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 作者:未知
公子无色第5部分阅读
。这些人分为两拨。一拨是唐玉这方的,多为打手;一拨是尾巴狼与司空幸这方的,多为杀手。此刻,千照日晖映在唐玉脸上,显得凄清又萧索。周围打手们见了,认为他们家主子受了欺凌,便跳梭梭地想要跑出来报复。
诚然唐家二少的确受了欺负,但这些打手们挑这个时候冲出来,实属不智之举。这样做的后果,只会让尾巴狼兴致勃勃地将“善意的欺负”升级为“恶意的凌辱”。
不幸的是,干打手这行当的人,多属体壮智短之辈。又因南俊国盛产呆子,这些打手的脑子里只有一根筋,思维沿着脑筋走直路,但凡拐个弯儿就有去无回。是以,他们明明知道周围杀手人数使他们的三倍,明明晓得彼方还有炸药埋在暗处,明明瞧出窄弄里那笑得猥琐的人就是杀手们的头儿,这些打手依然不顾一切地跳出来,野狒狒一般举着手里兵器朝云尾巴狼示威。
见了这状况,云沉雅眼睛一眨,心里十分快乐。可表面上,他却做出一副严肃凛然的神色。他又拾起木棍,往舒家小棠面前一挡,说:“小棠妹,我看这些人是冲着我来,你快走,我能顶住。”
舒棠不惧不退,却是持了木棍与他并排站着,义正词严地道:“没事儿,就、就算人再多,我们可以一起敲晕他们。”说着,她吸了一口气,又转过脸去对秋多喜道,“来喜姑娘,你看好唐玉,莫让他……”
话未说完,舒棠便发现方才站在身后的秋多喜不见了。与此同时,身旁风声一掠而过,下一刻,前方便传来缠斗的声音。秋多喜自幼跟着将军爹爹习武,其身手自不是一般打手可以比拟。须臾之间,她赤手空拳便将对面打手抡倒一地,且还一边打一边叫嚣,十分得威武。
这一日,秋多喜身着一袭朱红锦衣,没有丝毫的装饰。反倒是她在呼喝之时,眉宇间透出的几缕英气令舒家小棠颇为叹服。不过这场景入了云尾巴狼眼里,就全然变了味道。在他看来,眼前情况不过是一个呆子正在暴打一群傻子。
事情至此,唐玉万分萧瑟。他倚着墙,悲伤地捂住了双眼。想当年,小小的多喜妹给景枫二皇子告白后,接下来发生的事件,令他们俩人包括方亦飞在内都深受英大皇子的迫害,很长一段时间搞不清自己到底是男是女。
唐玉还记得,当自己还是小小孩童时,做得最铁血丹心的一桩事,便是与方亦飞秋多喜联合起来,一同发誓要好生习武。日后若逮着机会,定要将英景轩那坏胚子的扭曲脑筋给扯直了。
谁成想,今次重逢,他与秋多喜还未接上头,便莫名地起了内讧。
多喜姑娘欢欣雀跃地揍人,舒家小棠专心致志地看着,时不时还跟着比划比划学一两招。云沉雅这会儿却是一脸淡如水,他的目光扫去对街的屋檐。司空幸站在那里,一干杀手都未有动静。少顷,云沉雅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人撤了。司空幸一愣,复又比划,询问炸药之事。云尾巴狼一笑,不再言语。
司空幸看着这神情,便知云沉雅有成竹在胸,遂不再逗留,招呼一干杀离开了。
这番场景,自然被在一旁闲着的唐玉看在眼里。诚然云尾巴狼也不怕被他瞧见,末了,还转头对他眨了眨眼,指指正在窝里斗的秋多喜,脸上挂起看戏的神色。
秋多喜打得差不多的时候,舒家小棠也抡起木棍,上前跟人拼打。因她方才学了秋多喜几招,又因那些打手早已体力不支,她这厢打斗倒颇有点所向披靡,遇神杀神的味道。这令舒棠心里十分快乐。
两个姑娘干完架。秋多喜便一脸忿忿地找唐玉算账,她揪住唐玉的衣襟便问:“怎么这些打手使得全是你唐家的功夫?!你不是出去躲禽兽了么,怎得摸到小棠的客栈里来了?!”
舒棠不会骂人,听了秋多喜的质问,忙借东风地点头,也叉着腰,摆出一脸愤怒的表情仇视着唐玉。
唐玉被她们俩这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架势搞得十分崩溃。他心一横,眼一闭,也不管云尾巴狼时何等凶猛野兽,便决定将事实说出来。他手抖抖指着云沉雅站着的地方,说:“方才那些打手,不过是跟来保护我的。明明是他带了三倍多杀手过来想要置我于死地,多喜小棠你们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们自己问他,看看他到底是谁!”
秋多喜听了这话,觉得唐玉犹不悔改,便愤然放开了他,转头朝向云沉雅处。舒棠也忙跟着她回头,可眼前空地上却没了人。三人左顾右盼,才发现云尾巴狼此刻蹲在仓库前的一个沙堆前,拿着根木棍,左刨刨,右刨刨。
舒棠好奇,凑上前去:“云官人,你在做什么?”
云沉雅听了这问,却并不回答,只一脸严肃全神贯注地刨沙堆。沙堆见底,露出一个方形物什,云尾巴狼神色一顿,将这物什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一旁。他静了一会儿,遂抬起失望的眸子,无声无息地看着唐玉。
与此同时,舒棠与秋多喜发现地上那玩意儿竟是枚炸药,也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唐玉。
唐玉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又蹿又跳又抱头,指着云沉雅便道:“这炸药不是我埋的,是他埋的!他埋了三处,这只不过是其中一处!”
话毕,舒家小棠呆了,秋多喜惊了。只云沉雅一人,一脸沉静略显伤悲,他默默地进了仓库房,又逮着他那木棍刨了刨沙堆,须臾,他指着找出的炸药问唐玉:“第二处就是这里?”
唐玉彻底被抹黑了,冲进去要与云沉雅拼命,岂料尾巴狼不屑与他拼,而是悠哉乐哉地窜到仓库门后,一手举炸药,一手拿火折子,朝着他呲牙笑。唐玉被嫁祸,十分心酸,智斗须臾,发现人为刀俎我为鱼。他终于泄气,遂退出仓库房,在巷弄里寻了个旮旯角猫着,悲催地认了命。
于是一炷香过后,唐玉被证实藏了打手潜伏在舒家客栈周围,并还埋了炸药,想要炸掉舒家客栈的废仓库。其心忒可耻,其心忒可诛。因着人证物证俱在,这证据要交了官府,任凭临南唐家势力再大,唐玉少不了也要受一通折腾。更何况有云沉雅这只尾巴狼在,告唐玉一个御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依照云沉雅本来的打算,若不能活捉汤归,那便直接杀了也成。其实汤归是谁并非重要,只要他是方亦飞或者唐玉两人中的一个,他云沉雅便有法子知道联兵符到底在谁手里。
不过今儿个可巧,临时蹿出来俩姑娘,见证了唐玉埋炸药的事,正好令唐玉落了把柄在他云尾巴狼手里,让他不折损一兵一足便活捉了塞内将军。
这会儿云沉雅又办起好人,说虽则唐玉埋了炸药,但将炸药埋在此偏僻巷弄,也并非伤人之举措。因而,倘若将他交予官府,此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不若让他将唐玉带回云府,先好好看着,也顺便将事情问清楚。
如此,此事便一拍而定。
艳阳当空照,花儿四处笑。舒家客栈一前一后走出两人,云尾巴狼一脸惬意,唐家二少满目忧伤。秋多喜早被气走了,打算回家关自己禁闭。舒家小棠跟出来,照例在客栈门口站得笔直,朝他们二人挥手。
云尾巴狼大抵料到舒棠是因当日在自己的话里听出蹊跷,所以今日才留在客栈。可他越走,心底便越如猫抓挠,仿佛不亲自问问舒家小棠原因,自己便不觉踏实。
舒棠瞧着云沉雅走了,正说要回屋去吹玉笛子,可她又蓦地想起昨日去求的平安符还未给云官人,便亟亟关了客栈门,追上前去。(八 度吧 )
云尾巴狼素来百无禁忌。(8 度吧 手机站 8du8)上午一场缠斗,他揪住唐玉离开舒家客栈,两个时辰后,却逛去了城东的幽荷水岸。
幽荷水岸是京华城的一处名胜,俱闻这地儿的典故不少。不过多是,尾巴狼或而指着一块湖石,或而指着一颗垂柳,煞有介事地向唐玉追问这草草木木背后的故事。若唐玉答不上来,他便要做出一副失望之色,深深地幽幽地看他一会儿,遂,抖抖衣袍,继续赏景。
如此几番,唐玉还未能才出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就已经被他搞得十分崩溃。
赏游完毕,尾巴狼这才领着唐玉回府。出乎意料地,刚踏进府门,却没有莴笋白菜乐颠颠的相应,下人解释曰:“舒姑娘来了,在厅里候了公子两个时辰了。”
云沉雅听了此言,眉梢一抬,眼珠子就转了转。这副神色,被身旁的唐玉瞧得一清二楚。唐玉身在虎|岤,只好暗压怒火,与云尾巴狼道:“我跟你打个商量。你招惹谁都行,但小棠是个老实姑娘,你若对她有何不满,都往我身上招呼就成。”
云尾巴狼听了这话,看了他一眼,嘻嘻笑了两声,便往前厅去了。
唐玉一头雾水愣在原地。有路过的下人丫鬟,见了他,纷纷露出诡异的笑容。唐玉深感纳闷,想到这一路来云府,时不时也有路人对他这般笑。过了会儿,司空幸来领唐玉去后院儿,这面瘫侍卫瞧了他,嘴角竟也抽了抽。唐玉不解,追问其故。司空幸忍了忍,终是沉默地将他带去后院的小池子旁。
唐家二少往池水里一望,则见他的发髻上一左一右插着两只娇俏的大花儿,衬得他一张脸如芙蓉,形似人妖。
电闪五雷轰,唐玉蓦地明白了云沉雅带他在外闲逛两个多时辰的用意。
云沉雅走近前厅,果见得舒家小棠蹲在厅里逗弄两只小獒犬。她还穿着今晨一身粗布衣,衣摆有缠斗时染上的泥浆。
尾巴狼看着她,不由笑了笑,抬手打个手势摒退了下人,便撩了衣摆,单膝跪在她身旁淡淡地道:“这两只獒犬身价不菲,性子也养得孤傲,不知为何却能与你一见如故。”
舒棠晓得云沉雅回来了。听了这话,她嘴角也不由浮起一个暖意融融的笑:“我觉摸着是因我身上有狗味。”
“啊?”云沉雅不解。
舒棠抬起头,讪讪地将他望着,须臾才道:“云官人,我与你说件事儿,你别怨我。”
云沉雅点了点头。
舒棠复又埋下脸,默默地揉了揉小獒犬的脑袋瓜,这才道:“我从前家里也养了两只小土狗,前两年才去世。一只唤莴笋,一只唤白菜。我晓得云官人是风雅人,不喜欢这种土名字,不过我爹与我说,名字取俗气些,便好养大。我那日来这儿,瞧着这两只狗,不知怎地想起从前家里的莴笋白菜,就把这名儿给它俩用上了。”
舒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过了会儿再言,声音变开始有些发干:“那两只小土狗长得不好看,可我从七岁便开始养了。它们跟我了八年,后来老得牙都掉光了,走路都晃悠,还是日日陪着我。”
土狗的莴笋白菜去世时,是一个大夏天,没什么预兆,就在明晃晃地后院里合了眼。一只先合了,过了会儿另一只伏在前只身旁,也将眼闭上了。舒棠以为它们俩就打个盹,再去唤它们,却没能唤醒。
舒棠说:“不过我爹当时让我看开些,说生离死别是常有的事儿。我起先以为自己看不开,日日发呆,后来日子久了,竟真想开了。”
舒棠说这些话时,一直埋着头。其实这故事对于云沉雅而言,并不算感人。他从小见惯的生离死别之事,又何止于人畜之间。
可不知为何,听得舒棠如斯说,他凉薄的心性里竟生出一丝动容。
舒棠眼角的泪痣荧荧闪闪,厅外夏晖茫茫如雪。云沉雅沉默了一阵,才道:“没什么,凡事都有个命数。能相伴一时,便是缘分,能相伴八年余,更是难得的缘分。”
云沉雅见她仍是怅然,便将话头转了,问:“你来寻我,是为了瞧莴笋白菜?”
舒棠听得这话才忆正事,抬手拍了一把脑门子,忙起身往腰间一阵寻摸。
云沉雅也随她起身,见她蹲久了脚步不稳,便忍不住将她扶了扶。
舒棠摸出一个平安符递给尾巴狼,说:“上前天云官人让我去求平安符,我特特翻了黄历。黄历上说昨日才是开光的吉日,我便昨日去了。”
云沉雅瞧着那平安符,却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舒棠见他没接,又特地从袖囊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将平安符往里装了,又往前递去。云沉雅这才讷讷地接过,将那荷包翻了翻,见做工十分粗糙,便笑问:“你做得?”
舒棠挠挠头,笑得有点赧然。
云沉雅沉默地将荷包收了,复又问:“今日怎会留在客栈?”
舒棠道:“我爹爹从前做算命先生时,因仇家多,时不时也要易容。我这些日子也瞅着汤归那张面皮不大对劲。而且云官人每回来,都要问问他的事。上前天云官人一副有心事的模样,我估摸着就是因为他,后来你又特特让我去求福将我支开,我便晓得大抵是因汤归今日有点儿变动。家里只我一人会武功,我便寻了个法子让爹爹他们离开,自个儿留家里了。”
云尾巴狼听得这话,不禁有些发愣。过了会儿,他半是调笑半是无所谓地问:“这么相信我?”
“嗯,我打头一回在大街上遇着云官人,便不由地很相信你。”说了这话,她又埋下头,有些许气愤:“我诚没想到那汤归竟然是唐玉。”
舒家小棠复又在云府逗留半日,待到天将黄昏,她便匆匆离了。云沉雅将她送至府门口,见她身影在巷末消失,这才挥手招来司空幸,淡淡吩咐道:“舒家客栈那头怎样了?”
司空幸道:“撤了大半,留了四人日夜轮守。”
云尾巴狼沉吟半刻,说:“再添上四人。”默了一会儿,他又问,“北荒的战事呢?”
得了上次的教训,司空幸不敢再对二皇子多加置喙,只如实道:“窝阔国整军出发,朝廷也派了兵马前去,但人数却不能与窝阔军比拟。另外,朝廷里,莫大将军,莫少将军也有要务在身,无法分身顾及北荒。景枫二皇子的身份,朝堂上除了前丞相鲜少有人知晓。属下揣测,若战事将发,前丞相必定会保举二皇子为一军的统帅。可……”
“说下去。”
“可据探子来报,二皇子似是、似是在北荒已有了妻房。”
“妻房?”听得此言,云沉雅瞳孔一收,这才蓦地回头看了眼司空幸。沉吟须臾,他忽地又勾唇一笑,“也好,凭他的个性,也难得有人肯陪着他。”
云沉雅又思及瑛朝北边的战事,又道:“北面兵力不足,你再派人去查查,莫家两个将军,运河驻军,西面边城之军,哪些人马能最快赶去支援。”
司空幸闻言,还想说些什么。可云尾巴狼回头淡淡扫他一眼,他便又将满腹肺腑之言咽了下去。云沉雅这才又询问了唐玉的情况,继而摇起折扇,逛去了后院儿。
司空幸顿在原地,深觉困惑。云尾巴狼平素里高深莫测,行事风格狠辣果决。可他对自己这个兄弟,却有着分外地护短。
说来奇怪,两兄弟原先同住宫里,时常便冷战,关系并不见得好。待二皇子离了宫,尾巴狼虽自在逍遥却容不得别人说他弟弟的半句不是。
其实也是司空幸想不通透。这事说来也简单,兄弟之情浓于水不说,遥在北荒的英景枫脾气孤傲,可身在南俊性子莫测的英景轩这些年来,又何尝不是孤身一人。两兄弟从小闹则闹矣,吵则吵矣,可还算处得拢。再说了,凭英景轩的个性,要能跟一人吵得起来,这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是足足的沉重了。
瑛朝的大皇子英景轩,虽则凉薄又狠心,但还不至于冷血。
此时此刻,唐玉屈就在后院一藤椅上晒太阳。云府内四处都藏着杀手,他见逃脱无望,所幸既来之则安之。
远远地瞧见云尾巴狼走来,唐玉愤怒起身,抬脚将藤椅踹了,转身便要回房。其实云尾巴狼的武艺之所以能登峰造极,全靠他如快疾如鬼魅的身法。是以,唐玉转身,甫一踏进房门,便见尾巴狼坐在桌前,刚好为他斟好一杯茶。
“来,坐坐。”尾巴狼抬手招呼,模样又似召唤摇尾狗。
唐玉寄人篱下,矮人一等,别扭须臾,便过去桌前坐了。坐下后,他撑着一身傲骨,开门见山地道:“当年我们三家立下盟约,联兵符轮流保管,一家一年。不过我也不瞒你,那联兵符,我五年没瞧见了。你此刻若要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云尾巴狼听了这话,说:“汤归下的面皮下是你而不是方亦飞,我便知道这联兵符究竟在谁手里。”他笑眯眯地将茶水将唐玉跟前推了,又道:“我另问你一桩事。”
“什么事?”
云尾巴狼将折扇收了,在桌上敲了敲,问:“你跟那舒家的小傻妞,是怎得回事?”
唐玉听了这话,却有些愣然。过了半晌,他心道自己好歹也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凡事敢做就敢当,便挺起胸膛,如实地道:“她是我瞧上的媳妇儿。”(八 度吧 )
南俊京华之地,若真要挑选出个世俗公子哥,唐家二少首当其冲。(更新最快 8 度吧 )方亦飞富则富矣,雅则雅矣,肩上的担子却颇重。而相较之下,唐家的基业全由大少和两位叔叔承担了去,加之二老溺爱小儿子,哪怕唐玉日日枕金睡银,他们也不觉为过。
说来也怪,都说宠儿不孝,可唐玉却是个老好人。从小到大,他未跟下人红过一次脸,未曾挑逗过一个姑娘,街边逢了讨乞的,回回都给一锭银子。
这么顺风顺水长到十七岁,唐玉到了娶妻的年纪。可他的脑袋瓜始终不开窍,见了姑娘家,既无激|情也无。唐家长辈十分着急,凑在一起琢磨,便决定为他觅个红颜小美人儿,身家清白长相可人就成,不必有多厚的家底,重点是能让唐玉怀春。
其实那一年是去年,去今时今日并不遥远。彼时方家的公子游走于红尘花粉间悠游不迫,落得“最佳情郎”的好名声依旧淡泊。彼时秋家的小姐徘徊于新欢与旧爱间挣扎不定,最后决定放弃二皇子嫁给方公子从此举案齐眉。彼时还有个姓舒名堂的小妞。
小妞当时年过十六,因打算隔年出嫁,是以她打算提早一年去大户人家当丫头,攒嫁妆。
十八里路挑了十八家,唯独临南唐家的酬劳格外高。其实唐家招丫头是个幌子,聚集一院儿小美人,供他们家二少爷选秀才是真格。舒家小棠不晓得这一点,傻冒地跟着一群花姑娘一道进了唐府。
于是唐玉便瞧上了舒小棠。
其实唐玉瞧上舒家小棠,这里头有些因果。因说起来稍显话长,此刻暂且不表。言而总之,事发后,唐玉就这么老脸不带一红地追求了舒棠一年余,舒家小棠就这么斩钉截铁地将他唾弃了一年余。
这会儿,唐玉承认了自己的心思,云尾巴狼突然就笑了。
唐玉虽是个老好人,遇着云沉雅却如何也不能淡定。他见着尾巴狼笑得双肩直耸,不觉十分窝火,气闷了半天才问了句:“你干嘛?”
老实说,唐玉原先以为云沉雅也瞧上了舒棠,早做好了十二分的备战准备。可这会儿,尾巴狼笑得他的心意后,脸上却不见丝毫醋意。唐玉虽仍有怒气,心底里也稍稍放心了些。
云尾巴狼用折扇点了点他的茶碗盖,唐玉端起来喝了一口,却听另一头,云沉雅已然将话题转了。
他说:“这些日子,你就留在云府做个差事。”
唐玉愣了,“啊?”了一声。
云尾巴狼又笑起来,却将话头挑得十分明白:“方唐两家的嫌隙已深。你们唐家充其量财多人面广,比起方家的势力,却着实差了一大截儿。怎么,得了今天的教训,你还相信方亦飞?”
听了这话,唐玉的脸色顷刻白了一白。
是了,南俊国民间有言,“临南富庶,穆东盛世”,意思就是唐家财富可比天下,但有了穆东的方家,才能有盛世的繁华。八字之间,高下已分。
再者说,两人这次出逃,原也是个商量好的计谋。按理入夏以后,方亦飞合该来舒家客栈接应唐玉。可唐玉等到夏末,等来的却是尾巴狼的一场厮杀。如今想来,他易容成汤归藏匿在舒家客栈,却像是……差点给方亦飞做了替死鬼。
云沉雅自眼风里瞄着唐玉的反应,见他思索完毕,又慢条斯理地道:“南俊国,瞧上去虽是其乐融融。可天下三分的局势,连我一个外人都瞧得清楚。”
“你唐家没野心,不代表别家没有。退一步说,凭着方家的势力,加之联兵符,方亦飞有朝一日想换个皇帝来当当,也是绰绰有余。”
尾巴狼说着,又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闲地合了合茶碗盖:“不过若换作是我谋权,打头一个目标,便是端了那临南的破落户,捞点金银做军饷也好。”
唐玉听到最后一句,手指一抖,茶水便溅出来。“你、你胡说!”他冲着云沉雅呵斥一句。
云尾巴狼倒也不介意,瞧了他这反映,只是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往桌上撂了,便开门逛了出去。
唐玉愣在屋里,忍了许久,才咬了咬牙,伸手去拆那封信。
书房里焚着沉水香,外面黄昏已经尽了。云沉雅惬意地将手中书卷又翻一页,眼神忽闪忽闪。外间有人叩门三声,来者是司空幸。
正要禀报,司空幸的眼神不慎落在桌案上,嘴角猛然抽了三抽。云尾巴狼面前摊开的,赫然是一副活色生香的图。
撞见自家主子看,司空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唤了一声:“大公子……”一时间顿在原地。云尾巴狼脸皮厚得可耻,瞧了他这反映,只抬手在上敲了敲,笑嘻嘻地道:“这册子不错,改明儿你也拿去看。”
司空幸告饶地将他望着。
云沉雅这才正经起来,问道:“看信了?”
司空幸点了点头,拱手道:“唐玉已经看信了。属下只怕……他不相信那信是方亦飞亲笔所书。”
“不用相信。”云沉雅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叉,淡淡地笑了,“只要信上所言属实,唐玉便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方亦飞。”
司空幸听了这话,皱起眉来,又道:“可属下以为,大公子伪造这封信来离间临南与穆东两家的关系,虽是明智之举,但却太过冒险。一旦、一旦两家发现这信出自大公子之手,他们势必联合起来对付大公子你,方唐两家联合,若再用上联兵符……”
“你所言不无道理。”云沉雅道,“不过,第一,方亦飞并未按约定去接应唐玉,这本身就是个嫌隙,我所做的,不过是将这嫌隙扩大。”
“第二,联兵符的保管之法,鲜少有人知道。而这一会儿,这法子却出现在了有方亦飞笔迹的信上,即便骗不了唐玉一世,却也能骗得了他一时。”
“第三,这世上,谋权者,乱兵者,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风险。单为冒险二字而畏手畏脚,不如娶个媳妇儿回家种地。”
司空幸听罢,深感愧疚。他撩了衣摆,单膝跪地:“属下汗颜。属下跟随大公子已久,却时时事事都不能为大公子多想一步,多分担一些。”
“啪”的一声,云沉雅抽出腰间折扇往桌上撂了,笑道:“你随我不过两年,若能时时事事都能比我多想一步,你的性命……怕也留不得了。”
司空幸听了这话,顿时心惊肉跳。可不等他平息下来,又听云尾巴狼道:“如此,你可晓得我为何要离间这两家的关系?”
司空幸深吸一口气,说:“倘若方唐两家起了纷争,大公子便可趁乱探得联兵符所在。”
“是了,趁乱探得联兵符所在。可如若不能,但凡方唐两家起纷争,南俊一国必定陷入水深火热。届时即便有联兵符,相信起码南俊一国的兵力,也不能给我大瑛朝造成威胁。”云沉雅说着,又笑了,“再者说,如今两家起了嫌隙,方家势大,唐家便要寻个靠山。光为这个,唐玉便会老老实实地呆在我云府,跑跑腿,做做事。”
司空幸虽不明白云沉雅何以要将唐玉留下,但也不好多问,只拱手应了句:“大公子所言极是。”
云尾巴狼却将司空幸的心思瞧得通透。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司空幸旁,拍拍他的肩道:“这个倒也没什么。今儿个唐玉说了句令我忒不痛快的话,我得将他留着好生折腾折腾,得罪得罪。”言罢,他便理了理衣袖,慢腾腾地转悠了出去。
又说近日,客栈因没了尾巴狼和多喜姑娘的叨扰,舒家小棠便清静不少。她趁着这空闲,练了几日的短笛。等秋来时分,她便揣了些碎银子,买了块黄灿灿的布来做新衣裳。
新衣裳做好,刘媒婆的红帖子也送来了,照例一溜儿相亲对象排下来。舒棠翻一翻,脸上乐开了花儿。这回的人名了不得,连京华城第一俏公子阮凤都在上头。
舒棠对刘媒婆千恩万谢一番,回屋后,乐得坐不住,又将新衣裳翻出来,想要穿给她爹爹看。舒三易见着闺女儿这架势,先是一愣,再是一惊,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红妞子,你做啥这般想不开?”
舒棠“啊?”了一声。
舒三易对着她上下指了指,说:“你说你弄这一身儿黄灿灿,脑袋上要再顶一朵丝瓜花儿,整一个大金宝哇。”
舒金宝听了这话,倒也不气,只老实解释了句:“我觉着秋天也要到了,弄身黄色儿的衣裳,忒喜庆忒有收获感,指不定相亲时沾了这个味道,我就能遇着一个好相公。”
语罢,她又扯了扯衣角将衣衫拉直,喜滋滋地道:“正巧今日要去寻云官人还笛子,我将这身衣裳穿给他看,他铁定夸我。”说着,不等舒三易应声,她便溜着小跑兴高采烈地回了屋,去取云尾巴狼的玉笛子。
舒家老先生站在原地纳闷:“这个闺女儿,最近咋老是念着那云官人哇?该不会是瞧上那小子家的两条刁狗了吧。”他正思考着,又听得舒家小棠在屋里扯嗓子唤了声:“爹——,你去后院儿泥墙上,帮我扯朵丝瓜花儿——”(八 度吧 )
这日是阴天,太阳藏到了云层后。(更新快 八度 吧 )天地间暖烘烘的,时而又刮几道凉爽风。空气湿腻得惹人烦,云尾巴狼在书房里,唤人将沉水香换成檀香。
未几,书房门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两人。前者将香换了后便退下了,后者留下来,在屋里候着。云沉雅这会儿看书看得聚精会神,心道有人在近旁伺候也好,便也未将人赶走。
又是须臾,守在近旁的人稍觉聊赖,便往云尾巴狼近旁凑了凑,去瞅他桌案上的摊开的书。
是一本兵法布阵的书卷。卷旁,摊开的还有神州,南俊国,窝阔国的地图。此刻,云沉雅手中狼毫染了朱砂色,正往兵法书上勾勾画画。
以当前的形势来看,瑛朝三处的动荡,以北荒最为薄弱。若无莫将军的支援,北荒疆土便岌岌可危。可偏偏,在北荒带兵的又是景枫。二皇子英景枫素来是个不服输的个性,若遇着绝境,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
云沉雅思及此,不由皱了眉。近日他阅遍兵法阵法,除了拖延,他想不出第二条锦囊妙计来助大瑛朝摆脱目前的困境。
觉察到身旁的人凑近,云沉雅便抬手在茶盏旁点了点。那人倒也机灵,当下就端了茶盏跑出去,将普洱换成了竹叶芯泡水。换了水后,那人就老老实实站远了些。
云尾巴狼又翻了近一个时辰的书卷,一时烦乱,吐了口郁气往椅背上一靠,闭眼养神。少顷,书房里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云官人,你瞧完书了?”
话音刚落,云沉雅心中便是一滞。他睁眼往旁侧看去,不远不近站着的,正是舒家的小棠妹。
日光歇在窗棂,映衬着她一身黄灿灿格外夺目。
云尾巴狼先前还郁结在腑,瞧了她这副好笑的模样,先时的烦恼似是烟消云散。他笑起来,手肘撑着桌案,以手支颌,“新衣裳?”
舒家小棠赧然点头。
云尾巴狼抬手朝她招了招:“来凑近些,我瞧瞧。”
舒棠上前几步,在他眼前笨拙地转了个圈儿,便嘿然笑起来:“我早前就来了。王管家说云官人你近日在书房里瞧书册子,一瞧就是一整日,还不让人打扰。王管家本让我隔日再来,不过正好又撞上了司空官人。他领我来书房,让我劝你歇息歇息。”
云沉雅听了这话,只挑了眉,将她望着。
舒家小棠被这笑容狠狠晃了晃,不由舔了一下唇,又道:“不过我进来后,瞅见云官人瞧书瞧得认真,便没打扰你。”说着,她又往桌上的书卷指了指,讪讪地说,“那书册子我也看了几眼,没看懂。倒是云官人你认真的模样忒好看。”
云沉雅听得这最后一句,终是又笑起来。须臾,他将桌上书卷收了,起身与舒棠道:“屋里闷,我带你出去走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云府下人不少,见着舒家小棠,都不由多看两眼。
舒棠被望得不自在,便又小声地问:“云官人,你觉着我今儿这身好看不?”
云沉雅听了这话,觉得好笑。若换作平日的他,此刻定要逗弄逗弄舒家的小棠棠,可方才一卷兵法阵法翻得他心思沉乏,便也只勾了唇,反问了句:“你自己觉得呢?”
舒棠又是讪讪的样子:“其实我原先选这衣料子,也是因秋天快到了,选个黄灿灿的颜色儿沾点喜气,好去相亲。不过衣裳做出来,我又觉得黄得忒亮堂了些,有点儿别扭,今儿早我爹也这么说。我本觉得等着别扭劲儿过去了就好了。可我来云府一路上,都有人指指点点。”
言语间,两人已来到了后院儿的后花园子。
云府的花园子其实颇大,曲折往复,曲径通幽,看起来别致,其实重重掩映,也是为了防备。池水畔蜿蜒一路倒也开阔。两只小獒犬在水畔晒太阳,瞧见狼主子和兔呆子,便摇着尾巴跑来承欢。
云沉雅听了舒棠的话,笑了一会儿,才反问:“所以你便一不做二不休,顶上一朵丝瓜花,所幸一身亮堂?”
舒棠刚蹲下身去逗弄莴笋白菜。听出他的意思,不觉有些失望。她埋着头低声回了句:“原来云官人也觉得不好看。”顿了顿,又说,“我原以为纵使旁的人不喜欢,云官人也会夸赞我几句。”
这话说出来,全无半点怪责之意,可仍是听得云沉雅心中一顿。他今日没了调侃的心思,凡事就直来直去一些。见舒家小棠有些颓丧,云尾巴狼便也蹲身在她一旁,笑道:“手伸来。”
舒棠一愣,将手伸到他面前。云沉雅抬手将袖口放在指尖摩挲一番,又道:“其实也无妨,这料子染得不好,遇水脱色,你回家将衣裳在清水里泡三日,一日将清水换三回。等染色褪一些,这衣裳便还不错。”
他的眸子里目色清浅含笑,笑中又带几丝烦忧。舒家小棠一时间看出了神,情不自禁地道:“云官人你这般好,哪家姑娘若能跟了你,真是天大的福气。”说着,她忽觉得沮丧,闷闷地又问,“云官人日后娶了媳妇儿,还会对我好么?”
云沉雅怔然。花园里,翠竹如涛,小池水流淌。莴笋白菜似听懂了人话,屏息凝神。
隔了一会儿,云沉雅才轻声道:“你呢,你若嫁了人,还会对我好吗?”
“会!”舒棠不假思索地答,又道,“我早想好了,日后我,连同我的相公一起,都要对云官人好。”
云沉雅听了这话,心中杂杳杳的不是滋味。沉默了须臾,他将舒棠扶起来。两人复又沿着石径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儿,云尾巴狼突然回头问:“你以后……想嫁什么人?”
舒棠想了想,又嘿嘿笑了:“我就想嫁个平凡人,卖肉杀猪的也成。因我自己是个老实人,所以也寻个老实人,踏踏实实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成。”
云沉雅喉结上下动了动,又问:“那,别的人不成吗?”
“别的什么人?”
“比如将相权臣,比如……王侯皇孙?”
舒棠听了这话就笑了,“那不成。我统共没多少学问,嫁了那样的人家,肯定会给婆家丢人。而且我常听我爹说官家的事儿,规矩忒多,我若嫁了大户人家,一辈子就活遭罪了。”
言罢,她又瞧见莴笋白菜摇着尾巴,窜到池水旁的一处,朝她汪汪叫。鹅卵石圈出一方天地,埋了桃核的土胚子没半点动静。
舒棠好奇地蹲下身,指着土胚子问:“这是什么?”
云尾巴狼犹自愣着,晃了晃神,才答:“早前埋了个桃核。”
舒棠想了想,便径自从池里捧了一捧水,浇在土胚子上,对云沉雅道:“我瞧着这土胚子忒干,想来是缺水。桃核要喝饱了水,日后才能长成桃树,开出桃花。”
说着,她又欲捧水来浇土胚子。可手才探进池水,便被云沉雅一把抓住。“不用了。”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原本……就是随便埋的。”
原本就是随便埋的,原本就没想要开花结果。既然不报希望,又何必荒唐地期待一个干土胚子会在次年春来时,化作碧色枝叶,桃花灼灼。
“算了。”云沉雅道,“算了……”
舒棠见云尾巴狼面有郁色,便未在云府久留。走前,她将腰间玉短笛还给云沉雅,叮嘱了几句,又说隔几日再来瞧他。
当夜,云尾巴狼因心境不佳,索性带着两只小獒犬在府内四处游窜。
近些日子,唐玉因对方亦飞生了芥蒂,所幸便留在了云府。他问尾巴狼讨了穆东临南的各类卷册,日日翻读,想着若真出了事儿,回家后也好为兄长和叔父们分忧。因此,他与云沉雅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谁成想冤家路窄。云沉雅正逛在花园子里,便与出门乘凉的唐玉不期而遇。云尾巴狼本不欲搭理他,可唐玉却不依不饶,径自拦了云沉雅,问:“今日小棠是不是来了?”
云沉雅挑眉看他。
唐玉又自个儿揣摩:“也不知她对我消气儿了没。我好些日子没瞧见她,等再隔两三天,我去棠花巷子瞧瞧她去。”
此言出,云尾巴狼心底便是一顿。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唐玉一会儿,忽笑道:“等隔个两三日再去,她像是还没消气儿。”
顿了一下,他似又忆起什么事,端然肃起一张脸,又说:“正巧这两日,我听得东城郊有一姓叶的人,似是会易容术。你与方亦飞熟络,瞧瞧去吧。”
唐玉听了这话,先是起了疑心。可转念一想,云沉雅这么样,分明是给他一次探清事实的机会。倘若东城郊的那人是方亦飞,自己提前与他接头,便能占了先机,倘若那人不是,自己也并不会有甚亏损。思及此,唐玉便将这事儿应下了。
云沉雅听得他应下这事,心境稍霁。
夜更深些,尾巴狼带领两只走狗,窜到膳房门口探出个头,唤了声:“叶妈。”
应声的是个五大三粗的老妈子,瞧见云沉雅,受宠若惊。
云尾巴狼笑嘻嘻地问:“我听闻叶妈的儿子住在东城郊,愁着要出嫁?”
叶妈听了这话,脸上一阵窘迫,念了几句“家丑不可外扬”,便对云尾巴狼说:“不瞒大公子,我那儿子是患了疯病,从小就将自己当成个姑娘,日日穿裙子带环钗。小时候还好,可长大了这粗壮的模儿样哟……”
叹了几句,叶妈揪着衣摆有些讪讪地,“有桩事儿我早前就想跟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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