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令 作者:晴有云

    第255章 哪怕是尸体，也不留给他

    “不……”颂钦摇头，仿佛刚才所有的挣扎和悲切，都抵不上如今猛然袭击而来的绝望。

    “他说……”南问瑶死死的吞咽了几下唾沫，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才继续道：“没用的人，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用……

    没用的人？

    颂钦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都被抽走了，那种无力的眩晕感，那种陷入了无底深渊的绝望感，密密麻麻的朝她席卷而来。

    她突然想起，和上官玄烨遇见时，他朝她伸出了手，他告诉她――

    ‘只有有用的人，才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

    如今她没用了吗？

    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吗？对于他来说……她的存在，就只是有用和没用，两个区别吗？

    “本来不该我来做这个事情的，但是……我还是来了。”南问瑶垂着头，昏暗的烛光里，她的脸埋在了阴影里，她幽幽的道：“告诉你这一切，也当是留给你最后的尊严了。”

    颂钦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坐在原地全身僵硬如同一尊雕像，她瘦弱的脸，苍白的皮肤和青黑的眼圈，叫她显得那样的狼狈，憔悴……仿佛一个将死之人，或者……已经死了。

    她的脸上，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生机。

    这种绝望，比她当年在大雨里失去了身体，跪倒在自己家里那一堆被大火烧后的废墟上还要绝望，还要痛苦……

    起码那时……她想的是她该如何活下去，而如今她想的是……她是不是该如他所愿的死去？

    为了恕罪，她是不是该死掉？

    这个世界上，若是没有她……是不是就再也没有痛苦了？她的父亲不会死，母亲不会在大火中丧生，不会家破人亡，不会成为别人摆弄的棋子，丢弃了自己的自尊和所有东西……却只为了设下这一切阴谋的恶魔而活着。

    她是不是不该只为了一个人而活了？她该为了她自己……而死……

    “颂钦……他不会见你了，若我从这里走出去了，你知道等待你的会是什么……”南问瑶低下了头，索性也坐在了地上，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颂钦没有说话，也许她已经找不到了自己的声音，但是她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她的腿没有力气，她的眼睛一片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身体，仿佛已经只是一副行尸走肉了一般。

    她扶着桌椅，踉跄着几次差点摔倒在地，最终还是挪到了桌子边……那白玉的酒杯就那样静静的放在桌子上，里面清澈的白酒还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也许……一切该结束了。

    她不想再问了，南问瑶说得对，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上官玄烨，但是她很清楚，当他决定了做一件事情时，那么什么都无法阻止他。

    她不喝这杯酒，那么等着她的办法还有很多，她如今的样子连挣扎都已经是奢侈了，哪里……还见得到他？

    颂钦死死的捏着手里的白玉坠子，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了酒杯，若这是他最后送她的，那么她就当这是他给她的解脱吧！只是九泉之下……她该如何与父亲母亲交代？

    她这个祸害了一家人的灾星，没能帮他们报仇雪恨，却还与仇人……

    他是仇人……她视为她的天，她的所有，她的生命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仇人！

    颂钦连眼睛都不想再睁开了，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这个世界再没有了她的牵挂，再没有了她生存的意义。

    “对不起……颂钦，对不起……”南问瑶突然放声大哭，在颂钦喝下毒酒的那一刻，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丝毫没有了皇后的体面。

    颂钦什么都没有说，直到五脏六腑传来剧烈的疼痛时，她忍不住张口吐了一口鲜血出来，顿时只觉得全身仿佛都被针扎了一般，她没有力气，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她死死的撑住了桌子，才没有摔倒。

    双腿之间有什么暖暖的流过……温暖的，粘稠的，缓缓顺着她的双腿下滑……

    “啊！啊！”南问瑶突然大叫了起来，颂钦仓惶的睁开了眼睛。

    她素色的纱裙上全是血迹，一点点的晕染开来，流了一地……她浑身都没有了任何力气，靠身后的桌子支撑着，而如今……她猛然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腹部如绞，比全身的痛加起来，都要痛上百倍，千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南问瑶尖叫着，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去扶颂钦，但是颂钦已经瞪着大大的眼睛，僵硬的身体缓缓的滑坐在了地上，坐在了那一滩血迹之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竟是有了身孕了，我不知道啊颂钦！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明明之前你昏倒时皇上叫太医给你检查过身体的……”南问瑶猛然住了嘴。

    颂钦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死死的拽着她，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又愤恨，她死死的抓着南问瑶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的道：“救我……救我……孩子……”

    话还没有说完，她突然口喷鲜血，那血不断的从喉咙涌上来，堵住了她的呼吸，堵住了她所有的言语。

    “难怪……难怪他突然要下手了！那天太医诊脉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南问瑶仿佛突然恍然大悟了一般，她死死的扶着颂钦，慌忙的道，“我带你……离开！我带你离开……”

    可是无论她怎么扶，也无法将颂钦沉重的身体扶起来……

    南问瑶惊慌的拖着她的身体，而颂钦只能不断的吐着血，死死的抓着南问瑶的手臂，她想站起来，可是她知道……她知道，她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挣扎之间，南问瑶终于将颂钦扶了站起来，颂钦浑身的鲜血，刚站起来，身体却突然往后倒去……桌子受到了巨大的撞击，桌上的烛台猛然打翻，桌布加上烛台的灯油，很快便燃烧了起来。阵序坑技。

    “啊！”南问瑶惊叫一声，急忙避让开了，颂钦失去了依附，顿时跌倒在地。

    她趴在地上，死死的看着门口……

    这一刻，仿佛她终于相信了，他为何会这样对她了。难道她的孩子，他宁愿杀死，也不愿意要自己的亲生孩子？

    颂钦剧烈的咳嗽着，喘息着，浑身都湿透了的感觉，湿热的血在她的身上变得冰冷，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不断的有血从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南问瑶踉跄着后退，火越来越大，颂钦就倒在桌前一点的距离。

    “不……我不能忤逆他的意思！我不能救你，颂钦我救不了你！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忤逆他……我不想，我不想变得和你一样！你要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南问瑶说着，已经退到了门边，手边是窗台上的烛台，她一把打落下来。

    火顺着屋内的柱子，门窗，还有床上的棉被顿时烧了起来。

    不一会儿已经是大火弥漫，将颂钦团团包围住了。

    南问瑶转身离去，快速的带着小宫女离去了！

    小宫女很紧张的跟在她的身后，却只听南问瑶嘴里念念有词：“这是报应，这就是报应……你们欠我的，你们欠我的！我要你死了，都恨他！这辈子，下辈子，都恨他入骨！”

    她的低喃很快被大火的声音代替，宫殿整个的燃烧了起来，砖瓦开始掉落……声响巨大，南问瑶和小宫女却已经走远。

    颂钦还瞪着眼睛，几乎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她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感受不到了，没有了痛苦，没有了绝望……没有了呼吸，甚至没有了自己，那双瞪大的黑眸里全是大火，燃烧着的愤恨，不甘，绝望将一切都烧毁了……

    宫殿开始倒塌，皇宫里突然乱了起来，有人大声喊着：“失火了，静心殿失火了！”

    又有人大声喊着：“刺客，有刺客！快保护皇上！君宵殿有刺客！”

    所有的一切都在大火中变得那样渺小，微弱……

    静心殿被烧毁的书架后，墙壁突然裂开，一道石门就那样缓慢沉重的打开，一个人影快速的窜入了大火之中。

    “颂钦？颂钦！”不可思议的呼喊，上官玄月不可置信的看着浑身都被鲜血打湿的颂钦……毫无气息的躺在原地。

    他将她抱了起来，死死的抱在怀里，眼睛里全是大火，赤红了他的眼睛，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姿势倒在地上，仿佛全身的血都流光了，留给他一具什么都没有剩下的躯壳！

    “不！不！颂钦……不！！！”上官玄月猛然大吼一声，然后门外突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许多人围了过来开始救火！

    上官玄月跪倒在原地，死死的抱着颂钦瘦弱的满是鲜血的身子，她早已经绝了气息，只剩下这一具狼狈的，一具备受折磨的躯壳了！

    “她都死了！你还不走！想陪葬不成！？”突如其来的眼里的怒喝，火光中的银色面具成为了唯一冰冷的东西！

    墨诏君一把扑灭了上官玄月已经着火的衣角，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想要把他往后面的密道拖拽着，怒吼道：“她都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苦苦哀求要回来，如今看到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吧？还不快走，你想死吗？若你也死了！谁来替她报仇？”

    报仇。

    两个字，如雷贯耳。

    上官玄月猛然一愣，更用力的抱住了颂钦的身体，双眼几乎要迸裂了一般的怒吼道：“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上官玄烨！我一定要杀了你！”

    没有人看到大火之中，似乎感应到了上官玄月的愤怒，颂钦的手微微一颤，那样的轻微，如同蚊子扇动翅膀一般，很快又淹没……毫无声息，几乎没人察觉到。

    “快走！”墨诏君出手打开了落下来的几根横梁，火势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连他们都已经无法躲避了。

    “我绝对不会让她留在这里！哪怕是尸体！我也不会让她孤孤单单的留在这种肮脏的地方！”上官玄月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将颂钦抱了起来，她的身体那样的小，那样的轻……

    这重量刺痛了上官玄月的心也坚定了他的信念，但是他转身，大步的抱着她，随着墨诏君的脚步快速隐入了秘道。

    第255章 哪怕是尸体，也不留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