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则林是什么样的人!他都快成精了,何连成一开口他就知道目的何在,笑着没接他的话,装作不经意地说:“听说昨天你在会议上与那几个董事意见相左?”
“他们都极力主张蓝华宣布破产,我不同意。我一心一意做起来的公司,因为一个失误就要倒闭?”何连成反问。
“开公司看的就是利润,利润不好迅速斩仓有什么不对?”何则林接过何连成递过去的毛巾,擦干净了手说,“我下楼散散步。”
“医生不是说让静卧休息吗?”何连成扶住他问。
“放心吧,你老爸不是纸糊的。”何则林拍了拍他的手说,“让乐怡陪我下去,我电脑里有几份文件,你按我刚才和你讲的意思批复一下,明天一早他们就要用到。”
“爸,你可别……”何连成听到他指名让我下去,马上警惕起来。
“别什么?”何则林抬眼问他。
“没事,咱们下去。”我打断何连成的话,他要是说出“别刁难乐怡”这句话,我这辈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男人虽然不像女人那么小心眼儿,但是对于把儿子从自身边拐走的,又没好感的女人,也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何连成一眨眼明白我的意思,笑着说:“别散步时间太长。”
何则林笑笑,和我一起出了病房的门。
这里的住院部楼下绿化很好,人工堆山做的小湖景公园,花树林立,每栋楼三五层不等,每层只住一个病人,病房堪比总统套房。
帝都的初夏,气候刚刚好,各色花树开得正艳。我们走在湖边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他在我身前半步,小宽宽好奇地盯着这个头发花白,这两天出镜率超高的老人,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从树下经过,低低的枝桠擦着我头顶过去时,他总会伸手揪一两片树叶,一刻也不愿意闲着。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着,绕湖半圈以后,有一个木格亭,他回头看我一眼说:“坐一会儿?”说着他坐了下来,我也在距离他三尺来远的木头条凳上坐下。
“乐怡,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近情理,怎么都不肯接纳你,不同意你与连成的婚事。”何则林看着我,很平静地问。
我想了想说:“不,我理解您的想法,您觉得我配不上您儿子。”
依稀记得何则林与我某次谈话中说到过,他儿子应该有更合适的妻子。
“不是,你弄错了。”他伸手接过宽宽递过去的树叶,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和宽宽玩了一会儿。我等着他的话,没开口,一切都静谧极了。
四周不远处的缓坡上错别有致分布着景观灯,他的笑在不甚明了的灯光下有点意味不清,看不懂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宽宽大概在我怀里呆不住了,迅速爬了下去,扶着长条的木凳子沿着学走路。
“我弄错了?不太懂您的意思。”我一只手扶着宽宽后背,生怕他不知道防备身子,突然摔倒。
“刚开始,连成把你往翰华安排,我觉得他只是迷上你一张脸,根本没放在心上。男人年轻的时候难免都会有那么几次奋不顾身的心动。我当时想,他用不了多久就会丢开,谁知竟然对你上了心。”何则林也垂目看着宽宽,“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每一件都出乎我意料。不过,我可以澄清一下,我只是不喜欢你和连成一起,却从来没在背后做过什么。”何则林正说着,宽宽一个没扶好,身子往后一闪,他忙弯腰扶住了宽宽。
“除您以外,我真想不出来到底还有谁会这么反对我和连成在一起。”我真正震惊的是他话的内容,而不是态度。
何则林多年的商业习惯,让他在解释和承诺时,说出来的话绝不会有半句虚言。所以我才会感到震惊,如果他没有做任何事,是谁在幕后推动这一切。让我与何则林产生误会,拉到了各种仇视和刁难。在何连成的交际圈里,我寸步难行,没有一个人肯接纳我。甚至现在,何连成也被他的那个圈子所排斥!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没出手,也有人在想尽一切办法拆散你们?”他问。
我点了点头,他的话把我说迷糊了。我真不知道还有谁会办这么脑缺的事儿,又不是自己的家事,费尽心机做什么?何况,做这一切安排,还要有不少成本。
“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是独立的。你们在不知不觉中树敌了,即使我不反对,恐怕要真的走到一起也很难。你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倒觉得连成配不上你。”何则林说,“你比他有主意,比他心智坚韧,比他更懂得进退有度。”
何则林能这样夸我,让我觉得很惊讶,不过我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抬头说:“我觉得感情的事,很难用配不配得上来做评价。不管您接受不接受我,您是他父亲,我一样尊重您。至于将来能怎么样,要怎么样,也得先做后说。现在连成的公司确实经营不太好,您计划如何处理?还是我离开就给他机会,我留下就死路一条吗?”
我听得清楚,何则林话里的意思。他对我与何连成之间的事,最大的容忍是:不反对,也不同意。我们既然能平静谈话,我想替连成问一下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