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番外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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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溪愣了下,半晌,才低声道:“对他好,他自然会知道的。”言罢转身回了书房,不在理会抓耳挠腮的阿伈莱。
第四十章:暗生花开
“进退之道,在于当进则退,当退则进。”景七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件淡青色的袍子,领口雪白,衬得他才醒了午觉、没梳好落下来的缕头发如墨迹般,眼睛半睁不睁地靠在躺椅上,言语里稍微带了点鼻音,少年声音里的清亮已经不知何时开始,点点地被光阴磨砺得低沉,个字个字,不徐不疾地,就像打在人心上样,“旁人皆以为当进时,你则要稍退几步,省得挡了不该挡之人的路,旁人皆以为当退时,你却要进,那叫做虽千万人吾往矣。”
乌溪呆呆地看着他,明显在走神,景七也懒懒散散地信口而至,随时有可能再睡过去,开始也没注意到他,半晌没听他回音,这才偏过头来看了他眼:“想什么呢?”
乌溪愣,有些仓皇地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低下头去,问道:“便如你样么?”
“唔……嗯?”景七微微将眼睁开了些,“我怎么了?”
乌溪道:“别人都觉得你不该去两广的时候,你去了,等回来了,别人都觉得你应该借此机会做出什么来,你却什么都没做,全和以前样。”
景七道:“去两广是赫连琪害我,事情了了,还不回来当我的富贵闲人,等什么?”
乌溪想了想,摇头道:“你这句说得不是实话。”
景七失笑,起来松了松筋骨,伸了个懒腰,院子里的梨花开得雪堆得般,风吹便霜白遍落,含着股子冷香,扑簌簌地落在景七身上,乌溪只觉得这人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似的,忍不住想起前几日听来的诗,脱口道:“琐兮尾兮,流离之子……”
景七没听清,有些疑惑地转过头看他:“你说什么?”
乌溪摇摇头,有些慌乱地侧过头去,望着斑驳的院墙,只觉得心里有那么股子像那角落里长了青苔墙壁样的潮湿之气,那人就在眼前,有些话却要强忍着,忽然有些委屈,于是低声道:“今日给我讲讲诗三百吧?”
乌溪素来是个讲究实用的,平日里只爱听那些个史实权谋、治国安邦之事,不大愿意听他说礼说诗,不打算考状元,写文章又用不着太好的,对诗经里典故文韵向来是过耳朵听听,不是很上心,能听懂即可。
景七微愣了下,见他侧着头呆呆地望着墙根,目光像是要飘出去样,幽邃硬朗的眉眼间竟浮起浅浅的缱绻之色,不禁会心笑,心说这小子终于也到了知道思春的年纪了不成,于是问道:“你要听哪段?”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那首。”
哟,这还真是。
景七乐了,却想起了些别的事,也不点破,只道:“那是悲声之曲,你不过记得里面伤心最重的两句。”
乌溪愣,回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景七将落在肩头的几片花瓣轻轻扶下去,缓缓地说道:“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有黄沙百战穿金甲,也有将功成万骨枯,有人心念楼兰,不破不归,可大数人,却宁愿在夜色中听上那么曲《折柳》,春风不度、相思不止。这说的是,那瀚海之地,大军浩浩汤汤而来,金戈铁马,战鼓嘶鸣,却有那么个人回头望着故园的方向,瞧着周遭活生生的人,个个朝行出攻、暮不夜归,心里那番故人怀故乡的念头,就仿佛死了样。”
乌溪没料到他将话题扯到了这上面,时没反应,只怔怔地听着。
景七叹了口气,接着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话不是誓要建功立业的将军说的,也不是怒之下便能伏尸百万的天子说的,不过是名小小的兵将,这辈子注定没有出人头地的资质,只盼着和那个布衣荆钗的寻常妇人起,柴米油盐地过辈子,等着她铅华洗尽,等着她红颜到老,等着她病体沉疴,然后起找个三尺坟茔躺下去,下辈子如有缘,便江湖有再见,如没有缘分……”
他忽然顿住了,良久,才念叨:“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话原不该我说,可是敢问巫童,若你回了南疆,又当怎样?”
乌溪见他此时张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脸色竟全正色下来,目光平和感慨中带了某种说不出的深意,只觉得刹那间,便和这平日里熟悉亲昵的人,拉开了条从南疆到京城的距离。心里酸,眼神即时暗淡下去:“……我懂你的意思。”
既然你心里防着我,又为什么对我好呢?
景七是惯于察言观色的,在他脸上扫了圈,就知道乌溪在想什么,于是顿了顿,在他对面坐下来,把桌上的凉茶泼了,自己又重新给自己和乌溪都续上,十指交叉撑在桌子上,呼了口气,说道:“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乌溪愣,随即蓦地有些酸,说道:“自然是不错的,不然你也不会什么事都为了他想。”
景七笑了:“可是我怕他,太子殿下在朝中最艰难的地方喜欢往我这里跑,因为我这王府安静,其实是我不敢和他说话,才少去烦他的。”
乌溪皱皱眉,在他印象里,景七似乎没有怕过任何事,就连他府上那些最让人胆寒的剧毒之物,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待谁都能谈笑处之,以前看着他,就觉得这个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后来渐渐明白了他的累,心疼之余,却也相信他是游刃有余的。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怕他?”
“他身为太子,二十几年来,赫连钊见他,不曾行过次礼,他却毫不在意,依然兄友弟恭。”景七摇摇头,“赫连钊好勇、好功,赫连琪贪心不足,阴狠狭隘不入流,唯有这位太子殿下……他加冠之后,便是从小跟他起长大如我,也看不出他喜怒哀乐了,然而却再没有人比我知道他的心机城府,你说我岂能不怕他?”
乌溪眉头夹得紧了:“你既然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要帮他?”
景七微哂道:“我没说不喜欢他,太子殿下经天纬地文治武功,我没什么理由不喜欢他——我若不帮他,还能帮谁?这大庆的天下,除了他,谁还能撑起来?赫连钊还是赫连琪?”
乌溪绞尽脑汁,发现自己仍然体会不出那种情绪——敬仰、尊崇、能替个人鞠躬尽瘁、却又怕着那个人,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他向爱憎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知道世上还有许似是而非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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