这句话也是用了很大的勇气。说实话和一个感觉完全陌生的人。说自己和爱人的亲密事。我没这个习惯。
分享别人的秘密。我想程新也没这个习惯。
就在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病房被推开了。我们一起抬起头。看到了何连成的大姨妈袁征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你也在?”她有点惊讶地问。
我点头。心说我当然在了。宽宽出的事。我怎么可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