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琴音连九天 作者:未知
落雪琴音连九天第17部分阅读
,四叶幽兰屏风,屋角几个大暖炉炉火正旺。
一个青衣侍女从屏风外拐了进来,看到宝珞醒来,脸上惊喜乍现,快步走到床榻前按住她欲坐起的身子,“小姐,您还不能起来,大夫吩咐过您身子太虚,还要静养几天。”
“我躺了多久阿,怎么身子软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宝珞上下打量这个冲过来不让她起身的女子。
“小姐已经昏迷四天了,昨夜总算退了烧,公子回来看到您醒了一定很高兴。”
公子?莫非是有人在雪地里把昏迷的自己救到了这里。那个身影,不是阿爹吗?昏迷了四天四天了,皇宫现在是什么情形?萧定邦出兵勤王了吗?宝珞念起此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不顾那个女子的阻拦,翻身就要下榻。
就算生病了,就算全身虚软无力,练过武功的宝珞还是很轻易的挣脱开来虚步跑到门口,慌乱中一头撞入一个宽厚的胸怀。
一个站立不稳,宝珞就要摔倒的时候已经紧紧抓住那人的衣襟,抬头看去,却呆愣在原地,那个似笑非笑俊美无双的脸分明就是拓跋嗣。
“拓跋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宝珞结结巴巴,还未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拓跋嗣对她连名带姓生分的称呼很是不悦,从前,她不是只喊他“嗣”吗?“我来带你回平城”拓跋嗣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青衣侍女已经很识趣的走出去并掩上房门。
宝珞慌忙后退一步“我不去平城,我不能离开这里,嗣你一定知道,你告诉我皇宫现在怎么样了?萧军勤王出兵了吗?”
拓跋嗣眉头一挑,说道:“你竟然一早就知道萧军会出兵勤王?那么,那夜你去兵营就是为了此事吗?”
“你跟踪我?”宝珞有些恼怒的握紧拳头。
“我只是无意在兵营附近捡到快要冻僵的你而以。”拓跋嗣看着宝珞穿着单衣,摇摇欲坠的样子皱起眉头,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放回床榻上,仔细拉过绒被盖好。
宝珞知道是拓跋嗣将自己救回来,也不好意思再挣扎,而且自己浑身乏力,适才闹腾一下也已觉得头晕眼花。
可是心里仍然很担心,手紧紧拽着拓跋嗣的衣袖不放,“皇宫现在是什么情形?我我阿爹他还好吗?”
拓跋嗣看她万分焦急的模样叹了口气,“你莫要担心,他们都没事,战局发生了一点变化,你父亲已经率军退出皇宫与长干里的萧军会合。”
“退出皇宫了?怎么会这样?”虽然得知容玥他们都没事心中已是稍安,但是仍是为战局担忧不已。
“你乖乖躺下歇息,我便告诉你详细的情形。”
宝珞依言躺好,睁大眼睛露出温顺的神色歪头看着拓跋嗣,一副装乖听话的样子,静静等着拓跋嗣开口。
原来,容玥与萧军结盟后在萧定邦调兵遣将的时候走漏了风声,传到永王那里。永王派兵包围了太尉府欲扣押萧定邦家人以作威胁,却发现府中家眷已然撤离。大怒下封锁城门将萧军挡在城外,更为猛烈的攻击皇宫。
却在同时,八百里加急传来边关临危的讯息,西部边城遭到漠北高车部土谷浑国五万大军突袭,已攻占晋西郡,朝着益州长驱直入。此番变故不排除是永王与土谷浑国达成的协战策略。于是容玥毅然弃守皇宫,皇城外在萧军接应下顺利带着两万人马撤出皇宫,与萧军会合。
而容玥下令正在赶往京城的萧荠、萧游大军折返边关,驱逐土谷浑国的大军进犯。
容家军与萧军此刻正包围了皇城等待东伯候与长乐候抵达京郊后全军围攻皇城。几日下来已成僵持之势。
而永王刘邑釜在皇城内自立为帝,称少帝,年号“景平”。
而城外的大军也已宣告天下皇帝遗诏,奉刘邑玥为太子,率领各路大军讨伐伪帝。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这几章好难写啊,最近头脑相当迟钝,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总失眠的原因
再次声明一下唷~偶这个故事是参照了部分史实的架空文,不能当历史来看喔,改动是相当大的。
雪落卷残云(二)
景平元年元月,宋太子刘邑玥将围攻京城的大军分为四路,全面把江洲军围堵在皇城之内,双方兵力相当,展开了持久的攻城战。
萧容两家家眷均已安顿在萧太尉宗亲掌管的吴兴郡内,大军毫无后顾之忧。
皇城内,宋少帝对凡与萧容两家有牵连的文臣武将,仕族、百姓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血漫护城河。一时间,兵荒马乱的京城人人恐慌不已,千方百计想逃离京城。宋少帝又下令凡私自离城者均视为叛逃,就地斩杀。凶残暴戾的行径令人发指,却又无人敢谏言。
容玥将皇宫战役剩余的八千容家军、四千御林军、八千禁卫军合编为天玑军,降涟、夙摩掌主副帅旗,御林军与禁卫军又分编入原容家军的十二营中由天罡十二将统领,继续发挥这支军队无坚不摧,震撼朝野、威力无比的阵法战术。城中屡屡欲突围而出的江洲军不时落入精心布置的埋伏阵中,大小战役败仗连连,苦不堪言,索性死守皇城不出。
左护法随云带领其余分散各地的天机阁成员亦是活跃于南北朝各州郡,散布太子玥天玑军乃皇命所归的正义之师的言论,以及将伪帝勇王逆天而行,残暴无仁,觊觎王位,弑君杀父,天理不容的罪状纷纷数落于天下。
铺天盖地的言论牵动了天下文人学者赤诚之心,纷纷笔铢讨伐少帝伪君欺民,声援太子玥之义举。渐渐在民间流传开来,连各地大小说书馆、戏班也将少帝弑君杀父编撰夸大搬上了舞台,传遍大街小巷。
宝珞青梅竹马的至交阿西与童虎亦加入了天玑军,跟随着主帅降涟冲锋陷阵,立下战功无数,多年以后,终是成为了南朝大军主将。梅朵则是加入了心宿统领的营队,并肩作战,生死相随,成就一段佳偶天成。
冬季的暖阳总是令人感觉舒适惬意,晴空里淡淡的云层被微风吹得虚无缥缈,透出湛蓝清澈的天幕,蓝天碧水,水鸟栖息嬉戏,湖面泛滥起一片波光粼粼。几场瑞雪后梅林树梢压着沉甸甸的积雪,真真是“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林幽香清爽,宝珞倚坐梅树下,眼睫微掩,难得拓跋嗣带了她出来透气,几日里闷在屋中已是烦躁至极,出得来方知身处在京城西郊外一片野生梅林中的别苑,仿如世外桃园,远离硝烟尘埃。
一身厚重石榴色糕毛缎裘袄,海狸子银白披肩在暖阳里有些微闷热,可若不是裹成这个样子,拓跋嗣是不会准许她走出屋外的。几日来宝珞温顺恬静,沉默寡言。
拓跋嗣亦将每日燕云十八禁尉打探到的实时战况告诉宝珞,她从他细细的描述中也听得出自负的拓跋嗣对容玥的战略布阵亦是由衷的佩服,每每说起的时候都对天玑军武器惊人的爆发力感到疑惑不已。宝珞也不瞒着他,将火药与冷兵器的相互配合一一道来。直听得拓跋嗣惊讶万分,实在是小觑了这个武功低微不起眼的丫头了。
她总是给他意外,不时发现她身上令人惊艳的光芒,从平城初识时她迷糊出糗纯净一如白纸,浑水河画舫上宛若天籁的笛音,柔玄镇上那个机智果断挽救千军的女神医,现在又是震惊于世的兵器制造巧匠。她,仿佛就是壳蚌包裹的璀璨明珠,令人沉溺诱惑,欲罢不能。
拓跋嗣也没有询问宝珞为何会在那样的雪夜里离开容家军,离开明明心中念念牵挂的容玥,有些答案就算未曾听她说起,也是了然。
“珞珞,跟我回平城吧,这场战事还要打很久,我已经遣人前去军营知会你爹爹了。”拓跋嗣好似无心说道。
弯卷浓密的睫毛微微震动,“我不走,等恢复体力了我便离开这里,军中有我的兄姐至亲,我不能独自离开。”
拓跋嗣也已猜到她定不会安心跟着他走,“珞珞,你是我未过门的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如若你想留下,我便陪着你逗留一段时间吧。只是,你想要做什么,都不能瞒着我私自行动,你若能应承,我便不勉强你回平城。”
宝珞睁开了眼,似乎没有想到拓跋嗣这么轻易就妥协了,从前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万难更改,宝珞不禁疑惑,紧紧盯着他,似乎想在脸上找出端倪来。
拓跋嗣束发披散,墨衣微敞,半倚在花树下爽朗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堂堂魏国太子,又怎会言而无信?我既说了不会强迫你,自会等你心甘情愿。”
这番话已是说得很直白,宝珞眼睛一亮,绽放一抹笑容,却是苍白得楚楚可怜,“好,我答应你,你也不准食言,任何事都要我心甘情愿,和亲也是,你不能勉强我。”
拓跋嗣眉头微蹙,说道:“和亲已是御定,这关乎两国国体颜面,反悔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自会等你心甘情愿那一天。”他心中窃笑,珞珞,我们此生将会永远捆绑在一起,有的是时间让你回心转意。
宝珞的心思可不会七转八弯的,点头便答应了。“我我今晚想去军营。”几日来,宝珞嘴上未说,可是心思却已早已飞去了军营,只想只想远远看他一眼,只要确认他无恙就好。
看着那双充满恳求的黑眸,拓跋嗣竟微微酸涩。“珞珞,你身子还未大好,过两天我会带你去。”
“不会,我浑身没劲就是因为总是躺在榻上睡得太多了,你瞧今儿出来走走,我的精神一下子就恢复了。”宝珞说着还站起来伸展双臂活动了一下,就差没舞一套拳法向他表明自己已经全好了。
拓跋嗣无奈笑笑,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便站起来拉着她往别苑方向走回去。“你今天晚膳多吃点我便带你去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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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不停歇的忙碌才能减缓心底的痛,这战局千变万化,稍一疏忽便会万劫不复,容玥时时提醒自己不能恍神。走到如今这一步都付出了惨重代价,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退缩。
珞儿他定会护得她周全。
等战局结束,便是拼着舍弃一切,也要将珞儿带回来。
“公子,今日一切已安排妥当,你莫要熬坏了身子,且先去歇息吧。”降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帐里灯火经常彻夜不熄,容玥每日睡不到三个时辰,眉间有着再也无法掩饰的疲倦和困顿,如此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呢?
他没有与任何人提起宝珞去了何处,众人仅是猜测她随着家眷避到了吴兴郡。可是,降涟是大致知晓萧定邦与容家的关系,如今萧家军相助,宝珞离开,容玥魂不守舍,已是猜到三者必然是有关联的。容玥不说,他便不问,这种无可奈何的事情任何劝慰均是无用之举。
容玥淡淡的从书案上抬起头来,“京城墙体的防固着实不能以人力强破,可若是再这样僵持下去军中人心渐渐有浮躁之态,降涟,再随我去外城巡视一次,我就不信寻不到破绽。”
降涟无奈摇头叹气跟着走出帐外。
拓跋嗣与宝珞由帐外阴暗处转了出来,宝珞怔怔看着已经走远的容玥,虽然相隔甚近,她却是没有勇气跨越过去。胸口堵得难受,阿爹看似瘦了,他可有怪我吗?宝珞放任泪水长流,静静呆立了许久许久。
“珞珞,若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便莫要后悔。”
“我没有,假如那天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过了今天我就不能再难过了,就算是为了阿爹,他若是看到我一直消沉,一定会更伤心。”宝珞就着衣袖用力揉了下眼睛,将泪水擦干。
这样纤弱的女子,坚强得让人心疼,“起风了,我们回去吧。”拓跋嗣看着她,一时心绪万千。
“等等”宝珞拉着拓跋嗣闪过侍卫进到帐营中,在桌案上取了纸笔,细细在纸上画了起来。
这是简易的爆破弹的制作图,原理大致是在一个密封的管状物中,利用火药燃烧后产生的高温高压燃气推动弹丸的前进,弹丸依靠惯性飞行,落到目标点,爆破但在弹丸接触目标的同时利用导火索的定时触发引信,引爆炸药,如多枚爆破弹一起引爆,便有很大可能摧毁城墙。只是这爆破弹的制作工序比较复杂,工匠若要赶制出来亦要花费些时日。
宝珞将制作图与详细注解绘制好放在桌案上才跟着拓跋嗣悄然离开。
那一晚,宝珞在梅林别苑屋顶上坐了一宿,静静伏在膝头沉默无语。身旁那个纤长的男子吹了一夜竹笛,黑缎银纹锦袍映着月华,隐隐流光。
那一晚,营帐内的容玥一瞬不瞬盯着桌案上的图纸神色恍惚,一夜无眠。
景平元年二月初里的一个清晨,一声巨响拉开了一日的帷幕,如滚滚春雷延绵不息,回荡在天际。
从梅林别苑往皇城方向看去,只见浓烟密布上空,滚滚的黑云凝聚不散,巨大的声响震醒了仍在沉睡的人们,已被战火摧残得脆弱的心灵仍被这样的狂雷巨响深深震撼,以为是末日来临。大胆的人跑到屋外向着响声的方向看去,却发现那是一场血与火的死亡盛宴,城外的大军将东篱门城墙生生炸了个大洞出来,石屑纷飞,烟尘盘旋,血火色的光暗淡了天际仍未消散的星辰。
京城里到处是惊慌的呼声,江洲军诸队兵将纷纷朝着墙破之处涌去。仿佛是城外有着吞噬一切的猛兽即将扑进城来。这些多年征战沙场的将士从未有过这样的惶恐,彼时战无不胜,披荆斩棘的傲气已是在连月的挫败下消失殆尽。
破墙之外,容玥迎着猎猎北风立于众将之中,眼神沉郁而凌厉,紧闭着嘴唇,脸上露出罕见的肃然。缓缓吐出一声“出战!”,随着从容不迫的话语,身后鼓声大作,四面八方的军将兵分数路,有条不紊的向着京城挥旌而去。
一场大战腥风血雨铺漫开来,连珠箭矢、火炮、飞弹等等武器以惊人的杀伤力在火光下如礼炮烟花一般四处绽放,所到之处哀嚎遍野。天玑军前仆后继涌向黑压压围堵在破墙洞口的江洲军将,殊死肉搏,踩踏着遍地的尸体碎肉破墙而入,轰然打开了东篱门,城外呼声震天,将士们挥舞着手中兵器如天兵神将一般冲杀而入。喊声竟与清晨那连绵狂雷的巨响不相上下,呼啸京城内外。
江洲军连连败退,往昔繁华的西口市长街俨然已是修罗战场,天玑大军直追不放,已是杀红了眼,退走不及的江洲军将拼死抵抗,在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下被生生撕成碎片。
宫门在剩余尚多的江洲军将还未退入之时便已“轰”声关闭,留待昔日的手足伙伴抵在宫门外被呼啸而至的天玑大军踩为肉酱。
大军长驱直入迅速占领了京城内各据点,趁势包围了皇宫。容玥数月前死守皇宫之时已是知晓皇宫城墙的坚固之力已非爆破弹所能撕破,现下攻下京城需先扎稳阵营,再行布置攻打皇宫。正欲鸣金收兵时,忽闻皇宫方向传来密集的咻咻破空之声,宫城上方立即弥漫起一团黄雾,将宫城前的大军笼罩在内。
“不好,雾气有毒,迅速撤离宫门外。”容玥斩钉截铁下令,眼中涌起一丝忧虑。这丝忧虑在将士回报宫城前中毒的将士神志涣散虚脱倒地的时候更为扩散开来。
“将中毒兵士撤回,调集火炮弓弩、震天雷围堵宫墙十丈外。”容玥所一瞬不瞬的盯看着皇宫上方渐渐散去的烟雾,“前锋将领速速回报将士中毒症状。
“禀太子殿下,毒雾于宫墙内响箭射出,破空爆裂,毒雾古怪,掩鼻屏息亦是无用。中毒将士神志涣散,萎靡脱力。”
“半里外太社扎营驻军,军医火速救治中毒将士”容玥有条不紊下令后吩咐副将召集各军统帅前往太尉府商议战情,已然空置的太尉府便作为临时军机处。
这毒雾令得众军医是束手无策,中毒的人数在八百余人,并非很多,且暂无性命之忧,似乎是一种能麻痹神志的毒素,若不能破解此毒阵,别说是攻打皇宫,这将士恐怕都要赔进去。
一连几天,众人在京中寻了无数解毒圣手,也是无功而返。
这梅妃用毒之精是天下少有,当年她师从韩仙子学艺,最擅长的便是用毒,普通医师哪里是这么容易便能破解的阿。
“不如,让宝珞来瞧瞧,这丫头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刘邑隆眼见容玥已是愁肠满肚,便是随意这么一说。
容玥心中一动,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过,只是珞儿,不知是否还愿意见他,半月前她来了帐营留下爆破弹制作详图却避而不见,如今她还会来吗?
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外传来,“三皇子,你是想到宝珞了,可是我却是把人带来了。”话音未落,降涟已是信步跨入堂中。
容玥与刘邑隆闻言双目均是齐刷刷看向降涟身后,却未见宝珞身影。
降涟莞尔一笑:“宝珞已在中毒将士的营帐中了,我便是前来告知公子与三皇子一声的。”
刘邑隆哈哈一笑,“我也是许久未见宝珞了,怪想她的,玥,咱们也去军营瞧瞧去。”他说着便拉了容玥一同前去。
是她真的是她,虽是一身公子服作男子装扮,但是他远远便看见了那娇俏的身影,是他的珞儿,容玥竟然有些怯了,停住了脚步揣揣不安,紧张得如同初涉世事的毛头小伙。
她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咧嘴笑开,仿如冬日暖阳,丝丝甜涩沁入心头。
“阿爹,邑隆哥哥,许久不见,宝珞很是挂念。”她仍未收敛笑容,心如止水。
这疏离的问候令得容玥眼神一黯,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任何事,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家人关系,好像这撕心牵挂从未存在过。珞儿,你当真是要这样吗?心一阵抽痛。
雪落卷残云(三)
“珞儿有瞧出什么端倪了么?”容玥走过去站在了宝珞面前,近得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香草味,近得一伸手就能将她揽入怀中,他要硬生生的压制这心头的渴望,嘴里淡然询问将士的病况,可那深邃黑幽的眼瞳却是布满了柔情思念。
宝珞仿佛被炽热的火焰燎烧到一般,迅速低下头,略为沉思了片刻,说道:“将士们的症状大致是中毒后表现为神志不清、瞳孔缩小、呼吸困难、支气管痉挛和剧烈抽搐,毒素可以通过呼吸道或皮肤黏膜侵入人体,杀伤力极强。”
这旁边三人听着宝珞解说的术语均是非常困惑,这呼吸道、皮肤黏膜还大致猜得出来是什么,可是支气管却从未听说过。
“呃”宝珞也发觉自己的医学术语已被颜陌所知晓的现代医学同化,这一时也解释不清楚。“总之这是一种神经性毒气,可以麻痹人的中枢神经,这种毒素我大致知晓,却是不知是何种药草会有这种毒性。”宝珞扬了扬手里的一个小布囊,“我收集了一些残留在将士衣襟上的剩余毒粉,需要分解过才能得知。”
宝珞在察看了将士的中毒症状后亦很是忧虑,此种毒素与颜陌所知的二战期间德国纳粹研制的“沙林”很是相似,“沙林”是最致命的化学武器之一,它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油状液体,一旦接触到氧气,就会变成气体;可以通过空气或水源传播,几乎无法察觉。人体皮肤与之接触或吸入就会导致中毒,造成中枢神经系统紊乱、呼吸停止,最终导致死亡。梅妃此种毒素的毒性比“沙林”是弱了许多。现今这个朝代要想萃炼这类麻痹神经的毒素必定只能是在植物中提取。
“阿爹,邑隆哥哥,降涟大哥,宝珞先行回去分解此种毒素,若是有了破解之法定会立即前来。”宝珞向他们告辞,也不敢再看容玥一眼,只是小声说了一句“阿爹保重。”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军营。
在军营外的林子里寻到了在树干上打瞌睡的拓跋嗣,他说是不方便在南宋军营露面,便等在了林子里。此君可是悠闲得紧,除了夜半时常与韩非会晤密谈之外,似乎便是无所事事。
宝珞问起这魏国太子怎能如此闲散的时候,拓跋嗣总是说已是安顿好了一切,无须再费心。
偶尔闲聊,宝珞亦是得知拓跋嗣在皇陵守孝一年内却已经部署一切,实现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取得北朝大半兵权的誓言,铲除了朝堂中里通外国的j佞朝臣,如今魏国上下均在他的掌控中,若有何风吹草动他莫不是了如指掌。
拓跋嗣在梅林别苑辟出一间屋子给宝珞“化验”毒物,只见她埋首大半日了还是愁眉深锁,在特殊溶液浸化后的毒粉微微散发着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异香。
“珞神医也会被这毒难倒了么?”
宝珞也不理会他的调侃,凝眉说道:“此毒真是很难断定是何种植物提炼而出,有点像曼佗罗中的莨菪,可是我不能确定。”她手指轻轻揉了揉额头,“嗣,我想进皇宫”
拓跋嗣双目一凛,坚决反对。“不行,我知晓你是想去查探此毒来源,但是皇宫内高手如云,而且现在必定是戒备森严,太危险了。”
宝珞憋了憋嘴,仍旧是不死心。“如今只能进宫才有可能寻到根源,不然大军破城之日遥遥无期。”
“那跟我有何相干,我只要确保你没有任何危险即可。”拓跋嗣双手拢在胸前,也是不为所动。
“嗣你不是希望我跟你回平城吗?如果这战役早日结束,我便跟你去平城。”宝珞无奈,思忖如今已是一切无可挽回,留在建康与去平城又有什么区别呢。
拓跋嗣双目一亮,嘴角挑起一个潋灩的笑容,一霎那竟然令人有些恍惚。“好,我去便是,我一个人更容易全身而退。”
宝珞斜瞥他一眼,“若是你自己去恐怕是寻个几天几夜也找不到,你又不熟识药理?何况是要寻稀有的毒草。”她知他是担心自己在皇宫遇到危险。“莫要担心我,我的潜行之术就算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我都能避过他的耳目。”宝珞得意的扬起小脸,无不对自己的忍术相当自豪。
拓跋嗣仍是觉得她武功低微,去闯皇宫简直是不自量力,可是又拗不过宝珞软言哀求。只得答应,但是他必须要跟着她一同前去。
夜过三更,宝珞带着拓跋嗣从馨园后山悄悄摸进钟山西林,翻过守卫薄弱的城墙进入了皇宫。
宝珞的潜行之术让拓跋嗣是刮目相看,直怀疑这小丫头定是时时在京城内飞檐走壁练出来的。而她内敛气息竟然可以做到非常低的存在感,隐在夜色中令人完全意识不到她的存在。而拓跋嗣则凭的是高深的内功与绝顶轻功来去自如。
在皇宫也居住过一段时日,这地形已是大致了然于心,只是梅太后居住的傲梅宫却是从未去过,只是知道大概的方向。
宫内警戒确实森严,就算普通的武林高手恐怕不熟悉宫内路径定也会暴露行藏。宫内鲜少见到平日里充盈后宫的宫婢内侍,四处是巡夜的禁军踱着整齐的步伐,不敢有丝毫松懈。这静谧的深夜隐隐流动着的诡异,透着森冷之气。
穿过草木扶疏的御花园,终于是寻到了傲梅宫,这毒定是梅太后所配制,自然便要在她的寝宫里寻找线索。
傲梅宫四周均是明晃晃的火把和来回遵循的禁军卫兵,光亮如同白昼,看样子想要从正殿进入是不太可能的。
拓跋嗣揽起宝珞的腰身,一跃飞上宫殿旁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梢,梧桐树叶落未尽,枯萎的叶片在夜风中摩挲,沙沙作响。趁着树底下一队卫兵行过之后,拓跋嗣足尖一点,瞅准下一列卫兵到来前的时间缝隙,借着树梢枝干弹力揽着宝珞一起荡落在宫殿二层的瓦檐上,静寂无息。
从怀中取出几根自制的弯曲铁丝扣,“嗒”一声细微的声响,宝珞轻松快捷的打开了从里栓死的窗框,动作纯熟老练得让身旁的黑衣男子侧目,心中不禁好笑,珞珞还真有做飞贼的潜质。
悄声翻入内殿,一阵浓郁的萝兰薰香扑面而来,宝珞拢了拢眉心,仔细嗅寻薰香中其他异常的药草味。
她的嗅觉异常灵敏,那是打小就练就出来的,能辨别百草异香,这点拓跋嗣早就是见识过的,若不是当初珞珞发现他母妃尸身上的毒香,他也不能知道那个惊人的秘密。
逐个大殿、偏殿、厢房的寻了过去,傲梅宫说大也不大,但是楼阁分布呈梅花状,亦是内藏玄机,两人也是略懂阵理,倒也顺藤摸到了一座独立的阁楼边,阁楼建成四合环抱状,尚未进入宝珞便已闻到了各种浅淡的香气,仔细地分辨想要寻找的那一种,却是惘然,于是顺着香气摸上阁楼。
这楼中布置很是朴素,乍一看倒像是宫中仕女内侍的居所,也仅仅是在底层有侍卫把守,楼上静悄悄连一个宫女也看不到。
寻到一间宽敞的厢房中,这厢房四面无窗,象是一个密室,可却有异平常的雅致,真青油墨绿的怀素纱帐,沉香百年檀木雕制的床榻,墙悬千羽仕女图,蚕丝雕花屏风,翡翠玉琅瓶上插满了新鲜娇艳的寒冬腊梅,梅枝蜿蜒分叉直至房顶,好似将整棵梅树栽到了屋内,满室芬芳,远胜过缭绕的薰香。屋内纱灯黯淡,透出道不明辨不清的婉约气息。
那隐约的数种草香便是由这屋中散发而出,可是四处查找也未有所发现。难道是屋中有暗门通向别处?两人正欲推墙摸壁的搜寻下去时,忽闻屋外有声响,似乎是有人朝着这个厢房的方向走来。拓跋嗣眼角一扫屋角一个厚实的粗制菱角柜,拉起宝珞掀开柜顶就跃了进去。
这柜子边木厚实,几尺见方,拓跋嗣身形高大,就算是他一个人藏在这柜中也稍显局促,宝珞虽娇小,可是两人进得来,掩好柜顶已是密实得毫无缝隙,宝珞就像紧紧贴在拓跋嗣身上,双手不得不环绕至他身后,这姿势着实暧昧,鼻息中满是他清爽的男子气息,她暗恼这柜子怎就不多长半尺的,他心中却乐开了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了呢,恍如隔世,不禁微闭双目,唇角轻触发丝,直想这一刻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却听到了屋门被打开又关闭上的声响,听声音有两个人走入了屋内。这粗制的柜子钉缝露出一丝光线来,紧紧依偎的两人凑着缝隙向外看去。
视线所及是一个风韵犹存的贵妇,罩了一件大红白狐狸里的鹤氅,金花簪蓖,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白狐围领,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妆阔眉。正是少帝之母梅太后。
跟随其后的只隐约分辨是一个男子。
“师姐这解药”
唤得梅太后为师姐的,那定是禁军统领慕容破,拓跋嗣不识得梅太后,但是慕容破当年在广陵郡客栈里是见过的。
只见梅太后神情似是不豫,紧绷着脸。“阿破你又不是不知晓这黄菰雾之毒的解药是绝对不能流传出去的,不就是一个副将中了毒,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是师姐,这毒物太过霸道,接触的军士稍有不慎便殃及自身。”
“那又如何,若不是我毒雾的厉害,这宫外的大军说不定早就踏平了皇宫。”梅太后声音尖利了起来。
“这次中毒的是我的副将,还请师姐将解药给我”慕容破声音似乎也强硬了起来。
“你的副将你的副将又算个什么东西,你莫要忘了就是你的副统领莫展龙开了宫门将那小孽障的大军放入皇宫。”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他不是你的亲信吗么不是你生死之交么他怎么就成了小孽障的护法夙摩了?”
“师姐,夙摩诡计多端,潜伏在军中数年,我也是遭人蒙蔽阿。”
“呵呵呵”梅太后闪过一个讥诮的笑容,“阿破,你说我又该如何信你?这些年来你失手的次数还少吗?若是你在浑水河杀了那个死丫头,又怎会事后生出这许多事端?水缈宫被人端了,若不是刘邑隆念在我对他幼年的养育之恩救了你,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梅太后说道恨处,神色竟狰狞可怖。“广陵楚家的事你又作何解释?事情又是怎么走漏了风声?还累得我的水月莎庵被毁;还有还有你的义女,潜伏在馨园也有段时日了吧,我要的秘籍呢?我要的奘离双剑呢?莫不是她早已背叛了?做了馨园的少奶奶乐不知返!”
“哼!”梅太后似乎也觉得失态,收敛了一下狰狞之色,冷冷的说道:“说不准这莫展龙临阵变戈之事你也是脱不了干系!”
慕容破听得梅太后如此看他竟是勃然大怒,一步跨向前紧紧抓住她的肩头。“若舫!你要骂我打我那也是我应得的可是你怎能怀疑我呢?难道这二十多年了,你仍是不明白我吗?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放弃在蓬莱的大好前程回来跟在你的身边,难道我在乎的是这名利权势吗?”
他脸上呈现出悲凄之色,放松了手上的劲力,“从入了师傅门下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我脑中心里无时无刻都想着你被你拒绝后,我是打算永远离开不再踏足中原的。”
梅太后脸色缓和了下来,一双凤目深如幽潭静静的看着慕容破,似乎也是沉浸在回忆起那多年前的少年情怀。
“是啊,”她悠悠叹了口气,“后来我入了宫,无依无靠,受尽欺凌,自然而然就想到只有你对我好,便派人把你寻了回来,留在我身边。”
慕容破动情的将梅太后一把揽入怀中,“若舫,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梅若舫从他的怀中抬起脸,柔情无限,“阿破你知我性子急,有时候说话就口不择言了。你莫要真生我的气,我这身边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了。”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就算为你赴汤蹈火,我也是甘愿。”说着他便向她俯下头去,顿时满室旖旎春光,灯火忽明忽暗,罗衫一件一件滑落。
宝珞本还在为慕容破多年的深情唏嘘不已,却未料到竟看到如此不堪的画面,顿时满脸通红,转过脸不欲再看下去,却不知脸颊紧挨着拓跋嗣的脸擦了过去,碰到他冰凉的肌肤,方觉得自己的脸竟烧得火热。
拓跋嗣也是明显感觉到了,指尖抚上她火热的面颊,虽在黑暗中看不到,却也能猜想得到她如今羞怯的模样。
柜外传来一阵阵喘息呻吟之声,伴随着重重在床榻上翻滚,那喘息声越来越大,似乎就在耳边低吟。宝珞恨不能捂住耳朵。拓跋嗣抚在脸颊上的指尖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紧,恍惚间他竟然往前一探,温热的唇贴了上来,紧紧吻住了她。
宝珞丝毫不敢挣扎,知道若是发出声响柜外的两人均不是普通人,定会发觉他们藏在屋内。
拓跋嗣本只是看她羞窘,好玩心起想轻碰一下便放开她的,却不料那轻柔的触觉熟悉得一如当年,浓浓的爱意排山倒海而来,按捺不住深深吻了下去。
这虽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热,但那那不已经算是前尘往事了吗?宝珞心中慌乱,便重重咬了下去,只觉拓跋嗣微颤了一下却毫不退缩,直至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惊慌松开了牙,可他的舌尖却顺势滑了进来,唇舌缠绵摩挲,纠缠不休。一霎那的晕眩感、无力感、恐惧感全部袭来。他感觉到她脸颊滑落的水珠慢慢沁入口中,冰凉咸涩。心中莫名抽痛,便放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偶素顶着钢盔更新这一章滴支持玥的大大鼻要打我呃不要打脸。
雪落卷残云(四)
这份尴尬不知持续了多久,听到外面交欢的声音渐渐小了,然后便是细细簌簌穿衣的声音。宝珞仍是不敢向外看去,闭上双目仿如入定。
“阿破,我便给你解药去救他吧,只此一次,让他们往后自己小心着点,莫要坏了我的大事。”柜中两人立即向缝隙看去,梅太后声音轻柔,牵着慕容破走到墙面的仕女图前,掀开画幅,在中间的砖块下用力按了下去,“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墙面渐渐出现一个暗门。
梅太后牵着慕容破闪身走了进去,半晌才走出来。“给他泡了水吃下去就没事了。”梅太后背向着柜子,怎么也看不到她手里捏着什么。
“若舫,这屋子寒凉,我先送你回寝宫歇息吧。”慕容破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大红白狐狸鹤氅轻轻给梅太后披上,系紧了领巾。两人这才携手微笑着走了出去。
又过了许久,躲在柜子内的两人再也没有听到外头有任何动静,这才悄悄从柜子里跃了出来。
宝珞恶狠狠的瞪了拓跋嗣一眼,瞧见他唇上被咬伤处清晰可见,心中有一丝内疚,偏又用力扭过头,再也不看他径直向那幅仕女图走去。
打开暗门,进去一看竟是豁然开朗,这阁楼四面环抱着中间竟是个小小的草药园。梅太后擅毒,这园中种植了不少珍稀的毒药素材。宝珞一眼便看到了边上一圈捂着纱布的植物便是自己要寻找的东西。
原来是它 宝珞知道在颜陌的时代这种植物被称作“佩奥特仙人球“,又称“乌羽玉”,是一种致幻植物,每当夏季来临,从茎的中央开出白色或粉红色小花,植物体内含有墨斯卡林生物碱,人若吃了它的嫩茎和嫩芽孢,就会出现种种幻觉,而它的解药偏偏就是根部的许多密密麻麻的小球粒。
宝珞脱下外套,小心的铺在地上,想要挖出这根茎带回去。
“用我的衣裳,你别冻着了。”拓跋嗣拾起地上的外套又披回宝珞身上,宝珞却是不领情,用力扯下衣服铺回地上。
“你生什么气呢?你到底是生什么气呢?”拓跋嗣心里呕得慌,连声质问。
宝珞唰的回过身,直直面向他。“你答应过要我心甘情愿的,你食言!”宝珞握紧双手,掩饰微微颤抖的指尖,看得出甚是恼怒。
拓跋嗣嘴角一撇,“你不也没反对吗?”他这瞎话还说得理直气壮的?br /
落雪琴音连九天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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