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飘香 作者:未知
零陵飘香第6部分阅读
下,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啊。她虽然对当下的物价了解不多,但光看那根簪子镶宝嵌玉的材料也知道,最低也是价值几百两的。
算了,他第一次去当东西而已,再说,十两银子也足够应付到那位杜大人家里了。叶薰安慰地想着。只是时间不能再拖延了,拖延的越久就越危险,他们必须尽快赶路才好。
奈何叶薰虽然清楚时间的紧迫,但这场大病却不是她靠着心急就能够痊愈的。甚至有痊愈速度与心急程度成反比的倾向。而萧若宸又坚决不同意让叶薰在未痊愈之前上路,两人只好暂时在这间小客栈里住了下来。
在病床上拖拖拉拉一直养了三天,叶薰的病情终于转好了。
这三天同样也是提心吊胆的三天。两人时刻担忧着被人追查上门,每次有客人到来都会紧张一阵子。好在因为这几天天气时晴时阴,路上行人很少,茶寮的生意萧条地出奇。
整整三天始终没有见到有可疑的人路过这间茶寮。叶薰也不知道该说是沈涯那边的办事效率太低,还是有什么他们预料不到的原因。
被困在这间小客栈里的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着何等惊天东西的变故,此时的沈涯所忙碌的,是一场改写整个朝政势力的大布局,对于一个无关紧要的手下偶尔失踪这种事情,根本无暇顾及。而他们更没有料到的是,正是这场被他们抱怨来的不是时候的急病,反而又一次机缘巧合地救了两人的性命。
叶薰提起裙子一角,纵身一跃,灵巧地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从怀里摸出几文铜钱递给赶车人,笑道:“一路多谢大伯了。”身后萧若宸也跟着跳了下来。
几天的休养下来,身体终于彻底痊愈了,一大早他们搭了一辆过路的马车上了路。有车代步就是轻松,太阳还没有落山就进了城。
车轱辘滚过官道的声音逐渐远去。官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叶薰拉着萧若宸闪到路边,看向四周问道:“杜大人府上在哪边啊?”
“就在前面不远,我们这就去吧。”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了,萧若宸也精神起来,领着叶薰向前走去。
这里是京城外不远的奉贤县,也算是京畿一部分,杜献唯的祖宅就坐落在这里,如今府邸里是由杜夫人,也就是萧家那位嫁到杜家的女儿执掌门户。叶薰两人准备先去见这位杜夫人。
京畿之地,虽是一县,繁华也远胜边远城市。街道两边各种店铺鳞次栉比,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吆喝声响彻街市,风味小吃的香气回荡在空气里,与马车带起的烟尘气息混合成一种特有的热闹。
拐过一道街,就是杜家的府邸了。两人快步转过街角,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顿时吃了一惊,脚下齐齐一顿。
这是怎么了,叶薰惊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前面人山人海,几乎把整条街都填满了。
人群的中心就是杜家府邸,难道是杜家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心急想要从人群里挤进去,可整个大街都被堵地水泄不通,留不出一丝空隙,想要掂起脚尖看看,可惜先天条件不足,人长地矮了,再怎么跳脚都没办法。
无奈之下,叶薰拉住身边的一个身穿青花布裙的矮胖中年女子问道:“大娘,您可知这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青裙妇人也是在这里看热闹的,头也不回,随口说道:“谁知道呢,只是好像是要抄家了的。来了不少官爷呢。”
抄家?!
叶薰心里“咯噔”一下子,她还没有来得及继续问,旁边的萧若宸变了脸色,一个箭步窜上来,猛地扯住那个青裙妇人的衣袖,急声问道:“抄家?怎么会抄家?!为什么?什么罪名?!”
那个妇人毫无防备,被扯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待回过头来,脸上已经忍不住现了怒容:“你是哪家的……”
叶薰连忙上前拉开萧若宸赔笑道:“是舍弟心急了,请大娘莫怪。”
那青裙妇人这才悻悻然收了怒色。
这场微小的风波引来旁边不少人注目,“你们跟这家人有什么关系吗?这么心急火燎地。”一个路人忍不住疑惑地问起来。
一句话出口,立刻有更多的人朝他们姐弟二人看过来。众人看清了姐弟二人的容貌,都愣了愣,忍不住心里暗赞,好俊俏齐整的孩子啊,虽然衣着简陋了些,但这般的容色气度,难道真的与这家人有关?
第二卷 王孙落魄销金露 第七章 暮色
察觉到身边疑惑的目光,叶薰暗叫一声不好,脸上却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可不是嘛?前几天这家当差的那位王大爷赊了我们店里十匹布料子,都是爹爹新近从南边进来的新花色,说好了今天来收账的。可是……怎么变成这幅情形了,这帐可如何是好。”一边说着,叶薰心急如焚似地朝着地下跺了跺脚。
旁边众人都恍然大悟,看着姐弟二人,尤其是弟弟那苍白的脸色,倒忍不住有些同情起来。十匹料子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小数目,看眼前这光景,可怜这笔帐只怕是要打水漂了。
“小妹子,你先不要着急。”那青衫妇人看到叶薰衣衫虽粗陋,但人生的清秀可人,神态也恭谨,语气便放缓安慰道:“这家人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还说不准,指不定牵连不到全家,到时候还能够讨回来呢。”
“多谢大娘了。”叶薰满含感激地点点头,又打听道:“这家究竟是怎么了,不是听说这位杜家的老爷是当御医的吗?怎么又会犯了罪呢?”
“可不是吗?听说还是御医里头最大的一个,叫什么院首啥的,官大的很呢。”旁边有一人也插嘴说起来。
“嘿,当御医,但给宫里头的那些达官贵人们看病,说着是风光,其实可不安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大祸临头呢。”另一个人指了指早已经被人群掩盖地看不见的大门,“就像眼前这一位吧,虽说还不知道是啥罪名,但依我看啊,多半就是给哪位贵人看病看岔了。”
“有道理,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伴君如伴虎啊……”
“可不是吗?连睿国公萧家都倒了,满门抄斩呢,这几天午门菜市口那边光是斩首的人都……”
“啧啧,那人头砍的啊,听说那一片儿,地上的血都洗不干净了。嘿,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御医算什么。”
“就是啊,富贵人家也有富贵人家的苦啊,一旦犯了事,还不如我们老百姓……”
……
睿国公萧家都倒了?!
这句话恍如一个晴天霹雳,激灵灵打入了叶薰的耳朵,震得她头昏目眩。萧家满门抄斩?!怎么可能?就算是萧国丈遇害了,但也是死于自然灾害,怎么会连累家人……
叶薰想要上前问明情况,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身边的萧若宸身体晃了晃,脸色已是铁青。
她顾不得打听详情,连忙转过身去拉住他的手,领着他向人群外面挤去。
身后纷纷扬扬的议论声继续传入耳中。
“对了,这家的夫人不就是那位睿国公萧家的什么闺女吗?我记得嫁过来的时候可风光来着……”
“就是就是……”
……
“这些事管我们老百姓什么……”
……
“听说那个萧仁可是被列出了十几条大罪啊,没想到是这么罪大恶极的……”
……
萧若宸浑浑噩噩地被叶薰拉扯着出了人群。人群里那些不断传来的嘈杂的声音仿佛化作了亘古的魔咒,不停的盘旋在他的耳边,尖叫着,撕咬着,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全身如坠冰窖般寒冷,
睿国公萧家……倒了……菜市口……满门抄斩……血迹……
这一连串的字符化作沉重的枷锁笼罩住他。
直到对上叶薰满是担忧的眼神,他才觉得灵台清明了一些,像是要摆脱那深深的恐惧一般,他抓紧了叶薰的手,勉强笑着说道:“姐,我没事,你别紧张。我就是有点难受……胸口有点堵地厉害。”
他的嘴角竭力上扬,想要勾画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可笑意到了唇边却破碎不堪。
“我知道,我知道。”叶薰轻声说着,伸手抚过他的脸颊,像是要把那破碎了一地的表情抹去,她把他揽进怀里,抱住他向路边走去。
夕阳已经缓缓沉下,嫣红的晚霞蒙上了一层灰幕,形成近乎诡异的暗红。叶薰的心情像是被这晦暗沉闷的色调感染了一样。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仿佛明明知道他正在下坠,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拉住他,挽救他。夕阳的余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在喧嚣吵闹的大街上,快要融为一体的两个影子却是出奇地孤寂寥落。
前路未明,暮色正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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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北将军府里,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近书房门前,还没有抬手敲门,屋里已经传来沈涯平淡的声音。
“进来吧。”
男子依言步入书房。
“怎么样,招认了吗?”沈涯抬起头来沉声问道。他正坐在书案之后查看一封书信,神色之间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疲惫。
“杜献唯已经招认萧皇后命他暗中下毒谋害贵妃娘娘和刘娴妃、陈贵嫔皇嗣的罪行了。”男子躬身行礼,然后起身回禀道。声音略带沙哑,正是上次叶薰两人在树林里遇到的领头的那个黑衣人,他是沈涯的心腹亲信郑擎。
“嗯。”沈涯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书信,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么太后那里呢?”
“贵妃娘娘那里已经传来消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郑擎禀报道。
“好,宫里头的事情就全交给她了,记得不能留下任何后患就好。”沈涯颔首说道,声音虽然冷淡自如,但提起太后那边的事情,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
距离那个山崩地裂的夜晚已经过去足足十天了,这十天也是整个朝廷和后宫势力变动剧烈的十天。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当今皇上即位十五年以来,整个大周朝政权中枢的势力变动最密集的十天。
早在事故发生的第二天,御驾就匆匆启程离开了猎场,甚至为了防止山崩再一次发生,御驾没有走山间的道路,而绕到了更西边更平坦的另一条大道上。
为此多花费的一天的时间在路上,也同样让沈涯在朝中的布局多出了一天的时间。等皇帝的御驾抵达京城,弹劾睿国公萧仁罪行累累,天怒人怨的折子已经成堆地摆放在御案上了。而后宫紧接着揭发出的巫蛊之乱,更让皇帝震怒惊恐。
在这场变动之中,最大的赢家当然是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沈涯,而输掉的,则是以睿国公萧仁为首的一派开国元勋势力。可惜萧仁本人已经葬身到了山崖底下,看不到自己的失败了。
要论两派的真正势力,沈涯明白,其实他手中所掌握的底牌远远逊于萧仁,这一次能够这么顺利的扳倒萧家,一方面是出其不意,剑走偏锋。另一方面,也是依仗着皇上对于萧家所代表的那些豪门贵阀势力确实已经深恶痛绝到了极点。虽然皇帝将这种厌恶掩埋地很深,深到连萧仁这样老j巨猾的狐狸都没有察觉太多,但是依然瞒不过距离他最亲密的沈贵妃的双眼。
沈涯叹了一口气,这一场变乱,最让他忧虑的是,厌恶萧仁长期在朝政上对他的指手画脚,所以皇上对萧家余党的处置打击丝毫不留情面,但对于太后,他竟然还顾念着些许早年的拥立之功。
朝臣以及后妃相继进言,又暗中指派了不少安排在太后身边的宫人制造伪证,真假相交,指出太后当年与萧皇后同谋数度暗害皇嗣,诅咒皇上,甚至意图谋害先帝等隐秘的罪行。都已经罪证确凿,无可辩驳了,但皇上依然不忍心按照沈贵妃所建议的将其秘密赐死,竟然只是送去皇家寺庙以清修为名软禁了事。
这让沈涯不得不惊心。
他这一次迫于形势,在朝中势力准备尚且不完全的时候就发动反击,本来后顾之忧就多,好在他思虑缜密,又借助天时地利,直到现在,朝中的势力变动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并无差错。至于太后那边,反正人已经送出宫去了,沈贵妃又已经安排好了人手,现在动手可能会惹人生疑,但只要过上三年五载,等皇上对这件事的记忆淡了,相信不难听到太后薨逝的消息。
只要这三五年之内朝中的势力依然在他的掌握之中。沈涯抬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凝神思量着。
此时此刻最让他忧心的是……
“那样东西找到了没有?”沈涯沉声问道。
终于问道这个了,郑擎咽了口唾沫,低头说道:“还……没有……”
“营地里还没有收拾完吗?”沈涯眉宇之间隐约有些微的不悦。泥石流造成的山体崩塌规模并不大,只是恰好将萧家为中心的几家倒霉门阀的营帐掩埋在了底下。御驾回宫之前就已经开始安排兵马人手进行挖掘抢救工作了。当然,挖掘的人手是由沈涯一手安排的,到现在为止应该已经完工了才对。
“大体上是收拾完了,但是东西的搜索还要进一步才行。”郑擎低头说道。挖开的营帐摆设等器皿杂乱繁多,又与泥水混合在一起,搜索不易。
沈涯点点头,说道:“东西是由天蚕冰丝制成,薄如蝉翼,面积虽大,折叠起来也不过是方寸大小,要仔细搜索,而且它水火不侵,坚韧异常,绝对不可能在泥沙之中损坏,一定要找到。”
“是,”郑擎躬身领命,神色转而有些凝重地抬头看了沈涯一眼,说道:“另外,大人,还有一事,我们清点了挖掘出来的尸首,发现……人数有差异,少了两具。”
“少了两具?”沈涯的声音瞬间有些拔高,眼神转冷,“怎么会少了人呢?”
“这……”郑擎忍住擦冷汗的冲动,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位娇滴滴的弱小姐和一个富贵公子哥是怎么从帐篷里面不见了的,若是被泥水冲走的话,不可能独独这两人被冲走啊,明明那些仆役丫鬟的尸首都摆的好好的。难不成他们喜欢三更半夜不睡觉跑出去?这件事情实在是诡异。
郑擎犹豫着说道:“属下已经命令人手继续向下挖掘,并在四周寻找……”
“少了哪两个?”沈涯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问道。
“对照名单看来,应该是萧仁的儿子萧若宸和女儿萧若岚。”他硬着头皮说道。
屋里刹那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沈涯的眼中闪烁起如刀剑般实质化的锐利。郑擎隐约觉得后背有些发冷,像是瞬间有一条蛇紧贴着背后的肌肤窜起来。
沈涯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转向窗外,略一沉吟,忽然问道:“田恩至今还不见人影吗?”
“没有。”郑擎头疼地回禀道。这又是一件让他担忧的事情,田恩是他的手下,在那天晚上行动结束之后,他派了田恩几个人查看四周的动静,防止有不相干的人察觉了他们的行动。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其余几人都已经归队,唯有田恩一直不见人影。他已经将此事禀报了沈涯,又派人去山间寻找了,但至今仍全无消息。
主上此时问起田恩来是为何?是怀疑这两件事情有联系吗?萧家的小姐和少爷不可能凭空失踪,如果不是他们两个自己跑掉的话(这个可能实在太低),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有人救走他们了。而这个人一定是很出色的高手,才能够事先把握时机将两人送走,并且杀掉不幸遇见他的田恩,田恩是他手下武功颇为出色的高手了。可是他既然救了两人,为何不救萧仁呢?除非……是时间来不及?或者,难道说……救走两人的人,就是田恩本人……忽然想到这个可能,郑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沈涯御下极严,他们也是在行动的前一刻明白了行动的内容。如果是田恩……时间正好……郑擎的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他立刻问道:“难道真的是田恩他……”
沈涯举起手来摆了摆,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情先不要外传,遇难的人,就按照全部死亡的名单上报给皇上。”
郑擎抬起头来,沈涯侧对着他,神色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楚表情,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那身影晦涩地仿佛与身后的影子融为一体了。他挥了挥手,动作之间似乎有些许疲倦,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坚定淡然:“你先下去准备吧,此事我会再考虑,容后再议。”
第二卷 王孙落魄销金露 第八章 罪名
郑擎不敢多说,低头行礼告退了。
书房里只余下沈涯一个人,他独立在窗前,仿佛赏着窗外萧瑟的风景般默然静立。秋风吹拂过枝头,经过几日前那一场秋雨的洗礼,树叶早已经凋零了泰半,此时再经受寒风的侵袭,更加零落不堪,唯有树下一丛丛的野菊花开得甚是热闹。让这萧瑟寂寥的景色平添了几分热闹。
沈涯静立了片刻,转身回到书案前,拿起书案上刚刚阅看的那封书信,神色之间说不出是凝重还是轻松。
散发着清新兰花香气的薛涛红笺上,不过是寥寥数语。
“望君设法与妾身宫中见面,有要事相交,切勿推辞。”
他盯着上面娟秀的字迹若有所思了片刻,最终还是轻叹一声,将书信一角凑到书案一侧的烛火上。跃动的火苗瞬间吞噬了书信的半边,浓艳的火红沿着纸张飞速蔓延开来。
沈涯随意地甩了甩手,化成一团火苗的书信如同一只扑火焚身的飞蛾,又像是窗外深秋的落叶,无力地飘零到地上,散落成片片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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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午间的阳光明媚清爽,透过窗格子投射到地上,划分成整齐的光影方块堆砌排布其上。只可惜间歇不停的人来人往将这原本工整的风景割裂的支离破碎。
桌子上是一碟清炒青菜,一碗米饭,叶薰端坐在桌前,一边神态自若地夹着桌子上的菜送入口里,一边心不在焉地观看着窗外的风景。实际上她的心思没有一分放在眼前的食物和外面的风景上。
“听说了没有,皇家猎场里头的那些事。”
“怎么没听说,嘿,我就说那天晚上不寻常吧。那电闪雷鸣的,隔着老远都震得人头皮发麻,敢情真是老天爷在发怒呢。”
“萧家也算是天怒人怨到了极点,竟然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孽。”
“做了什么孽?不过出了这么个女儿,能不惹恼老天爷吗?堂堂的一朝皇后啊,竟然在后宫行巫蛊之术。”
“哎,我还听说,几年前后宫里头娴妃娘娘小产,母子俱亡的事情,还有前几年二皇子病逝的事情,都是萧皇后动的手脚呢。”
……
“难怪萧家要遭雷劈了。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
……
“其实说起来,着睿国公家也没怎么……唉,记得去年还开仓救济灾民来着……”
……
种种议论纷至迭来,钻入叶薰的耳中。
这里是城东的一家酒楼,距离他们落脚的客栈不远,这两天叶薰一直在这里打听消息。
不过几天的时间,朝中的势力格局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局势虽然尚未明朗,但萧家垮台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了。至少凭借他们姐弟两人的微弱力量是不可逆转的。
就在昨天,朝廷下了圣旨,萧皇后在后宫行巫蛊之术,咒杀沈贵妃及数位皇子的罪行证据确凿,罪大恶极,故而昭告天下。而秋猎时候的那场人为的灾害,也被扭曲成上天的示警。
钦天监官员上奏,十月十九,天有异相,电闪雷鸣,劈落悬崖,埋葬萧家,正是对萧皇后罪行的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因此恳请皇帝上承天意,整顿后宫,彻底清查这一巫蛊秽乱宫廷之事。
对于此事,民间衍生出各种匪夷所思的版本,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说,在事故发生的那个雨夜里,亲眼看到有阎罗的影子出现在天空之中,然后就是一阵电闪雷鸣,山崩地裂……马上又有人反驳,当时天上出现的分明是雷公的影子,是雷公他老人家手持雷锤,亲自劈死了作孽的萧皇后的家人。
而萧皇后的罪行,也在街头巷尾唇间齿畔的流传中不断扩大延伸。甚至连多年之前,后宫某某皇子生病,某某妃子受惩之类的闲闻杂事都被翻检出来,然后在民众丰富的想象力之下,荣幸地与恶毒的萧皇后挂上了钩。这些宫闱密辛,闺阁琐事最是让人好奇,一时之间,酒馆茶楼,街头巷尾,讲者口沫横飞,听者啧啧有味的景象不绝于目。
这让叶薰忍不住慨叹一声,在平民百姓的口水中,萧皇后似乎已经变成了后宫一切黑暗内幕的罪恶源头了,虽然这些罪行里面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无中生有的诬蔑她不可能知道。
自己的这个“姐姐”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很不幸承受着如此的污名,但好在她很幸运地已经死掉了,再多的责骂和议论,对于一个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损伤的。会受到伤害和从中得利的只能是活着的人。
萧皇后虽然已经死了,落在身上的惩罚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分毫,她被废去了皇后的封号,并择日将骸骨迁出皇陵,另外择地埋葬,并且庙堂宗册除名,降为庶人。同时巫蛊的罪行不可避免地牵连到她的家人,
甚至连太后也因为承受不住这一连串的噩耗而病倒了,并递上奏折,自请入皇家寺庙修行佛法,为先帝祈福以求安神。萧国丈本人已经被那个罪大恶极的女儿牵连地归天了,又看着太后的面子上,倒是没有再加罪,但活着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朝中几位官员相继上奏弹劾萧家以往的种种不法行为。最终,包括萧家在内的十几个豪门权贵落到抄家的下场,其中有不少还是当年开国之初立下的名门。
对此叶薰并不感到意外,开国的皇帝需要扶持,尤其是大家族的支持。但是一旦江山稳定了,这些权贵豪门就会变成一种负担,尤其是有军功旁身的权贵将会更加让皇帝头疼。而这种权贵一旦成了外戚,那恐怕是最最头疼不过的了。大周从立国到现在已经经历四代帝王了。正是一个皇朝走向稳定,以新血代替旧血的时机。
沈家恰好站在了最恰当的位置,最合适的时机上。
叶薰夹起最后一片青菜放在嘴里,转头看向窗外。从这个窗口正好能够俯瞰杜献唯家的府邸,抄家已经在昨天结束了,围观的行人也已散去,只余下府邸大门上两条白地刺眼的封条交叉成一个大大的“x”。
门前萧瑟的落叶飘过那两对无精打采的石狮子,路过的行人行色匆匆,对于这座寂静的府邸,连多看一眼的兴趣也欠缺,仿佛这家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其实,萧家如何,沈家如何,萧皇后如何,沈贵妃如何,与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这一切的存在,最大的意义也不过是给他们增添些许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而已。
日子还是在照样过着,今天倒下的是萧家,他们兴致勃勃地议论纷纷,如果明天倒下的是沈家,他们议论的兴致依然不会减弱分毫。而这些议论,也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迅速沉寂下去,被人们彻底遗忘。
叶薰放下筷子,呼唤店小二过来结账,然后像往常一样买下点心和包子,用纸包好,揣在怀里向落脚的客栈走去。萧若宸还停留在客栈里等着她的消息。
推开房门,萧若宸正对着窗口出神,听见响声回过头来。
“我买了包子和点心,趁热吃吧。”叶薰将纸包递上去笑道。
没有让萧若宸一起跟着打听消息,一方面是考虑到随时可能出现搜查两人行踪的人,年幼姐弟的组合未免惹人怀疑,另一方面也是忧心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只是萧若宸这两天倒是平静地很,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也许是这些天的经历,让这个原本就聪慧过人的少年更快地成长起来了。
“姐,外面的消息怎么样了?”萧若宸伸手接过纸包,问道。
叶薰犹豫了一下,这些事情终究瞒不过他,斟酌着言辞,她将新打听到的消息慢慢说给他听。
萧若宸认真地听着,神色之间虽然凝重却并没有失态,既然已经知道了萧家抄家灭族的消息,这些后续的处置早已经在他意料之中。
山崩地裂,飓风海啸皆为“天视”,是上天给予九五至尊的警戒,一旦发生,则必有天子失德之处。按照范围和影响力的不同,当朝皇帝需要自省检视,斋戒祭祀,停止纳妃欢宴、扩建宫室等虚浮奢靡的举动,严重的时候甚至需要向天下人颁布罪己诏,做自我检讨。
这一场山崩,虽然危害不大,但发生的时间太过于巧合,正卡在他皇帝陛下秋猎行乐,弘扬武勋的时候,这不正是摆明了削他的面子吗?
另外,在皇帝御驾一侧发生了这样的天灾,负责天象的钦天监、负责护卫保驾的御林军,乃至随行的臣子们都是责无旁贷。这样的情况之下,就算没有把柄,朝廷上下都恨不得拉出一个替身来挡灾,何况如今有了萧皇后这个自动送上门来的替罪羊呢。
沈涯的这一招虽然走的险,却也走的妙,妙就妙在他恰到好处地“体谅”了皇帝和众臣的心态。
如今罪名一股脑儿扣到了萧皇后头上,想必无论皇帝本人,还是胆颤心惊的一干文武众臣都松了一口气吧。
听完叶薰的讲述,萧若宸思索了一阵子,忽然抬头问道,“姐,我们还剩下多少银子了?”
没想到萧若宸会关心这个问题,叶薰愣了一下,随即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了。我有方法赚钱的。”
“是吗?”萧若宸疑惑的盯着叶薰,那眼神显然是对她的赚钱能力表示质疑,“姐,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还能打什么主意?难不成还会把你卖掉不成?你小子别瞎想。”叶薰有点心虚地应付着。
“卖掉我没关系,你别把自己卖了就好。”萧若宸撇撇嘴角轻声说道。
“呃……”叶薰瞬间哑然了。他怎么知道……
“姐?你不会真的要把自己卖掉吧?”注意到叶薰心虚的表情,萧若宸脸色一变,跳起来,声音瞬间拔高了。
“其实……那个……我是说……”被面前小狮子升腾的怒气煞到,叶薰忍不住小小地后退了一步,暗叹一声,这小子气势倒是越来越足了。
第二卷 王孙落魄销金露 第九章 卖身(一)
穿越回古代之后以何为生?无数的穿越前辈们本着大无畏的冒险精神,经过孜孜不倦的探索,总结出各种可行性的穿越谋生方法,并在这条辉煌的道路上留下了无数经典的榜样供后来者参考。
从琐碎的肥皂草药,蚊香鞋袜,到进一步的出书立著,入仕经商,再到最终的科技改良,火药钢铁,造船精兵,征服世界……,当然,那是穿越男猪们的必经之路,似乎不太具有参考价值,除非叶薰的野心是当一代女皇。
至于穿越的女前辈们,没有这么大的手笔,最方便可行的道路就是开店做生意。花露水,火锅料理,服装设计等诸多投入少、见效快的经营方式都是二十一世纪穿越女性的最佳选择,并以此衍生出无数可歌可泣的奋斗故事和一本万利的创业神话。
但是,走这一条路的前提是,你得有一定的本钱。因为任何经商行为都是需要前期投资的。如果你身无分文,除了无本万利的拦路打劫之外,所谓创业打拼只是虚话。
当然,叶薰他们现在的处境比起身无分文还是好一些的,至少那十两银子还剩下整整八文大钱,足够买两个肉包子或者四个馒头了。这些钱,让姐弟两人吃顿饱饭还不成问题,但是要用来创业,就有一定的难度了。
那么,当你没有本钱的时候,在古代要怎么混?
叶薰抬头看着眼前朱门华灯的高楼。两盏大红灯笼高高地悬在门头上,喜气洋洋的颜色反射着秋日明亮的阳光,带着刺眼的浓烈映入人的眼中。
京畿重地,天子脚下,自然是物华天宝,人文荟萃,同时,作为一个国家的政治文化中心,各种服务行业和娱乐行业也必然空前繁荣。
眼前这座华美的高楼,正是在没有电影电视ktv、电脑网络盗版碟的古代社会里,最繁荣也是历史最悠久的那种娱乐设施。
用最通俗的说法来讲,就是一家妓、院。
“喀,”一声脆响,乌黑的瓜子皮夹着几粒唾沫星子从两片肥厚多肉的红唇里飞出来。伴着一声轻响,落到地上。
瓜子肉咀嚼在唇齿之间,浓妆艳抹身材肥胖的红衣中年女子又闲闲地伸出手从旁边的果盘里重新拿起一粒瓜子放入口中。
容貌身材举止气质无一不符合传说之中老鸨形象的胖女子看似悠闲地嗑着瓜子,眼神却闪烁着落到面前两个站立的身影上,不停的打转儿。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男孩似乎十四五岁的模样,衣服和脸蛋都灰扑扑的,沾染了不少泥土,却依然可以看出清秀的轮廓来。而比他稍矮一些的是个女孩,生的琉秀钟灵、唇红齿白,也是让老鸨每看一眼都要眼神发亮的焦点。
她对着两人上下打量了半响,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小哥这是要卖人了。”
“正是如此。”叶薰点点头,然后一脸苦涩无奈地说道:“这是我妹妹,叫翠花,我们兄妹本来是淳州人氏,是赶到来京城投亲的,却没想到……舅父一家人早已经在大前年瘟疫的时候就……唉,如今小的别无出路,只能返回老家去,只是这一路上盘缠早已经用尽了,如今手头上窘迫,不得已只好来求助夫人您了。”叶薰竭力压抑住脸部抽筋的冲动,摆出一副悲恸哀伤、迫不得已的表情,“妹妹她继续跟着我,也只能吃苦受罪,还不如进到这里头,有夫人您照看着,好歹也有个衣食着落。”
萧若岚原本就处在变声期,叶薰特意压低了声音,清亮中略带沙哑,嗓子配上衣着,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唉,世事无常啊。”听着叶薰的诉苦,老鸨无关痛痒地叹了一句,随即将视线转到待卖的货物——妹妹身上。
没错,现在萧若宸是妹妹,而叶薰是哥哥。
实际上,叶薰一开始想要前来青楼不是要卖身,而是要盗卖古代文化遗产的,上几首诗词文赋,唱几首流行歌曲,怎么还挣不来几两银子。
谁知道萧若宸知道了她的计划之后坚决反对,任叶薰好说好歹,头就是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愣是不同意。似乎叶薰一踏入那里,就是送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了一样。
在两人争执商议了很久,相互妥协之后,计划终于变成了这样。
“今年多大了?”老鸨眼睛转到萧若宸清秀的侧脸上问道,脸上竭力保持淡然,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今天可真是被她捡到宝了,眼前这个孩子,年龄尚稚就已经是这般模样,长大了必定是个绝色的美人。她们群芳阁规模虽大,但苦于没有出名的绝色头牌,在京城青楼圈子里迟迟打不出大名声,不免落了下乘。她一直想寻一个中意的女子捧红,奈何真正的绝色可遇而不可求,好人家的女子有爹娘疼爱,自然不会出来卖掉,贫家出身的女孩,纵然相貌生的秀美水灵,气质也终究逊了一筹。多年来,任她费尽心机始终找不到一个合意的。今天,想不到她苦苦寻觅的摇钱树聚宝盆自动送上门来了。
眼前这个女孩不仅容貌生的绝色,气质也是绝佳,更难得的是那种稚气中略带的淡然冷漠,看着就让人有一种不易亲近感觉。她浸染欢场多年,知道这种淡漠的冰雪之姿,正是最让客人着迷的。只要略加调教,日后就是她活生生的摇钱树了。
“今年十三岁了。”叶薰方便老鸨看清楚一样,将身边的萧若宸往前一推。
眼前的女孩子就算是听见自己哥哥要把自己卖掉了,竟然也毫不哭闹,只是默默低着头。看来是个乖巧识相的,调教起来也省事,老鸨暗暗想着,心里头又满意了几分,而且十三了,年龄也正好,只要过上一两年,就可以正式接客了。
她喜滋滋地想着,伸手往萧若宸脸上摸去。
凤仙花涂抹的指甲盖闪着红艳艳的光,亮的刺眼,刚伸到萧若宸的面前,还没有碰触到脸颊,萧若宸条件反射似地往后一退,躲了过去。
“吆,敢情还是个害臊的主儿呢。”老鸨收回手,拎起袖子故作矜持的掩住红唇,娇笑道,下一秒钟就变了脸色,眉头一竖,冷哼道:“入了我们这个门,还想摆大家小姐的架子,哼,你当你真是哪家的娇小姐啊?”说着伸手就要一把拧住萧若宸的脸颊。
叶薰从旁边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打掉了她的爪子,“夫人,举止慎重啊。”
“怎么了?难道是不卖了?”老鸨横了她一眼,曼声问道。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买下这个小美人,但嘴上却没有丝毫松懈,免得眼前这个小子漫天开价。
“卖当然是要卖了。只是,我们还没有商谈好价钱吧。”叶薰干笑道。这样人贩子兼诈骗的行为她干起来还真是有点心虚。
老鸨眼珠一转,袖子一甩,说道:“小哥说的也有道理,就爽快一点,直接说个价吧。”
叶薰头脑飞快地转动起来。
她时常看一些古代的历史小说,知道古代的银子其实并不像某些言情小说里面说的那样廉价。这几天的旅程,也让她对这个时代的物价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不少小说里面都把古代的消费扭曲了,连吃上一盘菜都动辄几百两几千两地吆喝,仿佛一两银子就等于我们的一元钱那样。实际上,古代的银两是价值很高的。
《醒世姻缘传》里有个叫沈善乐的裁缝,给别人做衣服做坏了,赔偿不起,只好把自己一个十一岁的女儿卖了偿还别人银子,他“足足要银七两”,买家都嫌贵,“领了几家,出到四两的便是上等的足数”,后来有一家“看得中意,先出四两,添到五两”,已经是个难得的好价钱了。可见四五两银子就能够买一个普通的丫头了。红楼梦里,贾赦买了一个容姿秀美的小妾,花费了八百两银子,堪称天价了。
对上老鸨闪烁的目光,叶薰略一思忖,他们终究是在行骗,并不是真的卖人。也不好意思让对方损失太大吧。虽然古代妓院的老鸨赚的多半是不义之财。想了半天,她终于咬牙说道:“……一百两。”
第二卷 王孙落魄销金露 第十章 卖身(二)
“什么?!一百两,你当在抢钱啊?!”老鸨惊跳起来,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肥猫,“小哥儿,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叶薰看着眼前老鸨一颤一颤的肥肉,压下对肥胖如她竟然还能够跳那么高的惊讶,耐心地解释道:“舍妹不仅容貌生的一等一的好,性情也最是温顺不过,而且又识字懂礼……”努力把自己当作暑期打工时候正在推销糖豆的超市推销员,叶薰信口开河地将自家“糖豆”的优点一一列举。
“你家妹子是生的好相貌,可是也不能这么漫天要价啊。”老鸨打断叶薰的话曼声说道,“我们群芳阁有的是绝色,也不缺那么一个两个的,你妹子相貌虽然不错,但年龄终究是大了点,看这模样,琴棋书画只怕知晓地也不多吧。不是我红姨舍不得出钱,小哥儿你可知道,市面上买一个生的整齐的丫头,不过五六两银子,还是家世清白、身份明了的好人家,可不象……”老鸨说着又瞥了萧若宸一眼,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再说,你妹妹入了我的门,日后请师父,买胭脂,打首饰,裁衣裳,那样不是我花银子。等到日后接客,还指不定合不合客人的胃口呢。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么好赚,我也改行去算了……”老鸨说起话来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买下萧若宸之后的一项项开支,一件件风险列举出来,一番话下来,仿佛买下萧若宸她就是吃了大亏,注定要赔钱了似地。
“既然如此,就由红姨您开个价格吧。”叶薰不想多做纠缠,爽快地改口问道。
“这……”老鸨眼珠一转,略一计较,随即笑道:“小哥儿不妨出去打听打听,全京城哪个不知道我红姨办事最是讲信用,从来不欺负人的,如今看你思乡情切,又是外地人,我也不开低了,”说着老鸨伸出一只手来,在叶薰面前晃了晃,“就一口价,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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