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 作者:未知
公子无色第2部分阅读
两人侃侃而谈,眼看好事将近,谁知半路杀出一对母子,哭天抢地求罗公子不要抛弃他们。
虽然罗公子辩解说自己根本不认得这对母子,还说这场闹剧肯定有人从中作梗,可舒家小棠哪里会想这么多,趁着场面混乱,她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就跑了。
第二回,舒棠的相亲对象是个鳏夫,方正脸,浓眉毛。舒棠与他聊了聊,索然无味让人昏睡。舒家小棠心道,这也行,反正寻常夫妻过日子,开门七件事,关门睡大觉。
两人相对无言,眼看好事将近。谁知半路杀出个老道士,坐在一旁冲那鳏夫道:“老哥,我总算找到你了。你这克妻的命格我实在没法子破解。不过你宅子闹鬼的事儿,我给你查清了。说起来那几个鬼魂儿还是你的老熟人了,可不就是你前面克死的五个老婆嘛……”
第三回,舒棠的相亲对象是个穷秀才,白净脸蛋小个头。舒棠还没与他聊,便为他一手曼妙的兰花指饱受惊吓。穷秀才开口闭口都念诗,听得舒家红妞直犯晕。舒棠想,这个也成,日后生个小娃娃,还能跟着他爹做才子。
两人双双不知所云,眼看好事将近,谁知半路杀出个彪形大汉,抬手拍裂一张桌,大吼:“再不将欠俺的一百两银子还来,俺剁了你这双手!”
舒棠还没能反应,那穷秀才便怒气腾腾地站起来。一跺脚,一扭腰,伸出兰花指娇嗔道:“大爷你真坏,人家才没有欠你一百两银子!“
彪形大汉傻了。舒棠愣了愣,垂头丧气站起身,走出茶楼两步,她复又一脸悲催地倒回来,塞了一两银子给掌柜,默默无闻地付了茶钱。
屡次相亲失败,舒家小棠倍受打击,在家养心伤,不出屋子。
五月初二芒种节,舒三易出关,催舒棠出门晒太阳。
舒家小棠再度力图振作,决定去庙里求菩萨。她方出了巷子口,身后便跟了一个人。尾巴狼笑眯眯地将扇子合上,放在手心里一敲又一敲。
初夏,新鲜水嫩的桃子出了,舒棠沿途买了几个。得到了庙里,她将桃子给菩萨供上,双手合十许愿叩首,复又出了庙门。不一会儿,庙门背后绕出一只尾巴狼,凑到供台前,拣选两只好桃子,放在手里抛两抛,一边跟着舒家小棠,一边恣意啃桃子吃。
京华城东有小路,小路旁有算姻缘的摊子。算命老先生桑榆之年,鹤发白须,人称活神仙。
舒棠路过,见摊子周遭围着人,脚下一拐弯,也凑上前去。
左右一问,听得一桩奇事。据说城郊有个姓李的姑娘,天煞孤星的命格,本来嫁不出去。前阵子,李姑娘找这活神仙想办法。活神仙可怜她,就让她在望日夜摘九十九朵桃花搁在门口。果不其然,春天还没过,李姑娘便将自己嫁出去了。
舒棠听闻这桩事,分外兴奋,摸了摸兜里的银两,便让活神仙也给自己算一卦。
卦象出,活神仙蹙了眉,说:“姑娘你今年走得是桃花大运,年末时兴许有个灾劫,但按理说近日的相亲合该顺顺利利才对。”
舒棠眨巴着眼看他,说:“可我瞅着我近日晦气。”
活神仙又望着卦象沉吟一会儿,忽地抬头道:“那只有一个可能。姑娘你遇上了小人挡道。且因你的桃花盛旺,你遇上的这个小人,必定身份非同小可。”顿了一顿,他沉口气道,“说句冒犯的话,哪怕这人是天子龙孙,也不足为奇。”
活神仙这么说,周围的人自是当他夸大其辞。舒棠听了,也未多计较,道了声谢,便默默起身离开了。见她走,那活神仙又多看了她两眼。其实他方才的说法一点也没夸大,就那卦象来看,这姑娘也不是个一般人,若真有人能挡她的旺桃花,恐怕这人的身份连他们南俊国的皇帝都不敢比,非得要吸了神州大瑛朝的风水龙脉才行。
舒棠没将活神仙的话放心上。长街喧嚣,夏阳炖耀。她一抬头,便见着有一身影如玉树,站在日晖浓处。
舒家小棠揉揉眼,跑前两步唤了声:“云官人?”
云沉雅背对着她,听到这声唤嘴角一翘,回过头来却是一副惊讶之色,“小棠妹?好巧好巧。”
阳光太浓,舒家小棠双手搭在眉骨仍是眯缝着眼。
云沉雅见状,不由地将手里扇子扬开,搁在她头顶帮她遮太阳,遂又明知故问道:“小棠妹怎得会在此处?”
舒棠闻言,一脸喜色耸拉下来,一五一十将近几日的事情说了,又添了句:“就是这样,每回相亲都出岔子,所以我去庙里拜拜菩萨。后来回家路上瞅到一个算命摊子,老先生却说我桃花运好,是惹上了小人挡道。”
“小人?”
舒棠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摇头:“可我从不招惹人。我估摸着再相几次亲准能成,我今日拜了菩萨,还给菩萨买了果子吃。”
云沉雅眉梢一抬,嘴角一抿做出深思熟虑状:“若惹上小人,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说着,他见阳光褪了些,又将扇子收了放在手心里敲两敲,遂,摆出一副和善嘴脸,“好歹我也算是你哥哥,你看这样可好?我近日运气不错,你下回相亲,我陪着你去。便是真若遇了小人,我也能替你挡了不是?”
舒棠闻言大喜,激动之余,又探手进袖囊,摸了好半天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手心里数了数,说了句:“云官人,你等等。”
语罢,便跑去街旁的一个小摊子。
不一会儿,舒家小棠跑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圆圆的红桃子,比方才她供给菩萨的那几个还水嫩三分。她将红桃子递给云沉雅,说:“我今日去庙里的路上,就瞅着这桃子好吃,买了几个给菩萨。方才算命又用了二两银子,如今剩下的铜板,只能买一个给你了。”说着,她又看向那红桃子,吞了口唾沫说,“云官人,你尝尝?”
云沉雅愣了好一会儿神。须臾,他沉默地从舒棠手里接过桃子,方在手心里转了转。不知怎地,心里总也不是滋味,半天没舍得尝一口。(
时值盛夏,草生,木长。(8 度吧 手机站 8du8)
云沉雅与南俊国小世子在猎场狩猎,连射五只芦花鸡,引来一片叫好声。
小世子名唤杜修,年一十有二,虽被称作“小”,然他却是南俊皇的独子,未来储君不二人选。杜修年少,五官清毓中带稚气,打起猎来却不含糊,一身好本事一半源于天生,一半却是跟云沉雅学来。
狩猎完毕,云尾巴狼蹲在地上,对着一群半死不活的芦花鸡,左爪子一刨,右爪子一翻。
杜修狐疑,凑过去问:“景轩哥哥,你在做什么?”
云沉雅此时此刻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再翻弄半晌,从中拎出一只肥鸡。肥鸡咯咯叫,云尾巴狼双眼弯起:“这只鸡我要了。”
语罢,他又从旁顺来根草绳,三下五除二将鸡捆了,对杜修说,“我待会儿有个热闹要看,得去赶场子。余下的芦花鸡,随你处置。”
杜修更狐疑,心中想,到底是看什么热闹还得带只芦花鸡去。忍了一忍,他没将这个困惑问出来,跟着云沉雅走两步,提起的却是一桩正事:“景轩哥哥这厢来南俊国,可有唐家二少和方公子的下落?”
云沉雅闻言,脚步一顿,抬手在眉骨搭个棚,看了看天色:“唐玉为人不高明,跑路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不过方亦飞是个呆子,略逊一筹。”说着,他忽地将话锋一转,回过头来眯起眼睛笑,“城东棠花巷子里,有个舒家客栈,你知道?”
杜修一愣。
云沉雅复又说:“今年初春,那客栈里新招来个叫汤归的小二,本事不错。他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亦做得不错。”
语罢,云沉雅笑嘻嘻地将芦花鸡将马背上一扔,一路溜着小跑,咯噔咯噔走了。
云尾巴狼近日来,小乐子无数,大乐子只有一桩,便是陪他的小棠妹相亲。
且说那一日,他连蒙带骗博取舒棠信任后,舒家小棠便老实巴交地数了铜板,买了个红桃子送他。桃子捏在手里,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待回到家,他径直将桃子递给丫鬟,削皮切块,喂给他的小獒犬。喂了一半,心底不畅,忽又将桃核从獒犬嘴里掏出来,扔给管家,让他埋去后院的犄角旮旯。
桃核埋了,不浇水,不施肥。云沉雅自此不闻不问,又过几日,他陪着舒家小棠去相亲,摇扇坐一旁,微微淡笑,时而言语,没过一炷香,舒棠那相亲对象便被云公子哥的风流倜傥打击走了。
后来舒棠接连又相三回亲。三人中有两人,相亲时,说话底气渐不足,咬文嚼字渐不清,最后无一例外,惨败退场。三人中另有一人,相亲时,先与舒家小棠说话,再与云尾巴狼搭讪,越搭越兴奋,越搭越忘我,末了离席,拉的是云沉雅的手,还问:“云公子,不知你是否有与你长得一般无二的亲妹妹?”
舒家小棠不知前几个公子,是被云尾巴狼的翩翩风度端方眉目打击走的。出了末尾一桩事后,她深感愧疚,以为云沉雅染上了自己的晦气,也招来小人。
云尾巴狼对这桩事的反应自是无比大度。他深刻反思自己在相亲的过程中,说话欠缺考虑,立场不够坚定,并发誓下一回相亲,他不仅不会再将气氛搞紧张搞低迷,并且一定安静坐于一旁不再随意搭讪,只当自己是个趋吉避凶的吉祥物,令舒家小棠顺利博得桃花。
这一日,上午刮大风,下午出太阳。
舒棠端坐于飞絮楼,听眼前老实汉子从买宅种地一直念到发家致富,心底深觉满意。老实汉子姓冯名勇,一脸憨笑,踏实务实。
两人侃侃而谈,好事将近,忽见楼梯口有人影而来,侧目一瞧,正是身着湖绿衫,手拎芦花鸡的云尾巴狼。云沉雅信步而来,言笑晏晏。待落座,冲舒棠与冯勇各一笑,招呼一声:“来晚了,小棠妹莫怪。”
舒棠不怪,与冯云二人作了介绍,又镇定自若地继续相亲。
不一会儿,楼里想起一阵鸡叫,云尾巴狼讪笑一声,将芦花鸡方在桌上,与冯勇道:“可否劳烦公子替云某看着,云某去去就来。”
冯勇应了。于是,一只鸡将相亲两人隔开,大眼瞪小眼,气氛霎时凉半截。
过了会儿,云尾巴狼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罐伤药,一条绷带,将鸡放于膝上,做出上药的模样。舒家小棠看了觉得好奇,凑过去问:“云官人养得鸡?”
云沉雅的神色认真无比,似是不闻。
舒棠吞了口唾沫,又伸出手去,在鸡毛上摸两把,又说:“云官人长得好看,养得鸡,也长得格外好看。”
那芦花鸡被舒家小棠一摸,顿时叫唤一声,爪子动两动便要伸嘴啄人。舒棠一骇,还未来得及抽手,便听得云尾巴狼唤了句“小心”,伸手帮她挡了一挡。
修长如玉的手背上被啄出一块青紫,舒棠看得触目惊心,愧疚之感顿生。
岂料云尾巴狼却是一副淡定样,从容不迫为鸡上完药,包扎毕,复才抬头对舒家小棠一笑:“这鸡是芦花鸡,品种珍贵得很。我今日来得路上,见它像是被箭射伤,可怜得紧,便捡了它来想要为它治一治,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他这一笑,如明月流晖,舒棠被这笑容一晃,不禁愣了。待回神来,云尾巴狼已然又凝眸于窗栏之外,以手支颌,扮演起他吉祥物的角色。
舒棠复又敛起心神来相亲,不想话说半句,她的眼神就往云沉雅手背上的青紫瞟过去。如此一来二回,连对面冯勇说的话,她也接不上来。舒家小棠也晓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在心里琢磨一阵,便与冯勇道:“冯相公,我觉着我这会儿有点分神,要不咱们改日继续相?”
冯勇一愣,不禁看了云沉雅一眼。云尾巴狼此刻也是一副惊诧神色。
舒棠讪讪笑两声,又道:“冯相公,我瞅着你挺好的,你觉着我怎样?”
冯勇再一愣,又看了云沉雅一眼。云尾巴狼此刻仍是一副惊诧的嘴脸,然而这惊诧中,又带几抹隐忍的忧伤。
冯勇终于忍不住了。他指了指云沉雅,吞了口唾沫,问道:“我说你俩到底啥关系?”
舒棠还未答,云尾巴狼便连忙解释:“在下与小棠认得是干亲,绝非公子想象的那种关系。”
冯勇狐疑地看着云尾巴狼,半晌吐出两个字:“不信。”顿了顿,冯勇又道,“那为啥我与她相亲,你非得要在一旁杵着,一旁瞅着?”
云尾巴狼道:“怎敢有欺瞒。小棠时运不济,在下陪她来只为趋吉避凶。在下以为,倘若云某枯坐于此,小棠便能觅得良婿,云某便是时时来,次次来,又有何妨?”
此话毕,舒棠怔了半晌,脱口而出:“云官人,你对我真好。”
那头,“砰”的一声,冯勇拍桌而起,对舒棠怒道:“得,我看这亲也不用相了。我瞅着他跟你就挺好。”语罢,他将手里的相亲用的红帖子往云沉雅面前一撂,随即出了飞絮楼。
远天太阳没落山,相亲便再度失败。
云尾巴狼一副痛心疾首样,与舒棠一道步出飞絮楼。两人对话与前几回一般无二,尾巴狼深觉这是自己的过失,怨自己不该善心大发去捉鸡,更不该随意在外人面前表现对小棠妹的关心从而导致他人的误会。他保证日后一定谨言慎行,并且换张桌子坐在邻桌,从此要做一只远距离的吉祥物。
舒家小棠自是不知云尾巴狼良善嘴脸下,内心早已礼乐崩坏。她最近相亲失败多次已然淡定,这会儿心境平复了,反倒是她在安慰尾巴狼。过了一会儿,她复又朝云沉雅青紫的手背上瞅瞅,正要关怀两句,不想长街那头,忽地杀出一群劲衣人。
领头一人身着蓝袍,手里拿个铁棒放在手心里一敲又一敲,隔得老远,便哼哼笑着道:“云沉雅,听过一句话没有?多行不义必自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来者不是他人,是云沉雅在京华城的死对头胡通。
这胡通原也未打算要与云沉雅对着干,但因云尾巴狼对他多番羞辱,今日“浮生堂”的头牌兰仪也找他抱怨。男子气概被激起,胡通一个冲动,便雄纠纠气昂昂地带了一帮打手,来街头拦云沉雅,想要将他教训一顿。
云尾巴狼见这情状,眸光闪闪,心中暗笑,表面却做出一副惊惶状。他上前一步,将舒家小棠往身后一拦,说:“你快走,我顶着。”
舒棠当下傻了眼。她以为,云沉雅平素一副温雅样,长得又似神仙哥哥,哪里是个会功夫的样子。这念头闪过,舒棠赶紧又从他身后绕出来,一边挽袖子一边道:“云官人你莫怕,我、我我会点儿功夫,我来打!”
这话出,云尾巴狼忍不住往前一倾,他猛吸几口气,狠咬着下唇,才把嘴角便汹涌澎湃的笑意给憋回去。
舒棠心里也直打鼓。见他这副样子,只当他是吓得。她复又鼓足勇气,往前迈了一步,将云尾巴狼挡在身后,一边瞪圆眼睛一边吞唾沫:“云官人,你长得好看,被打肿脸忒吃亏。你、你快走,我我我挡着!”
长街上剑拔弩张。众人见这情状,纷纷四散开来。
街那头,胡通抬手一挥,便带着一群打手涌上来。舒家小棠一呆,浑身上下连连三抖。
云尾巴狼憋笑憋得肚子疼。他眉梢挑了挑,一个弯身拾了三块石子儿笼在袖囊里。在大群乌七八糟的打手涌来的一刹,他手指一动,三个石子借力弹出。与此同时,他抓了舒棠的手,大呼一声:“快逃!”
舒棠一脸惊慌,兔子般跟着尾巴狼就飞奔起来。然而她却不知,纵使身后有人喊啥喊打,纵使耳畔有风声急速掠过,可牵着自己的手,略跑在前面的尾巴狼,脸上却是一副悠哉乐哉的表情,一脸坏水儿从眼梢溢到嘴角。
云尾巴狼爱好背后拉弓,面皮子上全然一副菩萨心肠。(最快更新 8 度吧 )他牵着舒家小棠一路逃,暗地里把石子儿当暗器扔,将身后打手磕绊两下,又作惊惶状,将舒棠引入一个胡同。
此胡同乃是一个死胡同。换言之,尾巴狼与舒小兔被打手找着,是一桩迟早的事。
青天大白日里,一群打手如螃蟹,面目凶横,横霸街巷。乌七八糟的样子令路人纷纷闪避,唯有云沉雅将此事当乐子。
他与舒棠二人躲在草垛子里,两人均屏住呼吸,不敢有言语。
舒棠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动静,须臾,她将头顶的草垛子掀开一溜缝,朝街巷外瞧了瞧。那帮打手仍在四处搜罗,慢慢逼近此处。舒家小棠心底一跳,转头却对上云尾巴狼一双滴溜溜的眼睛。
云沉雅眸色如月,低声问:“怎样?”
舒棠也料得他二人定会被找着,抿抿唇,另提一桩事:“云官人,你没武功是么?”
云沉雅一愣。草垛子里暗暗的,外面稍有夏晖,衬得他一双眸子明灭不定。
少顷,舒棠听得云沉雅的声音暗哑:“我……我若不会武功,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这语调,一半黯然一半伤,入了舒棠耳朵,直捣心肺。她心底一动,连忙道:“怎么会?我爹说了,金无赤足,人无完人,云官人你又有学问,又会做生意,长得又好看,不必会武功。”想了一下,她又似下定决定的模样,指挥道,“我会一点功夫,等下他们要找来了,你先逃,我保护你。”
云沉雅又暗自一笑,摸出腰间一块玉把玩两下,塞到舒棠手里。手心里忽然多出一个凉幽幽的物件,舒棠犯了呆,便听得乌漆麻黑的草垛子里,传来云沉雅清澈的低吟:“那日说要送一个玉镯子给你趋吉避凶,揣在身上好些日子里,一直没拿准时机给你。”
说着,他的语气又更放轻了些:“带上吧,说不定下回相亲便能成了。”
舒棠捏着手里的玉镯,彻底犯了傻。好半晌,草垛子下无一人言语。直到巷弄响起脚步声,顷刻只听得有人道:“去,将那草垛子掀开来瞧瞧。”
话音落,舒棠与云沉雅面上俱是一惊。云尾巴狼还未动作,便见得舒家小棠抬手一把掀了草垛子,回头抛下一句:“云官人你快走!”随即拣了个干柴禾跳出来,对着那群打手一通胡乱比划。
云尾巴狼愣了一瞬,这才从草垛子里慢慢直起身来。远天有艳阳直耀大地,胡同被晒得通亮,舒家小棠耍得是三脚猫功夫,比手划脚全无章法。然她憋足一股蛮劲,四下拳脚展开,手背上虽青紫了几处,倒也逼得那些个打手没能上前。
云沉雅的心底忽然有些不快,一双修眉微微拧着,双眼眯了眯,下一刻,他忽然闪身出现在舒棠身后。谁也没能瞧清他的动作,只见一个转瞬,云沉雅环手拦住舒棠的腰身,将她横抱而起,往旁侧墙头上一推,沉声说:“你走吧,别多管闲事。”
舒家小棠只觉天地一个旋儿,自己还未能反应,便被人推过墙头。
云尾巴狼的眸色清清淡淡,他拂了拂衣摆,理了理袖口,抬眼望着面前围着的七八人。手心里握着一块石头,时不时上下抛一抛。
过了片刻,他勾唇笑了笑,笑意虚虚浮在表面。温雅的目色中似流转着肃杀。
周遭人看着他这副模样,愣在原地,瞧不清对手有多深的功夫,全皆按兵不动。正此时,巷子口忽地又涌来十余人,将这死胡同堵得水泄不通。原来是胡通也找来了。
胡通一手敲着木棍,一边往前走几步,做出一副二流子样,说了句毫无创意的恐吓话:“云沉雅,我看你今天往哪儿逃?”说着,他左右各扫一眼。
众人齐心,其利断金。打手们见自己这边人多力量大,皆皆鼓足气势,要上前将云沉雅合围。
不料这个时候,旁边忽又传来“啪嗒”两声。原来是墙那头,有两个草垫子被扔过来。墙头上忽然出现一人。舒棠吃力地翻上墙,左摇右摆一阵,双眼一闭心一横,纵身往草垫子上一跳,摔了个底朝天。
下一刻,她又连忙翻身爬起,气势汹汹朝云沉雅道了声:“你等着!”遂又冲去后面的草垛子处,埋头左刨又翻找出根烂木棒子握在手里,再又冲回来,朝眼前打手们大吼一句:“你们别动他!”
他们没动他。数十人等包括云沉雅在内,全被舒家小棠这一番上上下下跌跌撞撞气势汹汹的瞎倒腾给惊住了。
云沉雅此刻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神色,可眼眸中却像蒙上一层捉摸不定的雾气,像是犹未从方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须臾,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舒棠拦在他身前,一身粗布衣裙倒也不会碍手碍脚。她比划出个姿势,捏在烂木头在手里,头也不转地说:“你快走,我说了会保护你。”
云沉雅再一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烂木棒,转而又落在一圈打手手上的钢刀。
舒棠这会儿心里全乱了套,说是害怕,可是脑子里一片空荡又似什么感觉都顾不上。须臾,身后传来云沉雅一句:“你……怎么不怕吗?”
舒家小棠闻言一愣,回过头见云沉雅神色略有恍惚,以为他是吓得,便又退两步牵了他的手,说:“待会儿他们冲上来,你就躲在我身后。”
云尾巴狼彻底傻了。
未想舒家小棠脑子却转得快。方才那一句只是诈敌之计,话音刚一落,她便将手中木棒子往那群打手处一扔,牵了云沉雅的手,便往胡同里跑。
死胡同跑到底,无路可走,身后打手却穷追不舍。舒棠捡了几个草垛子往墙脚堆了,对云沉雅道:“你先翻过墙去,我跟着就来。”
云沉雅犹自恍恍然,却见舒棠早已挣脱开他的手。再捡一个烂木头,朝打手迎上去。
眼前人影晃动,无比纷乱。那些打手见来者是个女子,不由也退让几分。可舒棠却是憋足一股狠劲,逼得打手们出手。打手不愿耽搁,当即操了刀子便上。认真打起来,舒家小棠明显不是对手,才两下三下,手臂便被滑了两刀。
血滑下,滴落在方才得的玉镯子上。舒棠疼得咝咝抽气两口,退了两步站稳,又迎上前去。
正此时,脖颈后忽然一个震疼。手里的木棍落地,舒棠左右晃了晃,眼前一花便晕了过去。
云沉雅一个手刀将舒棠劈晕,顺势将她接在怀里。电光火石间,他用脚尖勾挑起那烂木棍,只手一推,木棍似得了神力般往前掠去,直接挑飞了面前几人的大刀。
云沉雅一手揽着舒棠,稍一腾身便接了一把大刀在手。
他持刀一挥,只闻胡通里风声肃杀,连盛日阳光都添三分寒意:“本想着猫捉老鼠,陪你们玩玩儿,没想到连女人你们也打。”
众人被他这气势骇住。顿了半晌,胡通“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给我上!”
被叫到的几人一愣,均是提了刀,大吼一声咬牙便上。顷刻间只见日晖下光影闪动,一个身影如游龙,似是动了,又似是没动。少时,便有兵器铿锵落地。方才三人均吃痛倒在地上,地面血流如注,原来是他们的四肢全然被扯了一道深口子。
舒家小棠犹自晕着,手臂伤口却未能凝结,血滑落,滴在云沉雅的手上。
手心沾了舒棠的血,又粘又湿,云沉雅的手指不由动了动。思绪也往下沉三分,他也说不出此刻心中到底是何感受。
胡同里起了风,吹得额发轻扬。云沉雅眯起深邃的眸,嘴里溢出一个字:“滚……”
众人皆皆惊惶,半晌一步也移不得。云沉雅复又抬起头,面上似无表情,眼底似有笑意。片刻间,他右手指尖一动,手中大刀飞速旋转,再一得力,借势飞出。
大刀在空中迅速打几个旋儿,打手们避之不及,纷纷被伤。待大刀复又回到云沉雅手上,眼前数十人已然溃不成军。
云沉雅将刀一扔,刀尖横插入墙三寸。
末了,他复又淡淡再道一声:“滚!”
得了教训学了乖,这一回,话音刚落,胡通连带着一群打手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远天夕阳在落山,晚霞照大地。死胡同里方才一片白惨惨,这会儿又是一派金灿灿。
云尾巴狼横抱起舒棠,将她放在草垛子上。他脸上一派自若神色,埋头扯了一溜衣角,将舒小棠手臂的伤粗略包扎止血。
大抵包扎时有点疼,舒棠虽是昏迷,仍是蹙眉动了动。云沉雅目色一缓,手上动作不由轻了三分。待他包扎完,复又朝舒棠看去,却见她眉头舒展,呼吸匀称,咂咂嘴,睡得正香。
夕阳斜染在墙头,烙下深浅暗影。而暗影如桃李,仿佛某一年的明月夜。有个小姑娘从桃树后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绝美的眉目,笑得傻兮兮:“小相公,你要讨媳妇儿?”
“小相公,你瞅着我好看么?”
“小相公,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我稀罕你。”
云沉雅沉默片刻,目色深处像染了三分红尘。
须臾,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舒棠脸上的血污慢慢拭净,然后勾起唇角,淡淡地,安静地笑了笑。(
隔几日,京华城出了几桩不大不小的事儿。(更新最快 8 度吧 )小恶霸胡通在城郊盖的别苑被人放火烧了。浮生堂兰仪在后院种的花草被人灌水淹了。某一夜,一敲更的穿过巷弄,瞟见一缕白衣鬼魂。鬼魂飘啊飘,飘到眼前悠悠道:“带话给胡通。他上辈子害死了我,我便是做个野鬼,也要寻到他的转世,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吸干他的脑壳髓……”
敲更人被吓得不清,第二日便抖颤着腿脚,跑遍大街小巷将这事儿传了开来。
这些日子,大街上再没见胡通为非作歹的身影。有人出入他在京华城西的宅院,说胡通最近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宅子里外都贴满了桃符,每日都有道士来作法,乌烟瘴气一团混乱,鸡血不要钱似地遍地洒。
胡通的精神头方才和缓了些,便即刻杀往京华云府。
他挽起袖子,跳着脚在府门前破口大骂,说他心里晓得,其实放火烧府邸灌水淹花草扮鬼吓行人,全是他云尾巴狼的馊主意,还说自己不会善罢甘休,定要想出比这些更馊的馊主意来整治大尾巴狼。
不一会儿,云府门前便陆陆续续聚集了一群人围观。
胡通这头骂得酣畅淋漓,街那头,却有一人悠哉乐哉,信步而来。云沉雅走近了,随意顺了顶草帽,盖在头上遮住面容,混入围观人群里,与大众一起指指点点,大体意思是说:“哎呀怎么几日不见胡通就瘦成这样了啊,哎呀你看那小腰身细胳膊大脑袋,是不是已经撞着女鬼被吸了精气了啊啧啧啧……”
因无人对骂,胡通唱了会儿独角儿便没了兴致,气哼哼跺两脚,转身便要走。街头卷过一阵小风儿,艳阳青天下,胡通那抹被折腾得形销骨立的倩影,萧瑟地远去。
舒棠受伤后,左胳膊便被包成粽子,洗衣干杂物不便利,闲来无事只好听八卦。舒家小棠虽老实,但也不是个善良得没原则的主儿。听闻那日带头伤人的胡通被折腾得没个人样,她也不由乐开花,说胡通是活该倒霉恶有恶报。
此时此刻,舒棠正在自家后院,将几只小鸡仔五花大绑捆在一处。
舒家老先生翻读艳史,寻撰书的灵感去了。唯有汤归一人,瞧见小棠棠的兴奋样,探过头来问:“棠姑娘,你这是……”
舒棠抬起头,一脸喜气洋洋:“那日云官人陪我相亲,我瞅着他忒爱好养鸡,后来遇着胡通,却不慎将鸡弄丢了,我送几只给他去。”
“云沉雅爱好养鸡?”汤归一愣,一脸怀疑。
舒棠又是一副憨厚样,嘿然笑道:“那日打胡通,我一个不设防晕过去了。还是云官人带我逃出来。他身上虽没刀口子,但肯定挨了不少闷棍子,内伤挺重。要他不爱养这些鸡,宰了炖汤补身子也挺好的。”
舒家小棠说罢,一手包成粽子,支在一边,一手拎着鸡仔,支在另一边,晃晃悠悠跟不倒翁似,乐陶陶地出了门。
汤归看着舒棠的背影,唇角动了动,不过面皮子上,仍是一副死板表情。
这一日,云沉雅看罢胡通笑话,摇着扇子,功德圆满地踱回府。方入大堂,吓了一跳。大堂内,八只半死不活的芦花鸡一字排开,两只小獒犬绕着鸡虎视眈眈地转,哈喇子流一地。唤老管家过来问,对答曰:“这鸡是小世子猎射的,说是要答谢大公子前些日子的提点,世子如今已寻到穆东家方亦飞的下落。”
云尾巴狼将手里扇子一收,在手中敲两下,对着那群鸡指点江山道:“这只蒸了,这只煮了,这只油炸,这只生煎……嗯,弄好一桌‘全鸡膳’,给杜修送进宫里去。”
司空幸入得正厅来,本要禀报正事,听了云沉雅如是说,忍不住劝道:“大公子,这些鸡好歹是小世子专门猎了给您送来。”
云沉雅闻言,将手中扇子哗啦扬开,扇了扇,又叫住老管家,说:“将全鸡膳做好了,再帮我给小世子带一句话,是句八字诤言。”云沉雅说到这里一顿,扫了眼司空幸,才淡淡道,“为人君者,该杀便杀。”
为人君者,该杀便杀。不能手软,更不能妇人之仁。这个道理,天子帝王应当明白,为天子帝王做事的,更应当明白。
司空幸听罢,神色一凛,垂下头恭顺道:“属下受教。”
正此时,前院又有小厮来报。说是舒家小姑娘已转入对街巷弄,看她的样子,似是要来云府寻云沉雅。
云尾巴狼双眼一眯,闪出一道贼亮的光。片刻,他抖了抖袍子,逛出府去。
出府没几步,便撞见一脸东张西望的舒棠。云沉雅将扇子一合,惊讶道:“小棠妹,你怎会在这?”他似是不敢相信,又往前迈两步,“我正说去瞧瞧你的伤势。”
舒棠见了他,先冲他笑笑,转而又张头四处望了望,讪讪道:“我上回来是晕着的。今天过来寻了好半晌的路,这会儿可得瞅清了,免得下回找不着。”
云沉雅听着她说,目光却落在她手里的鸡仔上。眼中一处亮光闪过,云尾巴狼又是惊奇又是好笑,然表面不动声色,只和和气气热热情情地将舒棠迎进府。
方入大门,两只小獒犬便乐翻天地朝舒棠跑来,一边摇尾巴谄媚,一边围着舒棠脚下打转。
舒家小棠喜滋滋地蹲下身,揉揉獒犬的头,唤道:“莴笋白菜你们好呀。”
说来这也是桩奇事。云府里的两只小獒犬性情骄纵,脾气凶猛,平日里除了云尾巴狼,不受任何人的管束。可那日云尾巴狼将受伤昏迷的舒棠抱回府,这两只小獒犬却对舒家小姑娘喜欢得紧。舒棠没醒来,它们便候在床榻跟前,舒棠醒来了,无论走到哪里,它们便摇着小尾巴跟去哪里。
云沉雅曾多次给这两只小獒犬起名,威风的如雪雕雪鹰,文雅的如染竹疏月,恶俗的如桃桃花花,均未果。可那日舒家小棠一来,知道云沉雅这两只小獒犬没个名儿,便自告奋勇说要起名。她蹲下身,揉着小獒犬的脑袋瓜,说:“这一只,眼睛青碧青碧的真好看,不如叫做莴笋?这一只,皮毛雪白雪白的真漂亮,不如叫做白菜?”
话音落,两只獒犬欢快地上下左右蹦蹦跶,唯独云沉雅,嘴角抽不停,额角青筋跳不停。
那日夜,云尾巴狼史无前例地没睡好,睁着眼躺了大半宿。天色将将亮,他便去外屋折了根树枝。将两只獒犬驱赶到后院,云尾巴狼双眼布满血丝:“那么些好听的名号,你们个个都瞧不上。不就是吃了那傻妞一个红桃子吗,这就能被收买了?真是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
倒也难怪云沉雅动怒。可怜他云尾巴狼无比金贵的身份,至高无上的地位,养了两只小獒犬,一只叫莴笋,一只叫白菜。俗到了姥姥家。
却说舒棠这日来,目的只为送鸡。她说明来意后,将手里的鸡仔点选了一番,一共七小只,一并交给云沉雅。事情办妥,她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面饼馍馍掰成小块,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喂给莴笋白菜吃。
莴笋白菜喜食肉,又好动,然对舒棠却来者不拒。因舒棠手臂有伤,两只小獒犬也不随意跳动,颇乖巧地蹲在地上,舒家小棠喂一块,它们便含一块,嚼着吞了,复又张开嘴等着喂。
盛夏阳光斜倾入户,舒棠眉间的红朱砂在光华下隐隐流转。云沉雅先是立在一旁,一边勾着唇角笑,一边看着。看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却渐渐沉静下来。将衣摆撩开,云沉雅也蹲下身,垂眸接过舒棠手里的面饼馍馍,说:“你手臂有伤,我来掰,你只管喂就好。”
舒棠听了这话,朝着云沉雅咧嘴一笑,说:“云官人,你人真好。”
云沉雅抬起头,见她笑容明媚带些傻气。片刻,他也安静一笑,没有答话,却掰了一块面饼馍馍往前递去。
舒棠喂完小獒犬,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莴笋白菜一路欢喜鼓舞地将她送到府门前,云沉雅亦然。可直到舒家小棠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了,他仍独自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才回到府里。面上一派清清淡淡,似是莫测,又似没心没肺。
回了府,见老管家正吩咐人将舒棠送来的鸡仔抓了扔去后巷。云沉雅一愣,上前几步拦住,道:“你这是做什么?”
老管家诧然道:“奴才适才见大公子不喜欢鸡,打算将这些小鸡仔抓去扔了。”
云沉雅怔了怔,又道:“别扔了,在后院寻个清静处养着。”
老管家明白过来,拍一把脑门子道:“还是公子想得明白,等养大了可以宰来吃。”
云沉雅又是一怔,沉吟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只是道,“明儿清早,命人炖个山参汤。”
老管家听了,随即应了声便要退下。
谁料刚退了没两步,云沉雅复又叫住他,问:“刚刚那小傻妞来,你可瞧见她手腕上是否有只玉镯子?”(
芒种过了夏至,夏至末了小暑。(八 度吧 )这年夏天分外炎热,天上那轮红太阳毛足劲儿地晒大地,仿佛它大限将至闪耀过今年没明年。
舒家小棠却有一种越挫越勇的精神。她趁着养伤,深刻反思了相亲频频失败的原因,努力从自个儿身上总结缺点,总算明白了自己内涵有待提高,气质需要增加的道理。
这几日,万物因酷暑而蛰伏,唯有养好伤的舒家小棠频频出没于大街小巷之间。她载欣载奔地购买了帛纸羊毫棋谱唢呐,乐哉哉地回后院钻研起“琴棋书画”。
天更热些,舒棠又新添一个好习惯。当所有人被烤得欲哭无泪之时,她端着个水盆,在舒家客栈里外院跑前跑后,晨昏定省般每日洒水三次,美其名曰消暑乘凉。
某日,舒棠正端着水盆子四处浇水,却见客栈门口,有个姑娘探头探脑。姑娘一身男子劲衣,腰间别剑,五官十分好看,尤其是一双凤目,顾盼间又有几许潇洒单纯。瞧见了舒棠,那姑娘招呼道:“小二,我包个座儿。”
舒家小棠喜好美容姿,听了这声清脆招呼,立马端着水盆跑过去,一边将姑娘往客栈里引,一边热忱地招呼:“那客官您打尖不?”
劲衣姑娘没答这话,寻了个角落的桌后,解下佩剑,摸出一锭银子塞给舒棠,悄声说:“这是定金,日后一个月,这座儿都归我。”说着,她又眯起眼睛四处瞅,问道,“你们这客栈,最近有没有来一些可疑的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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