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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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与哲妃最面合心不合的，唯有皇后而已。长子非嫡子，直是皇后最尴尬处。臣妾想不出，除了皇后还会有谁要哲妃死呢！这点皇上您不也疑心么？否则您直对皇后还算不错，怎的哲妃死后便渐渐疏远了她？”她笑得凄厉，“哲妃死后，皇后也察觉您的疏远，她最怕不知您心意，终日惴惴，所以买通皇上您身边的太监王钦窥探消息，又把莲心嫁给王钦加以笼络。至于阿箬，也是皇后安抚许诺，才要她为我们做事。娴妃入冷宫之后，皇后犹不死心，在娴妃饮食中加入寒凉之物，使得娴妃风湿严重。现在想来，只怕为的就是在重阳节冷宫失火时娴妃逃脱不便，想烧死娴妃。至于娴妃砒霜中毒之事、蛇祸之事，臣妾虽然不知，但半也是皇后所为了。”她仰起面，“皇上，臣妾所知，大致如此。若还有其他嫔妃皇嗣受害之事，臣妾虽未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但半与皇后脱不了干系。所以上天报应，皇后也保不住端慧太子的性命！”

    晞月说到最后句时，语气已是极为凄厉可怖，几近疯魔。皇帝脸色铁青：“你倒是说得清楚细致，可是朕却不信。皇后出身门庭显赫，怎会懂这些下作手段？”

    晞月怔了怔，仿佛也不曾想到这层。然而转瞬，她便笑得不可遏止：“皇上，个人想要作恶，有什么手段是学不来懂不得的！”

    太阳穴上青筋突突跳起，皇帝的鼻息越来越重，神色间却分明是有些信了，他的手紧紧抓着紫檀木的桌角，镇声道：“你虽然病得快死了，但若有半句虚言，朕还是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要明白，皇后是中宫之主，污蔑皇后是什么罪名！”

    “臣妾知道。皇后在您心中是位最合适不过的皇后，她克勤克俭，整肃六宫。她高贵雍容，不争宠夺利。她有高贵的家世，也曾为您生育嫡子。所以哪怕您知道她的不是，也会给自己许不去追问的理由。因为您害怕，怕她就是让你失望的那个人。”晞月连连冷笑，虚弱地伏在地上，喘息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带着这身的罪孽下到地狱去，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只是皇上细想想，这些事除了皇后得益，还有旁人么？若不是她做的，臣妾想不出还会有谁！今日臣妾全说了出来，也省得走拔舌地狱这遭，少受重苦楚了！”

    皇帝眸色阴沉，语气寒冷如冰，让人不寒而栗，缓缓吐出两字：“毒妇！”

    晞月大口地喘息着，像口破旧的风箱，呼啦呼啦地抖索。她朗声笑道：“皇上说得对。臣妾自然是毒妇，皇后是毒妇中的毒妇。可是皇上，您娶了我们两个毒妇，您又何曾好到哪儿去了。皇上与皇后，自然都是天造地设的对，再般配也没有了。您说是不是？”

    皇帝听她出语怨毒，却也不以为意。良久，他脸上的暴怒渐渐消失殆尽，像是沉进了深海的巨石，不见踪影。他只瞟了她眼，神色冷漠至极：“你的话都吐干净了么？还想说什么？”

    晞月见他不怒不愦，脸漠然，没来由地便觉得害怕。不知怎的，胸中郁积的口气无处发泄，整个人便颓软了下来。她仿佛是累极了，抚着起伏不定的心口，吃力地字字慢慢道：“臣妾实在是不成了。还有句话，臣妾实在想问问皇上，否则到了地底下，臣妾也死不瞑目。”她从袖中取出叠药方，抖索着道，“皇上，这是齐鲁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开给臣妾的药方，臣妾越吃越病，气虚血淤加重，以致不能有孕。如今臣妾想想，您和皇后娘娘真是夫妻同心，都巴不得臣妾怀不上孩子。臣妾自问除了受命于人，对您的心意从未有半分虚假。您让臣妾从潜邸的格格成了侧福晋，又成了您唯的贵妃，为何还要这样算计臣妾，容不得臣妾生下您的孩子？”

    皇帝的眼底闪烁着阴郁的暗火，殿中格外沉静，带着垂死前挣扎不定的气息。片刻，皇帝徐徐笑出声来：“算计？朕自诩聪明，却哪里比得上你们的满心算计。便是朕说未曾做过，怕你也是不信的吧！”

    晞月猛地凛，死死盯着皇帝：“皇上所言可真？”

    皇帝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似有无限感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温柔：“真？什么是真？晞月啊，你待朕有真心，却也算计过朕。朕若不是真的喜欢过你，这么些年对你的宠爱也不是能装出来的。朕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是何等温柔娇羞，即使后来你父亲得势，你在朕面前永远是那么柔婉温顺，所以，哪怕你成了贵妃对着旁人娇纵些，朕也不计较。可你如何会变成后来的狠毒妇人，追慕富贵，永不满足。是朕变了，还是你变了？既然咱们谁的真心也不，你何必再追问这些？”

    晞月薄薄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像再也承受不住皇帝的话语，热泪止不住地滚滚而落，仿佛决堤的洪水，将脸上的脂粉冲刷出道道沟壑。她泣然：“原来皇上就是这样看待臣妾？”

    皇帝幽幽道：“朕年少时，只想做个讨皇阿玛喜欢不被人瞧不起的皇子。后来蒙太后抚养，朕便想平平安安做个亲王。再后来，先帝的子嗣日益稀少，成年的只剩下了朕与五弟弘昼。朕便想，朕定要脱颖而出，成为天下之主。人的欲望从来不受约束和控制，只会日益滋长不能消减。朕如今只盼望有嫡子可以继承皇位，其他的孩子，有能生的自然好，若有不能生的，也是无妨。”

    晞月听着这些话字字入耳，仿佛是根根钉子钻入耳底，要刺到脑仁儿深处去。皇帝看着她哭残的妆容，缓缓闭上眼睛：“你也累了，好好歇着吧。你身后的事，朕会好好安置，会给你个好谥号，个好结果，也不枉你跟着朕这许年。”

    晞月在绝望里抬起婆娑泪眼，痴痴笑着道：“谥号？皇上连谥号都替臣妾想好了？那就容臣妾自己说句吧。臣妾这辈子便如场痴梦，后悔也来不及了，只盼下辈子不要落入帝王家，清清静静嫁了人相夫教子，也做回贤德良善之人便好了。”

    皇帝起身，负着手徐步踱出：“这是你最后的请求，朕不会不答应。朕便以此‘贤’字，作为你下辈子的期许，赐给你做谥号吧。”

    泪眼蒙眬中，晞月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吃力地瘫在榻边，冷笑中落下泪来：“皇上，即便您不肯认，臣妾还是对您恨不到极处。”她抚摸着皇帝坐过的垫褥、靠过的鹅羽垫子，痴痴笑道，“那么，就让臣妾再小小算计您回，就这回吧。”

    她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直咳到唇角有鲜血涌出。她任凭喉头涌出鲜血，慢慢地抚摸着，只是微笑。茉心听得动静，赶进来看，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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