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颗后悔药 作者:未知
给我一颗后悔药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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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颗后悔药
作者:七月桔
劫婚·重生
“得不到的永远在马蚤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玫瑰的红,容易受伤的梦,握在手中流失于指缝,又落空……”
唐星慌慌忙忙接起电话,喘着粗气喂了一句。
“……我。”
“你谁啊你。”
“苏彻。”
“苏彻?”唐星莫名其妙,印象中好像从没有这个人吧。
“唐星你这个没良心的死女人,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好久不见,小星。”
唐星没空理会对方的咆哮,立刻捂住电话,回头一看,却看到李楠竹。
他一身的白色西装,一米八三的个儿,和高挑的莫宋宋站在一起很般配,唐星心里又抽了一记,倏地想起一个词:一对璧人。
唐星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又赶紧把电话给掐断了,然后勉强扯了扯嘴角,说:“是啊,好久不见,变帅了嘛,呵呵。”
她完全放弃了,原本想得多么壮烈,她倾尽毕生的勇气盛装打扮,试图想要让这场婚姻变得一团混乱。
她其实……今天是来砸场子的。
不过问题是,今天所有发生的一切事情为什么都这么地不顺?
难道说上天冥冥中并不希望她去打扰这对新人的幸福快乐吗?可当初就是这对狼心狗肺j夫滛妇的新人破坏了她人生从此的一切啊。
她凭什么让他们好过呢?明明自己受伤最深,可到了最后放不开的反而是她自己。
唐星回想起两个小时前,包括从路上堵车开始,连问同事借来的一辆小破车竟然也不幸被追尾,虽然没什么大碍但还得送到保修厂去,耽误到了现在,原本想要叫计程车可无奈这种东西就是你需要的时候偏偏不出现的那一类交通工具。
而为了能准时到达婚礼现场,她穿着一条用尽心血才逼迫自己买下的昂贵淡紫色晚礼服在街上毫无形象地没命狂奔,却在因为途中走了小径路过一菜市场时,部分没被提起的裙摆不小心沾染了一地的烂菜印渍,深深浅浅的摊了唐星一身。
就在她终于赶到酒店的时候,又因为腿软而被酒店一楼大堂的红色地毯绊倒因此狼狈地倒在了地上,再次把仅剩不多的形象毁了个彻底。等到她好不容易爬起来,发现手肘膝盖关节处见了血而无法顺利走路时,她干脆脱下了她的十厘米的高跟鞋。
总之,诸事不顺。
而现在,在这一关键时刻最最倒霉的事也出现了:这样一副惨状——提着一双高跟鞋,浑身狼狈不堪,甚至脏脏的菜水味把身上喷的香薰给彻底掩埋,脑子乱哄哄又眼冒金星找不着北的模样居然被刚下楼来迎客的李楠竹和莫宋宋看到了。
于是发生了以上对话。
尴尬,有关和旧情人见面。再加上一个当初在两者之间加以破坏的第三者。
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唐星实在找不到其他有用的话题好让这对峙继续搪塞下去,很显然对方也是这样想的。
莫宋宋适时地抓了抓李楠竹的胳膊,硬生生憋出了些许泪光,嘟着嘴委屈道:“楠竹,我脚疼。”
哼,唐星冷笑,心想这丫头真会装,她准备婚后也这样端着一张面具过虚伪的日子吗?
不过她还是很了然地点点头,“楠竹你把宋宋带去休息室休息吧,不用招待我了。”
唐星用了亲昵的称呼,故意用暧昧不清的语调对李楠竹说,鼓励自己今天要继续离间计。
莫宋宋脸色一变,连忙就要拉着不吱声的李楠竹走。
李楠竹轻推了莫宋宋,略带歉意的对唐星说:“不好意思,宋宋有些累,我带她去休息下。婚礼半小时后开始,你先上去吧,左边第三桌,阎伶也在那儿。另外,我很高兴你能来。”
李楠竹还是那样温柔而小心翼翼,从来不让她看出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唐星善意地笑笑,苦涩地说:“说不定等下,你就不会高兴我来了。”
没错,她今天是来砸场子的,可不是来看他们俩相亲相爱的。
唐星甚至还疯狂地制定了计划,来报复这一对坏家伙。
同样是背叛,李楠竹的沉默反而最令唐星感到难受。
从她撞见他们俩在宾馆不堪的样子时,李楠竹的一言不发让她几乎发狂,而莫宋宋哭哭啼啼得俨然就是被欺负了的良家妇女。
虽然那是四年前,但唐星的坏记忆却永远忘不掉这一刻,像生了根似的疼。
为什么不解释呢?如果解释的话,说不定现在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李楠竹你就等着后悔吧。
仔细想想,身娇体贵的房地产大亨之继女,被寄予良好期望的未来国际大律师,门当户对的良配。这场隆重的婚礼理所当然地吸引了媒体的关注,她唐星今天就是要搞破坏,当那一回劳什子的疯婆子,上次电视露露脸,就算是负面影响她也得不顾一切把这婚礼给端了,否则难泄她心头之恨!
这一颗冤屈了五年的少女心已经被婚礼这坨搅屎棍给搅得爆发小宇宙了,她今天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好惹的,女人狠起来连上帝都得帮她拿铲子。
唐星去了二楼,发现已经来了很多的宾客,婚礼现场被布置得极其华丽奢侈,用了现在酒席最常见的嫩色系气球搭建成的彩虹门,宾客像过火盆一样踏进来,唐星跨过去时连自己也觉得沾了一身悲哀的喜气。
这里的酒桌大概有几十张,非常非常地大而华丽,看得唐星心里又羡慕又不甘。
唐星放眼找阎伶,而目光在搜索到左边第三桌时,果然看到阎伶火红的身影,大大咧咧的扯着嗓门在嚎些什么东西,隔得有些远唐星听得不是很清楚。
她走近阎伶身边,发现她的脸色通红,好像是喝过高粱的那种红,再一看桌子上,发现一瓶开了封的二锅头此刻正被阎伶握在手里。
“你知道吗,新郎可帅啦,当年我们还是学长学妹的关系呢,体贴啊多照顾我们呢,好人啊好人!唯一的荒唐事就是甩了我的好姐妹唐——”
唐星知道阎伶喝醉酒就爱说胡话的坏习惯,在她又要再一次于众人面前爆出惊人语录时赶紧上前把这臭丫头的嘴给堵上,“阎伶,你少给我贫!喝不了酒还硬磕个什么劲啊?”
阎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昨天还在网上各自商量对策的闺蜜,开心地笑了,一跳就蹦得老高。搂着怀里的酒瓶就要往唐星嘴里灌,唐星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一口口呛鼻的白酒给冲了个满怀,还有一部分流进了鼻子里,那股辛辣的味儿着实让人透不过气来,害得她连连咳嗽,呛了好几口白酒进肚里去。
她难受得连忙把阎伶挡开,结果动作太大,阎伶像没力儿的纸片人似的一推就倒,把放在餐桌边缘的一瓶开了塞瓶的葡萄酒给碰翻了,唐星急着去救,结果又被身边的椅子给磕了一脚,整个人都扑到了高级红毯的地上,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瓶颜色妖冶漂亮高调不知哪国产的葡萄酒一股脑翻到了自个儿的身上。
这一下,那花了大价钱的淡紫色晚礼服,彻底给毁了。
群众哗然,却也没人阻止或前来搭救。
唐星绝望地闭上眼,想:今天的黄历上一定告示她不宜出门,否则大凶。
她听到酒水滋滋啦啦的在自己贵重的衣服上淌成了小河,像血一样的颜色,这副鬼样子真他妈丢人,唐星觉得自己头疼极了。
“阎伶你老给我坏事,我今天已经够倒霉了你还给我加上一招!”唐星虚弱地轻骂跌坐在自己脚上却被这场闹剧给弄得呆愣傻眼的阎伶。
周围的宾客望着唐星这一桌的狼狈觉得好笑,也没人来帮,只顾在一边看热闹,唐星欲哭无泪,那天杀的没长眼的椅子绊得她脚踝生疼,但众目睽睽下也不敢喊痛,只得在恢复了气力后拿着一高一低的高跟鞋逃也似的奔去二楼的角落厕所。
很久以后,唐星唯一不知道的是,如果她当初不选择踏进这里的话,结局是不是会有不同。
等到她进了盥洗室关了单间的门后,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感到暂时解脱了。尔后几秒钟她又想起情急之下把阎伶给忘在大堂里了,一拍脑门大骂自己智商太低,怎么把那专出坏主意的智多星给忘拐过来了呢,失策失策。
阎伶是她的发小儿,也是小时候的邻居,两人从小玩在一块。幼儿园,小学,初中时也一直同班,主意特多,典型的鬼丫头一个。这次劫婚的事就是挑的头。
唐星一开始只是认为这任务可行,也没想真去实施,而且那时这婚礼请柬根本没轮到唐星这边,她干嘛去掺和这档子混蛋事?
可直到婚礼的前一个礼拜,莫宋宋单独一个人亲自送了请柬,行为举止特别挑衅,说的每句话都带刺儿,偏偏句句都不偏不倚扎在唐星的心尖尖儿上,全然忘了四年前她是如何哭倒在三级宾馆的床头前的。
唐星这人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准则,她再也憋不住了,偏偏阎伶还装作无辜地火上浇油,凑过来给她支招,唐星火气噌噌的冒上来想着一定得出口恶气,她不会随意去为难别人也不会去取笑别人,但现在莫宋宋这样的行为就实在太超过了,她忍无可忍。
于是,她掀桌了。
唉。
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唐星终于明白,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过气还没叹完,就被一阵踢踢踏踏杂乱无章的高跟鞋声给打断了,随后唐星闻到了一股子浓烈刺鼻的香水味,渐渐扩散到整个洗手间里,浓郁得不禁让唐星揉了揉鼻子堵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她是选择性香水过敏体质,显然这类香水不和她胃口。
“真羡慕莫宋宋,没想到麻雀也飞上枝头变了凤凰,还找了这么支潜力股,以后下半生无忧咯,哪像我们,还得靠自己的劳力养活自己。人生真是不公平。”
女人的天性就是爱嚼舌根,与生俱来似的,八卦的热血和着她们的骨络经脉紧紧相连,就像是一辈子逃不掉的孽障。
不过唐星倒是很赞同这个观点,尽管这姑娘语气里的酸味真是浓透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哼,天生狐狸精一个,你们可算不知道她的过去,要知道还会这么羡慕吗?”那女人尖利的嗓音让唐星皱皱眉,但她确实挺想听听这莫宋宋的过去是个什么样子,她凭着女性本能打包票,这女人的同伴一定会说“是吗是吗,告诉我,她过去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就开始连绵不绝的口水。
“是吗是吗?这我倒不知道,你说来听听。”
好吧,准确率不太高,但好歹也八九不离十。
“你不知道?那也难怪了,这种丢人事谁会说啊。”唐星听到打火机点燃香烟的呲呲声,那女人顿了顿,继而说道:“听说新郎以前其实是有个很相爱的女友就是那个什么星的,两个人要好着呢。”
唐星挑眉,很不满对方把她沦为路人甲和单纯的一个冲突点,默声纠正:是唐星。
“但莫宋宋这马蚤骨头女人可劲贴着这李楠竹啦,也不管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还借酒装醉让人把她带进宾馆里,这下好啦上套了,李楠竹的女朋友知道了,这下还了得?当然分了呗。”这女人又停顿了片刻,故弄玄虚地咳咳:“你不知道吧?这是假象,根本没那回事呢!她哄了人家吃了颗安眠药,把李楠竹的衣服扒光了,等着人那女朋友上门捉j呢!”
“啊?真的假的……怎么这样?”
“我还没说完呢,更绝的是这次结婚的事儿……你以为人李楠竹傻子啊,丫用假怀孕骗婚呢,否则一个男人,抱负还没能完全施展开,年纪轻轻就要用婚姻的坟墓把自己给套牢了?换我我肯定要憋屈死了,居然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送给一个骗子。”
唐星一瞬间就给愣住了,不知该给什么反应才算正常反应,她能听到自己大脑的某根神经啪塔一声断掉了,随着这俩给了真相的女人一唱一和的“呦,原来是这样啊,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以及“这下你还羡慕不?这姑娘上次单身派对喝醉酒啥都说了,当时还就我一个人呢,我都不知道该装作知不知道,你说这叫个什么鸟事啊。”等幸灾乐祸的上扬语调,唐星真是觉得自己的精神世界坍塌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场骗局?
是莫宋宋编了一个完美的谎话把她和李楠竹给离间了吗?
那他们各自的四年究竟算是什么呢。是命运在嘲笑她的不够信任还是李楠竹的沉默不语?
唐星真是太多问题想要问了,却不知要从何开始。
现在他们都要结婚了。
他们就要结婚了。
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断拖曳她沉重的脚步,唐星忽然无法呼吸。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刚才在大堂里的那个陌生电话,便从包里拿出手机,可没想到手却控制不住颤抖,在还未来得及看到来电显示时,它就明晃晃的在她眼皮底下掉进了马桶里,直接掉进了那黑洞洞里,再也挽回不了。
接着一曲悠扬的婚礼进行曲轻快的奏起,响在唐星的耳畔。新郎新娘就要交换信物成为坚守彼此一生的新婚夫妇,而此刻她的脑子一团浆糊,负荷短路。
唐星终于感到前所未有的后悔,那种可怕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涌上来,不可思议的速度。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冲动,就是要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阻止这场闹剧继续发生,不能让这个误会再令她自己和李楠竹甚至是莫宋宋后悔。
可是,她打不开门。
重返初三
是厕所单间的门坏了吗?可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呀,否则她是怎么上锁的?
唐星发急了,她拼了命去撞门,却被自己的力气反弹到了墙壁,脚差点还踩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被吓得不轻,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额头一片虚汗。待到再抬起头时却发现周围的空气正以夸张的波浪螺旋形状开始诡异地扭曲,所有清晰的事物全都被搅在了一起,从而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回事?
唐星被恐惧袭上身,求救一般要再次去撞门,可好像突然被谁拉住了领子被勒住脖子的窒息感,透不过气又无力向前。
砰的一声,她被无形的棍子从后脑勺给打了下,然后是天旋地转的晕眩,她想要挣扎,却抵不住疼痛的侵扰。
直到唐星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唐星做了梦,梦里听得看得都不真切,她只是不断地在黑暗中摸索着,上空长时间盘旋着一个声音说:“你后悔了吗,你后悔了吗,你后悔了吗。”
不是疑问句反问句,是陈述句,更像是紧箍咒,念久了连心都变得温凉。
但唐星自己明了,她的的确确是感到羞愧,为没能足够信任李楠竹而感到羞愧。
日子越过越平淡,唐星也一直不敢回忆当初的场景,只是现在想来,其实李楠竹不是没有解释过,他的欲言又止早就说明了一切。
可唐星自己没有注意罢了,现在自讨苦吃的下场让唐星除了苦笑别无他择。
但他为什么要认命呢?究竟这里面还有什么误会阴谋或是逼不得已的苦衷?
如果可以回到从前。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她是不是可以更多地了解实情?
要是能回去当时看看,那就好了,就算是真相残忍,那样也不会留下遗憾。
就在这当口,幻听消失了。
她的思想忽然一片浑浊,从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云雾。
“那就开始吧。”
※
“啪叽——”
恍惚中有什么东西蓦地砸到了唐星的脑袋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唐星,快起来!你再不起来别怪老娘不客气!”
唐星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去,她现在还不想醒,李楠竹的婚礼应该已经结束了吧。还有那些诡异的幻觉应该全都消失了吧。
或许她真的是在做梦。
……连环梦。
“唐星,你把老娘的话当耳边风啊你,你再睡就要迟到啦!你个死丫头要是敢在上学第一天就给我迟到你就给我等着吧!”
嗯……上课……
上课??
上课?!?!
唐星惊吓地跳了起来,忙不迭地睁开眼睛,一张特大号的脸部特写布满了唐星的眼球,整个视角都被这张特写给覆盖了去,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她惊悚地把身体往后退了几寸,却没想到头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上,回头一看,原来是支撑床的床杠子。
可是……
!!!
可这不是她刚进小学时爸爸替她亲手做的公主床吗???
唐爸当初还很自豪地说可以睡到唐星二十岁的时候呢。不过遗憾的是这张床在唐星十八岁的时候因为年久失修而导致整体崩塌,再不复以往的矫健,宣告破裂。然后妈妈就把她拿去扔了,从此她再也没见到过这张充满少女回忆的床了。
“唐星!你丫要再不起来,我就把你书房贴着的什么海报给撕了!”
“这,这就起,这就起。”
唐星缩了缩脖子,面对眼前还很年轻却面目狰狞的母亲,她还没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唐星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往落地镜前一站,瞬间目瞪口呆地石化了。
这时候的她,很干瘪的小身板,胸部还没完全发育。才一米六也不到的个子,细碎的亚麻色学生头;杏仁眼,鼻头上略有些淡淡的雀斑,小蜜色皮肤,十足的嫩芽式学生妹模样,不过真是很清秀,天然萝莉。
唔,原来我也有这么年轻的时候啊。
唐星失控地抠着脑袋,原本就被压坏的头发现在显得更加凌乱。
下意识地跑到房间门口挂着的年历,她不死心地盯着它看个不停。
200x年9月1日周五秋。
十年前。
唐星才十五半岁,刚升上初三。
※
“星星,快出来。”老妈在厨房忙着做早餐,“今天有你爱吃的蛋黄面包,赶紧拿了早饭给我上你爸的车,不许迟到听见没有?”
唐星把整身校服套在身上,觉得恍若隔世,感动得想哭。青葱岁月啊,她又变成了不需要任何化妆品保养纯天然滋养的萝莉一枚。
她适应得非常快,记得在几年后声名大噪的《lost》头一集里,男主对女主说:我只给自己五秒钟让恐惧占据我全身,然后一切照常进行。
生活要继续,不是吗?
无论是挣扎也好怨怼也好热爱也好喜欢也好,原本一切都无法回头的事有了新的希望,可以像按了返回键一般渐渐倒退,老天给了她重新来过的机会,让她知道过去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是恩赐。
这是恩赐,所以唐星会珍惜。
“喂,傻孩子愣着干啥呢,六点四十五分了都,你这毛病咋都不改改?”老妈用她的啰嗦贯穿了唐星的整个耳膜。
但不可思议的是,她从来没觉得这些神神叨叨的话语会让她感觉这么幸福,很久没有体会到的温暖,在踏入社会后不曾感受到的人情味,这是她妈妈带给她的,很感激。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走了。”
唐星边说着,便把茶几上老妈整理在一起的书包和早点一同拿了去,小跑着出了门。
到了门口,直接就看到老爸的摩托车在楼下正准备发动,唐星颤抖着叫了一声爸,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唐爸回头,惊悚于自家女儿为什么哭着一张脸,惨兮兮地像要哭的模样,一着急连忙从摩托车上下来,走到唐星身边,宠爱地摸摸她的头,关切地问怎么了。
“爸爸。”
“怎么啦乖女儿?”
“老爸。”
“嗯嗯,怎么了?”
“阿爸。”
“……星星你干嘛一直喊我啊。”
“没,叫叫你而已。”
唐星扭脸,趁唐家欢发愣的空挡偷偷抹了抹眼角欲流未流的泪水,然后用一种近乎轻快地语气说:“老爸,咱们上学去吧。再不走我可就要迟到了。”
“哦哦,好的。”
唐爸还是一如既往地憨厚老实以及……经常被唐家母女任意欺负,是个典型的老好人。
唐星坐在老爸摩托车的后座,想起二十二岁时父亲因罹患胃癌去世——可当时自己并不在他身边。
世界上最悲痛的事,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那一次,唐星不晓得责怪了自己多久,但这一次她一定不能让爸爸就这样离开她和唐妈。
让唐星很庆幸的是,这一年他们刚搬到新户型,远离了她不太愿回想起的弄堂生活。妈妈是某医院的护士长,工作很卖力,院里分给他们家一套二室两厅的房子,不是很大但三人之家已经足够,暑假期间唐家一家人刚刚才把其中的一个厅间改成书房,唐星知道,将来好几年内,她会在这里度过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辛苦但不痛苦,这就是唐星给那段生活的定义。
“到了,星星。”
唐爸在校门口把车停了下来,这时已经快到关校门的时间了,陆陆续续的学生们都背着非常青春的小书包一个劲地往校门口里窜和不断地冲进学校。
“星星啊,你还记得教室号吧?”唐家欢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女儿一遍。
“嗯,……不记得了。”唐星沉吟了下,茫然道。
他们学校每学期都要换一次教室,这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年级越高住得也越高。
“你看你,”唐爸拿唐星没辙,只能重复说:“教学楼505,最高最靠外的那间,爸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教导老师特地给我们指路的。”
唐爸模样特认真,一字一句给唐星指点,就是省不了心,唐星全身心感受着这份固执的关照,更加坚定了不想让父亲就这样悲惨死去的信心。
“好了好了,爸我知道了。你去上班吧,也别忘了吃早餐啊。”
唐星提了提身后的书包,对唐爸挥手道别。
唐家欢憨憨地笑,很满足:“嘿嘿,丫头,你什么时候对老爸这么好啦?”
唐星嚯嚯笑着摇头,“爸我走了,你自己路上当心。”
然后她转过身,一眼望进这所学校,玉宜附属中学,也算是她的母校之一吧。
这所中学是玉宜重点高中的附属中学,也就是说,这所占地两千亩面积的学校是初高中连在一起的,每年的初三分班时,学校都会从五个班里总共选择出三十到四十位精英集中在一个直升班,再根据之后中考的成绩安排直升的学员,而这个班的升学率一向都保持在95左右。
谁叫玉宜是所市重点,基本上只要进了这所学校,大学的名额就手到擒来了。
唐星当初初二的期末考试正好卡在了直升班的最末点,于是有幸成了这个班的其中一员,这是在她平淡的人生历练中最辉煌的一次,辉煌到了她从此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另外一个□点,无法跨越的终点。
她进了校门,认真的鞠躬敬礼说老师同学好。
看着别在自己胸口的校牌,觉得自己有种快乐版柯南返老还童的别样喜悦。
“唐星你来啦,咱们又要做同班了,暑假过得愉快否?”
唐星刚刚把书包放进教室后方大的储物柜里,阎伶就跑过来第一个冲唐星打招呼。
“嗯,还不错啦。你呢?”
阎伶做出一副别提了的厌恶表情:“还能怎么,被我妈逼去学奥数班,一整个暑假在大太阳底下跑得人都黑了一圈。”
“你理科好嘛,当然要抓住自己的强项喽。”
阎伶诧异于唐星的回答:“唐星啊,你平时不会这样说的……你平常都和我一起抱怨的,我可不希望你赞同我妈的思想。”
唐星想了想,觉得自己用二十五岁的心态看待初三的自己确实是非常怪异的事,她是后悔多年前自己没好好学习,但作为学生的苦难她又怎么会忘记呢?
“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我这一年得好好卖力,我不想以后后悔。”
因为已经后悔了。
阎伶大叫一声,把班里大多数人的目光全都聚了过来,夸张道:“不会吧,一个暑假没见唐星你到底怎么了?被大人附体了吗?怎么说的话都和我妈一个样啊!”
唐星被阎伶的模样逗得咯咯咯笑,挥了挥手:“哪跟哪啊,只不过我最近看了本书很有感触就是了。”
就在阎伶正要问是什么书的时候,班主任进了教室,一本正经地招呼大家赶紧坐下。
唐星拍拍阎伶,两人颇有默契地选了同桌的位置坐下,桌椅还没来得及排换,所以大家还是三五成群地和要好的朋友尽量坐得近一些,好召唤友谊的加深。
班主任换成了六十几岁的孙家良老师,他兼任直升班的语文老师,模样长得十分含蓄,操着一口十分不地道的江苏话加普通话口音,显得尤其不伦不类,而且平时一些不好的习惯都很让人崩溃。
比如上课的时候非常喜欢挖鼻子把它擦在裤子上;喉咙不舒服的时候直接吐痰在班级后黑板报处的垃圾桶里;讲课讲得激动了坐在前排的同学实在是苦不堪言。
当年为了这件事唐星在家可没少抱怨,虽然唐爸唐妈皆是一笑而过,十分潇洒地以淡定的态度回应唐星的怨念。
当然,作为新任班主任,这个班级除了唐星之外的其他同学还没能意识到即将会发生这样的灾难。至于唐星是因为很清楚,所以特意拉着阎伶跑到第三排去坐,而且窗口非常通风,往下望去还能看到高大的杨柳枝条随风飘荡。
——是真的,真的回来了吗?
——是的,唐星,你真的回来了。
她闭着眼睛默默在心里自问自答,仿佛要确信,这并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南柯一梦。
于千万人中回眸
“同学们,新的学期又开始了,可这一次和以往不同,是艰巨的开始,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要竭尽所能为自己的将来打下良好的基础!我们班是精英班,是最优秀的。我们不能让家长老师以及学校领导失望,我们要为自己的未来奋斗,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比起小学幼稚园时期,大家幼稚化的拖音确实改善了很多。
唐星不由自主地皱皱眉,初三确实是人生中的第一个转折点,只是若没有一个良好的教育导师,那么这一些都是空的。
有些老师很热血也很尽责,而有一些则是教育界的“老油条”,唐星自己很明白,孙家良显然属于后者。
唐星记得有一次考试成绩非常失水准,孙家良当晚就打了电话到唐家,打了四十五分钟的电话,主要旨意就是让她来参加他设立的补差班。看结果唐爸唐妈不明情况,糊里糊涂掏了钱让唐星补习。
其实不是没学到,只是没有预想中学到的那么多。
孙家良的教学方式只能用“插科打诨”来形容。
※
“今天话不多说,这学期课程很紧张,大家不能怠慢,七点四十五分进行开学典礼,我们今天提早十五分钟整队,平时早操也在七点三刻,而我们班只需要一三五下去就可以了,至于站队位置就由体育委员提前去问体育老师,对,现在就去。”
孙家良指了指昨天刚被担任了体育委员的衡家伟,而后者马上就利用长腿优势拐出了教室。
“另外关于其他两天的早操时间的安排,则改成语文和英语的早自习。”
然后班级里的同学皆是哗然哀怨一片,悉悉索索的说话声源源不绝,但渐渐在孙家良的怒视下平复了,大家都不再吭声,谁也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前面的一个女同学趁着孙家良整理讲台上工作程序内容表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同她俩搭腔:“这老头儿话可真多,我听说他是被学校外聘来的,真讨厌。也不知道教得好不好,会不会误人子弟呢。”
她叫郝静,是被孙家良新委派的班长。
唐星注意到,她在说“误人子弟”这个成语的时候眉毛挑得高高的很是得意。
“同学们,课程表我们在30日返校时已经发下来了,今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大家做好准备八点一刻开始。为了整顿纪律和风气,我规定同学们必须在七点十分到校,迟到三次以上必须写检查并且家长签名,三次以上屡教不改,我会打电话给你们家长的。”
在他们这个年纪,最害怕的莫过于,“嗯,让家长在卷子上签名”或者是“成绩不合格的同学我晚上会打电话给你们家长的”,这些话统统就像一只紧箍咒,牢牢地套在大家的头上,想脱脱不掉,想扔扔不了,想砸砸不烂,于是只能学习孙悟空赶紧把万里长征走完。
如果挣扎不了,就只能接受。
所以大家原本还无所谓的嘴脸,立刻变换成带着恐惧焦灼又隐忍不满的扭曲表情。底下有低微的哀怨诅咒声,不过最后还是没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来向孙家良反革命。
“好了,你们发了书,先预习一下吧,待会儿时间一到在门口集队,不准迟到。”这话说完,孙家良就离开了教室,也没说上哪儿去。
孙家良走后,班级里爆出一阵哄闹声,大家终于活跃了起来,原本安静得连根针也听得到的教室渐渐沸腾热络起来。
这时,一直不说话趴在桌子上的阎伶推推正发着呆想事情的唐星:“诶,唐星,你说,初三会不会变得很无趣?”
唐星沉默,过了半晌才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或许吧,但这是必须的,不是吗?”
“唐星,你今天比我预感的初三生活还要无趣一百倍。”
唐星叹了口气,“阎伶,你不懂。”
“唐星我不想理你了,我不想在家看到一个阎子琳,在这里又遇到一个翻版的。”
阎子琳是阎伶的妈妈,她是单亲家庭的子女,阎妈妈其实很辛苦,而年少又正处叛逆期的小孩儿们又怎能体谅大人的苦心呢?
即使是这一点,唐星也是出了社会才悟出来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就乱说的。
阎伶说完就扭头从已经整理好的台板里抽出一本书来,那本书唐星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好像是什么苏牧的《荣誉》,是一本电影指导书。
唐星见阎伶真生气了,觉得自己这话确实说重了,觉得很抱歉。原本初三的自己和阎伶两个人没少动坏脑筋腹议这日子,现在应该也是要一样的。
“阎伶……”唐星扯了扯阎伶的衣角,轻声撒娇道:“对不起嘛,我不说这话了。咱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阎伶扭脸瞅了唐星一眼,释然地笑笑,大咧咧地说:“什么呀,我又没生气,看你正经的。”
“不,你生气了。”唐星执拗地强调。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你有你就有!”
唐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在这里进行如此无营养的无聊一问一答,但还是不甘示弱地继续。
“好吧,我有,但现在真的没了,我发誓。”说着阎伶伸出了三根手指,无奈地说。
唐星笑眯眯,拍阎伶的肩:“所以这次相信你了。”
※
“铃铃铃——铃铃铃——”
预示早操开始的铃声已经响起,大家在体育委员的号召下,纷纷踏出教室,随即就感受到秋老虎的威力——他们初三的这间教室是特设了空调的,作为精英优待。
在室内当然感受不到,一旦出了教室就能明白夏天有多么令人又爱又恨了。
不过唯一好在,唐星已经体会过十年后的天气早已经超过了这一年的温度,故如今的承受能力理所当然地也提高了,hp值相当充足。
在烈日的烤晒下,她刚想起来自己搁在课桌里的早饭还没吃,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忍着饥饿和炎热,大家准时地排好了队,由体育委员带领下楼出席开学典礼。
开学第一天,大家似乎都充满了干劲,就算知道这样的冲动到最后会一步步逐渐消失,可开学的新奇感,隔了两个月暑假后的再次回归,多少还是在心里添了期待。
就连唐星也觉得,希望有新的故事发生。
开学的第一天,总是混乱又兴奋。
队伍在下楼的转弯处停了下来。
唐星想了想这好像是在四楼,花了三分钟还没能下楼啊,他们的队伍,一半在阶梯上,一半人在楼梯转角口。
操场上好像出了什么问题,前方人头涌动,声浪一波大过一波,其中很多都是女孩子尖利的呼叫声一一袭来,却又被瞬间淹没在更大的躁动中。
唐星踮起脚想看看究竟,但是偏偏最前方两个男生大大的头颅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
十五岁时的唐星不是班里最高的女孩,也不是最矮的。可似乎一到初三,所有的男生个子都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冒长了,所以她想看都看不到。
“哎,真可恶。”唐星捏了捏拳头,愤懑道。
阎伶注意到唐星的不满,歪头朝下方看了看,“哦,肯定是李楠竹出现了。”
李楠竹?
……如果没算错日子的话,李楠竹这时候不应该是在高等部教学楼吗?玉宜高中的课一般在八月中旬就提前开始了,这种时候他难道不应该在生物试验室替老师准备实验器材吗?
怎么倒出现在初中部来了?
唐星用手肘顶了下阎伶,刻意而饶有趣味地问:“李楠竹,是谁啊?”
“学长啊,你觉得会在这种地方引起轰动的会是什么样的人物?我们初中部可都是稚嫩的幼草啊,还是不如大哥哥学长来的有魅力。”
阎伶发觉唐星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伸了伸脖子,觉得自己比唐星知道的多不禁有些骄傲,脸上笑容也不遗余力地显现出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教授一般地扬着下巴,继续说:“听说,李楠竹今天来指挥初中部的队列呢,那些弱智又庸俗的女孩子要乐疯了。”
唐星听了三排黑线都快下来,如果她的脑子还很清晰的话,那她记得当初的阎伶也是李楠竹的粉丝之一啊,花痴得不比她口中所谓“弱智又庸俗”的女孩子好多少。
“那,你见过他吗?”
“怎么可能?”阎伶大嚷了一句,“他是高中部的学委主席,大忙人一个,平时从来不来这里的,我要是见过的话怎么会不告诉你?”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
“喂喂,唐星拜托啊,你知道什么叫名人吗?名人的生活可不就是暴露在广大民众睽睽之下的吗?隋蕾姐就一天到晚在我耳边说说说呢,我都快被她烦死了,我要是再不知道连我自己都想揍自己,更何况你觉得我的记忆力有糟糕到这地步嘛。”
阎伶怨怼地撇了撇唐星,责怪她怎么会这么不懂自己,她可不是那种有好东西不拿出来给好友分享的自私鬼呢。
“隋蕾姐是谁?”唐星不记得阎伶有认识这号人物。
“隋蕾是咱们高二的学姐,她的爸爸和我妈妈是同事,这次暑假到我家来给我补习英语,于是就认识上了呗。她和李楠竹是同班,是学校广播台的主播,长得一点儿也不好看,脸上全是青春痘,可还暗恋着李楠竹呢。”
最后一句话,阎伶特意压低声线凑到唐星的耳朵边说,像是交代秘密任务似的。
唐星不知怎么回应,于是只能傻笑。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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