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未知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70部分阅读
说,你这般为她好,一待她转过弯来,必也会懂得。”
前于明代有新娘被大风在喜轿里刮走一事,非某自撰,乃是根据明朝笔记中所述(真实与否,不讨论),摘取出来,仅作上一章铃铛见小姐不在房里四处找不到了便大呼小叫的理由。
正文99 内院两个婢女
“感恩倒是没得说,她爹娘对我家倒是忠心,只是她姆妈,可是个暴脾气,又不喜她是个女孩,时常只要一个错处,抓来便是一顿暴打,嘴上训骂那是家常便饭。到得我家里,我姆妈不喜她这般,常多加约束,铃铛才少挨了好些打骂。只她这性子,其实也只能干些粗活,后院里的事,她倒真不行,远没有以前侍候我的萍姐好……”华嫣说到这里,见表妹听得投入,便又道:“不过,她这人倒是没坏心眼,对我家亦是忠心得很,除了些小毛病惹出来小事,至少不用我防着她。如今,家里虽不富裕,可是过她家之手的钱财,也是不贪墨半厘的,手脚倒是极干净。这个颇得姆妈放心。思来,也怨我平素对她管教不严,如今表妹一来,让你见到家里这般没了体统。”
文箐见她这般自责,因下人言行不当反而最后检讨到自身,可见是一个宽于待人,严于律己的人。劝解道:“表姐也勿要自责。她的错处怎么能怪罪到您身上。我瞧你也是性子软,好脾气,莫要纵了她,认为小事便不当回事,出了错你总帮着她兜着。”
华嫣点头,有些事在心里憋得久了,没个人说得,如今可算是遇得表妹,情投意合:“箐妹说得极是,我便是常可怜她,舍不得训她。今次你是见着了她大呼小叫的唤来姆妈,上回小弟的奶妈手脚不干净,虽是她揭发有功,可是她那般大喊出来,终是撕破大家脸面,姆妈也不得不辞了她,这才让小弟饿得难过,幸而你来了。”
文箐想了老太太身边的阿惠,干活也是个麻利的,昨日竟敢在老太太面前说舅姆的事,看来同铃铛相比,有天壤之别。忍不住打听一句:“唉,她这还是不太懂得规矩,你一日罚她背家规三遍,日日让她背,定会谨记了。只怕到时也能练出个阿惠姐来。我见她在外祖母面前,倒是极得重用的。”
华嫣一愣,道:“你说的法子我改日里试试。阿惠么,毕竟比她铃铛大一些,打小服侍祖母,由她爹及祖上始,便跟在家里的,自是规矩懂得多,不会行差踏错。平素我姆妈,有些事要请教祖母,只祖母在念经打扰不得,多得阿惠提醒。”
文箐不晓得她这般说是极委婉,还是有别的缘故,只是这话却是平平,分明不象说铃铛那般带足了喜怒感情。仍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阿惠比铃铛大?那上次我问铃铛,还说差不多年纪呢。”
“大了二三岁呢。”华嫣纠正道。
文箐点头“哦”了一声,“我说呢,看着比铃铛可是懂事好多。既是这般大了,应该到了出嫁年纪,可是许了人?”
这话题华嫣好似不太愿意回答,面上有些犹豫,张口欲言又闭上了嘴,只摇了摇头。想来是难言之隐,文箐再也问不得了,只好改问一句:“那刘大管事既然自己开了铺子,自己做了东家,料来家里也缺人事,怎的还乐意阿惠留在咱们家?这么说来,也是个极忠心的了。”
华嫣想了想,慎重地:“是吧。说来我们家待刘家极是不薄的。祖母很是看中刘大管事的能力,故而也喜欢她,早先,刘大管事也乐意这般。”此后,再不多说。
文箐一想,这也算是沈家的家事,自己再问,难免要引起表姐不痛快了。等到后来,把一些事弄得个水落石出时,她才晓得自己这些问话,让华嫣多难堪。
又说到铃铛,华嫣叹气:“铃铛总是记吃不记打故而也不记恨;做事麻利,可是一快了便是老犯错;认错快可是又老犯……想起她来,常常又气又恨的。我教她些别的吧,比如认字,她倒是忘得快,若是同她讲些故事来,她倒是记得牢。便是那个大风吹走新娘的事,这还是她来我家,我同萍姐他们聊起的,她听过,竟然还记得。你说,这等无用的事,她记得牢作甚?”
文箐心里想,只怕是用心程度不一样,正如有人学习上不太好,可是在别的事上却是表现超常,当然,也许是学习与教学方法不当。她扯开话来,道:“哦,那大风还真能吹走一个大活人?”文简也十分好奇大风能吹走人还活着,便央着表姐快讲。
华嫣见表妹表弟十分好奇,便耐心解释道:“可不是,早先几年,听我爹提起,道是他在外头做生意,听得那家人说的。刮了一场大风,愣是把他们家出嫁的娘子从轿子里凭空刮没了,等找到时,却是隔了一个村子的大树上呢。你说奇也不奇?”
文箐想不会是龙卷风吧。八卦道:“倒真是奇事。后来那娘子婚事可是照常?”
华嫣摇头道:“我也是听姆妈说得,至于女子出嫁的事,倒是不方便问得。谁晓得后来如何,只是好端端的喜事,被大风这么一吹,只怕也会生出不少事来。”
二人说得许多话,早到了吃早饭时辰,铃铛红肿着眼睛提了食盒过来,显然方才是出去又哭过了。
华嫣看了看她,开口想说话,又皱了下眉头,终是只埋头吃饭。
铃铛儿立在一旁,手足无措,忐忑不安看着小姐,又看看表小姐。
文箐见铃铛提了食盒出去,道:“灶上水壶的水快烧干了,我且提壶凉水来。”
华嫣本想说让铃铛来就是了,可一见表妹似乎另有心事的表情,便道:“劳烦了,只是莫要提多了,且够这一小壶便足矣,小心伤着了。表弟我看着。”
文箐出门时,见铃铛走路实在是快,居然早下了楼。立时亦跟着下楼,却发现铃铛已走到廊下拐角处,站在那儿,手上还抹了下泪。
由于只见得她背影,故而也不知到底怎么了,文箐一时紧张,便立马上前去,才行得几步,却听得她是在同人争嘴。
仔细一听,另一个人居然是阿惠。
外表看起来极为和气又十分得宠的阿惠也会同铃铛计较?
“……你别老说风凉话。我晓得,今日早上若不是你说甚么大风吹跑了新娘,我也不会着急去找奶奶”铃铛语气有些气愤。
“你自己找奶奶,与我何干?莫要扯我身上来……”阿惠坚决不承认。
“我是笨,才老会上你的当。那日奶妈拿家里钱的事,本来是你喊出来的,你偏道是嗓子不好,让我帮着你喊后来奶奶便赖我”铃铛越想越气。
“你不是得了赏钱了么?莫要得了便宜还卖 乖,不感激我,反而责怪起我来了我见你姆妈老打你,让你领赏钱得你姆妈欢喜,如今,倒成了我的不好了。”阿惠语气中带了十足埋怨味道。
铃铛似乎无话,半晌没吭声。过得一会儿,方听她道:“你这人,我是看不透。只是,我同你明白说,我再不听你的。枉我把你当亲姐姐看待,甚么事都告诉你,我现在虽没想明白,可是日后我是再不同你说这些的你也莫要找我来”
铃铛说完,提了食盒便要走,却好似被阿惠拦住,道:“我说你,你莫要不知好歹。是谁推荐你才能在奶奶与小姐面前做活领钱的?想当初,离开苏州,这份差事,多少人想要,我自己都不曾领得,好意帮于你。你如今,倒是同我计较起来了。哪个不想在奶奶面前办事,还能见识得外面的人与事,你却嫌这嫌那的,我要是捅到老太太面前,我看够你吃你一壶的”
然后,文箐也不知那边到底如何,只见铃铛身子一偏,食盒便差点儿撞到墙上去,一个踉跄后,怒道:“好好的,你作甚伸出手来差点儿又让我磕着碗碟……”
阿惠好似在笑:“我是伸手来帮你提而已。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懒得帮你。我走了。你且等着你姆妈那一顿打吧。”
铃铛放下食盒,气恨恨地在那儿一跺脚,蹲下来,双臂抱着膝盖,头亦埋起来,蜷在那儿。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做甚么,过得一会儿,方才站起来。
文箐这是方才走过去,问道:“铃铛姐,你不要紧吧?”
铃铛听得背后表小姐叫自己,吓了一跳,腾地便转过身来,惊疑不定。不过,见表小姐离自己有几码远呢,并不是在跟前,敛了心神,稍有些不自在,又急着赶紧抹了脸上的泪,应道:“表小姐……”
文箐正视她红肿的眼,道:“我是来向铃铛姐赔礼的。今日这事,都赖我昨夜做恶梦,才连累了你。只是表姐说的一些话,也是有口无心,你莫要往心里去。”
铃铛不敢对视,只低下头道:“我晓得,表小姐您这是为我开脱,小姐训我骂我亦是为了我好。我今日那般鲁莽行径,失了规矩,自是吓着大家,如今也是真晓得错了。”过了一会儿又抬头,坚定地道:“表小姐,麻烦你同小姐说一声,莫要生我的气了。铃铛这条命都是小姐的,莫说是训我骂我打我,我绝不会有别的想法的。日后我再犯些错,小姐只管训骂,让我多长记性,我定是好生改正便是。我也晓得,年龄渐增,留在家里的时日渐少,只求小姐看在我做事勤快的份上,多留我几年……”
文箐心想她果真是被“嫁人”吓怕了,便道:“好了,这番话你先时要这般说来,你们家小姐又哪里会提嫁人的事?如今你让表姐下不了台,且把这番话过会儿说与她听,她有了台阶,自然也就不计较了。”
铃铛顿了下脚步,抬头看表小姐,道:“真的?表小姐,我这般说来,小姐便不会生气?你不晓得,我是个不会说话的,心里的话就是怎么也说不好,到嘴边的话总是让人听不顺耳,越是着急想往好里说,越是笨嘴笨舌的……”
文箐心想,你是够嘴笨的,“谁都有说错话的时候,只是既跟在你们家奶奶与小姐身边,多学着她们些便是了。日后要是着急说话,你便多吸几次气,想来能缓和一些内心紧张。我且同你说一两句,表姐又没说要嫁你,不过是举个例子罢了,你且放宽心,你要是不乐意嫁,只要把事一桩桩办好,不让她操心,若是做到她离不得你,不就好办了?届时,她自会照应你到底。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铃铛反射弧果然长,这番话听完好久,都快走到厨房了,方醒悟过来,惊喜地道:“真的?表小姐,你这主意甚好,我定是小心做事,再不马虎,让小姐满意。”
文箐心想我不过是哄你罢了,不想让你哭丧着一张脸见到沈吴氏与沈老太太罢了,免得你精神恍忽,再做错事惹出是非来。“你有这想法,便是好事。日后做事多用心些,说话行事前多想一下,不要马上就去说去做,你家小姐教你的,你需得谨记,遇到不明白的,宁愿多问也切忌自作主张。表姐定然能见得你转变,保不齐就高兴了,也乐意教你更多。如此一来,你让她这般满意,她何必早早让你嫁人?”
铃铛得了表小姐宽心,一个劲儿感谢,似吃了定心丸,果然便面上没了凄容,走起路来亦是轻快了些。听得表小姐要提水,便坚持这个自己来。然后又听表小姐说让自己拿热毛巾敷一下眼,莫要肿了眼四处走,很是感动。
文箐暗自松了口气,表姐经了家变,只怕个中辛酸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就丫环而言,只怕不是今日表面说得这般话。否则沈吴氏为何宁舍了那些机灵的丫头,反而着意安排铃铛在后院忙这些?只怕也是图的她一个忠心为主。希望她们主仆真能好好的,尤其是铃铛,将来真能有个好去处。
且等铃铛提了水回房来,对着华嫣再次培白认错,这回子错倒是认在了实处,华嫣颇为满意,便看一眼表妹。
铃铛又感激对着文箐道:“表小姐,昨日里你送给我的药膏,我姆妈用了,极是喜欢,这杭州城里只怕也没得比这个好的卖 。表小姐既说要买药材,不若列个单子子,我姆妈正要上街,这就去买回来。”
文箐点头,她现在也晓得这方子还是该保密,兴许沈家便能用得上。问得吴婶不会识字,方才放下心来,分开来写在五张单子上,叮嘱道:“你道这个药膏好,只是让吴婶且小心行事,莫要同外人说得这事,也莫要在一个店里买齐,要不然人家打听得清楚,很快便晓得如何一个方子,到时杭州城里便是到处都做得出来比这个要好的了。”
铃铛总算也能明白这其中原因,听得一旦方子外露,自家的东西便不能算好的了,便想着要同姆妈说清其中厉害,自是点头,小心地接了过去,仔细折好,收妥。
文箐见她这般小心,看来表姐的今日这顿训,果然有点好效果,否则只怕也象先前,胡乱一折然后一揣便了事。交待完后,又问道:“昨天听你说杭州城里有鲜花铺子,一年四季皆卖 。不知年关将近,价钱是不是挺贵的?”
铃铛不知她有何用,不过也不敢多问,只如实交待:“价钱自是比春日里贵上三倍不止。只是,咱们家中,如今守制,用不得。”
文箐点头,又写了三五样花,道:“且给我买这几样来,莫要贪便宜选开败了的,只管往最好的拣了买。不用放家里摆设,是做在药膏里,专门送人用的。郑家送来礼,听说她家女眷众多,我且试着做些来。春节里送人,倒也应景。”
华嫣听得,也极赞许,道:“箐妹,你这个法子倒是妙。便是郑家再有钱,也买不到你物事。既是稀奇之物,送出去也自然会让人重视几分。”
文箐脸红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了。身无长物,也唯有这个,或许还能拿得出手。”
铃铛将灶上的水壶放稳,这回是动作慢了些,左右瞧好,才在一旁接口夸道:“表小姐就是心思巧,要是其他人,哪里会晓得。我就这让我姆妈买来。”
文箐回房给她取了六百贯钞,她坚持不要,道是奶奶吩咐,不能用表小姐的钱。
文箐非让她拿着,道:“我这是做来还郑家的人情,我收他家的礼,自是该我自己还。要是说吃食日常花销,我定是半点儿不与舅姆外道的。故而,买花与方子上的物事且用这些,有剩的再退还于我便是。茶油要是家里有,便不需得买,我自不会客气地用。”
华嫣见表妹极坚持人情往来之道,便冲铃铛作了个眼色,让她先接了钱下去把事办好。待铃铛下去,便轻声道:“箐妹,多谢了。方才你在外头开解于她,我瞧她这会子倒真是动作放缓放轻了,希望能长久些。”
文箐安慰道:“铃铛姐是嫣姐身边的人,我可是不敢越殂代疱,不过是怕她误会表姐,说了一两句话,让她好好干,日后跟着表姐便不用想着嫁人的事罢了。俗话说,‘响鼓不用重擂’,奈何她不是那响鼓,自是需得表姐百般提点。她要是今日学了乖,长了记性也真是好事,若日后再忘了,表姐只需多敲打敲打就是了。”
华嫣感叹道:“箐妹,你虽比我小,却是比我会办事。我本来还想借此事,同你说些下人们的事,看来我还不如你。你一听今晚我与她的话,便晓得拿她软说,说出她心病。我啊,终究是见识得太少了……”
“姐姐,莫要自谦,我这人素爱卖 弄,说的不知深浅的话莫要在意。至于下人的管教,我也正想请教嫣姐呢。只是,我又想,如今家里人少,家务事这些,且慢慢来。经一事学一次乖,咱们反正年幼,来日方长,且记得吃一堑长一智便是了。嫣姐何愁那些,至少眼下日子还过得去,慢慢绸缪便是了。”
华嫣点点头,道:“没想到还需你来开解,我真是愧为姐了。”
文箐正色道:“表姐,你这是同我外道了。咱们姐妹,如今既要朝夕相处,我从旁看来,只觉得表姐这般好,我真是有福气能得姐姐厚顾,便需得向你多学习,心中也更无一丝保留,自是有甚说甚,只求咱们姐妹同心。姐姐昨夜那般为我,竟至伤了脚,如此厚情,我还未曾表示过感激。如今些须小事,我只求力所能及地帮得上忙,又岂能坐视旁观。”
华嫣闻言,心头一振,道:“晓得了,是为姐错了。就如妹妹所言,日后我们同心,再不客气了。”
姐妹二人说得皆动容不止,相互对视一眼,又笑开来。可是才相处二天,哪会不客套,相互还试探呢,生怕言语不慎。
此事,似乎就此揭过。只是日后文箐发觉,表姐给自己上的这堂课,实在是很有必要,身边有一个忠心的下人,远胜过那有能力却另有机心的下属。
正文100 缠足
文箐正在给华嫣揉搓脚,却没想到沈老太居然捧着个手炉,由着阿惠扶了进来。见得孙女脚伤,亦抹了泪哭道:“嫣儿,你怎的就不好好照顾自己。这要是伤着了,日后老了怎办?且瞧你祖母我,如今一遇雨雪天,这骨头便是痛得紧。你可莫要落下病来,否则他年有得你受了……”
沈吴氏听得老太太居然过来了,也忙抱了小楫儿过来。劝道:“母亲,她这不过是小伤罢了。已经让人去请医婆子过来,只要没伤着脚骨,想来不会有事。”
阿惠在一旁道:“奶奶已请医婆子来了?老太太这边,脚伤亦复发,来了正好帮着诊治一下,且瞧瞧有何好的药敷一敷。”
沈吴氏一听,紧张地问道:“母亲,可是疼得紧?”
沈老太太瞋了阿惠一眼,道:“也就是你老记挂着我,终究是在我身边侍候的可心人,旁人哪里晓得。”又对沈吴氏一摆手道,“老伤,便是叫来也无用。”
沈吴氏听得前面一句,面色极不好看,直了一下腰深呼吸一口,又弯下来,仍然恭谨地劝道:“母亲,是我疏忽了,脑子里不太记事,实在是该罚。只是,既然痛,不管老伤新伤,这婆子既来了,还是一起看看才好。”又骂女儿,“你瞧你个不小心,连累家里多少人?如今又让你祖母这般伤神,带着伤还来看望你,也真是罪过。还不好生陪着祖母说话”
沈老太太一见孙女被训,不满地道:“我自哭我的,同她何干?你训她作甚?庵里师太都说了,只需得我们再捐些物事,便能多一分平安。我看这过年还有几天,你且再让人给庵里送几百贯钞去,再带些香与冥钱去。且等春节,可看能否施点其他……”
沈吴氏一听老太太还要往外撒钱,便一呆,暗暗咬了一下牙,恭谨地道:“是,且等吴婶回来我再吩咐,这两天便让吴婶他们去办这事。”
文箐一旁,默默打量这一切。
阿惠果然是个可人儿,一到小姐屋里,说了声:“哎哟,这楼上不如楼下暖和,莫要冻着了太太,我来看看火。”且提了壶,察看烧的炭火不太旺,生怕冷着了老太太,又拨了拨火,道:“太太既在这边陪小姐说话,我且去楼下将太太杯盏与小棉被拾掇过来。”
沈老太太夸赞道:“幸得有你在身边,这般知冷知热,也算是我福气。”
沈吴氏也起身道:“母亲在这里稍坐,我也去给楫儿取个尿布过来。”
文箐见沈老太太似乎几次要同孙女说话,只是张口欲言,又闭了嘴。于是,只担心自己在这里不方便,碍着她们祖孙俩人,此时得了机会,见文简正逗着楫儿,也站起来道是出去一趟。众人只当她是回房方便,都未曾在意。
只是文箐出得门来,她立马跟上阿惠,道:“阿惠姐,我同你一道去将外祖母的物事搬过来吧。”
阿惠吃了一惊,道:“表小姐?物事虽多,我且来回多走几趟便是了。你可莫要受累了。”
文箐笑道:“我这也是想在外祖母面前尽尽孝道,你可莫要阻了。”
阿惠闻言,也不好再拦阻。到得屋里,且细细将老太太需要用的每样物事归整到一起,最后,又检视一遍,以免遗落了哪样。方才满意的点头。
这般行事,也真是十足周全,难怪老太太留着她不让她出嫁,显见是十分喜欢她了。
文箐趁机夸道:“唉呀,阿惠姐办事就是稳妥,我见外祖母这屋里,哪样都布置得整齐,也真亏得阿惠姐这双巧手了。”
阿惠笑道:“表小姐,能得您的夸赞,我实是乐得很。你可莫要笑话我了。只是,说实话,太太倒是个善心的,好服侍,故而虽是我一个人忙着,倒也轻松省事。”
“我瞧外祖母被你侍候惯了,若是将来你出嫁了,换一个人来,外祖母可就麻烦了。”文箐刺探一句,仔细观察对方表情。
阿惠本来笑着的脸,却是僵住了,只是极快地便又立时笑开来道:“这点子事,谁来都能做好,再说,我当日服侍老太太,也是有个开始的,哪里来的什么习惯不习惯。”
文箐捂着嘴笑道:“呵呵,我这是同阿惠姐开个玩笑,我平素最不正经了,总是喜欢与人逗乐,见阿惠姐实在是可亲,便找个乐子罢了。”
阿惠嘴角抽了抽,走过去,捏着小被子一角,也笑道:“表小姐,这般活泼顽皮,本是好事。可是阿惠为表小姐着想,略提醒一下,在老太太面前,也需得守礼,莫要笑得太大了,毕竟守制呢。”
文箐冲她一挤眼,道:“那你不会将今日这事告诉外祖母吧。我来抱那被子吧。”一边说,一边擦着她身子过去,只觉她身上也似乎浸了檀香味儿,真正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看样子佛经没少念。
阿惠侧身让了她,佯怒道:“表小姐,你怎会这般想阿惠。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的。既是玩笑,我怎么会当真。”
文箐过去抱被子,发现叠好的被子一个角,有些变形,整了整抱起来,道:“我就知道,阿惠姐也是个好人。”
阿惠提了一些其他的,文箐这时不敢再笑出声来,只脸上略带笑意,装作不经意,借机打听得沈老太太一两句,又再度夸了阿惠几句。
在楼梯口便碰到铃铛儿领着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婆子,头上挽了个低髻,插一朵月季花儿,略有些胖,身上着的一件鸭绿色的袍子,走路亦是三步一扭儿,活脱脱老来俏的样子。“唉呀呀,这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啊。我这算是头回开眼,见着这么好看的。吴小娘子,这可是府上的小姐与少爷?”
铃铛忙道:“杨婆婆,这可是我们家表小姐,我们小姐在楼上呢。表小姐,这是请来的本地有名的医婆子,惯会缠足儿。”又见得阿惠跟在后头,便扭过头去,只瞧着表小姐,低声问:“表小姐,这被子是太太的?太太亦在小姐屋里么?”
文箐点头,见杨婆子那边给自己行礼,忙往旁边一侧身,道:“婆婆,我这手上抱了被子,实是不便见礼了。”
杨婆子觑得文箐头上的白素布缠的发髹,忙赔了不是,道:“唉哟喂,我这头上的花,只怕插得不对。且等我拔下来。”
沈吴氏正好在楼上走且到楼梯口,听得,笑道:“莫拔,莫拔,你这一戴,我们沾了你的光,家里有几分喜气也是好的。我们守制,怎么能连累您老人家也跟着这般受累。这花,倒是好看得很,杭州城,果然一年四季都香得很啦……”
杨婆子已从铃铛嘴里晓得那是当家奶奶,忙行了个礼,也不摘花了,笑道:“哦哟,原来奶奶在这里呢。老婆子这厢失礼了,莫要见怪啊。奶奶既说好看,那老婆子恭敬不如从命,且戴上让奶奶小姐们乐一下。表小姐,前头请。”
阿惠示意文箐前头走,然后亦同杨婆子说得一两句。
文箐回首看了一眼杨婆子那走路姿势,着实发笑。觉得家里有这么一个人物在的话,那会得添多少笑料啊。
沈老太一边同孙女说话,一边哄着小孙子,听得屋外动静颇大,门帘响动,便见媳妇儿带了一干人马进来,道了声:“且轻声些,莫要吓着我的乖孙孙了。”
杨婆子进屋,四下瞧了一眼,心里暗自估量着这家人的状况,见得素雅简洁,也不好妄下断言。先是小心地给坐在床上的沈老太请安,嘴上便是不停夸道:“啊哟,太太这是好福气,儿孙满堂,福星高照。大小姐长得也是十分人才啊,这样貌,也真是随了奶奶您啊,好一位娇羞小娘子……”
沈吴氏请她落座,却又嫌她声音大,忙吩咐铃铛还是抱了小少爷回屋,吩咐阿惠上了茶,布了果子,自己在床边紧挨着老太太站着,侍候着。得了沈老太太指示,方才正襟危坐于一旁的椅子上。
杨婆子方才放下手里的小包袱,吃得一两口,夸得几句人,问道:“可是大小姐足儿伤着了?老婆子这便瞧上一眼。”
沈吴氏忙道:“倒是她,不留神伤着脚了。只是,还请先帮我瞧瞧母亲大人的脚。”
她这边才说完,便要起身去给舅姑脱鞋,却见阿惠已放妥物事,“奶奶,我来吧。”并不等沈吴氏发话,急走几步赶到老太太身边,蹲下来,将沈老太太脚放在自己膝盖上,慢慢脱了鞋下来置于怀里,方才缓缓解开裹脚布,嘴里说道:“婆婆你可仔细点,莫要弄痛了我家太太。”手里捧着老太太的鞋,退到一旁。
杨婆子并不晓得她是何人物,故而也谨慎地打量后,夸道:“唉哟,府上的娘子待老太太可真是好啊。”
那厢,沈吴氏却面上有些发红,退立一边,也不坐下来,倾身而视。
沈老太太自得地点头道:“那是,这么多年,一直便是这么一个可心人儿跟上跟下的。”
杨婆子亦蹲下来,将老太太的伤脚放在膝上,又翻过来检视一下脚掌。
文箐这下子看清了脚掌面貌——大吃一惊
医婆来了,并没有“因病缺休”这样的情况发生,缠足似乎势在必行了。真的吗?
正文101 真缠?夫家喜莲足
一眼瞧过去,只见这沈老太太的脚已然变形得厉害,足弓深弯,脚跟与脚掌明显从中而折断,高高隆起,那脚趾也全然变形——这,同表姐与徐姨娘的脚完全是两个样
惨不忍睹……
为何缠的脚分出这两种样来?文箐心里极是纳闷。
先时只见过徐姨娘的脚,周夫人的不曾仔细见得,只是见了老太太这般的,便是吓坏了她——
要是也缠成这般,那是万万不行
文简瞧得,吓得差点儿惊呼出声,只道了一声“姐”,便被姐姐用手搂了过去,嘴巴堵在她姐身上,眨巴着眼睛看见姐姐正侧首摇头示意自己莫要出声。
且说文箐姐弟给吓坏了的同时,其他人并未曾有惊异之相。
杨婆子在老太太伤脚上按了按,老太太痛得差点儿叫出声来,直抠了阿惠的手背。
阿惠忍着痛,冲杨婆子道:“婆婆手下且轻点力,都提醒了,我家太太最是受不得痛了,你这般,可是让我家太太受了罪……”
杨婆子讪讪道歉:“啊哟,婆子粗手,弄疼了太太,真是罪过。这厢给您赔礼了。只是,太太,先时想来缠脚得晚,这多年旧伤,也真亏太太能忍……可惜先时没遇上婆子我,要不然,也不致于这般痛得紧。”
阿惠没好气地道:“你这婆子,说话好不通道理。我家太太那时遇上你又能奈何?你可在你母亲肚里?”
这一说,其他人都抿了嘴偷笑,杨婆子打着哈哈:“瞧,我糊涂了,糊涂了。”接着又道药带得不多,且让阿惠稍后随自己取药。
阿惠爽快地应一声,略有喜色,走过来,再次蹲下捧了老太太脚缠好,穿好鞋,便自找盆去洗手。
沈老太太却对沈吴氏道:“取药你还是另派人吧。我身边可是离不得阿惠。”
沈吴氏自是答应照办。
阿惠闻言,眼神里并未流露多少感激,擦拭了手后,只木雕一般立在沈老太太身后。
文箐觉得这个片断,很有意思,暗自琢磨。
接着,杨婆子手里捧着华嫣的小脚,赞道:“大小姐这脚,真正是好一玉质玲珑,实在生得好啊。这脚缠得早吧?”得了肯定,更是兴奋,道:“大小姐,我这回可得用些力,要是弄痛你了,还请见谅则个。”
一边说,一边就用手仔细摸得伤处,偶尔用力一按。饶是华嫣有心理准备,疼得亦是脸上抽搐。
沈吴氏见得,母女连心,如疼在自己身上一般,叫道:“婆婆,你是不是手劲儿太重了?可轻些啊……”
沈老太太看一眼儿媳,适才自己痛,可没听得她说这番话。“你这婆子,可不是手劲儿重么。”
杨婆子着力按了几下后,解释道:“非是老婆子害小姐如此疼痛,实是需得按这几处,才能瞧得出来是不是伤到里面紧要的骨头。”
她这话一出,害得沈吴氏十分紧张起来,问道:“那可是伤得厉害?”
杨婆子打量了一下华嫣,见她疼得脸色发白也不吭声叫唤,倒是个极能忍的,心里暗赞一声,道:“无妨,这足儿肿归肿,倒不是十分厉害,只是亦轻忽不得。奶奶也莫要太担心,不是老婆子我吹牛,老婆子实是可以夸口一句:这杭州城里我既敢说了无事,他人也不敢再来说有事。且用了我的药,到年底那天,必然消肿了。”
收回手,且打开包袱来,取出一个小竹筒装的物事,道:“这个,莫要嫌味儿,只需洗了足,敷在上面即可。两天一换。”
沈吴氏听得,略放下心来,又狐疑她是夸下海口,毕竟杭州城里医婆子自己是实在不了解,便问道:“既得了您老这般说,想来是无事了。在吃食上,可曾要有要忌口?又或要补些甚么?”
杨婆子一边清理包袱内物事,一边道:“府上离肉市极近,买些猪蹄儿回来,倒是极好……”一说完,才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这家人守制呢,便作势要抽自己耳光子。
沈老太太闭了一下眼又睁开,面色不曾有明显变化,道:“你这也是医者之言,我自是不怪罪。”
沈吴氏瞧了舅姑一眼,见她没接着说下去,又担心地看一眼女儿的伤脚,心里七上八下的。
“婆子多有得罪。府上真正是守礼人家,我这话有所冒犯,幸而太太原谅。我自是定当用心,将功赎罪……”且说得一些别的话,杨婆子间隙里问得一声,“小姐这般人物,可是许过人家了?”
华嫣面上一红,低了头,再不吭声。
文箐却想,这婆子倒是会打听,还带问人家婚姻的,莫不是要作媒?未免也太八卦了,这种私事岂能乱说与外人听的。
沈吴氏恼杨婆子说话不知深浅,看一眼沈老太正闭着眼不作声,只怕是老太太听了极不高兴了。便淡淡地道:“想多留女儿在身边一些年。再说,她还小着呢。”
杨婆子叹道:“小姐这真是好福气,太太同奶奶也是好人啊,这般疼女儿与孙女儿的。”打量一下站在旁边的文箐,道:“听说府上还有一位要缠足,可是这位表小姐?”
文箐被她一盯,下意识地想缩脚,可一瞧沈老太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脚,便再也不好动弹,坐那儿,只低头看楼板。
沈吴氏点头道:“正是。还麻烦你帮着瞧瞧,我这外甥女的脚缠起来,可还好?”一边示意文箐脱了鞋袜,一边搂了文简到身边。
沈老太太皱了一下眉,道:“箐儿,还没缠过足儿?”
文箐听得她的话,只觉有些别的意思在里头,不知道是埋怨还是更多的吃惊。得罪不起这个长辈,只低头小声装怯道:“我,我……”
阿惠给沈太太的手炉里又放了一块炭,试了试温度,递于太太,亦在一旁道了句:“是啊,表小姐这年纪,按说早该缠足了啊。哦,太太,这个只怕是因为姑老爷姑奶奶的事耽误了。”
沈吴氏见外甥女头都低到脖子下了,便帮着说道:“母亲,箐儿去年本来便是准备回了苏州找个好婆子给缠足,奈何事端频发……也幸而没缠足却,要不然也走不回来了……”说完,又看一眼杨婆子,家事不好多提。
文箐突然想到这本尊当年就不乐意缠脚,所以才没缠成的,显见那时周夫人与周大人能纵容,心存侥幸道:“其实,幼年时,是先母自己走不得多路,才让我……”
心里暗暗祷告:“母亲大人,您老在泉下万万要保佑我眼前能过得这一关。此时,我这里再次打着你的名号,罪过罪过……”
沈吴氏不说话了,沈老太太眉毛拧得更紧,只别过头去,没有发作。
阿惠将备好在一旁缠脚需用的钵子、白绫布、针线,还有一块半旧的蓝布一齐捧过来,接着又取了足盆过来,从灶上倒了开水,掺了一点凉水,端了过来,交给杨婆子。
杨婆子将这些物事一一接了过去,又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一个瓶子,取出几块亮莹莹的物事放在钵子里,用水溶解了,搅拌匀了。弯腰试了试足盆内水温,道:“有劳,需再加点热水才是。”
阿惠那边依言又加了些,杨婆子端到文箐面前,然后蹲下来,将半旧的蓝布展开于膝头,伸手便要去捧文箐的脚。
文箐见得钵子里的物事,未尝闻得气味儿,不知是不是强酸,吓得脚往回抽,没让杨婆子抓住。强作镇定地问道:“等等,婆婆,你先同我讲讲,这如何一个缠法?你那钵子里可是甚么药?”
杨婆子很平淡地道:“便是矾石水罢了,抹了这个,表小姐脚上便会好受些。来,表小姐,先需将双足用热水泡软了……”
矾石水,就是明矾溶液。文箐略放心,她一走神,杨婆子顺势捏着她双足。
文箐的脚除了当初阿素帮着自己洗过,还未曾被人摸过,如今被她这一捏住脚心,立时觉得痒得很,便要抽回去。
杨婆子一笑,道:“表小姐,这足实是灵活得很。稍微一摸,便是……这日后,定然是个妙人儿……”
这话说得,含蓄之极。
沈吴氏面上微霁:“你且好好与她缠了便是。”
沈老太太只是盯紧了文箐的脚儿,似乎陷入深思中。
文箐想了想,只怕是说自己敏感得很,日后床第生活之类的可能……脸上火烧火烫的。
阿惠那边忙着整理裹脚的物事,听得这话,也探头偷窥一下。
杨婆子又看看脚心,道:“小姐这脚养得极好,脚背这般光泽,实是少见。只是,脚心却有些硬皮,想来平日里没少走动。”
文箐心想,果然好眼力,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夸道:“正是,前两月多走了路,婆婆果然是行家”
杨婆子得意地道:“那是我这一行也做得几十年,摸过的脚成百上千了。瞅一眼,便能分出高下来。可惜啊,表小姐这脚缠得晚了些,若不然,早过一年两年的,那定能成一绝。你这脚形,天生的好啊。”
文箐只当她又自夸上了,沈吴氏听得夸赞外甥女的,面上带笑道:“怎个天生好法?你既是行家,且与我们分说分说。”
杨婆子提着文箐的脚,放在掌上,指着脚沿,道:“‘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太太与奶奶是不晓得,这人啊,骨架大小不同,你看表小姐,这骨架极小,偏是个子将来长得只怕要比小姐还要高些。这便从足上骨头摸出来。都说是长了五个趾头的足儿,可偏偏那骨头,差那么一厘半厘的,那便是大不同了。若是我没猜错,表小姐,府上令堂必是一双极好的小脚儿。”
文箐这回不得不叹服,这婆子居然还能念得一两句诗词,就她看自己脚,便推断遗传,也实是有些神了。
沈吴氏这会是极为信服地道: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7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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