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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94部分阅读

    嫡女成长实录 全 作者:未知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94部分阅读

    们住的客院,找个地方把孩子放下了就行。”

    这真是开玩笑,善桐白了含沁一眼,含沁笑嘻嘻地也不在乎,前头却自然有人迎来安置她们,只善桐不放心别人抱着大妞妞,休息了一会,又把女儿抱在手上,跟着含沁里外一逛,也不禁叹道,“都说许家的小萃锦漂亮,其实还真不如这庄子来得大且别致,又还有温泉!”

    正说着,几个丫鬟婆子一拥而入,连四红姑姑都在里面,养娘接过了大妞妞,自然去拍哄不提。善桐到现在也知道含沁是蓄谋已久了,她实在也很开心——便笑道,“这是谁家的温泉庄子被你借来了!这么好的地方,他们也就常年空着?”

    含沁也不再卖关子,“是郑家的庄子,他们家人口少,并且常年要进宫请安,一年也就三四个月有住人。地方这么大,白空着怪可惜的,我就问老郑借。老郑说借可以,但皇上不许假借来也无用,可不就一直耽搁了?刚好那天一起吃酒,酒盖住脸,我便和皇上讨假。皇上说,我喝一壶许一天的假,就为这事,那天喝得大醉。”

    善桐又惊又喜,见没有外人,便抱着含沁的脖子跳着笑道,“你啊!难怪那天醉了!可没有喝太多吧——快说,你喝了几壶,我知道你酒量不会差的!”

    这话简直互相矛盾,含沁见她开心,便拿下善桐的手,又故意板着脸道,“光天化日的,什么样子!”

    说着自己也笑了,拿出手来一比,神气地道,“五天!”

    自从他有了差事,小夫妻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相处,要说善桐不寂寞那也是假的,只她平时不说而已,含沁这么两个字,简直比送她多少名贵首饰都开心,她一下欢呼起来,全把那烦死人的心事和压力抛到一边,整个人跳起来往含沁身上蹦,含沁哈哈大笑,一把搂住她道,“当心点!多大人了,还和个孩子似的!”

    说着两人便进去换衣服,善桐还烦恼呢,“要去和舅母说一声。”

    结果含沁却早安排好了,“舅舅家我早就打过招呼啦,还有榆哥也喊了,不过他却实在是来不了。”

    如此一来,小夫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因四红姑姑年纪大了,不愿泡温泉,只在园子里走走就安耽了。他们便让养娘带着大妞妞,自己先去泡一次温泉,缓过了旅途劳顿,又起来吃了午饭——含沁果然早使人去先头说的那家小野馆喊了菜来,一色翡翠双绝确实做得好,善桐赞不绝口,连大妞妞都多吃了几口面。到下午午睡起来,含沁又领善桐去了马厩,“这里人烟稀少,也就是左近几里有许家的庄子,你也有很久没跑马了吧?”

    要说善桐在这几年间最怀念的是什么,那肯定就是可以肆意放马飞奔的日子了,随着她年纪渐长,大太太又回归了,本来在村子里都很难得出门了,后来成亲后更没心思顾及这个。久而久之,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曾有一段多么自由的时光,可以在马背上随心所欲地奔驰。现在听含沁这样一说,一时几乎不敢相信,眨着眼睛望向含沁,含沁摸了摸鼻子,又笑道,“不过,记得还要带顶帽子,不然京城人恐怕还是吃不消的。”

    他才说着,善桐就一把抓过帷帽戴上,她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不,其实她的少女时光距离无忧无虑尚且有很长一段路,实在在她一生之中,也很少有这样随心所欲的日子,甚至并不只是说她的行动受到限制。连善桐也都说不定她此时心中的感觉,只觉得人家都说出嫁后比出嫁前要苦,在她,却好像日子是越过越甜,虽然在外也不免要步步小心,可至少在家里,含沁一心里只有她,她一心里只有含沁,两夫妻能够这样,真是比什么都强。她想说点什么,可这感情是如此浓烈,竟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张了张口,却只能轻轻地说出,“沁哥,你待我真好!”

    含沁根本就不当回事,他亲自给马上了鞍,善桐自己也拍了拍马儿,见是匹驯善牝马,便握住马缰,踩着马蹬子只一偏腿,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上。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直令她喜得身子都轻了几分,还向含沁炫耀道,“你瞧,我的马上功夫可是一点都没落下。”

    正说着,含沁自己也轻轻巧巧地上了一匹马,拨马轻轻撞了善桐一下,笑道,“那还不快跑跑?我看你能跑多远。”

    骑马的确不是什么轻省活计,等于要长时间半蹲着借力,若坐实了,则大腿还是被磨得生疼。初学者有被磨出血来的也不罕见,善桐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道,“我看你能追上我不能!”

    便翻身催马出了院子,那马也是识途的,性子还很从容,不论善桐怎么催它,它脚步也就那样,善桐倒也不介意这个,便和含沁并骑在小路上徐行赏景,两人谈谈笑笑,何等惬意?虽然还戴了帷帽,可这点限制比起出外游逛的快乐来,就又不值一提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前头又露了屋舍瓦背,善桐还以为是另一个村子,含沁过来一看,却道,“这应该就是许家那个庄子了。”

    正说着,马儿拐过一道树丛,果然便见到一个老丈推了一车的饭食走来,有一篮子发黄的馒头和几大碗咸菜之类。含沁便喊住他一问,果然是许家庄子,善桐在一边不禁笑道,“你们国公府的人怎么还这样俭省?秋收呢,该吃些好的。”

    那老丈便把草帽拿下来扇着风,看来因国公府被人瞧不起,他颇有些不忿,“我们自然吃得好!秋收时节饭桌上是顿顿见肉,这粗劣饭菜,那是给犯了事的奴婢们吃的。”

    含沁和善桐交换了一个眼色,眼中显然有笑意,仿佛在说,‘你看,瞧不起人家国公府,现在被人顶嘴了吧?’

    善桐玩心大起,便逗那老丈道,“国公府不是一向宽和?这一顿要吃这么多,你们有多少奴婢犯了事啊。”

    “从前也不多!”老丈叹了口气,似乎也有几分纳闷。“就改元那年忽然多了起来……这都关了几年了,平时连天日都没得见,也是可怜!”

    他不再搭理小夫妻,而是自己又推着车慢悠悠地往庄子里走,善桐驻马望了望远方那俨然屋舍,心底稍稍有些沉重,过了一会,又摇了摇头,懒得去为别人的烦心事动情绪。见含沁还有些纳闷,等马走了远了就告诉他,“元年正月里,他们家前头那个世子夫人不是才去世吗?”

    含沁这才明白过来,也有些感慨,便不再往许家方向过去了,只道,“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晚上咱们带着大妞妞再泡泡温泉。”

    善桐经过这些年风风雨雨,对世间不平的态度,已经从大惊小怪变作见怪不怪,这种权贵人家的阴私,横竖和她无关,她哪里还放在心上,只一转头就忘了,追着含沁的马笑道,“她那么小,能不能泡?倒是正经该让四红姑姑泡泡。”

    正说着,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跑远了,余下几天均在温泉别庄内休息,善桐每天出去跑马,到了中秋正日,郑家、孙家、杨家都从城里送了月饼来,连许家都从别庄送了月饼。善桐这才想起来告诉含沁,孙夫人邀她一道入股做海上生意,给皇后挣脂粉钱的事。含沁听了,不置可否,只说,“这事是几万两银子,几年的进出,要先好好想想,这几天先不提它了。”

    善桐自然也无所谓,转头就先搁到一边了,一家三口和四红姑姑坐下来吃了晚饭,又在园中摆酒赏月,善桐掰月饼喂大妞妞吃,大妞妞不爱吃,却要把月饼屑丢出去,在灯下指给善桐看,“玉!玉!”

    那是养的锦鲤被食物和光亮吸引过来,难得她小小一个人,眼神又利,并且已经认出来是鱼了。众人越发欢笑起来,月还未上中天,大妞妞已经困了,四红姑姑也告辞回屋子里去。含沁便冲善桐招了招手,笑道,“走,带你去新池子里泡泡。”

    这温泉庄子估计是郑家招待贵客用的,不论从规模监制来说,还是从用心程度来看,都远超一般家用的水平。光光是各色温泉池就不下十余种,善桐变着方子都没泡完,此时自然欣然随含沁过去,不想到了地头却大窘起来——这池子竟是露天的。

    含沁大费唇舌,这才说服她下了水,不过好在园中下人有限,又全都被屏退了,只有善桐两个贴身丫鬟在外头守着,再加上含沁习武的人,耳目素来灵敏,保证如有人来,一定提醒善桐遮挡。善桐这才扭扭捏捏地从了命,却还将亵衣亵裤穿在身上,缩在含沁怀里,也不敢自己游开。不过泡在温热的池水里,抬头望着天上明月,又觉得心甜意洽,很是新鲜,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和幸福。

    含沁也和她一样,把头靠在池缘,半天都没有说话,忽然又自己笑起来,善桐奇道,“你笑什么?”

    “今晚宫里热闹呢!”含沁便悠然说,“全是体体面面的王公大臣,三宫六院,全都盛装打扮,皇上位居其中,赏了歌舞焰火,杂技百戏,又有美人环绕,百道珍馐,可谓是尽享了人间的荣华富贵……我在这池子里,怀里就搂着一个美人,头顶也就是一个月亮,不比太液池里三潭印月来得好看——可不知怎么,我却觉得皇上挺可怜的,说不定他心里也想和我换一换,只和一个人共赏一轮月呢。”

    善桐想了想,也不禁在含沁怀里无声地一笑,点着含沁的鼻尖,点一下说一个字,“你背地里编排他,要被他知道了,以后他还放你假?”

    含沁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到下面,张牙舞爪道,“你居然学我招数?小贼还不受死?”

    在善桐止不住的笑声里,余下出了什么事,自然也就不用多说了。

    250、福将

    在郑家庄子住的这五天,善桐算是明白了这钱的要紧之处,她和含沁感慨,“怪道说人人都想要钱呢,从前在西北,有钱没钱日子还不都那样过,顶多有钱的人家多些名贵摆设而已。到了京城才知道,唯独有了钱,才有这样好的庄子住,也不知小汤山这里地价多少,我们也未必要置办一个这么大的,但有一个总好。”

    “也不太贵!”含沁也颇觉得满意,“就是家里人口少,为了这个特地打墙动土的造屋子,动静有点太大了,等这一阵子我留心留心,有合适的要转手的,便买一间小院子,你们没事过来住住也好。这里到了夏天也还比京城更凉快呢。”

    一时又说,“我们觉得京城人算是会享乐了,你不知道京城人还觉得江南一带才真正是吃喝玩乐的天堂呢,以后若有机缘,我们能去见识一番就好了。”

    小夫妻一边说,一边预备出门上车,善桐还抱着大妞妞让她挥手同庄子道别,还说,“大妞妞,以后我们也买一个小院子给你住。你说好不好?”

    大妞妞这几天倒没有在家自在,她一个孩子,就是被抱着去逛了许多地方,也不觉得好,又不能让她多泡温泉——她也怕水,因此懵懂知道是要回家了,高兴得很,挥了挥手,便又往善桐怀里钻,咿咿呀呀地和她一道学说话,看到什么都要喊一嗓子,只大部分话语还是呢呢喃喃的,难以听懂罢了。

    等回到家里,一家几口脸上笑意都还没收,因含沁明日才当值,善桐便问含沁要不要一道上王家坐坐,一边又将在小汤山买的一些野菜吩咐厨子处置。正是忙乱时,六州进来了——这一次出去,含沁是把她留下照应家里。

    善桐看见她来,因还笑道,“这次没带你,却给你带了好东西,几样野菜,都是你从前爱吃的。”

    六州面色却有几分肃然,她摆了摆手,忙忙地道,“您回来了就好,定国侯府来了好几次寻您呢,说请您回来了就给那边送个信去。”

    这才走了几天而已,难道还发生了什么天翻地覆的大事,让孙家要打发人来寻几次?度假带来的好心情一下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善桐深吸了口气,忙命人去孙家带话,去王家的事自然也泡汤了,忙着重新安顿下来了,门口也来了信——孙夫人居然亲自上门来了。

    这样一来,含沁只好回避到书房去,善桐亦忙到二门口迎接,很是抱歉,“这一走好几天,我偷闲,却没想到耽误事了。”

    孙夫人看着却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急迫,反而是有几分无奈,进了门也先道歉,“倒是打扰了你们小两口的好日子,这才一回来,就又上门叨扰。”

    她叹了口气,“但娘娘那边的事也不能耽搁,听说你回来,我已经派人往宗人府打招呼了,明早我们就进宫去,我先和你说说,这几天出的事,的确也挺多。”

    善桐忙做洗耳恭听状,孙夫人面上神色极为复杂,开了口,却是过了一会儿才出声。“说来就是中秋正日头一天的事……宫中那位又传了欧阳太医过去,这一回就真的摸出喜脉来了。”

    她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道,“众人自然也都高兴,皇上知道了,立刻令权神医去为她扶脉,又和欧阳太医一道斟酌着开了安胎方子。”

    这本来也都是宣布有孕后该做的文章,善桐嗯了一声,不禁微微笑道,“我倒想知道她是怎么解释这五个月的身孕了,自己都还无知无觉呢……”

    孙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也露出不解来,“问题就在这里,不论是欧阳太医还是权神医,都是众口一词,说她只有一个来月的身孕,现在还要保胎呢。算起来,是六月那次承宠有的胎。”

    善桐一下就懵了,就像是有人打了她一闷棍一样,她猛地站起身来,几乎是口齿不清地为自己辩驳,“二堂姐,这——这——”

    孙夫人在这时候就显示出当家主母的稳重了,她毋庸置疑地一把又把善桐拉了下来。“你慌什么!她肯定是三月里就有了,四月欧阳家给她摸出来……这件事,不会有假的!就是看牛家行事的脉络,那也能推测出来,肯定是五月知道消息后这才全面收缩,为的就是韬光隐晦,令她能全心保胎。”

    不论从各种角度来说,善桐都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说谎,这里的道理她自己是明白的,可她担心的是孙夫人和皇后不明白,现在孙夫人这样坚决表态,她稍微安下心来,只是仍有些惴惴,“听您的意思,娘娘……”

    “娘娘也是这么看的。”孙夫人低沉地道,“我们就是都不明白,瞒这几个月,那能瞒下来吗?还有,瞒这几个月,她到底是想做什么,早三个月晚三个月,差别究竟在哪儿。娘娘想让你再清清楚楚地把事情经过说一遍,看看能不能捉摸出一点蛛丝马迹吧。”

    这差池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实在是充满蹊跷,善桐也是满心疑窦,她咬着牙细细地沉吟了半日,越想越觉得牛家行事实在是令人难以捉摸。孙夫人也是低头只顾着沉思,却并不说话,过了一会,才道,“我想……这牛姑娘,是否早就已经不在京里,去了别处呢?”

    善桐吓了一跳,忙问,“这,这是什么意思呢?”

    孙夫人打量了她一眼,脸上的犹豫竟罕见地清晰了起来,已经不再是眼角眉梢的微表情,而是可以眼见的浓郁情绪。过了好一会,她才冲善桐轻轻地勾了勾手指,善桐会意,便把耳朵凑过去听了,孙夫人这才低声道,“你不知道,本身皇上体质不好,其实天生就不容易令女子受孕。我们这位皇长子,那是常年专宠才生了这么一个独苗苗,宫中那一位从前又吃过一点不该吃的东西,虽不说就不能生了——世上也没有这样的药,但也是经过多年调养,可能受孕希望还比一般人小。你想,这小对小,哪里能这么顺畅就怀上了呢?她受宠的次数却也不多。”

    善桐渐渐有几分明白了,她也顾不得去想牛淑妃当年究竟是在谁手上吃了什么药,只顺着孙夫人的思路往下想,“您意思是说,琦玉她只是用来分散我们注意力的棋子,娘娘的心思多用在搜寻她身上,就给了那一位私底下做手脚的空当?”

    只是这猜测就指向了一个很可怕的事实,那就是淑妃如今肚子里这个孩子,并非龙种。

    “这应该还不至于吧。”善桐轻声说。“按您这样说,三月、四月之间,她总要借口出宫去的……可我们又并没有听说,难道这深宫内院的,竟还能进去个大男人不成?”

    “这可是难说的事,深宫内院,也不是就没有男人走动了。”孙夫人轻轻地翘起了唇角,“真要有心,浑水摸鱼带进来一个也不难。”

    “可这还是没能解释这日子的事。”这种事牵扯到牛家的隐秘,善桐肯定是要尽力去想的,“按您说的,倒不如直说是三月里有的,免得她还要费心遮掩那几个月,又是何苦来?”

    孙夫人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你是家里就你一个,没有什么雨露均沾的事,皇上虽然在这上头不大用心,但什么时候只是在她宫里过夜,什么时候是真……他心里也不至于没数吧。”

    善桐顿时想到自己上回进宫,皇后还谈起这件事,说皇上又去牛淑妃宫里过夜,一时她有些无语了——这要真有了身子还要侍寝,牛淑妃也太大胆了吧?

    可要回心一想,真接受了“这孩子不是龙种”这假设,则牛家的所有行动似乎有了解释不说,就连牛淑妃种种反常表现,也都能够理解了。善桐一摊双手,无奈道,“可就算明知道是这样,天家密事,哪里是我们随意能够查出底细的,牛家要有办法把个男人带进来,那也肯定有办法把他带出去,不令他成为日后的软肋……再说,是不是真这样,也还真不知道呢。”

    换作是孙夫人,只怕她眼也不眨就会做出一样的安排,因此这话倒是也赢得了孙夫人的认可,她叹了口气,“偏偏权神医地位超然,又不好把瑞云给迫得太紧。”

    杨家身为阁老,要掺和进后宫斗争实属不智,这种事,四少奶奶肯定是不会为孙夫人带话细问的。善桐也帮不上什么忙,因想到牛家私底下把鼻子嗅到军火那一块的事,便道,“二堂姐从前对牛家内部的消息,也是收得到风声的……”

    “那也都是别人给的信。”孙夫人显然有几分烦躁,话语也不像从前那样谨慎了。“终究也还是有限的,不可能如臂使指,他又不求着我们什么,只是大家相安无事罢了。要我说,他还巴不得多几个皇子……”

    话说到这里,善桐也明白了:这肯定是封子绣放的消息了。他也和权家一样,后宫争斗不可能把手插得太深。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道,“要这么说,若真能肯定皇上四月里没有临幸那一位,只要欧阳家能说实话,只怕那一位从今往后,便不足惧了。”

    这话倒是和孙夫人不谋而合,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是……”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因善桐刚才回来,根本不能提供多少帮助,只是孙夫人有了个商议的人,不至于一人计短罢了。因话说尽了,第二天一早又要进宫,她便不再提,起身时又想起来说,“噢,还有件事也该让你知道——就是中秋那天晚上,宁嫔得了圣宠,这和从前刚入宫时又不能比了。皇上似乎还是喜爱她的,这几天连连召唤,这也算是我们杨家的喜事吧。”

    看她神色,显然是又为皇后忧心,又为宁嫔高兴,这就是出嫁了的主母难做的地方了,善桐亦忙恭喜宁嫔几句,将孙夫人送出去了,又和含沁商议了半晌。含沁对于宫中事,却实在是一无所知,只纳闷道,“牛家和权家一向也不亲近,权家是和谁家都有来往,和谁家都不大粘边的,尤其是宫里当红的几个妃嫔娘家,就算是儿女亲家也几乎不大往来。权子殷那个性子,你也是见识过的,这个人连皇上都敢冲,会为了牛家守密?我看着不像啊,这件事真是从里到外都透了蹊跷。”

    话是这样,可善桐也不能拿着偷听来的话四处去对质,只纳闷了半日,好歹因为这还不关她的事,现在桂家痛脚几乎是已经收拾掩盖过去了,对付牛家也没那样急切,尚且有几个月的缓冲期,她就不像孙夫人那样着急上火了。当天晚上还睡得很好,没成想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孙家就来人报信:定国侯太夫人昨晚上又犯病了,现在随时可能不测,定国侯出京办事去了,家里没人,孙夫人根本不敢走开。

    善桐本待就要换一天进宫,没想到来人道,“我们夫人说,招呼都打好了,娘娘也心急……”

    再一细问,才知道车轿都在外头候着了,善桐也没办法,只好忙忙地起来,倒是和含沁一道出门上值,只是含沁去了御苑,她却直接拐进了宫里。

    她虽然也见了几次皇后,但时日有限,和这位天下间一等一的贵妇人究竟还不那么熟悉,此番见面没有孙夫人在一边作陪,善桐也不是没有忐忑和尴尬的,倒是皇后显然被牛淑妃这一招闹得方寸大乱,虽然面上看着依旧不露痕迹,还是那笑吟吟的和气样子,但善桐究竟能感觉得出来,她是少了当时刚见面那一份成竹在胸的稳重的——这也不怪她,这几个月来,牛家奇招迭出,坤宁宫处处被动,先被琦玉,后被牛淑妃这一胎闹得心浮气躁的,对女主人的心情自然也有影响。

    她先解释了一下孙夫人没有入觐的缘由,本想皇后还要烦上添烦,又为母亲担心,因此字斟句酌,说得很谨慎。“家里太夫人出了一点事,就不能进来了……”

    不想皇后手一挥,竟似乎根本没有听说弦外之音,而是迫不及待地道,“你脑子是灵活的,又天生有福气,快来陪我说说话,没准说着说着,你的福气就来了!”

    善桐面上保持笑意,可心底却终究不免一冷:即使是人伦天性,也许在宫中呆的久了,看得也难免就淡薄了几分。

    251、谜团

    皇后毕竟身在宫中,对牛淑妃的动向是最了解的,比不得孙夫人,就算和宫中联系再紧密,始终也是隔了一层。对宫里的事,只能知道个风声,皇后就不一样了,后宫究竟是她的地盘,有些地方就算她还安插不进人手去,消息始终也还是能知道一点的

    “其实还是头顶有人好办事。”她就和善桐感慨,“要不是有个长辈在,咸福宫内又哪里能都是她的人手。其实就是坤宁宫,我们也费了不少心思,这才把人都慢慢淘换了一遍。”

    国朝选宫人,素来是在京畿女儿中挑选穷苦人家闺女,孙家要往里安排人进来,也的确是很费事了,只听这轻轻巧巧几句话,善桐就能想到背后的暗潮汹涌。面上却自然丝毫不显,只问,“现在有了好消息,想必她也得意起来了吧?”

    “那倒没有。”皇后长长的指甲慢慢地划拉着黑瓷杯,也是若有所思,“还没有三个月,肯定是以保胎为上。母后亲自发话,令她这一阵子都别出咸福宫了,等胎稳了再出来请安。其实,这也是白嘱咐,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金贵着呢,谁敢胡乱支使她呢,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岂不就是妨碍天家子嗣的大罪了。”

    现在宫中这个样子,身为太子的亲娘,皇后肯定不会对牛淑妃有什么举动,接下来一段时间,明面上她还要远着牛淑妃,免得出了什么事,说难听点,瓜田李下,这嫌疑真是洗都洗不脱了,最怕是皇上私心里误会了去,那就最难办了。善桐嗯了一声,其实她昨晚来来回回,已经将事情想了无数遍,却也想不出多少破局的妙手来,只又和皇后确定,“连权神医都说,那是一两个月的——”

    “权子殷是从来都不说谎的。”皇后慢慢地说,看来对孙夫人的怀疑也不是不知情,善桐甚至觉得可能就是她怀疑牛淑妃的孩子并非皇上亲生。“什么事都不说,从前局面最紧张的时候,在先帝跟前,他也就是瞒住了一件事不说而已。牛家也没那个分量,能让他忽然就口吐莲花起来。倒是欧阳家嘛,估计就没这份操守了,不过他们这些人世代在太医院服役,手段也都老道得很,什么时候该把自己摘清楚,心里都门儿清。瞒住什么事,那是可能的,睁眼说瞎话嘛……”

    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感棘手。牛家不愧是老牌世家,别看牛淑妃好像一向不大得宠,这一旦有了个孩子,立刻就腾挪变幻,作出了多少花招来。

    两个人自然也都着急——只要这孩子落了地,能平安长大,那她在宫中的根基也就更稳固了。太子身体不好,牛家有意于西北久了,这肯定是两家人都不乐见的趋势。可目前来看,善桐却觉得牛家行事云山雾罩,还未能露出什么抓得住的破绽。

    她便转而安慰皇后,“您别急,和二堂姐说的一样,来日方长嘛……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就是她生了皇次子,终究那也算不了什么。就是娘娘身边,难道就没有得宠的美人吗?”

    提到宁嫔,皇后多少舒心了一点。她也露出笑容,亲切地道,“你说得对,太子从小孤孤单单的,正需要个兄弟匡扶。皇家就这么孤孤单单一个孩子,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叫人难以放下心来,还是要多子多福、多子多福呀。”

    又捂着嘴和善桐开玩笑,“还是多得你一句话提醒,皇上从前不喜欢,现在未必就不喜欢……宁嫔进宫这几年,的确是长大了不少,要不是你这福将这么一说,可不就辜负了她的美貌?”

    善桐坦然笑道,“娘娘您这就客气了,我也就是看在亲戚份上,随口为她说句好话而已。宁嫔能起来,那还是因为她天资不错,又有娘娘的悉心提拔、调\教不是?”

    这话捧了两头,又显得善桐说话实诚,皇后的笑就更多了几分真心。又问了问善桐,“最近宫外都时新些什么?我看你这次进宫,打扮又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只要是女人,再没有不关心这个的,善桐和皇后说了半天的流行风尚,也是有意为皇后解闷——虽然似乎是被她宽慰过了,可只看皇后眼角眉梢的沉重,便能知道她始终还是放不下这重重的疑点。

    到了半上午,宁嫔过来请安,场面才热闹起来。宁嫔一进屋就笑,“我说今儿过来,人人脸上都带了笑呢,原来是小桂太太在这里说笑话!”

    善桐可不是才说了在乡下度假时大妞妞的趣事给皇后解闷,她笑着起身给宁嫔请安,“还没给您道喜呢。”

    这一遭见面,宁嫔的确是容光焕发、艳光照人,若说她从前还美得有些迷茫,此时此刻便是正当盛放,已经是一扫十数日前的迷茫惶惑,几乎连毛孔都往外放着光。她一把拉起善桐,嗔怪地道,“这有什么好道喜的?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我眼错不见,你就来讨娘娘的好了。再进宫几次,恐怕娘娘身边的开心果,就要换人啦!”

    这话说得,连皇后都笑起来,指着宁嫔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一阵子你忙呢,都少往我坤宁宫过来了,我可不是要移宠了是怎么?”

    说着两人都笑,善桐心中感慨,自然也忙逊谢一番,皇后又正经起来,道,“不过要说实话,这些常进宫请安的姐妹妯娌里,我也就最喜欢小桂太太了,人又机灵又娇憨,是和你像。难怪你们这么争风吃醋的,又逗我开心。”

    要不是孙、桂两家正结成同盟预备对付牛家,皇后会这样信重她?善桐在心底一笑,面上却作出着急样子,和宁嫔自来熟,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抢白,将皇后逗得前仰后合,一屋芓宫人都偷偷地笑。善桐见皇后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又觉得自己已经进宫够久,便起身告辞,笑道,“有什么事,我再给宗人府打招呼,过来请见吧。”

    往常善桐有话,那都是通过孙夫人带话的,她今日这么一说,皇后才想起来,又问太夫人好,善桐忙说不碍事,可毕竟母女天性,皇后也不禁蹙眉沉思不语。宁嫔见了,便不再说话,而是和善桐一起告辞出来,“还要去慈寿宫问问好。”

    两人并肩退出了坤宁宫,出了院子,宁嫔这才活跃起来,她一把拉住了善桐的手,笑着说,“今天没能好好说话,我也忙……有几天没过太妃老人家那坐坐了。下回进来,你到我那里吃饭,我们多说说话!”

    这种客气话,善桐倒也不会当真,不过唯唯诺诺而已。宁嫔想必也看出来了,她握住善桐的手一紧,倒皱起眉来,现出了些天真的、粗疏的霸道。“和你说真的呢,别不当回事。”

    见四周宫人们,不是为她预备车轿——现在宁嫔过来请安,居然也坐上轿子了——就是在远处侯她上舆,她便压低了声音,语调一下又沉潜了下来。“那天你在娘娘跟前为我说话……我后来听说了,心里很感激你!”

    有时候人的机缘,也就是这么一句话的事,孙夫人因要避嫌,反而不好多说,善桐这个身份这样说话,对宁嫔也许的确是有帮助的。不过,她能在这种时候还这样说,也的确见了做人的工夫。

    只这一句话,善桐便有些吃惊,又有些说不出的安心:宁嫔毕竟没有被这乍然的得意冲昏了头脑,不论她做出这轻狂样子,将喜悦露在面上究竟为的是什么,该怎么行事,她心里还是一清二楚。

    “应该的,一句话的事。”她也就轻声细语,不拿出应酬的态度来,轻轻地也捏了捏宁嫔的手。“谨言慎行、审时度势、左右逢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宁嫔眼神一闪,望着善桐轻轻地点了点头,一转身又露出笑来,欣然道,“去慈寿宫吧。”

    说着便上了轿子,又冲善桐颔首作别,倒显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娇贵,这才一挥手,令宫人放下了轿帘。

    这一次进宫,除了抚慰皇后情绪之外,因为咸福宫低调非常,连太后似乎身上都不大舒服,善桐几乎没有获得任何线索。回到家里沉思了半天,只得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了,自己给西北家里写问好信。又安排大妞妞满月宴,米氏又派人传话让她过去,帮她安排王时迎娶渠姑娘的诸般事宜,因还犯愁道,“我要回福建去,你大舅舅这边又没人照管了。有时候夫人们就那么一两句话,我们这里得到的好处还更多呢,你大嫂又不大顶事的,再说让她操办,婚事办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人才刚过门,两妯娌可不就生了嫌隙了?”

    善桐自然少不得设法安慰,那边阁老太太也又接她去说话,四少奶奶很羡慕她“小桂统领也实在是疼你!”。

    就这么忙碌了几天,京里宴会渐渐又多了——过了中秋,出京避暑的奶奶、太太们也都回了京城,大宴小宴,真是无日无之,善桐虽然辈分不高,但奈何含沁当红,除了她日常来往的这些巨头之外,还有许多人家是想着要巴结桂家、巴结含沁的,又有郑家大少爷夫妇也欲和她结交,多半是有为郑姑娘看看未来妯娌的意思,善桐不说忙得脚不沾地,却也很少有一天闲着。眼看着快到八月末了,忽然一天赴宴又辗转得知永宁侯林家最近添丁,忙细问之下,才知道九月中林三少夫人就进了产室,却是生了个男孩,现在月子都做了一半了。

    家里添人口虽然是喜事,但当时婴儿实在容易夭折,就是满月,也时常办得很朴素,等周岁宴才会广发请帖。大妞妞的满月就只有几户亲戚参加,外人一律没请。林三少爷也不是家里嫡长子,动静小些倒没什么,只善桐屈指一算,便觉得有些不对——按三少夫人的肚子来看,生产时根本就没足月,可能连八个月都没到就生了。

    虽说是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但这没足月的孩子终究是很难站住的。善桐忙打发人去给三少夫人请安,又问孩子好,自己收拾收拾,第二天就上门去探望三少夫人。

    过了月子里最初那半个月,产妇其实也可以下床走动了。三少夫人虽然还在床上躺着,可精神却很健旺,见到善桐进来,便露出笑容道,“我想着你总是会知道的,就没给你送信了,不想你消息也不灵通,半个月了才过来看我。”

    善桐忙嗔道,“我说你怎么不说呢!好说也派人来说一声,我这里就是中秋前才来了些党参之类的药材,原来是预备着送礼使的,想着你还没那么快,就没着急给你送!有些正是你们产后吃的好药材呢。”

    三少夫人就抿着唇笑,和善桐说话,她很直接的。“这不是怕孩子出了事……好在孩子虽然出来得早,可精神却好,权神医来看了,说没什么大事,不叫见风,过了这个冬天,就和一般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善桐松一口气,也为她高兴,见三少夫人虽然人还是有点虚弱的,但唇边含着微微的笑,显然心满意足到了十分,便也笑道,“真恭喜你啦!有了个儿子傍身,在家说话分量都不同了吧?”

    三少夫人左右一看,唇边笑意也加深了,她冲善桐招了招手,善桐便会意地将耳朵贴过去了,听她贴着自己耳朵轻声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你看你这一次过来,可不觉得屋里清静多了?”

    善桐其实还是第一次进三少夫人自己的院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此时留意,这才发觉屋里除了侍女之外,几乎不见姨娘通房等人,她吃惊地望了三少夫人一眼,三少夫人狡黠一笑,抚了抚肚子,得意地道,“我对他说,全是因为发动那天下午,十姨娘顶了我的嘴,我回头越想越憋闷,这才提早发动了的。他听了气得不得了,当天十姨娘就给灌了药……其余几个素日里不安份的全不见了,现在留下那几个,怕我是比怕他更多。”

    当然,这发动是不是真因为十姨娘顶了她的嘴,也就只有三少夫人自己知道了。

    这种妻妾相争手段,本来也就是谁占了上风谁能得意的,三少爷可能不宠三少夫人,但绝对很看重自己的子嗣。三少夫人既然成功产子,肯定要扫荡扫荡这些不安份的姨娘们,谁叫她是妻,别人是妾呢?善桐心中叹了口气,并不恭喜三少夫人,只道,“也要拿捏了分寸,姑爷是聪明人,这被看透了反而不美。”

    三少夫人也收敛笑意,肃容谢她道,“这我知道。”

    顿了顿,又叹道,“也就只有你会这样和我说话了,娘家人来看我时,只知道催我和少爷说,令他多提拔提拔我哥哥!”

    善桐微笑道,“我们谁和谁啊!”

    说着又和三少夫人说了些中秋节的事,三少夫人得知含沁带她去小汤山,一时大为羡慕,善桐忙又说起宫中事来,三少夫人也听说了宁嫔承宠、牛淑妃有孕等几个消息,不免和善桐议论一番,因就笑道,“真是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她还费尽心思要安排个族妹承宠,给自己稳固稳固地位,没想到最后得了彩头的,还是她本人!”

    琦玉的存在,对于这些社交圈顶尖的贵妇人来说的确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善桐想到三少夫人自己说的“在两宫跟前,也都有些体面”,心中倒是一动:以她的身份来说,牛淑妃对她也的确要客客气气的,林家和牛家、孙家关系也都很缓和……

    “这事是听了小半年的音了。”她就若无其事地说。“只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只怕是以讹传讹吧,真要有她,还不是早得了封号了?”

    三少夫人瞅她一眼,不禁又诡秘地一笑,她低声说,“这件事别人我也不告诉,只和你说——把耳朵凑过来

    252、代孕

    善桐从林家出来时,面上虽然还带着笑,但一上车这笑就不见了踪影。她斜靠在车壁上,一路沉吟着回了家,便寻出了一批药材来,吩咐六州送到定国侯府里去,“这都是太夫人

    嫡女成长实录 全第9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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