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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夺狗</p>

    安檐的马车，到了汝宁长公主府。</p>

    今天天气不好，风很大。寒风灌入肌肤，遍体生寒，似冰水浇下来。</p>

    安檐穿着很厚的风氅，依旧觉得很冷。</p>

    “......我家四少爷进宫去了。”周又麟的小厮告诉安檐。</p>

    安檐喝了酒，浑身酒气，就没有进去给长公主和驸马见礼，转身离开。</p>

    他知道周又麟进宫做什么。</p>

    今天是卢九娘的忌日，周又麟肯定是去宫里的后湖那边祭拜了。</p>

    安檐去了宫门口，等着周又麟。</p>

    正巧碰到周又麟从宫里出来。他一脸的伤心颓废，郁郁寡欢。</p>

    太冷了，周又麟懂得肌肤发紫，他依旧不觉得，整个人垂头丧气的样子，令人心疼。</p>

    看到安檐，周又麟惊讶道：“我正想去找你，你怎么在这里？”</p>

    周又麟想去找安檐喝酒，对安檐倾诉一番。周又麟没有亲兄弟，最好的朋友就是安檐。</p>

    他难过的时候，唯有安檐可以倾诉。</p>

    但是，他从来不说卢玉的坏话。就是因为他既难过，又维护卢玉，让安檐越发心疼他，越发记恨卢玉。</p>

    卢玉就是这样，在安檐的心里变了形，变得扭曲可恶。</p>

    已经过去了四年了，周又麟想，今天，整整四年！</p>

    为什么他走到卢玉去世的地方，仍是心如刀割？卢玉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p>

    “天气不好，想找你喝几杯。”安檐回答周又麟。</p>

    但是，他已经喝了不少。浑身的酒气。于是，他又解释道，“方才和同僚喝酒出来。”</p>

    其实，他的解释是多余的。</p>

    周又麟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管这些？能有个人陪他喝酒，听他倾诉心绪，周又麟就很高兴了。</p>

    他们寻了家酒楼坐下。</p>

    胡姬端了热腾腾的酒，安檐亲自筛了给周又麟。</p>

    周又麟痛饮三大杯。心里才舒服几分。他冻僵的身子。慢慢回暖。</p>

    安檐又给他倒了一杯。</p>

    这次，周又麟慢慢喝着。</p>

    “今天是九娘的忌日。”周又麟开口就道，“我去宫里祭拜她了。太后娘娘知道我进宫。找我说了几句话，所以才出来。”</p>

    安檐的眼眸微寒。</p>

    太后啊，她就是杀卢氏姊妹的主谋。</p>

    那个蛇蝎心肠的老太太！</p>

    “......太后说，想给我保个媒。将尤侍郎的第二女许配给我。”周又麟苦笑道，“我回绝了。”</p>

    安檐听了。沉吟片刻。许久，安檐才开口道：“你也该成亲了。你是独子，连个兄弟姊妹也没有，你父母的希望都在你一人之身。年纪大了。总需要儿孙满堂。”</p>

    他想劝周又麟放手。</p>

    似乎只有这样，安檐才能心安理得。</p>

    周又麟这么挣扎，不过是空伤心。卢九娘根本不在乎他。</p>

    周又麟却摇摇头：“我若是成亲，既负了九娘。也负了未来的妻子。何必呢？还是独自一人，不要害人害己。”</p>

    安檐顿住。</p>

    周又麟又灌了两杯酒。</p>

    “要是卢玉没死，我现在长子都该三岁了。我未必会喜欢那孩子，但是一定会对他好。”周又麟慢慢道，“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从来不恨她？”</p>

    是啊，这也是安檐想问的。</p>

    为什么你从来不恨她？</p>

    她到底是哪一点，让你如此绝望，却又难以生恨？</p>

    安檐终究没有问，他似乎不太想从周又麟口中，听到卢玉有多好。</p>

    他依旧不希望更多的人喜欢卢玉。沉默一下，安檐才问：“她是个怎样的人？”</p>

    安檐很想知道卢玉的过去。</p>

    周又麟抬眸，看了眼安檐，笑道：“你从来不喜我提及她的，哪怕我说了，你也不接话。今天，到底头一回问起她。”</p>

    安檐莫名有点心虚。</p>

    “你可以说一说她。”安檐将心虚压下，对周又麟道，“她是个怎样的人？”</p>

    “她......”周又麟陡然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打算过将卢玉的事告诉别人，所以没有事先组织过语言。</p>

    临时要评价卢九娘是个怎样的人，周又麟舌头打结，半晌不知从何处开头。</p>

    “她漂亮吗？”安檐却问，“她是一副什么样子的容貌？”</p>

    他似乎看出了周又麟的为难，主动帮他寻了个开口，让他可以说下去。</p>

    周又麟就笑了笑。</p>

    他大概永远不会忘记卢玉的样子。</p>

    “漂亮！”周又麟笑道，“你见过卢皇后吗？”</p>

    安檐没有。</p>

    但是，他多次听人说，卢皇后生得美艳非常，姿容天下一绝。很多贵妇人见过卢皇后，都大赞她的容貌。上次王七郎还说，他哥哥对卢皇后一见钟情。</p>

    卢玉和卢皇后是胞姊妹，她姐姐那么美丽，她应该长得也很好看吧？</p>

    “我没有见过卢皇后。”安檐道，“她和卢皇后很像？”</p>

    “六分像。”周又麟道，“她个子娇小些，不似卢皇后那么高挑；有一颗虎牙，笑起来娇憨可爱；鼻子不是那么高挺，但是精致小巧。</p>

    她胜在肌肤上。她的肌肤，真像块上等的白玉，细腻瓷嫩，吹弹可破。满京城的女孩子，都没有她那么好的肌肤......”</p>

    安檐就愣了下。</p>

    他突然想起来，凌青菀的肌肤，似乎比从前更好了，越发白皙。</p>

    从前，凌青菀没有那么白，现在似白玉无瑕。</p>

    她越长越像卢九娘了吗？</p>

    “她的左边胳膊上，有一道伤疤。她很小的时候，她父亲打她母亲和姐姐，她去帮忙，被她父亲摔倒了桌子上。茶壶滚下了刺破了胳膊，留下伤疤。”周又麟又道。</p>

    安檐却想问：为什么你会知道她胳膊上的伤疤？</p>

    难道你见过她的胳膊吗？</p>

    夏衫通透轻薄，但是也不至于真的能看清。</p>

    “......她不肯给我看她的伤疤，我就把她的袖子给扯断了。”周又麟却继续道，好似那些都是他童年的趣事，“那时候她才十一岁，哭得像只小花猫。后来我逗她开心。她都不理我。”</p>

    安檐愣住。</p>

    “你为什么那么混账？”安檐情不自禁问道。</p>

    他真是被周又麟惊到了。为什么他要去捉弄一个小姑娘？</p>

    怪不得卢玉讨厌他。</p>

    周又麟听到这话，只是苦笑道：“我那时候才十二三岁，我懂什么呢？</p>

    每天懵懵懂懂的。就想和她玩。她却是对我爱答不理，只喜欢跟着她姐姐。她后来还学医，整日看书像个书呆子，我不逗她。她就不会看我一眼。”</p>

    他满腹委屈。</p>

    安檐却有点生气。</p>

    两人都沉默了下。</p>

    “她父亲，会动手打人吗？”半晌。安檐突然问。</p>

    他从来不知道，高门贵胄之子弟，还会动手打女人孩子，又不是屠户家里的。没有教养。</p>

    “是的，她父亲特别残暴！”周又麟道，“不仅仅打下人。连她和卢皇后也经常挨打。听说她母亲，就是被他父亲逼死的。”</p>

    安檐心头。泛出浓浓的酸楚。</p>

    原来，她过得并不好。</p>

    她生活在那样权势滔天的家庭，却过得连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都不如。</p>

    后来跟着她姐姐，背井离乡到京里，还天天被周又麟欺负。</p>

    周又麟大概不觉得，他那些欺负，会让女孩子很害怕。</p>

    安檐微微叹了口气。</p>

    “你经常捉弄她？”安檐又问，声音有点冰凉。他的酒意已经过去了，只剩下不悦。</p>

    好似周又麟欺负了他安檐的女人一样。</p>

    看来，卢九娘说周又麟砸了她母亲珍贵的遗物，并非谎言，周又麟真的做得出来。</p>

    “经常！”周又麟痛苦道，“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可是我喜欢她，才会特意去捉弄她啊。</p>

    我若是不捉弄她，她就会躲着我，不肯和我玩，更不会跟我说话。”</p>

    可是你捉弄她，她只会更躲着你啊。</p>

    安檐又给周又麟斟了杯酒。</p>

    周又麟喝醉了，就把他小时候捉弄卢玉的事，全部告诉了安檐。</p>

    弄坏她的衣裳、书、头发等，都是家常便饭。</p>

    安檐很生气。</p>

    他从来没有这样生过周又麟的气！</p>

    年少无知，都不能作为借口！</p>

    安檐喜欢一个女孩子，疼爱她都来不及，恨不能把心都掏给她，为什么要欺负她、捉弄她，让她那么无助？</p>

    安檐不可能将卢玉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周又麟。周又麟现在的痛苦，在安檐看来都是他自找的。</p>

    周又麟很快就喝醉了。</p>

    他喝醉之后，嘴里不停念叨着卢九娘。</p>

    安檐将他送回家，看到了他屋子里的狗。安檐知道，那是卢玉的。</p>

    这狗锁在笼子里。</p>

    因为不锁起来，它就会往凌家跑，周又麟非常伤心，无奈之下只得用个笼子将它锁起。</p>

    “你们家四少爷说，这条狗送给我。”安檐对周又麟的小厮道，“搬到我车上去！”</p>

    小厮们惊愣了半晌。</p>

    这是他们家四少爷的命，怎么会送人？</p>

    但是，安檐和周又麟关系甚好，小厮们也知道。</p>

    莫不是四少爷决定痛改前非，准备忘记卢玉，重新生活？</p>

    长公主知道这个消息，肯定非常高兴。</p>

    于是，小厮们合力，把这个装了狗的笼子，抬到了安檐马车上。</p>

    安檐驱车，去了晋国公府。</p>

    石庭送了凌青菀礼物，安檐也想送一个。否则，他心里会一直不舒服，觉得输给了石庭。</p>

    这条狗，大概是唯一能和那个花瓶匹及的礼物了。</p>

    至于周又麟，这条狗在他身边，对他有害无益。他明知卢玉心里没他，但是还放不下，自己折腾自己。</p>

    知道周又麟和卢玉的往事之后，安檐觉得，应该逼迫周又麟前进了。</p>

    把这条狗送走，周又麟可以及早抽身。</p>

    他不应该困在那段感情了。</p>

    因为，那原本就不属于他！</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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