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色 作者:未知
公子无色第1部分阅读
舒棠是个弃妇,有人说着是报应,她自己也这么以为。(百度搜索 )
舒棠很小的时候,干过一桩始乱终弃的勾当。
那年是大喜之年,花柳好,月团圆。
瑛朝皇帝昭和帝,领着两个小皇子,上南俊国来转悠。
瑛朝是泱泱大国,二京十八州幅员辽阔,绵延数万里。南俊是蝼蚁小国,整一个国土,还不及瑛朝三个州。
南俊国有南俊王,为人百般好,除了要面子,听闻邻国皇帝携幼子而来,当下急跳了脚,连夜召唤臣子,势必要在大国面前撑起颜面。
臣子们给君主算了笔帐。说是修筑宫阙比体面,国库的银子尚且撑得住,但有一个问题却十分要命。瑛朝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宫女上万,这一点却是南俊国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须知南俊是小国,国都京华城,人口不算济济,未婚妙龄女眷更稀少。
南俊王却不以为然,他觉得,这世上就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儿。
几日后,皇榜张贴得到处都是,说是招募临时宫女,工期一个月,酬劳十两银。
老百姓被白花花的银子闪红了眼,纷纷将自家丫头往宫里送。
有一名姓舒名三易的卜卦先生路过皇榜,颇有感悟。
回家后,他义正词严地对自家闺女儿说:“宫里招募临时宫女,这个活计,你需得接。”
他家闺女儿点头如捣蒜。
舒家老先生作神秘状:“知道你为何需得接这活计?”
他家闺女儿摇头如鞉鼓。
舒老先生爱怜地抚摸闺女儿的脑袋瓜,深谋远虑地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跟着你爹过日子,以后撑死嫁个穷小子。你这趟进宫,若能勾搭上富贵人家的子弟,日后可以穿金戴银,飞上枝头变凤凰。”
闺女儿一愣,咧嘴嘿嘿笑了,说:“爹爹,我瞅着街口卖糖人的小哥哥好神气,我稀罕他。”
爹爹一愣,额角蹦出一根青筋,抓了扫帚大呼大喝:“我打死你这个不上进的臭丫头!”
舒家闺女儿原名红妞。
因着要进宫,舒三易连夜测字,为她改了个雅名,唤作舒棠。
舒棠得了新名号,乐得嘿然直笑。
彼时舒棠只有六岁,但她爹舒三易却以为嫁人是门技术活,得从娃娃抓起。因而第二天,舒三易牵着小闺女儿入宫时,便一路告诫她,要温良贤淑略显媚惑,端方娴静稍露风马蚤。
叮嘱完这话,舒三易又道:“宫里达官子弟,你都可以诱惑。唯独有一人,你得离他远远儿的。”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远道而来的瑛朝大皇子英景轩。
这却是个小道消息。
传闻中,这英景轩对外名声好,实际上却是个坏透了的主儿,且从小好色,色胆包天。
八月大,他学说话,打头一句念的是“小妞”;周岁时,他抓周,笔墨纸砚神兵利器中,他挑了个香粉帕子;三岁时,他扎马步,稳不住身扑倒小宫女,还留着哈喇子香了一口;五岁他上学堂了,认了没几个字儿,便拖着太傅给他念一首滛词,名唤《小桃红?春情》。
他六岁调戏宫女,七岁赏读,八岁便混出宫去逛窑子,起了个混名儿叫“云轩”,成了当年永京烟柳子巷,声名远播的金主云小爷。
这年的云小爷九岁,该懂得不该懂得统统拿捏透彻。若说他是一只成精的黄鼠狼,那么小女娃在他眼里,就是案板上待宰割的鸡仔。
舒三易洋洋洒洒地将大皇子批得一文不值,最后总结三个字:小色胚。
舒棠竖着耳朵听八卦,最后也记牢三个字:小色胚。
半月后,舒棠成了宫里的三花女童。一月后,昭和帝带着两位小皇子正式来到南俊国。举国欢腾,共襄盛举。
这一夜,月亮高高挂。南俊王为昭和帝办了场接风宴,筵席上犬马声色。
两个小皇子也喝酒,酒酣胸胆尚开张,二人中便有一人站出来,说要上台去献艺。
当是时,舒家小棠正在打瞌睡,忽闻一阵如潮的掌声,便见着一个墨衣小童,手持双刃上台。
那小童的模样,啧啧,比京华城第一大美人水瑟还要美上三分,偏偏眉宇间还透着几许英锐气,也不知长大后,是何等祸国殃民的模样。
舒棠看傻了。此刻脑子里,就回旋着她爹叮嘱的一句话:讨夫家,切莫眼高手低,勾搭宫中侍卫一名足矣。
再看这墨衣小童,手持双刃,比划得有声有色,可不就是宫中侍卫?
舒棠眨眨眼,森森地笑了。
筵席过半,墨衣小童比划完毕,跟另一青衣小童溜去琼花苑。
舒棠携着花篮,也偷偷跟了去。
琼花苑里,明月泄辉,万树桃李争春。
舒棠躲在桃树后偷窥。
两个小童皆皆好看得天怒人怨。墨衣小童的眉目更温润柔和,他攀折一枝李,对另一人笑道:“争天下没意思,孤家寡人有什么好?咱们比比讨媳妇儿吧?”
青衣小童未搭理他,看他一眼,径自走开两步。
舒棠听到“媳妇儿”的字眼,分外激动。当下便从桃树后跌跌撞撞跑出来,厚脸皮地问:“小相公,你要讨媳妇儿?”
墨衣小童一愣,弯起嘴角。
舒棠巴巴地上前两步,毛遂自荐:“小相公,你瞅着我好看么?”
墨衣小童双眼弯得像月牙,目光从她额间朱砂掠到眼角泪痣,仍是没说话。
舒棠被这笑容狠狠晃了眼,从花篮里挑出一枝海棠捏在手里,半羞涩半直白:“小相公,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我稀罕你。”
墨衣小童眉梢一抬,终于笑嘻嘻问了句话:“小妞你叫什么名儿?”
舒棠一听这问,觉得自己有戏,激动之余难免有些结巴:“红、红妞。”
顿了顿,她忽又踮起脚,拿着手里花枝插入墨衣小童的发髻,再接再厉道:“小相公,要不你、要不你给我做媳妇儿吧?”语罢,她“吧唧”一声,在小童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墨衣小童眼睛眨了眨,目色流转万千。
身后的青衣小童看到这厢光景,却“哧”得笑起来。
舒棠以为自家“媳妇儿”害羞,便乐颠乐颠跑去牵了他的手,一边问说:“小相公,你愿意跟我回家暖被窝吗?”
言讫,她也不等墨衣小童答话,径自拉着他要走。谁料方转过身,舒棠却见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径自哆嗦。
舒棠呆了。
正此时,琼花苑又绕出三人,看到两个小童,连连过来跪拜,唤墨衣小童大皇子,青衣小童二皇子。
听了这称呼,舒棠脑中嗡得一现。她磕绊地退了两步,瞪大眼问:“你你你是大皇子?那个英英英什么来着轩?”
墨衣小童目色流转地看着她,抿唇一笑:“英景轩。”
舒棠傻了眼,登时一蹦三尺高,指着英景轩大呼一句:“小色胚!”便将手中花篮一抛,兔子一样飞奔着遛了。
一干宫人傻了眼,唯有二皇子幸灾乐祸。
好半晌,大伙儿才反应过来,皆从地上爬起来,说要把方才那只兔崽子给捉回来。不想这会儿,却是九岁的大皇子摆了摆手,有模有样道:“算了,一个小傻妞。”
宫人愣愣地点头,却又见英景轩高深莫测地摸了摸脸蛋,舌头舔唇,勾出一笑:“小色胚?小相公?”
却说舒家红妞一路惊惶飞奔回家,连做宫女的酬劳也没领。
舒三易见女儿这般模样,便凑上去问出了何事。舒棠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这才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
倒不知是否是良心发现,小小舒棠说过之后,竟觉出一丝懊悔。
大皇子纵然是个色胚,可却是自己调戏他在先,且还当着一干宫人的面,与他私定终身,最后无情地将他抛却。
六岁舒棠对情爱的认知,仅限于市井街头说书人讲的故事,以为花前月下就直接跟洞房花烛挂钩。她长吁短叹,十分懊恼,深觉自己干了一桩始乱终弃的勾当。
当夜,同样懊恼的还有一人,便是舒家老先生舒三易。
舒三易原是个落第秀才,做了算命先生后,卜卦全凭着一张嘴胡说八道。舒棠这厢进宫,他以为有十两纹银可领,便没再出去摆摊子。现如今,家里的积蓄已用光,揭不开锅了。
这一夜,父女二人你叹一声,我叹一声,愣直着两双眼,一直坐到东方发白。
天明一丝儿亮光,点亮舒三易的灵感。他狠拍一把大腿,亟亟铺纸碾磨,提笔道:“闺女儿来,把你今夜与大皇子这场曼妙的邂逅,再细细跟爹道来。”
一月后,南俊国坊间出现一本笔记小说,名曰《公子绝色立花间》,题目旁附一行小字“我与大皇子秘不可喧一二事”。
这本笔记小说,一半纪实,一半杜撰,香艳又含蓄,旖旎又细水长流。讲述的是瑛朝大皇子英景轩年少来南俊国与一个小美人邂逅,两人一见生怨,二见生惑,三见生爱,至此相知相许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
此书一出,因其文风流氓得很含蓄,马蚤动得很天真,立即兜售一空。无论是壮丁铁汉,还是老幼妇孺,纷纷趋之若鹜。
说起来,此书的执笔人不是他人,正是舒家老先生舒三易。
舒三易这厢虽生财有道,但他也晓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得了一笔银子,他便在京华城以西的棠花巷子开了一家客栈,顺道卖老酒。几年后,客栈多请了几个伙计,小日子也过得殷实了。
然而,满则溢,盈则亏。凡事好到了尽头,便会起波折。
舒家父女一路顺风顺水地过了十一年。这年,舒棠终于到了十七岁,正是出嫁的好时光。
彼时正值春深,南俊国都京华城,出现了一位公子。
公子有绝色,名唤云沉雅,打头一遭在大街上露面,便把京华城第一俏公子阮凤的名号挤了下去。
舒三易有一回上街,瞧见云沉雅,也是看傻了眼。
他回家对舒棠这么说:这云沉雅的模样,第一俏公子阮凤根本与他比不得,他比当年京华城第一美人水瑟还要好看五分。偏生眉宇生得半点不娘气,嘿,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惊若天人。
美人如风景,听起来不过尓尔。
舒棠将这话当做耳旁风,一门心思想寻个踏实的婆家,憨厚的夫家。
岂不知,这云沉雅,身家不太清白,为人表里不一,揣着满肚子坏水儿,打那遥远的大瑛朝款款而来。
可也许是缘分,也许是人为,偏偏不巧,舒棠便赶上了在这个当口,与那云沉雅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后来,舒棠回忆起自己与云沉雅的一段情,倒还比较淡定。(百度搜索 8 度吧 )
她时而认为自己是阴沟里翻了船,大多数时候,她认为自己是一根鸡毛上了天,云沉雅是朵美妙鲜花,自己是块牛粪。
舒老先生的脾气比较毛躁,对这桩姻亲的总结,只有简明利落四个字:你他娘的。
舒棠十七岁这年春。
竹外桃花三两枝,舒家有女初长成。
舒老先生年轻时貌相堂堂,可生出个闺女儿,竟美貌得不像自己亲生。
但却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舒棠自小穿惯了粗布衣裙,又不戴环钗,不施粉黛,京华城里美人儿排到一百号,也数不到她舒家红妞的名儿。
虽有芙蓉面,却无妖娆气。舒棠除了小时候,不为人知地将瑛朝大皇子调戏了一把,她这十年来都活得中规中矩。到了出嫁的年纪,她跟她爹说:“我估摸着我得寻个憨厚的汉子,卖肉杀猪的也行,反正老实巴交地过日子最妥当。”
舒老先生深以为然。他出了一笔银子,向京华城最出名的刘媒婆讨了一份花册子。册子上记载着城里适龄未婚少公子的生辰八字,家底籍贯。
当日夜,舒棠便合着她爹一道,在油灯下钩钩画画,列了一小串儿人名。
隔几日,舒棠去相亲。打头一个对象是房三原房公子。
房公子卖画出生,做小本生意,日子殷实,年岁二十有七。
舒棠心想,这个好,自力更生有本事,靠谱。
相约的地点是飞絮楼,相约信物是一把画了美人图的折扇。
舒棠刚到目的地,便见着飞絮楼前,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人围观,定有八卦。这是个定论。舒棠眼睛亮了亮,心底犹如爪子挠。不过片刻,她脚下一拐,扒开人群,探头往里瞅。
人群围了个圈儿,中间站着一个穿着花艳的妇人,和老实模样的书生。
舒棠左右一打听,才知这二位,一个是春花楼的老鸨,一个是老鸨的旧情人。
此时此刻,老鸨正揪着书生的耳朵,当街破口大骂,说:“没见过你这样的白眼儿狼。当年你考科举没中,穷得要饭,还是老娘我收留你。你说你要画图卖钱,也是老娘我张罗着楼子里的姑娘给你摆姿势。这下好,你赚点小银两发达了,便想要娶媳妇儿安家。安你奶奶的家!”
纵然老鸨不招人待见,但这书生背信弃义却更加不上道。
围观人群没事儿干,纷纷指责那书生。舒棠也跟着叱责几句,说要谁家姑娘跟他对了八字,那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
街上的吵嚷,惊动了飞絮楼里喝茶的人。
不一会儿,二楼临街处,便有人转着扇子,探出个头,兴味盎然地往街上瞧。
这一瞧真真是不得了。本来满街人群都在围观那对怨偶,但,随着几个姑娘气短的惊呼,众人纷纷抬了头,去瞻仰二楼的公子。
舒棠也随大流地抬头望。只见二楼公子言笑晏晏,目色往楼下一扫,街头巷末都似掀起一阵吹面不寒杨柳风。
舒棠傻了,以为瞧见了天上的神仙。
楼下的老鸨眼睁睁的瞧着满大街人的注意力都被二楼俏公子吸引了去,不由觉得败兴,便揪着书生的耳朵,拖拽着走了。
那俏公子见再无热闹可看,悻悻然展开折扇摇了摇,踱回楼子里。
折扇上是一副美人图。舒棠瞧见美人图,脑子里轰隆一声电闪雷鸣。她今儿个来相亲,与那房三原房公子商定的信物,便是一把美人扇。
一时间,红妞姑娘的心底像打翻了蜜糖罐子。她喜滋滋地笑起来,脚步飘飘,往前一步不是,退后一步也不是。
她正踌躇,有一辆素色竹帘马车叮铃铃停在飞絮楼前。方才二楼的俏公子从楼子里踱出,摇了摇折扇,要上那马车。
竹帘一掀,修竹留风。公子端方,如玉温良。
舒棠站在街角旮旯打望,瞧见这情状,双眼晕了一晕,差点没呼喊一声“神仙哥哥”。她整整衣襟,清清嗓子,正要迎上前去,却不想前方御马人马鞭一挥,白马迈前踢,走之乎也。
舒棠一呆,眼睁睁地瞧着素色马车从眼前慢慢掠过。顿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猛拍了一把脑门子,掉转过身追着马车,一路沿街小跑。
素色马车内,有人摇扇姿态惬意,有人端坐神情肃穆。
不一会儿,神色肃穆的人掀起后帘看了看,怔了一下,低声道:“大皇……大公子,有个姑娘一直追着我们马车。”
摇扇的动作一顿,声调往上挑三分:“哦?什么模儿样的小妞?”
“……样貌倒是出奇的端正,只眉心一点朱砂,眼角一颗泪痣,颇为奇特。”
扇子一合,往手心里“嗒”得一敲:“司空,你且附耳过来。”
车马内,一阵碎语。
过了一会儿,司空迟疑道:“大公子,你……”
素色马车跑得不快,与舒棠始终拉开五丈远。跑过大街,专拣小巷,七拐八拐钻了四五个胡同。舒棠一边追,一边抽空嚷嚷一声“房公子”。待又追到大街,却不想前方马匹猛然一声长啸,掉转过头,气势汹汹地朝舒棠奔腾而来。
舒家小棠吓呆了,连连后退,不慎撞翻了几个摊子。
幸而那马车在舒棠面前一尺处停下。竹帘子掀开,有个五官端严的人从马车里踱下来。
见舒棠贴着街墙,脸色吓得煞白,他不由将眉头一皱,拱手生硬地说:“这位姑娘,对不住。方才我家公子临时忆起一桩要紧事,所以才调了车马头。姑娘你没伤着吧?”
舒棠愣了愣,心底一琢磨那所谓的“要紧事”,益发欢喜起来。她凑上前了两步,朝着这马车左右打望,赞叹道:“我不碍事,就不知这漂亮马车伤着没有?”
话方出,眼前人神情一滞,车内却有人“哧”得一声笑起来。
舒棠赶紧的又道:“车里的这位官人……”
车里的官人乐了,他将帘子掀开,探出个脑袋作出歉意神色:“惊骇了姑娘,在下实感愧疚,若姑娘不介意,不妨将姓名家址告知一二,在下改日定登门道歉。”
声音清雅,沉澈动人。
舒棠心底一跳,脸红到脖子根:“舒、舒棠。”顿了一顿,她又小心翼翼地补充说:“我今年一十有七,属兔,庚卯年九月十二申时三刻出生,八字良好,旺、旺夫,生财。”
俏公子听了这话,身子向前一倾差点跌下马车。
正此时,街那头传来一个喊声:“舒、舒姑娘。”
来者是刘媒婆,一脸晦气地磨蹭过来,赔笑道:“舒姑娘,我对不住您。您今日相亲的那个房三原房公子,原来是个画的,早在春花楼有个相好。今儿个他一来相亲,便被他相好揪走了。我知道了这事儿,赶紧去找您,没想到却在这儿撞上了。”
刘媒婆说完这话,又看向舒棠对面的人,顿时惊得一跳,高呼道:“云公子,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云大公子笑得清淡,转头与舒棠道:“还未与姑娘作介绍。在下云沉雅,瑛朝沄州人士,来南俊国做点小买卖。”
舒棠彻底傻了眼。云沉雅的名号,如今已然风靡京华城。
果然美人如风景,只有真正见了,才惊作天人。
一时之间,舒棠的脸白了一白,忽又想起方才自己那一番追马车报八字的作为,不禁连吞三口唾沫。她咳了两声,低着头连赔不是:“是、是我认错人了,原来与我相亲的房公子,不是官人你,是将将大街上,那个画的书生。”
说完这话,她复又抬头看云沉雅一眼,不等他说话,脚下一拐弯,灰溜溜地跑了。
刘媒婆留下来,跟云沉雅寒暄几句,亦走了。
竹帘放下,车马叮铃铃,复又前行。
是时霞满长天,云沉雅掀开后帘,望着刘媒婆的身影,慢条斯理道:“明日去寻她,问问她近几月,那小傻妞相亲都要相些什么人?”
司空一顿,迟疑了一下问道:“大公子要寻的人确定是她?不用再查证?”
云沉雅摇了摇扇,意味深长地笑:“不用查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笑起来傻得像只呆瓜。如此独特的气质,舍她其谁?”
停了一下,他忽地将笑意敛尽,又问:“临南家的唐玉,找着了吗?”
司空闻言,脸色一黯,垂头道:“属下无能,今日才得知这唐二少已离开京华城。”
云沉雅移目看了他一眼,清清淡淡地道:“哪怕掀了南俊国,掘地三尺也把他给我拎出来。”
舒棠一路唉声叹气。
原本好好儿的一个相亲,谁晓得那卖画的房公子竟早有了相好。舒棠虽则是个肯吃亏的性子,但一想到自己因为一把美人扇,认错了人唐突了云沉雅,心里便禁不住有几分愧疚。
她灰头土脸地回了棠花巷子,绕过客栈正堂,默默回了后院,将今儿个穿得新衣裳换下,用清水洗了。
舒老先生从前院探出个头,看了看他家小棠棠的脸色,便问:“闺女儿,相亲黄了?”
舒棠闷着点头,说:“搅黄了。”
舒老先生一犹疑,又道:“你大清早出门后,唐家二少爷过来了一趟。”
舒棠手里动作一顿,顷刻将衣裳翻了一面,甩了一地水。
舒三易冲客栈小跑堂的汤归使了个眼色。汤归会意,便凑过来与舒棠解释:“唐二少爷让我给姑娘带个话,说是有只忒厉害的禽兽来咱京华城寻他了,他只好连夜收拾了包袱,先出去躲避一阵子。”顿了一顿,汤归又觑了一眼舒棠的神色,接着说,“唐二少爷还说,让姑娘别忙着相亲,待他回来,定然能承担起对你的责任。”
舒棠又将新衣裳翻了个面,用棒子打。(
舒棠初次相亲,铩羽而归,不禁颓废了好些日子。(八 度吧百度搜索)
屋外的杜鹃花开了,迎着春阳,朵朵泣血。
这几日,舒棠揽了些杂物活,闲暇之余,便赏赏杜鹃,偶尔也帮汤归抄账本。
舒家客栈的规模小,只供打尖,不供住店。除了汤归,两个跑堂,两个大厨,掌柜的不必天天在。舒三易老先生得了空闲,便上大街淘八卦。
说是近日来,京华城小恶霸胡通一掷千金,要睡“浮生堂”里的头牌姑娘兰仪。两人办事办到最后一步,兰仪却推说月事来了,不肯往下做。
胡通男子汉大丈夫,也不好多计较,吃了个哑巴亏,只说改日再睡。
谁料第二日,兰仪便拿着他的银子,买了个玉佛尊,差人往云沉雅云府送去,还附赠一封情信,字字珠玑,行行深情。
小恶霸胡通辗转知道了此事,当下青了脸,挽起袖子便要找云沉雅算账。
得到了云府,谁料大门敞开,四个家丁迎在门口。
云沉雅得知胡通的来意,即刻热忱地将他迎入屋,非但将玉佛尊和情信转赠给他,还附赠了几个大瑛朝带来的小玩意儿。
胡通被云大公子这么一忽悠,便和气生财地走了。走到半路,觉得不对,这才发觉云沉雅是在羞辱自己。
胡通再次杀去云府,却吃了个闭门羹。他跳着脚在云府外骂了半晌,引来围观人群三层,仍是不解气。
走之前,他挽袖将那玉佛尊往地上一扔,砸了。
过了一会儿,云府门半敞开,云沉雅抖抖袍子,施施然走出来。
在那碎玉堆里拣选一番,云大公子挑了个大碎块,招呼家丁废物利用拿去打个玉镯子,继而,又抖抖袍子,施施然回了府。
舒棠在天井里洗衣裳,听她爹说这事儿,也凑到堂子里,竖起一对耳朵听八卦。
舒家红妞这几日都无精打采,今日难得起兴致。舒三易一喜,又乘风破浪地说了几个荤段子。
市井传闻,大都是痴男怨女眠花宿柳之事。舒棠听多了,便觉得丧气,她觉得吟风弄月的事儿离自己挺遥远,自己是个老实人,比较适合男耕女织,清粥小菜这等生活。
近日来,云沉雅却混得风生水起。舒老先生说的荤段子,十个里面八个有他。南俊国民风开放,又喜美姿容,云公子长得似神仙,大街上走一遭,便有女子非他不嫁。
舒棠听久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在围裙上揩揩手,她跟舒三易招呼一声,说想吃烂肉豆腐,要逛出门去买菜。
舒三易没能叫住她,反倒是从前院跌拌而来的一个跑堂的将她截住。
跑堂的显然受了惊吓,脚步虚乏,舌头打颤,结巴地说:“棠妹子,来、来来来人了……”
舒棠一脸老实,顺着他的话头往下猜,惊慌道:“咱们饭菜里没下药啊。”
舒三易一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问:“来啥人?惹上衙门了哇?”
小跑堂的摇头,舌头没捋直,“云云云……”了半晌,没“云”出个名堂。
舒三易着急,一把扒拉开他,朝客栈外间杀去。
棠花巷子是小街,舒家客栈开在这儿,平日里除了唐家二少,出入的都是寻常布衣人家。
这厢,锦衣公子一脸肃然往堂里一站,真真鹤立鸡群。
舒三易耸拉着脑袋上前,问:“这位客官,不知对鄙客栈有何指教?”
锦衣公子一愣神,抬手一拱,正要招呼,不想舒三易赶紧地又道:“客官若觉得鄙客栈长得不好看,砸着摔凳,上房揭瓦,统统没问题。”说着,他吞了口唾沫,复又赔笑添一句:“就是别伤着人了。”
锦衣公子嘴角抽两抽,眼风里却瞧见有个女子从后院跑来。来者是舒棠,进了大堂,东张西望。锦衣公子舒了口气,上前两步道:“舒姑娘,多日不见,不知还记得在下否?”
舒棠一愣,抬起头来,这才认出眼前人是那日跟着云沉雅的扈从,司空幸。
司空幸这厢来,是为着一桩正事。
说是云沉雅在南俊国跑生意,因各方关系不够硬,前些日子请人吃酒花了不少银子,如今手头上有点紧,急需靠倒卖老酒老筹钱。
司空幸说得为难,开得价钱却不低。又说云沉雅此刻等在三条街外的新月楼,若舒老先生有意,便可去将单子签了。
这笔买卖对舒三易来说是无往不利。横空飞来一笔财,砸得他直晕乎。也不多想想天下哪来白吃的餐,当下牵着闺女儿,跟着司空幸往新月楼而去。
楼里,食客两三人,剩下的多是搔首弄姿渴盼引起某某人注意的花姑娘们。云沉雅坐在一镂花木屏风旁,见着舒家父女二人,站起身招呼说:“是小棠啊,来来。”模样颇似在叫一只摇尾狗。
他且淡定,她且从容,但她们都惊呆了。
舒三易乐呵呵牵着舒棠过去,三言两语把生意谈妥。司空幸立在一旁,像根木桩子。正事谈罢,云沉雅又与舒三易唠嗑,以倾听为主,话题海阔天空,搞得舒三易被他蒙骗,以为他是个好人。
少时,又有舒家客栈小二来找,说是有客官要订酒,让舒三易回去。
舒三易回客栈前,将闺女儿留下。他是这样说的:“云公子见识广,既然你与他认识,这便是个缘分。你留下来,听他给你讲些道道,有意思的嘛。”
舒家小棠棠点头,乖顺地说:“我也瞅着云官人有才。”
那头,云沉雅扬开折扇春风得意摇了摇;另一头,司空幸仍旧木着一张脸,只抬手摁了摁额角的青筋。这也难怪司空幸如此反应。舒棠是个老实人,云沉雅却不是池中物,舒棠若跟了他,定会被抽刺扒骨,吃得连渣都不剩。
想到此,他又自眼风里望了舒棠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舒家小棠身在庐山,瞧不清云大公子的羊皮下,是一只活脱脱的大尾巴狼,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已然傻冒地跟云尾巴狼攀谈上来。
舒棠问:“云官人你是做什么买卖的?”
云尾巴狼很谦虚:“什么都做点,什么都不精深,有点入账,维持生计便好。”
两人正说着话,却不想另一头又走来几个女子,衣着艳丽,眉目含情,打头一个穿蓝衣的更是顾盼神飞。
蓝衣姑娘步生莲,走过来唤一声:“云公子,好巧。”语罢,几个姑娘都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叫唤不停,愣是将舒棠挤在身后。
云尾巴狼见这情状,先是一愣,再是一笑。一边摇扇招呼姑娘,一边自人群的缝隙中遥望舒家小棠。小棠本是坐着的,后见几个姑娘涌来,便端着板凳,往后挪了挪。谁想几个姑娘仍不甘心,还要将她往后挤,她老实巴交地眨了眨眼睛,干脆让出凳子,跑去云沉雅身后,司空幸身旁站着,候着。
原来那蓝衣姑娘,便是前些日子,给云沉雅送玉佛尊的浮生堂头牌姑娘兰仪。
浮生堂本是个只卖艺的舞馆,自上任头牌卖身败了风气后,这堂子便跟青楼一般无二了。唯一的区别便是里头的姑娘都是自由身,白日里随处挪动,夜里卖身倒也卖得甘愿。
几个姑娘说着话,舒家小棠就竖着一对耳朵听。听到趣闻新鲜事了,她便自个儿跟着乐呵。
这些个姑娘都是娇纵脾气,不过须臾,便有两人为着一支环钗吵起来。兰仪见这两个姑娘失了体统,自是不加劝阻,坐在一旁看笑话。
舒棠瞅瞅云沉雅,他闲着在喝茶;又瞅瞅司空幸,他仍是木着一张脸。想了想,便自个儿上前去,打算劝一劝。云沉雅见她有动静,用眼风瞄着围观。
俩姑娘正闹得风生水起,舒棠上前还没能全,一人便抓着酒壶往桌上砸。
手里的劲一歪,那酒壶直直砸在云沉雅面前。酒水四洒而出,却没能沾湿云大公子的衣裳。原来是舒棠抢先一步,扑倒在他身前帮他拦了拦。
云尾巴狼摇扇的动作一顿,看热闹的心思敛尽。
一桌子的人都傻了眼。唯独舒棠毫不自知,爬起来,又捏了袖口,伸去云尾巴狼的衣襟口,帮他将一小摊水渍抹了抹,见抹不干净,便说:“我觉得你这衣裳,还是得洗洗。”
语罢,她又乐呵地站起来,退到一旁站着,又竖起一对耳朵,打算继续听八卦。
可这会儿桌子上却安静下来。几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须臾,云沉雅将折扇“嗒”地往手心里一敲,含笑道:“姑娘吵也吵了,消消气便是。”说着,他又径自从袖囊里取出个镯子,往那俩姑娘面前一放,“说到底两位姑娘也是因云某的一句话而起的纷争,这只镯子,算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桌上的镯子,莹白通透。可兰仪见了,顷刻间脸色煞白。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云沉雅,道:“这、这镯子果真……”认出这镯子的来历,兰仪气得将脚一跺,转身就走。
桌上摆的镯子,正是兰仪用送云沉雅的玉佛尊碎块做的。
另几个姑娘猜到了镯子的来历,心中百味陈杂,如坐针毡,不过片刻,便纷纷找借口走了。唯余桌上一只亮白玉镯。
云沉雅皮笑肉不笑了地摇了摇扇子,说了句“好走”,便倒杯酒自斟自酌起来。
舒棠见人都走光了,又跑回自己先前所坐的地方,双眼愣愣地瞧了瞧那镯子,须臾,她又抬手摸了摸。啧啧,清凉入肺,触感极好。
云沉雅见她这般模样,喝酒的动作不由慢了些,目色流转地将她望着。
舒家小棠抿抿唇,不好意地说:“云官人,这镯子她们都看不上,我瞅着却觉得好。给我成不?”
云沉雅喝酒的动作再一顿,没有接话。
舒棠忙又添了句:“因、因我最近相亲,头一遭就很不吉利。我听说玉镯子戴着趋吉避凶,所以想讨一个来戴着去相亲,日后指不定能遇上个憨厚老实的相公。”
云沉雅闻言,转了转酒杯,垂眸望着杯中水。
水纹映出他一抹莫测的笑意:“方才酒洒时,怎想着要过来帮我挡着?”
舒棠一愣神,忽地嘿嘿笑两声,说:“我原没想着要帮你挡,就那会儿,我瞧着你的衣裳忒金贵,弄脏了忒可惜,便来帮你挡挡。”说着,她又抬手摸了摸桌上的镯子,舔舔嘴吞了唾沫,想拿起来戴着试试。
不想云沉雅忽地伸手过来,一把夺去了那镯子,淡淡道:“这个不能给你。”
舒棠一呆,又“哦”了一声,方才摆出失望之色,谁料云沉雅又添了句,“你若真想要图个吉利,改明儿我另送你一只玉镯便是。”(
却说云尾巴狼窜来南俊国,最终目的有二,为寻三个人,为寻一件物什。(百度搜索 8 度吧 )
近些日,唐家二少跑路了,方家公子逃婚了,剩下将军府家毛躁躁的大小姐秋多喜,云沉雅实在懒得去招惹。
他这人,办事有两个特点。其一,娱人娱己;其二,不择手段。是以,舒家小棠虽不在他的计划中,这厢撞上了也颇为合意,闲着无事逗来玩,第二天阳光也灿烂。
舒三易被云沉雅送来的订金迷了心窍,不过几日,就把自个儿闺女儿卖了,说让小棠棠认尾巴狼作干哥哥,又说尾巴狼见识忒广,学识忒渊博,凡事都可提点他家红妞。
从此,云沉雅隔三差五便上舒家客栈寻乐子,来得不勤,但很有规律。每每乘兴而来,必是满载欢喜而归。
他与舒棠认的只是个干亲,舒家小棠仍唤他云官人,他却唤舒棠为“小棠妹”。
“小棠妹”跟“小堂妹”读法一般。这阵子,南俊国上下流行堂兄妹表兄妹配对。是以,周遭听到了,不免就生出点花前月下的旖思。
然而云舒二人的八卦,小规模传开之后,便被无情地现实掐灭了。这主要由于舒棠的老实压根就不是云沉雅的菜。以云大公子风流倜傥,应当欢拥温香软玉的妖娆女在怀才对得起大众的眼睛。
倒是云沉雅,这些日子又惹出些是非。
却说市井间,有花楼妙女为他守身如玉,有官家小姐为他茶饭不思,更离谱的是有一衙役,明明喜欢女人,见了云沉雅,生生被掰弯。
等等红尘俗家事,不必赘言。唯有一桩事值得一表。
前阵子,那小恶霸胡通受了云沉雅的羞辱,又去找了他几次麻烦。
有一回,二人在街头不期而遇,胡通哼唧一声,骂咧两句,眼睛搁在头顶上。云尾巴狼却连声招呼,无比热情,凑近了还眨眼道:“胡公子昨日夜里来寻云某时,云某已经睡下了。害公子在屋外吹冷风候了大半夜,云某实感愧疚。”
这话说出来,里里外外全是春红花柳绿。
当时满大街都是人,听了这龙阳段子,皆皆窃笑。
小恶霸急白了脸,暴跳着想要搬天兵天将。他恐吓说自己有个远房表哥,是穆东方家的公子,若非方公子逃婚不见了人,他定要云尾巴狼好看。
其实这事儿本是尾巴狼跟小恶霸之间的恩怨,但因扯上了大名鼎鼎的穆东方家,便蜕变成近来街头巷末红极一时的八卦。
却说这南俊国有两个声威显赫的世家,一是临南的唐家,二是穆东的方家。这俩世家,各辖一方,虽也受皇帝管制,但权力却如小诸侯国的国主。
放下唐家二少暂且不表,穆东王的独子方亦飞,却是广大适婚女心中的最佳夫婿。这主要是由于方家主上有规矩,但凡方家子孙,只能娶一个媳妇儿。而据坊间传闻,这方亦飞,为人儒雅,好读诗书,性情温厚又纯良,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方亦飞订亲的消息本就是个秘密。他逃婚的事儿,除了云沉雅这等神通广大的尾巴狼,更是不被人知晓。这厢胡通爆出这桩八卦,也不晓得有多少姑娘为之忐忑,为之忧心。
舒三易得了这桩八卦,喜不自胜,决定再写一本世家公子与神秘女侠间的笔记小说,趁着这风潮也好赚笔银子。
隔春入夏,舒家老先生闭了关。舒棠渐次振作,决定进行新一轮的相亲。
刘媒婆不日造访,照例列了一串儿人名,排好时间地点。舒家小棠欢喜地挑拣几个老实人,心中又有了美丽的期待。
然而,舒小棠不知道的是,刘媒婆拿了她选好的人名儿,又将这份红帖子,给京华城一个名叫“云府”的地方送了一份。
彼时云沉雅正在自家后院遛狗。
他今日得了一对来历很不一般的小獒犬,才半岁大,长得可爱,脾气凶猛得紧,除了云尾巴狼,见谁咬谁。
司空幸将红帖子送到云沉雅手上,尾巴狼恣意翻开,念了几个时间地点,发现自己都没空,便让司空幸附耳过来。
司空幸听着听着便皱了眉,迟疑道:“大公子,你……”
云沉雅眸光闪闪,勾唇一笑:“凡事重在参与嘛。”
丽景烛春余,清阴澄夏首。
舒家小棠趁着初夏天气凉爽,又赶紧地相了几回亲。
说起来也是她流年不利,这几次相亲,由于各种原因,纷纷惨败。
且说头一回,她的相亲对象是个姓罗的玉面公子。罗公子的长相虽和云沉雅没法儿比,但五官端正且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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