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要双至 作者:未知
福要双至第3部分阅读
道,“福家大少爷,你好啊,你那……你那伤势如何了?”
福敏修对石老爷淡笑点头,“好了许多了。”
石老爷尴尬咳了一声,“那……那福夫人在家不?我这是特意来给你赔罪的。”
福敏修怔了怔,又看了石灿一眼,嘴边扬起笑意,“家母在家呢,石老爷,请进。”
越过照墙,沿着青石铺成的广场走了进来,福敏修将石老爷带到大厅,正好福夫人和双至也走了出来,见到福敏修,正打算问他为何又返回,再一看福敏修身后来人,福夫人不由得皱了秀眉。
“石老爷”福夫人淡淡一笑。
石老爷笑得尴尬,他瞪了石灿一眼,才笑着走了上来,对福夫人作揖,“福夫人,是……是这样的,前几天我这臭小子不小心打伤了福公子,我这是带他上门来赔罪的。”
“你还不如下辈子再来赔罪。”福老爷圆润的身影在厅外出现,只见他沉着脸,一双眼死瞪着石老爷,哼声道,“赔罪赔罪,赔罪也得有个诚意,要是今天换了我把你打伤了,等你噔脚之后我再烧张纸钱跟你赔罪,你愿意不?”
石老爷没想到这时候福老爷竟然还在家里,他以为这福满多此时应该是去了巡铺子的。
福夫人睨了福老爷一眼,看得福老爷不得不敛一下自己的火气。
“石老爷,请坐。”福夫人摆手请石老爷坐下,丫环们奉上了茶水,她才道,“敏修伤势已经无大碍了,石老爷不必挂心。”
福老爷扶着福夫人坐到上首,这手势自然是福老爷故意要做给石老爷看的,他就是和他的夫人多夫唱妇随,让这石坚去燕红。
福夫人哪有看不穿自己丈夫心思的,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老爷,你今日怎么还没出去巡铺?”
“不是有敏修吗?以后让儿子去收租巡铺好了,我在家里陪夫人你。”福老爷笑呵呵地道。
福夫人轻轻摇了摇头,看向石老爷,“石老爷,当日之事,我们福家也是有错在先,若要赔罪,我们也要先说一声对不起……”
“夫人,咱们有什么错,分明是这老头子嫉妒咱们福五味生意好,尽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招数来抢生意,我那是气不过才说了他。”福老爷在一旁嘟嚷着,虽说那日是他先开口讽刺石坚几句,但做错事的还是这石坚,与他无关。
听到福老爷这话,站在福夫人身后的双至嘴角轻扬,忍住了笑,福老爷不是一个懂得做生意的人,福家世代从不是商贾,靠的都是一些铺子收租和田地收租过活,祖上的积蓄已经足够让福家上下挥霍好几辈子了,偏偏福老爷不满普靖城生意都被石老爷垄断了,硬是要插足去做生意,虽不是大亏,但也赚不到什么就是了。
他竟然还好意思说人家石老爷嫉妒他生意好。
“各家生意自有各家作法。”福夫人转头,对福老爷一笑,眼底已有不悦。
福老爷摸了摸鼻子,瞪了石老爷一眼,不再开口,虽然他很想让人拿扫把把这石坚赶出去,不过他怎么说也是普靖城有头有脸的人,前两日已经失态了一回,以后可不能再丢人了。
“还是福夫人明理。”石老爷斜了福老爷一眼,笑道,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暗叹,福满多这糊涂蛋是上辈子修不少桥铺了不少路,这辈子才能娶到福夫人的。
福夫人浅笑,目光稍微一厉看向石灿,“我家老爷虽是有错在先,但令郎动手打人就实在不对,若是一棍下去打出什么后患来,那该如何是好?”
石灿本来还像鹌鹑一样站在石老爷身后,听到福夫人这样说,他马上变成了火鸡,一张口就想回嘴,石老爷立马重重一哼,瞠大了豆大一般的眼睛瞪着石灿,“灿儿,还不过去给福公子陪个不是?”
“爹!”石灿不情愿地叫了一声。
“你忘了我在家交代过你什么了?”石老爷重声道。
石灿握紧了双拳,狠狠地瞪了福敏修一眼。
福敏修摸了摸伤口,对他礼貌一笑。
石灿走到福敏修跟前,双手一抱,“福公子,之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双至笑眯了眼,感觉心里那么一口郁气一下子吐出来了,她笑吟吟看着福敏修,福敏修似知道她想什么,抬头看了她一眼,对石灿笑道,“赔礼倒是不必了,这伤口都已经好了,希望石公子以后动手之前,先动动别的地方。”
石灿一愣,随即怒目一瞪,“你骂我没动脑子?”
双至几乎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石老爷赶紧拉住石灿,再一次赔礼道歉后,匆匆和福夫人他们作别离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连福夫人都摇头笑了出来,感叹一声,“这石灿与他哥哥相比简直是天和地。”
012 月老庙
石灿的哥哥究竟是如何一个人双至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听娘提起过,石老爷的大儿子好像在京兆,当了个副将,前几年被派去边疆打战了,至今还不曾回过家里呢。
福老爷和福敏修今天要去各个铺子收租,还要到各个庄子里去巡一回,也就没有再继续坐下去,他们在石老爷离开之后,也起身出去了。
双至要和福夫人到西拢街那边的月老庙给福敏修求姻缘签,在双至看来这不是很科学的作法,但这普靖城的人都很相信月老庙,认为未许婚的男女都必须到庙里求签,能不能定亲成婚,全凭月老一签。
月老庙很大,从西拢街直走到尾,靠着半山腰而建,从大门进去,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上有照墙,在广场中央,会看到有两人高的一座月老神像,白胡子蓝布衣面露微笑,是很慈祥的神态,一手执笔一手执姻缘薄,许多年轻女子在神像前诚心许愿着。
福夫人要进庙里去给福敏修求签,然后再拿到庙祝那里去解签,庙里人群涌动,都是各家夫人婆子,她便对双至道,“你也去给月老许个愿,我和香芹进去就可以了。”
双至本就不是很想进庙,听到福夫人这样说,马上点头答应下来,和容兰就在这月老庙周围逛了起来。
走到庙外的另一边,便见到一棵有两人合抱那般大的许愿树,不高,但看起来已经有些岁月了,上面挂满了写着心愿的红布条,红布条下坠着一个小铃铛,徐风拂过,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双至抬头看着这许愿树,听着那清脆的声音,心里莫名地感到宁静安详。
“姑娘,您要不要也许个愿呢?”容兰不知何时已经去附近买来了许愿红布条,笑着递给双至。
双至有些犹豫,但还是接了过来,低估道,“我能有什么心愿啊。”
容兰笑道,“许个如意郎君啊。”
双至瞪了容兰一眼,不以为然道,“如意郎君岂是你想要就有的,若真是如此,世间婚姻岂不都是幸福美满,何来那么多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事?”
“那都是别人家的事,姑娘您一定能嫁个如意郎君的。”容兰才不管别人如何,她心里只想着她家姑娘好就行了。
双至笑了出来,眼底却难掩寂寥,若真要说心愿,她倒是有一个,无关婚姻之事,而是她心里那莫名的空洞和恐慌,她希望要么自己忘记所有关于前世的事情,要么全部都让她记起来,这样每日醒来只记得一点点,是一种折磨。
“姑娘,秦公子在那儿呢。”容兰突然指着许愿树的另一边,果然见到秦子绚那颀长的身姿。
正抬头看着许愿树上的红带子的秦子绚似感觉到双至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触,都露出尴尬的微笑。
是否要上前打个招呼呢?双至心里暗想着,这秦子绚每次见了她都没好脸色,她也不好总是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不对,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他那啥是冷还是热。
“姑娘,秦公子过来了。”容兰在双至耳边低声提醒。
双至愕然抬头,那秦子绚已经来到她面前了,她牵出一抹浅笑,福了福身,“秦公子”
秦子绚拧眉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呃,这要她如何接下去?他就不能开口说几句吗?
“你……陪秦姑娘一同来的么?”双至问道。
秦子绚低声应了一句,然后才问道,“福姑娘来求签?”
双至一愣,没想过他会问她这个,她有些窘色地回道,“是陪我母亲一同来,是给我兄长求的。”
秦子绚嘴角微扬,眉心微微舒展而开,“福兄要成亲了?”
双至轻轻摇头,低声道,“尚未,只是不知大哥今年可否成婚,所以才来求签。”
秦子绚点了点头,看了双至一眼,又沉默了。
双至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从秦子绚这里打听一些关于秦子吟的消息,不晓得秦子吟是不是有了心仪的人,也不知她对大哥的感觉是如何的,大哥的机会究竟有多少成?
“秦公子也是来算姻缘的?”双至语气有些试探,目光晶亮看着秦子绚优雅好看的侧脸,双颊竟不自觉有些发热。
秦子绚低眸看着她,声音清润,“是算子吟的,家母陪同她在庙中解签。”
双至讶异睁大了星眸,“秦姑娘要成亲了吗?”
秦子绚似不明双至为何反应如此大,狐疑扫了她一眼,不过他言语却似有隐瞒,“只是……嗯,准备定亲。”
咦?秦子吟要定亲了?和谁?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大哥要怎么办?
“和谁定亲?”双至脱口而出,眼底尽是惊讶,随即发现自己太过唐突了,她脸一红,尴尬笑道,“我的意思是,哪家公子这样好福气,能娶得秦姑娘这样好的女子?”
秦子绚脸色好像变得有些阴沉,“你何不自己去问她?”
双至讪笑,心想她和秦子吟又不是那么熟,问了她也不会回答,“之前竟然都不曾听说过秦姑娘要定亲的,难道她是早已经心仪的哪家公子?”
秦子绚冷冷扫了她一眼,“不清楚。”
双至只觉得满头黑线,对这秦子绚阴晴不定的脸色真是很无语,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他的心情,她想着要如何安慰大哥,如果大哥知道了秦子吟已经心有他属,不知道还要怎样伤心呢。
看来她有必要去找秦子吟谈谈,只是不晓得秦子吟愿不愿意和她谈,哎,早知道有今天,她就和秦子吟保持良好关系了。
双至再抬头,却见那秦子绚已经不知何时走开了,往那庙里走去。
“没礼貌!”双至等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
容兰在旁边道,“姑娘方才不是在发愣么,秦公子有与您道别的。”
双至一怔,有些不好意思道,“有吗?我又没听到。”
挑了挑眉,双至干笑几声,也往广场那边走去,不知娘解了签文没呢。
双至刚走到月老像,正打算进庙里去寻福夫人的时候,便见福夫人从里头走了出来,笑容满面的,想来是求到了一支好签了。
“娘”双至迎了上去,对福夫人的甜美一笑,“可是为大哥求了支好签呢?”
福夫人笑道,“是上上签,看来你今年可多一位大嫂。”
双至浅笑,眼底氤氲开一层无奈,“娘,方才在庙里可有遇见秦夫人和秦姑娘呢?”
福夫人讶异道,“秦夫人她们也来了么?”
看来娘是没有遇见她们了,“方才遇到秦公子,好像是陪秦夫人她们一同来的,娘,您可有听闻过秦姑娘要与谁定亲?”
福夫人更是惊讶了,“这倒是没听闻过,秦姑娘要定亲了么?我还打算过几日去探探秦夫人口风,也不知秦家是否愿意与我们福家结为亲家。”
双至眨了眨眼,惊喜道,“娘,也许只是女儿随便猜的呢,您不如就去探探。”
福夫人笑着嗔了双至一眼,突然叹了一声,“怕是你大哥的婚事也由不得我做主了。”
双至突然感到一股不详的预兆,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您的意思是?”
福夫人睨了双至一眼,“老夫人就要回来了。”
双至只觉得好像轰的一声被雷劈中,全身僵直,表情几乎瘫痪了,“娘,您开玩笑的吧?”
福夫人挑眉,轻笑,径自直走。
不会吧?不要吧?
她的奶奶,也就是福家的老夫人可不是一般难对付的,老夫人不是很喜欢惠城吗?自从三年前老太爷过世之后,她就搬去了惠城的别院,还说以后都不想回这伤心之地,免得太过思念老太爷了。
她艰难的生活又要开始了。
013 刘姨娘的外甥女
双至回到家里,并没有将秦子吟可能要定亲的事情告诉福敏修,也许是不想让福敏修失望,但更多的是双至心里记挂着另一件事,就是福老夫人还有几天就要回来了,她比较担心的是在老夫人回来之后,她又要过着怎样的生活。
福老夫人是个相当重男轻女的人,即使福家只有双至这么一个女儿,也得不到她的疼惜,老夫人觉得女子毫无用处,既不能为家里带来好处,还是替别人养的女儿呢。
不过这次老夫人回来应该不会过多注意她吧?毕竟她为了她那三个孙子的婚姻大事回来的,大哥应该比较麻烦。
这么想着,双至对福敏修又多了几分的同情。
这几日,普靖城及周边几个城镇的媒婆都送了许多女子的图像到福家,其中不乏美貌之人,只是福夫人看过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人将图像送到福敏修屋里,由他自己去选择。
双至这些天都安分守己地留在屋里,也不知老夫人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她怕老夫人一回来,她就被抓到什么小辫子,要知道在他人眼中相当知书达理的双至在老夫人看来还是不及格的。
不过老夫人呢,双至是还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刘姨娘的娘家在坝边城,本是书香世家,无奈她父亲二十几年前得罪了当地知府,被故意刁难以至于家道中落,刘姨娘不得不成为福老爷的小妾,而她几个姐妹虽不必做妾,却也嫁得不是很好,唯一的兄弟如今也成了私塾的夫子,日子过得是巴巴紧,也多亏了刘姨娘这边偶尔的救济。
刘姨娘的兄弟叫刘奎璧,来过福家几次,大家都唤他为刘夫子。
这次和刘夫子一同来的还有他十六岁的女儿,刘妙如。
刘夫子每次来来福家都是要从后门进来,毕竟刘姨娘只是个妾室,这刘夫子也称不上是福家的娘家,福老爷自然不会正经去接待。
不过刘夫子今次来了却非要来给福夫人请个安,刘姨娘便带着他和他女儿一起来了福夫人屋里,正巧双至也刚过来和福夫人吃完早饭。
“刘夫子几时来了普靖城的?”福夫人见刘夫子在请安见礼之后便一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她含笑问道,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站在刘夫子身后的姑娘。
双至也抬眼打量着那位姑娘,生得是小家碧玉,细柳眉樱桃唇,一副很柔弱的模样,一双眼睛如惊鹿般闪动着不安。
刘夫子听到福夫人的问话,清了清喉咙,有些结巴,“是……是昨日来的。”
“那就留在普靖城多玩几天,刘姨娘这几日便带着刘夫子四处去逛逛,家里若没什么事儿,就住多几天。”福夫人淡笑道。
刘夫子搓着双手,笑得有些奉承,“多谢福夫人,多谢福夫人。”
福夫人笑了笑,看向他身后的姑娘,“这是刘夫子的千金么?”
“啊,是是,这是小女,叫妙如,还不快给福夫人行礼?”刘夫子横了刘妙如一眼,暗怒这丫头不精灵。
刘妙如怯怯看了刘夫子一眼,又迅速抬眼看了看福夫人,双颊飞红,双手互搅着似很紧张,她向前走了两步,曲膝行礼,“妙如见过夫人。”
福夫人微笑,让她不必多礼,眼睛却扫了一旁有些心虚的刘姨娘一眼。
刘夫子干笑几声,支吾着开口,“福夫人,其实……其实……”
刘姨娘在一旁不耐烦地瞪了自己的兄长一眼,暗骂真是没用,连求人都求得结结巴巴,要不是为了以后在福家的生活,她才不愿来福夫人这里拉下脸求她呢。
“其实是这样的,夫人,我大哥是想来跟您求个差事给妙如,妙如在坝边城那边也没什么事儿,想到别人家里求差事又……又不熟悉,这,这才来求您的。”刘姨娘尖细的声音故意压软,听起来很是怪异。
福夫人轻挑眉,却是问向刘妙如,“哦?妙如姑娘想来我们福家当差?”
双至狐疑看了刘姨娘一眼,她这是想作甚?看这刘妙如也是到了许婚的年纪了,不好好找户人家嫁了,还来当什么差啊?而且就算想找活儿给家里减轻负担,那坝边城不是也挺多大户人家的么?怎么就非要来福家了?
刘妙如唇色发白,懦嗫着不知如何回答。
刘姨娘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着刘妙如,“夫人问你话了,还不回到。”
刘妙如震了一下,小脸攸地刷白,“回,回夫人,我……我想来当差。”
双至拧起了眉,这刘妙如该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看她这小白兔似的胆颤模样,能在福家做什么?
福夫人轻轻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看了刘姨娘和刘夫子一眼,低声问道,“妙如姑娘在家里可是定亲了?”
“还……还没呢。”刘夫子抢着回答,“家里穷,没找到好人家,就还没定亲呢。”
福夫人笑纹更深,看得刘姨娘的后背忍不住迸出冷汗来。
“既然如此,就让妙如留下吧,刘姨娘屋里的丫环不是要嫁出去一个么?就让妙如去你屋里服侍着吧。”本来福夫人就打算今日找牙婆选几个丫环进来的,老夫人过两天就要到家了,赶上家里前些天有好几个丫环嫁了出去,人手紧着,这刘妙如来得还真是时候。
听到福夫人的话,刘姨娘一怔,心里想着她屋里是差丫环,可大少爷屋里不是更差吗?她挪了挪嘴,约是夫人看不上这刘妙如的窝囊样,才没让她去服侍大少爷,看来还得调教调教这个外甥女。
“谢谢夫人。”刘妙如似松了口气,笑得僵硬地道谢。
福夫人笑了笑,让刘姨娘领着刘夫子父女下去了。
014 福老夫人回来了
越是不想那日到来,那一日便来得更快。
两日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双至刚吃过午饭正打算寐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人在喊话,好像是老夫人要回来了。
她只好唤来容兰,重新换上衣裳,匆匆出了院子,老夫人是个很喜欢排场的人,要是到了门口见不到他们去接她,心里必会很不高兴。
爹和大哥今日也没有出去,知道是老夫人要回来,早早就在前院的大厅候着了,娘从前几日就开始让人去收拾老夫人的屋子,该准备的东西和用具也都一一准备妥当,一切只等着老夫人回来。
双至刚出了后院就遇上了福敏勋和福敏昇他们二人,老夫人对这两个孙子也是很疼惜的。
“二哥,三哥。”双至轻声与他们打招呼。
福敏勋还记恨双至累他被福老爷责罚的事儿,见了双至横着脖子也不与她打招呼,福敏昇却是很温和地对双至笑道,“双至,你也要去前院么?”
双至已经习惯了福敏勋的小家子气,倒也无所谓他的态度,她笑着对福敏昇道,“老夫人就要回家了,得去前院等着她老人家,三哥也是去接老夫人的吧?”
福敏昇点了点头,“刚下学堂就赶来了。”
他们一前一后到了前院大厅,福夫人坐在一旁表情淡定从容地喝着茶,福老爷在大厅中央度步,两个姨娘已经到了,站在福夫人身后,脸色带了些紧张,一直勾头看着外头,就不知老夫人如今是到哪儿了。
“老夫人到街头了。”双至刚还在想老夫人不知何时到家,门外就传来了管事的呼叫。
福老爷脸色一喜,回头对福夫人道,“夫人,老夫人回来了。”
福夫人站了起来,道,“咱们快些出去接老夫人吧。”
双至她们一行人出了大宅门,远远便见到有五辆大马车辘辘而来,走在前头的是较为朴实的一般双轴四轮马车,后头跟着是一辆松木制造的马车,车厢外挂珠帘,车身四角轻盈翘起,四角都悬着小铃铛,随着马车的走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这应该是老夫人的马车了。
马车在大宅门前停了下来,福老爷马上走到那华丽的马车前,亲自撩起珠帘,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探出头来,细眉凤眼,眉目间有一股精明,鼻梁很挺,听说女子鼻梁太过挺直是一个相当硬气的人,岁月并没有因为她的保养而手下留情,她双颊肌肤已经松弛,不过还算白皙红润。
福老夫人伸出保养得怡的手握住福老爷的手,抬眼扫了众人一眼,那压人的气场立刻让众人噤声不敢再低语。
“娘,您回来了。”福老爷扶着老夫人下了踏板,一边温声问着路上一些情况。
福夫人走过去扶着老夫人另一边的手,“娘”
老夫人握了握福夫人的手,缓缓开口,声音带了些严厉,“嗯,家里人都好吧?”
福夫人柔声回道,“大家都好呢,娘。”
福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很好。”她抬起了头,环视众人,颇有些激动,“我的乖孙呢?敏修在哪儿呢?”
福敏修马上从双至身边走到福老夫人跟前,笑着道,“奶奶,我在这呢。”
福老夫人松开福夫人的手,一手抚着福敏修的脸,语气激动,“都长这么高了啊,身子看起来也挺健壮的,很好。你啊,也不去坝边城探一下奶奶,亏我这么想你调皮蛋。”
福敏修代替了福夫人的位置,扶着福老夫人走进大宅门,一边回答,“奶奶,我人虽没到坝边城,但其实我天天都想着您老人家的,本来就想着过些天得了空就去看您的,您却是回家了。”
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当然要回来,你就牙婆娶媳妇了,我不来给你挑个合适的媳妇怎么安心呢。”
福敏修笑容有些滞住,他抬头看了一直跟在福夫人身后的双至一眼,正好撞上双至对他抱以同情的眼神,他扯了扯嘴角,牵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双至乐得福老夫人无视她的存在,免得又要念她了。
福老夫人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双至之前想去学堂上课,她还大力反对过,认为女子无需读圣贤书,只要看一些礼记,晓得如何待人接物,礼仪方面不要失礼就可以了,后来还是老太爷允了双至,她才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不过却每天都让双至到她屋里去读女书,这个习惯坚持了一年,老太爷过世之后,老夫人去了坝边城,双至才算是解脱了。
双至五岁开始跟着福夫人认字,不知为何,在福夫人未曾教她认字之前,她竟然已经知道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她知道那是繁体,和她印象中的有些区别,但她还是看得懂,而且知道怎么读。
那时候她得意地以为自己一定是个天才儿童,后来才知道那些是前世遗存的记忆。
福老夫人的屋子在后院比较僻静的深处的静林居,老夫人本是住在上房,但老太爷过世之后,她想着离开普靖城到坝边城别院,便让搬出上房到了静林居,那里较为静谧,适合她礼佛。
一行人沿着游廊直往后院走去,路上老夫人一直兴致高昂地问着福敏修这些年的经历,偶尔也转身问着福敏勋和福敏昇两人的读书情况,但她最关心的始终只有福敏修。
静林居不大,面阔三间,旁边各有耳房,前面有一个小花园,花草修剪得很整齐,整个院子看起来很精致幽雅。
走进大厅,福敏修扶着福老夫人坐到上首,屋里的家具多为花梨木制成,摆设多为精雕细刻的象牙玲珑塔之类的物品。
福老夫人仔细看了一眼,又看看地上柔软的百花地毯,满意地看着福夫人,“你都安排得很好。”
“这是媳妇应该做的。”福夫人福了一礼,低声回道。
福老夫人和福老爷说了一些在坝边城的简单生活之后,家里各人都轮着上前去给老夫人行礼,先是福敏修和双至,再然后是福敏勋和福敏昇,之后才是两个姨娘。
待众人都见礼了,福老夫人这次看向双至,“双至也长成大姑娘了呢,还有去学堂上课吗?”
双至微微一笑,心里暗咐老夫人至今还对她上学堂的事儿存有芥蒂呢,“回奶奶,已经不去学堂了。”
福老夫人颔首,缓缓道,“女子上学堂也学不来什么,还不如留在家里看看女书,礼记。”
“是,奶奶。”双至低垂着头,细声回答。
“好了,我也有些疲了,先去休憩一下,晚饭大家一块过来吃吧。”福老夫人露出倦意,这一路舟车劳顿,她身子骨不比年轻人,已经感到很累了。
福老爷他们听到老夫人倦了,也就没有再逗留,福夫人唤来几个手脚伶俐的丫环服侍着老夫人,让几个婆子把老夫人的行礼先安置在隔壁屋里,待老夫人醒了之后再整理,免得吵着了老夫人的休息。
015 女子穿耳洞才命好
大厅上,锦筵桌席,宝装果品,灯火明亮,笑声不断,今晚家宴最开心的要属福老夫人了,今日大概是她这四年来最是开怀的一日了。
厅上中间的大圆桌上,福老夫人坐在上首,福老爷和福敏修坐在她身边,福夫人坐在福老爷左手边,刘姨娘和李姨娘不可与福老夫人他们同桌吃饭,便在旁边开了一张小桌,让她们两个在那里用饭了。
福老爷和福敏修轮流着给福老夫人夹菜,还一边给她讲家里这些年发生趣事,一家人其乐融融,令老夫人心中感到天伦之乐的高兴,想着也许就不回坝边城,在家里和孙子享福好了。
刘姨娘和李姨娘坐在一旁的小桌子边,也没有丫环为她们布菜,桌上的菜式更加没有主桌上的精致,她们互看一眼,撇了撇嘴,难掩心中的妒意。
“咦?双至,你这是没穿耳洞还是没带耳环呢?”双至的位置正好在福老夫人对面,老夫人和福敏修说完话,视线正好对上双至,看到她耳垂无戴一物,便狐疑问道。
整个晚上安静得几乎就像不存在的双至没想到老夫人会注意到自己,她讪笑回道,“回奶奶,我没穿耳洞。”
本来每个及笄的女子都必须在那日穿耳洞,不过她看到那穿耳洞的银针时,脚都软了,直嚷着怕疼,福老爷心疼她,便答应她不必穿耳洞了。
福老夫人一听,马上沉下脸,“你都十五及笄了吧?女子不穿耳洞那是不吉利的,明日你过来,我亲自给你穿耳洞。”
双至一听脸都绿了,支吾着道,“奶奶,就是不穿耳洞也没关系吧?”
福老夫人厉眼一扫,沉声道,“女子穿了耳洞将来才命好,嫁得好。”
双至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福夫人以眼神阻止了,她在心里哀怨叹了一声,打耳洞要真能命好了,那天下就没苦命的女人了。
“双至也十五了,媳妇,你放了风声没?也可以让人家来提亲了,虽说是女儿,但亲事也不能疏忽,再拖个一两年,要嫁得好就更难了。”福老夫人侧头对福夫人叮嘱着。
福夫人微笑着答应着。
双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僵硬了,就怕老夫人说出明日开始让她继续到屋里来念女书。
幸好这场家宴并没有维持太久,福老夫人在刚吃完饭不久便觉得困倦,于是这家宴也就散了,福夫人留在屋里服侍老夫人就寝,双至和福敏修就先回了屋里。
刚走出福老夫人的院子,双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福敏修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笑了出来,“真有这样累?”
双至哀怨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往事不堪回首,总有些心悸在。”
福敏修哈哈一笑,在玄关处要转出走廊时,突然一道娇小的身影撞进了他怀里,“啊……”
那人吓得惊呼,若不是福敏修扶住她的肩膀,她大概已经跌倒在地上。
“刘妙如?”双至微眯双眸,挑眉看着那个惊慌失措的刘妙如,“何事如此慌张?”
刘妙如抬头看了福敏修一眼,急忙离开他的怀里,手里拿着牡丹罩灯笼,灯光照得她的脸颊更加酡红,她扭着手,声细如蚊,“奴……奴婢去给刘姨娘拿披风,刘姨娘把披风落在老夫人屋里了。”
双至扫了她一眼,看她似很怕与他们说话,便微笑道,“去吧。”
刘妙如怯怯应了一声,看也不敢看福敏修一眼,从他们身边快速经过往院里走去了。
福敏修淡淡看了刘妙如背影一眼,问双至,“这丫环新买的?”
双至笑道,“也不是新买的,是刘姨娘外甥女,想来咱们家当差,便让她留在刘姨娘屋里了。”
福敏修淡淡应了一声,也没有多上心,只是警告双至,“老夫人回来了,这屋里尽是她的眼线,你早晨要练那什么瑜伽可要小心了,若是被她抓到,你大概就不是念女书这样简单了。”
双至在心里呻了一声,“奶奶为何不彻底无视我的存在呢?”
福敏修同情地揉了揉她的头,“奶奶年迈,你多迁就一些就是。”
双至咕哝一声,“知道了。”然后深深看了福敏修一眼,低声继续道,“大哥,这几天……你有没见过秦家兄妹呢?”
福敏修眼眸微微一暗,但仍笑道,“没有,秦公子要参加年底的科举,如何有时间经常出来呢。”
“秦子吟呢?大哥也没见过?”看来大哥还不知道秦子吟要定亲的事,哎,要不要先跟他说一声,好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呢?
福敏修笑了笑,避开了秦子吟这个话题,“快回屋里去吧,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
双至暗暗叹了一声,“大哥你也早点休息。”
第二天,双至一早就被福老夫人叫去了屋里,她一进门,看到在老夫人身边矮几上的银针和两个黄豆时,心里立刻凉了一半。
“奶奶”她走到福老夫人跟前,曲膝一礼,轻声唤道。
“嗯”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对待双至,老夫人从来没有像对待福敏修那样的热情,她沉声道,“过来坐下,我来给你穿耳洞,你倒不必害怕,不会疼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双至哭丧着脸,不会疼为何还要忍?可她不敢反抗老夫人,她太清楚她如果说出一声不字之后的后果了。
双至紧握着双手坐在老夫人前面的绣墩上,老夫人拿起一颗黄豆,用力地在双至的耳垂两侧磨着,双至只觉得耳垂热辣辣的,还有些痛意,不过当她看到老夫人拿起银针的时候,她倒吸了一口气,紧闭着眼不敢去看了。
老夫人将银针在烛火上烧了一下,算是消毒了,然后用红笔在双至两边的耳垂作个记号,当针穿过耳垂的时候,双至痛得眼泪直飙出来。
痛!该死的太痛了!
“还哭鼻子呢,很疼吗?”老夫人让人过来收拾银针,睨了双手捂着两边耳朵的双至一眼,皱眉问道。
当年她穿耳的时候好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这双至就疼得眼泪都流不停了?
双至擦去眼泪,“有点疼,奶奶,那我先回去了。”
“嗯,记着别把那茶梗拿出来,要过几天才能戴上耳环。”老夫人低声交代着。
“是”
双至回了屋里,赶紧让容兰拿了药膏来给她擦到还在沁着血珠的耳垂上,她两个耳垂红红的,有些微的肿,瞪着铜镜中含泪的自己,双至叹了一声,早知道以前就先忍痛把耳洞穿了,现在就无需被奶奶毫不留情地用银针戳过去了。
上了药,好不容易那痛意总算淡了一些,却听到容兰来说,秦夫人知道老夫人回家,便带着秦子绚兄妹一同来给福老夫人请安了。
听到秦家兄妹来了,双至下意识就想躲着不见他们,不过想到福敏修对秦子吟的心意,她只好尽量让自己的私人感情放一边,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套秦子吟的话。
嗯,去老夫人屋里找秦子吟!
016 不同的想法
双至尚未到老夫人屋里找秦子吟,倒是秦子吟自己先让老夫人身边的琴姑姑给领来了。
“真是稀客,难得秦姑娘您会主动找我呢。”待琴姑姑走了之后,双至才含笑睨着秦子吟,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看秦子吟,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秦子吟看了双至一眼,竟出乎意料地没有回嘴,淡淡一笑,“不请我进屋里喝茶?”
双至笑了笑,侧开身子,摆手将秦子吟请入自己闺房。
秦子吟走进双至的屋里,对其屋摆设似无兴趣,只是面带浅笑在茶几旁坐下,抬头看着双至,“看着我作甚?”
双至愣了一下,才走到茶几另一边坐下,将茶壶放到三足提炉去煮着,狐疑看着秦子吟,“你不会只是来我屋里喝茶如此简单吧?”
“既非来喝茶,我来找你难道还有其他的事儿?”秦子吟笑着反问。
双至抬起眼睑,秦子吟果然是有些不同了,好像语气中多了几分的无奈,“听说你要定亲了?”
秦子吟的小脸血色有些发白,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了,“你如何知道的?”
双至蹙眉,颇为怀疑地看着她,“莫非是真的?你和谁定亲啊?”
秦子吟深吸一口气,看着茶壶冒出袅袅白烟,“水开了。”
双至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提起茶壶为她冲了一杯清茶,“你何必隐瞒什么,我又不是和你争。”
秦子吟轻啜了一口茶,不以为然笑道,“凭你?”
双至横看她一眼,只差没翻白眼了,“秦子吟,不要以为你看上的东西,我福双至就一定会眼红,就算我的确比你温良贤淑,也没必要去夺他人所好。”
秦子吟轻笑出声,直直看着双至,幽微叹了一声,“双至,你我二人相识也有几年了吧,一直都难以成为闺中好友,你可知为甚?”
双至吹开茶沫,抿了一口茶,才道,“你我二人都极为相似,都知道对方的本性,许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不能成为好友。”
秦子吟笑容加深,目光幽幽越过双至,焦距不知落在何处,“没错,两个太过相似的人难以成为好友,但是我们……也有不同的。”
“自然是有不同的,两个人怎会完全相似。”双至低笑,看着秦子吟好像一副很多心事的模样,心情也有些沉淀下来。
“你装模作样,我表里不一,才智才情不相上下,但心性却是不一样,我自幼好胜,如今到了许婚年纪,也认为天下无一男子足以般配我,论心计论智慧,我自认不输给任何人。”秦子吟顿了一下,自嘲笑着,“你大概也是如此想的吧?”
双至拧紧了眉,纳闷着秦子吟怎么会突然与她说起这个,这可是极为隐私的话题了,她俩似乎没有到能说这种隐私的交情吧,“我福双至择夫,只求情同意合,聪明绝伦的男子未必适合当丈夫。”
秦子吟笑了笑,“所以你我还是不同的。”
双至皱眉道,“你认为天下无一男子足以般配你,那你要与何人定亲?”
“我虽不能与天下所有男子一一比试证明他们智慧不及我,但有一人,会是我毕一生之力也难以掌控的,世间也只有他,足以让我倾尽一切,我便是要嫁这样的人。”秦子吟知道自己思想非一般女子能比,她对爱情无所求,只想追求一场绚烂极致的人生,而能够让她充分展示她的才华和智力,能够让她不断证明自己的地方,只有一个。
双至瞠大了眼,“你的意思是……”
“那会是一个战场,我明白,双至,或许无人能明白我心中所想,但我相信,你会是唯一明白我的那人。”秦子?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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