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 作者:未知
当家第14部分阅读
真的可以分开,那么更爱的那个究竟是身体还是灵魂?
段青楠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信了,看着方耀的睡脸没有说话。
段诚说道:“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我和方耀之间的事情,却一直没有问过。青楠,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而没有告诉四弟,是因为我离开段家那一天,希望你也能跟我们一起走。这个地方或许也不适合你继续留下去。”
段青楠怔怔唤了一声:“当家……”
第 56 章
玲夫人跌跌撞撞跑到院子外面,丫鬟见到了上去扶她,“夫人,你怎么了?耳环拿到了吗?”
玲夫人依然一只手捂着嘴,摇了摇头,却止不住眼泪一直往下落。
丫鬟见她模样,还以为凡少爷和她说了什么话,被惹得伤心了,于是劝道:“那我们回去吧,不早了,也该休息了。”
玲夫人摇头,放下手来抓着丫鬟肩膀,道:“我们去找老爷。”
丫鬟闻言惊愕道:“找老爷?你这时候去,老爷一定会狠狠骂你一顿的。”
玲夫人道:“不行,我要去告诉老爷。”
丫鬟一时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见她执意要去找段忠,只得扶了她过去。
段忠那时本已准备睡下,玲夫人突然找来,惹得他冒了火,高声责骂道:“叫你回去院子不许出来!你听不到是不是?”
玲夫人强忍住心头惧意,抽泣不停,说道:“老爷,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关于锦凡的事情。”
段忠顿时变了脸色,他沉默下来看着玲夫人,屏退屋里下人后,冷冷道:“你说。”
玲夫人想起今日听到段诚说锦凡已经死了,又是一场痛哭,哭得几乎有气无力了,才抽噎道:“老爷,我们的锦凡没了。”
段忠沉着脸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玲夫人不停抹着脸上眼泪,语音哽咽,将段诚那里听来的两句话告诉段忠。
段忠仔细看玲夫人神情,见她悲伤哀切不似作伪,不由又想起白日那念头来,端了桌上冷茶喝了一口下去,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玲夫人只道段忠不信,瑟瑟发抖许久,哭泣道:“他们害了我儿性命,李代桃僵,也不知哪里寻来这么一个人装作锦凡,骗得我好苦。”
段忠手里握着茶杯,却是想着段锦凡自受伤醒来之后,种种异常,确实跟过去完全不像一个人。而且段诚宠他也是自那以后,明明是个不起眼的庶出幼子,偏偏摇身一变在段家上下掀起波澜不断。段忠起初是怀疑段锦凡不是自己亲生,而是段诚与玲夫人通j生下的孩子,如今看来,若这个段锦凡真是玲夫人亲子,她又怎会跑来告诉自己这不是他们的孩子,岂不是害了他么?
段忠反复思虑,只觉得李代桃僵不无可能。也许那次受伤之后,真正的段锦凡就已经死了,这个人是段诚不知哪里找来代替的?可是目的呢?而且为何容貌又是一模一样?如何能做得到?
段忠站起身来,有些焦虑的来回走了几步,听玲夫人在一边哭哭啼啼,突然便想起了段锦禾。段忠霎时间脸色铁青,以前只当自己一个儿子被废在了另一个儿子手上,左手打断右手,这个哑巴亏只能自己吞了。可是如今,躺在段锦凡床上那个并不是自己儿子,这就是一笔血淋淋的债了,总得有个人来偿还!
段忠手掌握在椅背上,用力捏紧,手心几乎都快磨出血来,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愿还是不愿相信这件事情,可是心里那滔天的恨意已经被掀起来,怎么都难以压抑下去。
玲夫人哭着轻声喊:“老爷……”
段忠道:“闭嘴!此事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听到了没?”
玲夫人噎了两声,不敢再唤他,听到段忠道:“来人,帮玲夫人送回去!”
玲夫人去拉段忠手臂,被段忠用力拂开,警告她道:“闭好你的嘴!”
玲夫人被人送走,段忠又叫了两个人来,让他们守住玲夫人的院子,不让她随意出入。
等这屋里人散尽,段忠才一把抓起桌上茶杯,狠狠掷在地上。
方耀一觉醒来时,见段青楠坐在床边看着他发愣。
“怎么?”方耀问他,说出话来又觉得嗓子有些干,忍不住低咳两声。
段青楠仍是思绪复杂,试探着喊了一声:“方耀?”
“嗯,”方耀似乎并没觉得不妥,说道,“可以给我些水吗?”
段青楠见他这般神态自然,想问的话反而问不出口了,去桌子边上端了水过来,喂他喝了两口,道:“当家刚才来看过你,已经回去了。他明早还要去矿场,可能得晚上才能过来。”
方耀道:“好。”
段青楠又说道:“当家不能来帮你换药了,他让我帮你换。”
方耀看他一眼,应道:“嗯。”于是也不扭捏,趴在床上让段青楠帮他换药。
段青楠道:“你与当家……”
方耀侧了头,枕在手臂上,“怎么?”
段青楠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你是不是让当家陪你一起离开段家?”
方耀想了想,“我似乎从来没有对他这么要求过。”
段青楠微微一怔,又听方耀继续说道:“是他自己对我许诺,要和我一起离开段家。我们有三年,他放下手上段家的一切,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再不用回来。”
说到这里,方耀似乎浅浅笑了一下。
段青楠也说不上来心里那情绪,放轻了手上动作帮方耀换了臀上的药。
段锦凡的身体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恢复起来很快,眼看着方耀就可以下床走动了。臀上的伤也已经结疤,若不是碰到,是不会疼的。每天三碗药喝得方耀嘴里发苦,再不然就是段诚让厨房送来的各种补汤,方耀开始都乖乖喝了,到了后来也觉得发腻。
段诚见方耀恢复了,便放下心来,更多时候顾着让段锦鸣快些把所有生意接手过去,不只是许城的生意,他有意让段锦鸣去段家产业所在的各地都跑一遍。只是那需要许多时间,而且最好是有段诚的陪同,只是这样一来,许城的事情都压在段义一个人肩上,段诚始终不放心。而且更让他不放心的,还是家里的事情。
段诚还在犹豫不决,却不料方耀竟然又病倒了。
那天下午,方耀在院子里坐着雕他的小木人,紫纱觉得外面风大,拿了披风来正要给他披上,没想到方耀便这样毫无预兆地一头栽了下去。若不是紫纱扶着,说不定头就直接磕到了地上,那小木人在地上打个转,沾满尘土落在石桌下面的角落里。
起初,段诚只以为是伤情反复,他匆匆赶到方耀的房间时,才见到他紧闭双目面色惨淡躺在床上,竟然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段诚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一片冰凉。并没有再发热,怎么好端端的就病倒了?
段青楠在一旁道:“中午吃饭都还好好的,这两天胃口也不错,不知怎么下午就突然晕倒过去了。”
段诚扶着他翻个身,褪下裤子看他臀上的伤,大片的伤口都已经结痂,并没有再破裂出血。段诚又扶他躺好,问道:“请大夫了吗?”
段青楠道:“已经去请了,可能快到了。”
段诚点点头,埋下身来在方耀耳边轻轻换他名字,唤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摸了摸他的脸,坐直身子看到放在他枕头边上的小木人,拿起来用拇指摩挲过那张模糊的脸,段诚轻轻叹了口气。
大夫被火急火燎地催促着到来,药箱都来不及放下,便坐在床边给方耀把脉,反反复复探了许久脉搏,大夫愁眉紧锁,说道:“这脉象虚弱,不治之兆啊。”
段诚顿时变了脸色,“大夫,上午人还好端端,怎能突然就病成这样?”
那大夫道:“你们与我详细细说说他发病的情状。”
紫纱便说了下午方耀突然晕倒时的情形,又道:“凡少爷这几天精神一直不错。”
大夫翻看他的眼皮,又掰开他的嘴看了看舌苔的颜色,皱眉道:“段老板,你家这位少爷不像是生病了,像是中毒了啊。”
段诚猛然站了起来,“中毒?”
大夫点点头,“我不好说是中了什么毒,但是看气色与脉象,确实中毒的可能比较大。”
段诚问:“大夫,可有办法解毒?”
大夫沉声道:“这不好说,症状以前没见过,也不清楚是中了什么毒。只能先用药保住段少爷的病情不恶化,再尝试着给他解毒。”
段诚道:“有劳大夫了。”随即对段青楠道,“去,把白管家给我叫来!”
方耀受伤之后一直没有出过这个小院子,每天的药都是紫萝亲自去抓药回院子来熬,自然不会有问题;至于一日三餐和段诚吩咐的补身体的汤水,厨房里都有专门的人在负责,再由紫纱亲自去拿回来,谁都知道凡少爷的起居饮食容不得一点差错。
对方耀下毒,查起来并不困难,段诚一直以来都以为没人会这么大胆。如今看方耀昏迷不醒的模样,段诚自然又急又气,白管家人一到,段诚便吩咐他把段家所有人都叫到堂屋里去,他要当着全家人的面,揪出下毒的那个人来。
段青楠从未见过段诚如这般模样阴沉着脸,他知道段诚是动了真怒了。
大夫开了方子,拿给紫萝赶快去抓药,又喂了方耀两颗药丸。
段诚守着方耀,见他虽然面色没有恢复,可是呼吸尚且平稳,一再问大夫道:“他会不会有事?”
大夫道:“我开的都是保命的药,一时三刻定然不会让段少爷出事的。可是这毒若是解不了,以后就不好说了。”
段诚沉默着坐在床边,握住方耀的一只手。
过了些时候,白管家过来对段诚道:“当家,已经准备好了。”
段诚点点头,起身对段青楠道:“你帮我守着他,我很快就会回来。”
段青楠有些担心,“当家,你是不是怀疑大夫人她……”
段诚确实怀疑秦氏,这段家上下,恨不得方耀死掉的,只有秦氏母子二人。
段诚到堂屋时,除了还在许城铺子里的段锦鸣,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段锦堂本来在睡觉,也被唤了起来,揉着眼睛看到段诚进来,便扑过去喊道:“三叔。”
段诚向来性格温和,也疼爱几个孩子,段锦堂本以为段诚会把他抱起来,却不料段诚只摸了摸他的头,道:“回你娘身边去。”
段锦堂有些失望,被他母亲牵着手扯到了一边。
秦氏看向段诚,冷哼一声道:“锦禾身体不舒服,起不来。”
段诚点点头道:“锦禾不舒服就让他休息,大嫂在就好。”说完,走到正中位子上坐下。
段义问道:“三哥,我听说锦凡又病了?他还好吧?”
段诚抬手示意段义不要问了,对站在门口的白管家道:“把人带上来。”
被带进来的是厨房里一个年轻小工,叫小陆,白管家看他勤奋老实,手艺也不错,在方耀受伤之后,一直让他负责给方耀开的小灶。
小陆此时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进门便跪下给段诚磕头,“当家。”
段诚道:“我问你,凡少爷饭菜里面的毒,你什么时候下的?”
小陆一听,顿时吓得整个人一颤,连忙不停磕头,“什么下毒?我怎会给凡少爷下毒?冤枉啊!当家,我没有做过!”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玲夫人也开始不住全身轻颤起来,她看向段忠,却见段忠面无表情,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你没做过?”段诚冷笑一声,“凡少爷所有吃食都经过你手,不是你做的是谁做的?还是说那些东西你还让别人也有机会碰触过?”
段诚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小陆,他连忙道:“有啊,之前玲夫人说要给凡少爷熬参汤,人参和乌鸡都不是厨房买的,是玲夫人自己送来的!”
段诚其实从未怀疑过玲夫人,无论如何,在段诚眼里,她还是锦凡的亲娘。却不料玲夫人听小陆这么一说,立即沉不住气,道:“我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玲夫人顿时心慌道:“不是我,怎么会是我?”她这般辩驳,反而惹人怀疑,她见众人目光疑惑,心惊转向段忠道:“老爷……”
段忠对她说道:“不是你便不是你,怕什么?当家问你什么,你好好回答就是,何必心慌?”
段诚心里疑虑渐生,问小陆道:“玲夫人送过人参和乌鸡来?你莫要随口胡说,冤枉了玲夫人。”
小陆用力磕头,“送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而且玲夫人是凡少爷亲娘,我怎好端端去冤枉她?”
玲夫人惊惧不已,一心看向段忠,指望着段忠能替她说两句话。
段忠却是面色沉静,一言不发。
玲夫人见段诚皱眉看向她,心里慌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向来嘴上就不聪明,也轻易说不来谎,只想着不如揭穿了事实真相,段忠总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于是忍不住指了段诚道:“那根本就不是锦凡!”
段诚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微微一惊,他也不知玲夫人是何时知道这件事的。
此时,只听得玲夫人哭道:“我的锦凡早就死了,那是个假的。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
段诚沉声道:“那个不是锦凡?那会是何人?”
玲夫人摇着头,“我不知道,”说完,她抬头看向段诚,“当家不是知道么?”
段诚缓缓道:“我如何知道?这家里只有你一个人说他不是锦凡,就因为你以为他不是锦凡,所以下毒害他?”
玲夫人泣不成声:“我只是……”她说着,突然扑过去抓住段忠手臂,“老爷,你说句话啊,明明是你……”
“你疯了!”段忠猛地甩开她,“那不是锦凡是谁?你连自己亲生儿子也不认得了?”
“老爷……”玲夫人一脸怔然。
段忠指了她怒骂道:“你到底发什么失心疯?那个是你儿子啊?你不是一向最疼爱他的,那不是锦凡谁才是锦凡?”
玲夫人颤抖着说道:“老爷,你明明说你相信我,你叫我…
…”
“我叫你什么?”段忠打断她,“我叫你下毒害我们的儿子?我也失心疯了么?”
段忠长叹一口气,转向段诚道:“当家,我实在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疯到这般地步,竟会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毒!”
玲夫人道:“那明明不是我们儿子,老爷你知道的,为何要……”
段忠一脸痛心,摇了摇头,“一切听凭当家处置。”
段诚沉默片刻,高声喝道:“把玲夫人送回去关起来!”
段义忍不住出声道:“三哥……”
段诚打断他,“一切以后再说,我自有分寸。”
即使明知玲夫人可能是受了段忠唆使,段诚还是不得不先将人关起来,以免她再四处宣称锦凡是假的。段诚看向段忠,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来,心知他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正大光明唆使玲夫人下毒,顿时心里怒气难抑,狠狠一甩手转身离开了。
第 57 章
段诚轻轻抚过方耀的脸,手指从他紧闭的眼睛前面划过,纤长的睫毛扫过指腹带来一阵瘙痒,段诚不由微微笑了笑。
段义匆匆赶到时,见段诚坐在床边认真看着方耀的睡脸,不由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低声问道:“锦凡怎么样了?”
段诚摇摇头,“大夫开的药都是保气续命的,可是想要解毒,并不那么容易。”说完,转头问段义道,“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段义叹口气,无奈道:“玲嫂子根本就不知道锦凡中的什么毒,人哭晕过去两次,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毒——明显是大哥下的,玲嫂子不过是听了大哥唆使,怕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段诚沉默许久,道:“是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大哥一口咬定是玲嫂子失心疯,他又怎会承认下毒,更不可能告诉我们是什么毒。况且,直到现在玲嫂子还有心包庇他。”
段义又看向床上方耀苍白的脸,忽然问道:“三哥,玲嫂子说这个不是锦凡,到底是不是真的?”
段诚反问道:“你看呢?你看着从小长大的。”
段义若有所思道:“若看容貌和外形,确是锦凡无误;但是性格,我也想不通怎么有人失了记忆就能产生翻天覆地那么大的变化?”
段诚道:“你心里当他是,他就确实是,没必要怀疑。”
是与不是,怎么说的清楚?只有灵魂与身体具备,才是一个完整的人。即使方耀自己都不承认,可这副身体是锦凡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段义向来信服段诚,虽说心中疑虑未消,却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三哥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段诚道:“我已经派人去四处寻访名医,也让人传话出去,说我段家重金聘请高人为锦凡解毒。我相信这个世界总有能人。”
段义闻言,忽然道:“三哥,你这么一说,我忆起一件旧事。你还记得我幼时得过一场重病,当时找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后来是一个姓徐的江湖游医路过时给我治好的。前两年,我曾有缘见过他徒弟,他说他师父年纪大了,在陕南隐居,许多年不曾下过山了。我当时特意问了他在什么地方,他说那山名为太苍,山下有个小镇名为苍南,那镇上时常有人上山寻医,只要去问问,就能知道上山的路。”
段诚看着方耀,沉思不语。
段义道:“我明白你也担心,路途遥远,锦凡未必受得起颠簸。”
段诚缓缓道:“我有些拿不定主意。”
“三哥……”
段诚摇摇头,“本不该这样,过往不管出了什么事,全家人都等着我拿个主意,我从未试过如此犹疑不定。不管是去找那位徐大夫,还是留在家里等待,都有可能害锦凡丢掉性命。我常说,世事没有算无遗策,那就放手去赌一把,可是锦凡的命我怎么敢赌?一旦赌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啊。”
段义看到段诚低下头,一遍遍用手指摩挲过方耀的嘴唇,似乎是在心里下决断。他不敢出声打断段诚,只能静静等待着。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段诚抬起头来,大声唤道:“青楠!”
段青楠从门外进来,“当家,怎么?”
段诚道:“你去准备一下,随着我出门送锦凡求医。”
段青楠吃惊道:“出门?去哪里?锦凡这身体怎么经得起颠簸?”
段诚道:“去陕南。你去把陈大夫也请上,陪我们同行,这一路可能用得着的药和炉子都带上。马车不够就多备一辆,你下去准备,我们尽快起程。”
段青楠又看了一眼床上方耀,应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段义问道:“三哥你决定了?”
段诚点头,“嗯,不能拖下去,早一天出发也许多一分希望。家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了,铺子那边让锦鸣看好些,你有空也多帮帮他。”
段义应道:“三哥,家里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只怕大哥没死心,会……”
段诚道:“我有分寸,不会随意让锦凡处身危险之中。”
段青楠做事向来利索,不到两天时间便把段诚吩咐下来的事情通通办妥。段诚特地让他去武馆请了武师随身护送,名义是以防山贼盗匪,实际上防的是段忠再下杀手。
段诚自己可以不在乎,可是方耀如今这个模样,他实在不敢马虎。他还花了些时间与段青楠一一讨论路上可能需要的东西,段青楠说既然大夫也要跟去,不如让紫纱也同行,多个人多个照应。
段诚明白方耀昏迷不醒,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人伺候,有了紫纱倒也方便。于是这一路出行,就他们几人,加上随身护送的六名武师。
前后两辆马车,当先一辆是大夫和紫纱,以及段青楠叫人备下的草药、药炉;后一辆马车上坐着段诚、方耀和段青楠;几个武师则是骑马随行。
车厢里铺了很厚的软垫,方耀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被子。段诚坐他旁边,让他的头枕在自己怀里,以免道路颠簸伤到他。
段诚很多时候都沉默着,时不时低头看着怀里的方耀。
段青楠看他们,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难过。
每隔不到半日,大夫都会来给方耀把脉,确定他情况尚且平稳,再继续赶路。
就这样一日也不耽搁的赶路,过了近半个月,总算是平安到了苍南小镇。
那时正是中午,段诚让车夫在镇外一家茶肆前面停车,自己亲自下车去问茶馆老板,知不知道上山找那位徐大夫的路该怎么走?
茶馆老板看段诚浩浩荡荡一行,道:“这位客官你也是赶巧了,今日那徐大夫的徒弟正好下山买东西,上午还在我这儿喝过茶呢。”
段诚闻言,露出喜色道:“那我现在进去镇里能寻到他吗?”
老板道:“你与其进去寻他,还不如坐下来喝杯茶。此路是他上山必经之路,照着往日习惯,再过不久也就该回来喝杯茶准备上山了。”
段诚听闻他如此一说,回到马车边上,让随行之人都去坐下喝杯茶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又回到车上,安静陪着方耀。
果然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年轻人从镇里慢慢走出来,到了茶肆里坐下,让老板上壶茶。
老板探头看一眼,道:“小川,这里几位客官,像是从外地来找你师父的。”
那年轻人名唤孙小川,听到老板这么一喊,抬起头朝段青楠一桌看去,“你们找我师父?”
段青楠连忙起身道:“是的,大夫请稍等,我请我家当家与你细说。”
与此同时,段诚也掀开车帘从马车里下来,朝孙小川走去。到了他面前,鞠个躬道:“这位小兄弟就是徐大夫的徒弟?”
孙小川点头道:“嗯,我叫小川,你们都叫我小川好了。”
段诚道:“小川大夫定然也是医术不凡,可否先替我侄子诊断一下,他中了毒,至今昏迷未醒。”
“哦?”孙小川站了起来,“在哪里?我去看看。”
段诚连忙请他上了马车,孙小川细看了方耀脸色,又蹲下来给他把脉,最后皱着眉头道:“他这是中了毒吧?”
段诚连忙将随行的陈大夫也请了上来,让他将方耀的情形细细将给孙小川听。
孙小川一边听,一边翻开方耀眼皮,然后又用手触摸他胸肋以及腹部,微微变了脸色道:“这毒不简单啊。”
段诚顿时也心急问道:“如何?”
孙小川道:“他表面看来气息平稳,不像到了生死关头,可内腑器官却是逐渐溃损消融。这毒阴损无比,幸好发作缓慢,你们若不是及时赶来,以为他还能拖得下去,怕就真的没救了。”
段诚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握住了方耀一只手,问道:“小川大夫能救?”
孙小川摇摇头,“我不能。”随即又道,“但是我师父应该能。”
段诚道:“那劳请小川大夫立即带我们上山找尊师!”
孙小川看了看他们一行,道:“这些车马都上不去,上山只有一条小路,你们得随我步行才能上去。而且,”孙小川又说道,“师父这两年年纪大了,脾气古怪不少,他看我带了那么多人回去,定会不高兴。”
段诚点点头,“我们这么多人前去叨扰,确实冒昧,就由我带着我侄儿随你一起上山吧。”
段青楠闻言,连忙道:“当家,我也陪你去。”
段诚摇摇头,“我怕这毒并不是短时间就能解得了,你在山下,替我照顾好其他人,进镇里找家客栈先住下来。等稳定下来,再上山找我们不迟。”
段青楠应道:“那也好。只是锦凡如今这样子,当家你要怎么带他上山?”
段诚道:“没关系,我可以背他上去,而且有小川大夫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与段青楠说好,段诚让他们扶着方耀,背在自己背上。因为昏迷不醒,方耀完全不能着力,身体会往下滑去,于是紫纱扯了布条将他绑在段诚背上,使他不会落下来。
方耀的脸靠在段诚肩头,段诚侧过头来小声道:“再忍忍,我找到大夫给你解毒了。”
方耀自然是听不见的,可是段诚的后背紧贴着方耀的前胸,能感觉到他的心脏还在沉稳的跳动,段诚便觉得安心不少,在这小茶肆面前与段青楠一行分别,随着孙小川往上山的路走去。
那山路果然是越走越窄,而且崎岖忐忑,许多时候阶梯不好踩上去,段诚只能手脚并用爬上去。
孙小川走在前面,听到段诚粗重的喘息声,回头见他一头大汗淋漓,脸色也有些难看,担心道:“不然休息一会儿?”
段诚伸手托了托方耀,道:“我没事,继续赶路吧。”
他一心记挂方耀安危,再多苦累也阻止不了他攀爬的脚步,走了一个多时辰,孙小川说快到了的时候,段诚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衣衫,两只脚底也磨出血来。
他对孙小川笑笑,“那继续赶路,不要停下来。”
孙小川走惯了这山路,也不知段诚这养尊处优惯了的大老爷走得艰难,于是加快了步伐朝着半山腰他与师父隐居的住处走去。
段诚深吸一口气,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刻不敢落下。
第 58 章
“到了!”孙小川突然停了脚步,指了前面山坳之内一处小院子,院子里面三间木头房子,前面一大片是开垦出来的菜地,还有一块空地晒满了药草。
孙小川往前跑了两步,段诚试着跟上,可是脚底一滑却整个人往前摔去,他连忙用手护住背后方耀,只觉得胸口在陡峭的石阶上硌了一下,顿时一阵巨疼。
段诚强忍住痛楚,回头看方耀神色安稳,应该是并没有摔到,放下心来唤了一声:“小川大夫,帮帮忙。”
孙小川这才回过头来,“啊”一声,连忙上前来帮忙扶起段诚,“没事吧?”
段诚摇了摇头,“劳烦小川大夫先去通报一声。”
孙小川扶着他往前走去,“没关系,你随我进来就是。以后也不必叫我大夫,叫我小川就好;我师父喜欢别人叫他徐老,你也不用叫他徐大夫。”
段诚应道:“多谢小川兄弟。”他用手抚了抚胸口,只觉得剧痛难忍,全身衣服早已湿透,此时又起了一身冷汗。
段诚有些脚步虚浮随着孙小川进了屋内,解开绑在身上的布条,将方耀轻轻放在椅子上。
孙小川绕去院子后面找他师父,段诚扶着方耀,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过了片刻,段诚听到两个脚步声从屋后绕到了院子前面,孙小川一路说道:“徒儿没用,解不了那年轻人身上的毒。”
段诚站起来,见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从门外进来,孙小川紧跟在他身后,连忙躬身行礼道:“徐老。”
徐老大夫本名徐冲,见段诚恭敬有礼,点了点头,径直走向方耀,道:“我给他看看。”
徐冲走到方耀身边,握住他一只手腕,仔细探他脉搏,许久后皱了皱眉头,然后如之前孙小川那般,伸手按压方耀胸口和腹部。
段诚一直牢牢注视着徐冲神色,心里不由一紧。
徐冲仔细检查方耀全身,站起身来捋了捋长须,对孙小川道:“送他去客房躺下。”
“徐老?”段诚急忙问道,不料一开口便是胸前一震,剧烈疼痛起来。
徐冲看他脸色,回过身来一触他胸肋,道:“断了肋骨,怎不早说?”
段诚自己也不知竟摔得如此严重,摇摇头道:“我没事,徐老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侄儿中的毒到底能不能解?”
徐冲见他关切模样,道:“解毒容易,只是得慢慢调养,不然容易伤了肺腑,若是留下陈疾,以后就再难痊愈了。”
段诚沉声道:“请徐老一定救救他,他年纪还轻,定不能就此落下病根。”
徐冲不由缓缓叹口气,“如此疼爱侄儿的叔叔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段诚道:“如不是因为我,他早已远走高飞半生逍遥去了,何必在留在家里受这些无妄之灾。”
徐冲点点头,“你放心就是,他的毒我来解。你先让小川帮你把肋骨接上,自己养好伤再说。”
孙小川帮段诚接好骨,劝他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师父说了能解就是能解,不会诓你的。”
段诚拉好衣服,“我是关心则乱,若是说话急了些,小川兄弟多担待。”
孙小川笑道:“别这么说,这一路走来,还没有问过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
段诚拱了拱手道:“我们是许城来的,敝姓段。”
孙小川有些吃惊,问道:“你们是许城段家的人?那段义是你什么人?”
段诚道:“段义正是我四弟,尊师曾经救过他的命,他说与你也有过一面之缘。”
孙小川一拍手道:“正是!段老板也是个爽快人,那时聊起来颇为投缘。我就说看你有些眼熟,原来你是他兄长。”
段诚微微一笑,“是啊,也算是和尊师有缘,救了我段家两个人。”
孙小川道:“师父常说,我们是大夫,就该治病救人。”
段诚道:“徐老高风亮节,不愧一代名医。”
孙小川嘿嘿笑两声,“师父他老人家嘴里不让人叫他大夫,要是听你这么说,他也会高兴的。”
段诚随着孙小川去看方耀,那窄小木屋内熏着药草,方耀被脱掉上身衣物,几处|岤位都扎了银针。
孙小川道:“师父说先给他把毒引出来。”
段诚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手,觉得还算温暖,问道:“不知道他要等多久才能醒过来呢?”
孙小川拨了拨熏炉内的药草,道:“等这两日引尽了毒血,应该就能醒来,只是身体还虚弱,下不得床。”
段诚点点头,“那我在这里守着他。”
“守着他?”孙小川惊讶问道,“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你怎么休息?”
段诚对孙小川道:“劳烦小川兄弟帮我铺个地铺,可以吗?”
孙小川犹豫道:“可是可以,只是你自己还有伤,地上潮湿,我怕……”
段诚道:“没关系,我向来身体强健,很快就能痊愈。”
孙小川道:“既然如此……那好吧。”
孙小川帮着段诚在方耀的房间内铺了地铺,段诚便这样一刻不离守了方耀整整两日。每次见了徐冲进来给方耀把脉,他都想问为何人还不醒来,却又知道不该心急,以免惹了老大夫不悦。
到了第三日傍晚,段诚正沾了水给方耀擦身子,突然听到他一声小声呻吟,然后身体不自主瑟缩一下。
段诚连忙凑过去,见到方耀微微皱了眉头,嘴唇张开发出难受的短促呻吟,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方耀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此时醒来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愣愣看了段诚许久,才轻轻叫道:“段诚。”
“是我,”段诚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方耀又闭了闭眼睛,缓慢睁开,“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会是你。”
他嗓音干涩,说话一字一顿,段诚凑在他嘴边,才能分辨得出他说了些什么。
段诚道:“我去叫大夫。”
方耀却说道:“不要,你留下来。”
段诚眼角微湿,温柔笑道:“我很快回来。”
方耀见段诚起身要出去,说道:“我做了个梦。”
“什么?”段诚站在门边,回头问道。
方耀摇了摇头,“没什么。”
段诚道:“我很快就回来。”然后推门出去了。
方耀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面他仿佛一觉醒来,回到了离开许久的特种连队。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方耀一时之间恍惚不已。每天的生活恢复了原来的规律,有战友、有队长、有连长和指导员;每天都有训练、有任务、有欢笑和汗水,独独没有段诚。
他日复一日围绕着操场跑步,希望能分清真实与虚妄,可是时间越久,他越害怕段诚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段诚就没有了。
他看着高大的队长,说自己爱上了一个人,想要去找自己的爱人,可是却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队长问他:“那个人比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重要吗?”
方耀沉默了许久,说道:“现在,在这里,也许是的。”他手指的地方是他的心脏。
他在那个梦里苦苦徘徊,许多次都想要放弃时,就能听到段诚喊他的声音,方耀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另外一片天地,心里想着,自己离去了,段诚怎么会舍得?
那个绵长的梦在一次出任务时戛然而止,他从直升机里往下跳的瞬间,陡然看到虚幻中段诚伸开双手接他,他忘记了拉伞包,伸手朝着段诚的方向落下去。
然后身体一阵绵软的酸痛,眼前一黑,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正在触碰自己的身体。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段诚。
方耀心想,果然还是你,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我带回来。
段诚不知道方耀复杂的思绪,请了徐冲进来,替刚醒来的方耀诊治。
方耀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徐冲和孙小川。
段诚轻声道:“这位徐老就是救了你命的大夫,那位小川兄弟是他徒弟。”
方耀道:“谢谢。”
徐冲摆了摆手,“你少说话,多休养。五脏六腑都受了毒损,需要慢慢恢复。”
孙小川去将熬好的药热了热,送进来让方耀喝下去,然后又捡起熏炉里面的药草,换上了新的。
段诚问道:“徐老,他的毒清干净了么?”
徐冲取下方耀|岤位上的银针,道:“还没完全除尽,药炉继续熏着。既然人已经醒了,明天开始准备药浴,把体内残余的毒一起清除干净。”
段诚道了谢,师徒两人离开了房间,临走时,孙小川帮他们掩上了房门。
段诚坐在床边,轻声道:“困吗?要不要睡觉了?”
方耀摇摇头,“嘴里苦。”
段诚埋下身来,贴上他的唇,伸舌尝了尝他嘴里味道,道:“确实有点苦。苦口良药,忍耐一下。”
方耀道:“好的,你陪着我,我就能忍。”
段诚笑了,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傻孩子。”
那一晚,段诚仍是睡他床边地上。方耀身体虚弱,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而段诚则是情绪起伏,坐起身来就着月光看了他睡脸许久,才泛起睡意,躺下去睡着了。
第二天,徐冲准备给方耀行药浴。
段诚帮着孙小川抬了大浴桶进来,孙小川道:“你伤还没好,去休息吧,我来就好。”
方耀躺在床上,问道:“你受伤了?”
段诚笑了笑,道:“不严重,别担心。”
孙小川将熬好的药水倒进大桶里,见段诚正扶着方耀起来,给他脱衣服,走上前去,“你伤没好,还是我来抱他吧。”说着,将方耀抱起来放进了浴桶里面。
方耀侧着头趴在浴桶边上。
孙小川道:“我去烧水,水凉了就喊我。这个得泡一个时辰的,不要提前出来了。”
段诚应道:“知道了,多谢。”
孙小川于是关门出去了。
段诚在浴桶边上坐下,方耀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拉开他胸前衣襟,轻轻抚上胸口肋骨断掉的伤处。
段诚握住他的手,给他放回了浴桶之中,道:“已经没事了,不使力便不会痛。”
方耀点点头,“你心更痛。”
段诚闻言笑道:“你又知道?”
方耀道:“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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