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艳志 作者:凉鹤
目光却亮了,像黑暗里的光。
她看他,想抬手摸他的鬓发,摸他的层层皱纹,摸他红了的眼眶,却发觉自己的手正在他的大手里握着,这么亲密的皮肤接触,肉和肉的贴合——她梦里的温度,不觉叹息:“干爹……”
卫琨如梦初醒,发觉她是真的醒了,才慌慌张张起了身子给她倒一碗红糖蜜枣汁:“来,先润润喉,补点气血……”
他扶她,见她皱眉,起身困难,索性不让她再动,继续躺着,他低下头喝一口,然后对着她的嘴唇紧压,缓缓由口对口的灌入,液汁顺流,从她唇间到舌尖,他不敢喂了急,只得一小口小口地抿着顺给她。
她柔软地从口中接来,又慢慢吞咽,抬起长卷黑睫,清清亮亮的眼睛刷在他脸上,离了那么近,她重温他的味道——是蜜汁的甜,是他口津的温度。
喂了一碗,他把最后一口吐尽,想要移开嘴唇,小春却抬起另一只胳膊微微揽住他脖子,把自己的那条舌头就伸进他嘴里。
他的小春在吻他,卫琨一激动,把那碗也不管了,直接推倒一边,大胆地捧了她的脸,俯身狠狠地吻,啃噬——每一下蠕动都是他想她!
他想她,他想她,他还是想她!
纵有千言万语,什么也都不想说了,什么也都不想问了,只有这炽热的吻才能把他们的心再次贴得紧密——
她被堵得喘不过气来,胸间一起伏,又疼,他只得罢了口,让她缓缓气息。这时她的脸色已经有了红晕,唇色也被吻得通红,她目中又有了光芒,那个春,又活过来了。
“小春……小春。”他只得抓她手指,一根根舔来,含在嘴里,贴在脸上,抚在心口。
“干爹……”卫小春软糯地呼一声,“小春……对不起干爹……”
卫琨早知她要说什么,忙把手指搁在她唇间:“不要说这些……是干爹对不起小春,让你受苦……”
卫小春还是过不去自己那关,把头移开,皱眉:“你不晓得干爹……他那个人是多邪乎……”
卫琨怎能不知?
他深深一叹:“春儿,我现在只恨让他死得太痛快,他的死在我脑海里演练了万千遍,没有一遍如这般轻松……然而他也终究是死了,死了喂了野人,他也感不到一点痛苦……可你又为何活在这人给你的痛苦里?我怎地不晓得他是个什么样人?
我终日伴他读书,见他成长,我知他聪颖好学,也知他狡猾邪毒,在他父王面前装仁智却背了他父王与宫女厮混、逛妓院、扮上行头唱大戏……
那时我只觉他顽劣,却再后来越发地觉得他邪得离谱,他捉弄太监,扒光他们的裤子让他们互相摸互相……做那种事……他越践踏我们,越让我们痛恨他……后来阉党势力崛起,他首当反对,且对底下太监愈加严厉残酷……若我不动手,将来他做了皇帝,必压制我们。若对付蛇蝎之人也必用蛇蝎之招。
你落到他手里,他想要我痛苦也就必要你受辱,但你是他亲缘,又是可牵制我的人,他应不会杀你……”
卫小春转过头道:“他早知你没死却骗了我说你死了……若不是孙万兴密报于我消息,我恐是在那场瘟疫就死了……”
卫琨每每想到此,心里都有恐不迭。
“可是干爹……你当年受那么重的伤怎么痊愈了?这些年你又是怎么过的?”卫小春看他,打量他,心有疼痛。
卫琨垂了眉眼,微微一哼回答:“当年……我被废了筋骨,便如废人烂泥一样度了数月,幸得徐大人小顺子一直不离不弃,陪我把筋骨养好,又避我安宁……因朝廷秘密拿我们几个,所以我们便决定分道扬镳,各自逃散……我乔装去了南洋……南洋是大英的属地,因我也有机会习了语言和风俗,跟了洋人混了许多时日,南洋产大烟,是罂粟的发源地,也是鱼米之乡,我靠了这些生意发了财,只在内陆找了可靠的人帮我经营、倒卖,换取更多银子,我可供给塞北的徐大人……这些年,我们养兵买马,招纳江湖各种侠士和反叛军,给他们灌输卫党的宗旨要领……他们也就成了我们的战士,同时徐大人养了那些野人,是塞北的少数民族,驯养且又要培养,实属不易……我们各自都吃了很多苦头,但也不忘杀回金陵的大业。”
卫小春眨了眨眼睛,眼泪掉下来,她那哭相一点没变,哼哼唧唧地蚊子声,红了鼻子和眼睛的怯生相,掀起卫琨心中无尽波澜。
他又重附在她枕边,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指抹了她的泪,他探过嘴唇,吸了她的泪,舌尖轻触,柔柔扫过她的眉角,喃喃痴缠:“春子,小春……干爹疼你。”
后面全是塞糖~
第二话春物撩人(25)日日春
第二话春物撩人(25)日日春
这一夜,卫琨守在卫小春身边精心照料,第二日再醒来,卫小春气色便好多了。
即使这样,卫琨也不让他人来搅扰,除了几个郎中来复诊煎药,他几乎寸步不离,偶有被门外老金牙逮住的机会,徐大人便伙同几个部下一起把他围住——“督公……切不可因色误事,这城外兵荒马乱,天下乱成一片,那洋人横行霸道,那军阀四起反抗卫党和大英……您得速速拿了主意,给弟兄们崽子们一个交代……”
卫琨沉吟,几夜不合眼让他已无法再思考,但还一个个人看过去,把目光定在徐大人身上,缓缓道:“卫党就交于你了罢……”这话等同于——这国就交给你了罢。
虽是众人预料,可真的这话从卫琨这号人物口里说出,到底还是有点意外。
底下那平日跟了他十几年的太监都哭了,跪了一片:“干爹……你可是要舍了儿子们吗?”
卫琨轻叹一声:“我同你们做了一世父子,便是咱的缘分,你们都散了吧,去寻了你们的老家,有亲戚地就投着,没亲戚地就自己寻点生计做,将来碰上什么贵人,就当福分,碰不上,纵要为人沉稳,切不可惹出祸端,真要急了,去来金陵寻徐大人,我让徐大人保你个周全,也算你们这些年不枉叫我一声干爹……”
底下一众哭声更惨,拽着他衣襟:“干爹!你也不是不知道,咱几个早就是断了根的人,前没有故乡,后没有退路,您要遣了我们,我们也自是不应……干爹,您去哪里,我们也要跟了去哪里……”
徐大人也点头:“督公……容我问您一句,您既是把这党权交于我,就不怕您自个儿的安危么?现在全天下百姓皆道,卫琨乃贩卖国家的叛徒,是泱泱大国的奸佞,是里通外国、置百姓不顾的阉党所为……臣不管怎样,也要安置好督公的后路……”
卫琨点头,面色略有凝重:“徐大人为我谋划,卫某人实在感激不尽,不瞒你说,我早已布好我的路。”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便知他是个什么意思。
他卫琨的发迹地是在南洋,那儿有他的宅子和产业,也学了英人买了几个奴隶,给他种植些罂粟。
“您若走,把我们几个也带上吧!一路也护督公安全……”底下的那些人跪而不起,卫琨犯了难,正犹豫,却听厢房那处有骚动,卫琨忙奔过去看,却见小春已能下了床,捂着下心口,缓缓欲起,那郎中便劝:“小春姑娘……您可别大动,这伤势才好点……”
卫琨收拢眉头,忙奔到她跟前来,脸色阴鸷:“你这是做什么?害我心还疼得不够?”
这话,纵然底下人听了都觉得臊,独独卫琨却不觉这话有什么过分,她疼,他比她更疼。
卫小春赤红了脸颊,却胜却了羞涩,抬起水盈的眸子朝他小声说:“干爹……我只想同干爹说一句话……”
“说什么话,那么猴急?!不能等你的病好了再说?”卫琨面色严威,声音似有急吼,不忍又恨,心焦责备。
卫小春只伸了手,握他的腕子,把下巴搁上去,歪着脸,也不说话,笑盈盈看他,他低眸看她,紧锁的眉尖就忍不住揉开了,脸面表情都碎了,不知是笑还是怒,瞬间熄了火,把声音压得更低:“小春……你说于干爹听。”
这一声,底下里外屋的人都酥了——他们何时见过,堂堂卫党督公是这副模样?
果然,怒发冲冠为红颜,那红颜,便如祸水。
哪知,这祸水却一本正经地说:“求干爹收了那些个兄弟,让他们跟了干爹一生一世……春子跟大伙儿一起同吃同住这么多年,哪个我都知道,哪个我也都有感情……他们想随了干爹的心,跟小春子并无多大差异。”
屋里屋外顿时又一片啜泣,这些个太监,越发的多愁善感了,竟惹起徐大人部下那些个侍卫一阵嗤笑。
卫琨也笑了,回头摆摆手:“也罢,就依了我家的春儿,这些个崽子,我都带了吧……徐大人,您也勿要为我忧心,等小春的伤好点,我们就启程。”
徐大人一叩首,便作了告别:“徐某感激督公知遇之恩,念督公当年拼死护我周全之情谊,纵有瞬息万变的天下风云,徐某人都将为督公鞠躬尽瘁,鞍前马后!”
说完起身,带着一众将领挥马辞别。
这一别,便是永别。
卫琨启程那日,老金牙传来消息,徐大人死在与野党军阀的战役里,幸而众将领保他全尸,葬他于他妻儿老小的坟旁。
卫琨心中坠坠,他早该想到如此,徐大人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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