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难测(胤礽重生) 作者:未知
君心难测(胤礽重生)第7部分阅读
也是吃了一惊,连声叫道:“胤禩?胤禩?”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胤禩面前,使劲儿晃了晃他的肩膀,这才将人唤了回来。
“你当真想知道?”似乎想起了什么,胤禩讥笑着开口,眼里几近癫狂之色,“胤禛之心狠,恐怕我们这十几个兄弟之中,无人可及。你可知,他削了我和老九的宗藉,叫我们改名为阿奇那赛斯黑。这样的哥哥,胤禩……还如何敢与他争这天下!”
听了这话,胤礽僵在那里,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起了一个话头,胤禩发泄似的,将胤礽不在的那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声调也是越来越高,神奇激动异常。
改名,削去宗籍,将自家的福晋撵回家去软禁。再后来,则是将他和老九圈禁,天各一方。那不是胤礽那般的圈禁,衣食无忧,除了心情沮丧一点,好歹生活上不曾短了。而胤禛则在那个时候则是真的恨死了他们,那般残破的屋子,缺医少药,没有佣人,撑了几个月,又听说胤禟已死,胤禩万念俱灰,熬了不足一个月,便也去了。
胤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待胤禩说罢,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我们兄弟之间,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这恐怕只有胤禛才知道!”胤禩咬牙切齿地说道。
胤礽看在眼里,嘴角竟是勾了起来,“若不然待我以后做了皇帝,也把胤禛赶出去,再给他改个名字可好?”
胤禩怒极反笑,“恨,却也没那么恨,当时若我争上了皇位,想来胤禛也不会好过,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原本以为回来了总要复仇,只是呆得久了,竟觉得看透了几分,争来争去又有什么用,搅得兄弟不宁不说,还一个个早早都去了。想当初老十三多康健的人,被圈了那么久,出来的时候头发都白了。重新活了一遭,我倒是想明白了些。这一回也只求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罢了。”
恨,却也没那么恨吗?
胤礽低着头,想着,轻轻点了点头。
“罢了,既如此,我也不强求你,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可来找我,好歹也是两辈子的情分。”
“那臣弟在此先行谢过了。”胤禩笑道,转身离开了。
目送胤禩离开了,胤礽轻轻揉了揉眉心,竟觉得这半日过的比什么都来得疲惫。想到胤褆那凄凉的神色,胤礽亦是苦笑,天家的皇子,被推到了那个位置,便只能一步步走下去罢了。如胤禩这样的或许还能脱身,而他与胤褆却是定要摆在那位置上去的。
唤太监宫女们进来伺候,又撤了门口的侍卫,胤礽觉得自己的脑子仍是一副浑浑噩噩的,干脆叫人拿了酒来,他自己一人坐在那里一杯一杯的灌下去,倒像是前些时候的胤褆。
这般借酒消愁的滋味,他上辈子感受过太多,可是这一次却是最复杂的一次,个中滋味无处评说。
也不知喝了多久,外面的太监传了话来,说是康熙在乾清宫久不见胤礽过去,便亲自过来了。
彼时,胤礽已经喝得半醉,踉踉跄跄地起身接驾,少年的脸被酒气熏得一团薄红,衣衫亦是不整,露出大半个白皙的颈子,就这样跪在康熙面前,“儿……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眼见着,立时怒极,“来人,给太子醒了酒,再给朕带过来。”
胤礽只觉得迷迷糊糊地,嘴里被灌了醒酒汤,汤水下去的太快,呛得他大力咳嗽起来。额角突突的疼,脑子却渐渐清明起来,胤礽不着痕迹地苦笑,这一回可是捅了篓子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胤礽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跪在地上。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朕方听说你与胤褆大白日的跑到宫外去喝酒,胤褆醉的半死,你又回来喝!你们两个,可还把规矩放在眼里,可还记得,自己是大清朝的阿哥!”
胤礽低下头,只淡淡地说,“儿臣知错了,请皇阿玛责罚。”
“责罚?”康熙冷哼一声,看着胤礽态度恭谨,眼里却没有一点犯错了悔意,更是气不大一处来,“你当真以为朕不舍得罚你吗?”
“儿臣不敢,皇阿玛罚儿臣什么,儿臣受着就是了。”也不知怎的,这一刻,胤礽甚至没了找个理由蒙混过去的心思,反倒觉得这样或许反而好些。他低着头,觉得心里面乱得厉害,倒不如挨个罚,反而舒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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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倾杯酒父子交心
眼看着胤礽一副坦然受罚的样子,无论说什么,都不见反应,康熙反倒越发有了火气,心里想着这孩子表面这般,心里说不定还不服气呢,“抬起头来!”
“儿臣不敢。”胤礽的语气波澜不惊。
“怎地?你竟是要抗旨不成!”康熙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吼了一声,这十四五岁的男孩儿正是最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康熙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看胤礽这般样子,只当他是到了叛逆的年纪,心下有了计较,想着一定要好好管管他才是。
另一边胤礽心里却早被今日遇到的事搅得满心的混乱,哪里还有精力应付康熙。脑子里一会儿想着胤褆那凄凉的神色,一会儿想着胤禩无可奈何的眼神,一会儿又好像想的了重生前的事,想着皇阿玛当初怎么会那么狠,想着胤禛怎么会那么绝情。这皇位到底是什么东西,直到他们这些个人都豁出性命去抢,搞到最后,个个都是恩断义绝。
他看着康熙愤怒的神色,在渐渐有些昏暗的房间里,莫名带着几分虚幻似的,倒不像是年轻的时候,反倒像是后来那个动辄对他疑神疑鬼,羞辱痛斥的那个父皇了。胤礽的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怯意,总觉得下一刻,那个骂他“克死亲母”的父亲又要回来了似的。
而这一刻,于康熙来说,心情却是格外的复杂。
眼看着胤礽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自己,也不知是被酒气熏得还是被自己吓得,两只眼睛红红的,显得那么委屈。少年单薄的身子瑟瑟发着抖,眼里尽是害怕的模样,哪有平日里的嚣张,倒像个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
这幅样子,又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的模样,那样深沉的痛苦只从眼睛里蹦出来,就足以让康熙觉得心都要疼起来了。
他忍不住放缓了口气,“这到底是怎地了?过来给朕说说,朕是你的皇阿玛,又不会吃了你,怎么吓成这样。”他朝胤礽招了招手,对方却仍是跪在地上发愣,不动分毫。
康熙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胤礽面前,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他的手触到胤礽的脸颊,只觉冰凉一片。他这次发现,自家的孩子,不知何时,已经流下泪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被胤礽的表现彻底惊到的康熙急忙唤人拿了帕子过来,帮胤礽拭掉眼里的泪,然后挥退了侍候的人,这才将胤礽揽进怀里,轻轻安抚着他的背。
胤礽趴在康熙怀里,闭着眼睛,却控制不了从眼里汹涌而出的眼泪。这大概是他前世今生加起来,哭过的最凶狠的一次。
心里涨得难受,说不出那一刻的感觉。只觉得上一世后半生的委屈,重生以来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艰辛,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可怕都在这一刻涌向胤礽的心里,借着这酒劲儿统统发泄了出来。
他站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却不敢告诉他,将来会有那么一日,他们决绝到如斯境地。他只敢这般埋在对方尚且温暖的衣襟里,先为日后将要面对的一切痛哭一场。那一刻,连胤礽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似的。
眼看着胤礽越哭越凶,康熙更是手忙脚乱。他没有这样的经验,怎么去安慰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的十四岁,刚刚亲政,正是意气风发的事后,朝廷内外再多的琐事也让他觉得兴奋不已。
他废寝忘食的处理政事、读书,直到后来,内侍从他的头上揪下一根白头发,直到有一回他连夜批改奏折,呕了血。那时候,康熙还以为自己要活不成了。可是彼时所有的焦躁和慌乱都比不得这一刻来得心慌意乱。
然后,康熙做了一件在他事后看来极其莫名其妙,不可思议的事情。
“来人,送两坛酒来!”
李德全送酒过来的时候,胤礽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眼睛哭得像两个桃子,又红又肿,让他实在不敢见人,便只能一直埋在康熙的衣襟里,父子俩挤在一把椅子上。
“现在知道丢人了,方才怎地哭个不停?咱们当朝的太子,眼看就要成亲了,还在皇阿玛面前哭鼻子,这要是传出去了,咱们爱新觉罗家的脸面就要被你丢尽了。”好不容易将胤礽哄好了,康熙也彻底没了火气,就这样抱着胤礽,一边帮他顺气,一边调侃。
听到李德全离开的脚步声,胤礽这才抬起头来,从康熙的座位上起来,满脸羞愧地行礼,“儿臣方才给皇阿玛丢人了。”
“哼,你知道就好,不就是说你几句吗?怎地委屈成这样。朕也不是让你滴酒不沾,只是大白日的,你和胤褆两人皆是喝得醉醺醺的,这传出去了,那些个博名声的言官又要晋言了。到时候一封奏折递上来,还要朕来给你们善后。你们两个,平素里都是好的,怎地今日这么糊涂。”
胤礽笑了笑,没再说话。
“罢了,不就是喝酒吗?你本也到了年纪,来,今日朕陪你和,说来,咱们父子俩还未曾这样喝过一回酒,倒不如今日小酌一次,如何?”
“那儿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胤礽笑道。
“你若不从,那是抗旨不尊!”康熙哼了一声,将坛中酒倒入酒壶之中,又给胤礽满满地斟了一杯,这才说道,“你长大了,有些事也不愿告诉朕了,便算了,朕也不问你今日到底是怎了。只是胤礽,你需记得,酒可浅酌,但不可贪杯。所谓一醉解千愁乃是大大的谬误。几杯酒下肚,可以让人酣然一觉,然醒来时,世界万物皆不改,又有何用?借酒浇愁,是大忌。”说着,康熙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斟满。
这样的时刻,难得康熙仍想着指点自己,胤礽听了,心情倒是有了些微的缓和,将杯中酒饮尽,又替自己斟满,这才点头道,“儿臣记得了。”
“朕年轻时也曾有想不通的时候,如今看来,倒反而有几分释怀。这世事啊,哪能回回顺了自己的意,朕是天子,尚且如此,何况其他人了。”
胤礽听了这话,浅笑起来,“怎地,如皇阿玛这般也有憾事?”
“自然是有的。”康熙点点头,“憾你额娘去的早,憾西北战事未平,憾朝中有用之人,却不得启用。年轻时,总想着要事事尽如人意,奈何后来才发现,这事事如意才是稀奇了。朕贵为天子,却只能见着亲近之人一个个走了,这可比什么都来得磨人。胤礽,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慌,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得一步步走下去,否则,最先垮掉的就是你自己。”不知想起了什么,康熙的嘴角竟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眼里露出些许怅惘的回忆,又饮尽了一杯酒。
胤礽亦是喝得半醉,听他这样说,心里想的话立时脱口而出,“皇阿玛憾的是纳兰容若才情绝代却郁郁而终,还是周培公军功赫赫却解任回乡?”
因为忌惮明珠的势力过大,明珠家的长子,那个满人里才学品德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却被康熙从进士及第的名单里挑出来,不予官职。他一直在等着,等着明珠在朝中的势力渐渐衰落的时候,再将这枚棋子搬上他的棋盘。可是,还未待他开始行动,那个明明和自己同岁的男子却先去了。
周培公,那个帮康熙打下半个三藩之乱,鞠躬尽瘁的贤臣却在最后在康熙的默许下,被抢了功勋。再后来,投笔从戎的书生再未带过兵,赋闲在家,一晃又是好多年了。
寡人寡人,要当好这天下的主人,或许便注定了要做个薄情寡义的人吧。他年轻时,曾是不信的,如今却认了这个理。
康熙微微一晒,自嘲地笑起来,“你这孩子,越发没大没小了。”他转头见胤礽酒至微醺,双颊微红,唇边沾着一抹残酒,眼神微微眯着,竟像极了当年的赫舍里皇后,一时竟有些呆了。
“看来儿臣是猜中了。”胤礽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儿臣便敬皇阿玛一杯。”
回过神来,看着儿子言笑晏晏的模样,康熙也笑了起来,“罢了,今日朕陪你,喝个痛快。”
一杯一杯的灌进去,到了后来,胤礽也不记得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这眼前,总是一阵阵的发花,看不清人的样子。
“皇阿玛……”胤礽抱着康熙的袖子,一声声唤着,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唤哪一个。是那个恨不得要他千刀万剐的那个,又或者是这个肯陪他醉酒的这个?
或许哪个都一样,哪个都不重要了,反正都是他的皇阿玛。
“皇阿玛,这一回,可不能再那样。”胤礽嘟囔着,轻轻把头靠在康熙的肩膀上,一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怎么已经坐在床上了。
“那样是哪样?”有人在耳边轻声问他。
“不许再说我克母,儿臣也不想没有额娘,儿臣宁愿不当太子了,也想换个额娘……”胤礽小声嘟哝着,又往康熙身上蹭了蹭。“有了额娘,儿臣惹皇阿玛生气的时候,总还有个人真心帮儿臣求求情……”
旁边的人已经没声了,胤礽觉得奇怪,挣扎着抬头看那人的脸,眼前却模糊的什么也看不清。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点什么,胃里却一阵阵地翻腾,酒气上涌,他张开嘴,吐地一塌糊涂。
“李德全!给朕进来!”下一刻,康熙的怒吼声响起。
胤礽被推回到床上,歪了歪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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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昔日事又惹纷争
胤礽宿醉了一夜,第二日径直昏昏沉沉地睡过了头,醒来时外面天色大亮,胤礽从床上坐起来,扶着抽痛不已的额头,微微皱紧了眉,只觉浑身上下都又酸又软。
昨天喝了那么多,也不知可说过什么离谱的话,此时回忆起来,胤礽竟完全记不得后来他都做过些什么。唤了侍奉的宫女过来,胤礽换了件衣服,又饮了一杯醒酒汤,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乾清宫的太监传了康熙的口谕来,说是体谅胤礽昨夜饮酒,身体不适,今日,便不必往乾清宫和慈宁宫请安了。胤礽听了,谢过了恩,这才叫了何柱儿过来,问他可知昨日康熙临走时可说过什么。
“这……奴才不知。”何柱儿的脸上阵阵犹豫,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胤礽挥了挥手,“有什么事,尽管说,少在这儿吞吞吐吐的。”
“是。昨日奴才一直守在外面,没近过屋。万岁爷在爷这儿呆到戊时三刻,才派李总管回乾清宫拿了整身干净衣服换上,又眼见着奴才们把屋里的秽物打扫干净,给您沐浴更衣以后才走的。至于其他,奴才并不清楚,不过听昨日乾清宫侍候的小太监说,万岁爷昨夜回去以后,似乎很是生气,连妃子的牌子也没掀,还把李总管训斥了一顿。”
胤礽皱着眉,听着何柱儿的话,有些疑惑,自己难不成做了什么事惹了他不高兴?可若当真如此,今日又为何这么体贴的免了他的问安。
“等等,你方才说打扫屋内秽物是怎么回事?”胤礽挑眉问道。
何柱儿一听,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赔笑道,“这奴才便不知了,只听进去的小太监说大约是些呕吐之物,且您和万岁爷的衣服上也沾了些……”
胤礽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想起了一些昨夜的事,自己昨日搞不好是呕到皇阿玛身上了,难怪那人这么生气。想到康熙昨日对自己的纵容和今早的体贴,胤礽心里反而有些忐忑,这可都不像是康熙的作风,此时宽宏大量,说不得明日回忆起来又怪罪他御前失仪,恃宠而骄,自己还是先去请个罪,总是不会错的。
到了乾清宫,康熙正在南书房和众大臣议政,胤礽也不叫太监通报,只站在院子里等着,面上看不出什么心思来。大约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着众位大臣从里面走出来。胤礽笑着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又见索额图似乎有话要说,便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容后再说。
随后,康熙听说胤礽在外面等着,便传了他进去。
南书房依旧是老样子,胤礽来去的次数多了,这里的陈设如何都记得清楚。他一进屋,便见着康熙的桌案上多了一方两个拳头大小的玉貔貅的镇纸,料子倒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玉色温润,水头也足,但花儿却多了点,白色的碎纹细密地分布在整块石料上,毓庆宫里随便拿个扇坠儿出来,用的料子也比这个好得多。
只是这玉貔貅的雕工委实精湛。纹路清晰,气力悠长,寥寥数刀,便将这貔貅给刻活了,眼神动作都是栩栩如生。胤礽眼见着了,差点拔不下眼了。
康熙见了,微微一笑,“怎地?又看上朕的小玩意儿了?”
胤礽亦笑了起来,“儿臣不敢。只是见这貔貅雕工细致,一时惊奇罢了。”
“喜欢就拿去,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康熙的眼里露出一点宠溺的光,竟是立时叫人将镇纸包好,送到毓庆宫去。
胤礽先是一怔,随后才觉得多少有些古怪,今日的康熙怎地跟他小时候闹脾气时哄着他似的,这乾清宫里的东西,除了玉玺,想要什么他便可以拿什么。
“听说你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怎地不叫人通传一声?昨夜才喝了那么多酒,身体正是虚着的时候,万一凉着了如何是好?”康熙挥手示意胤礽坐下,又温言道,“昨日虽允了你一回,却是个例外,平日里可不许多饮,酗酒丧志,何况于身体也是无意。”
这样宽言的劝慰更是让胤礽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只觉得今日的康熙好脾气地有些过了分,何柱儿不是说他昨日还发过火吗?怎地今日见着他,就成了这样。
胤礽心里纳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昨日在皇阿玛面前喝醉酒,御前失仪,又把秽物吐在皇阿玛的身上,胤礽今日醒来,惶恐万分,特来请罪。”
康熙听了这话,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他又想起了那时候胤礽最后说过的话。昨夜从毓庆宫回来,虽说被胤礽吐了满身,多少有些不爽,但一想到,胤礽憔悴的神情,康熙却恨不得将那个嚼舌根子的人碎尸万段!妄议太子和已故的皇后,这宫里面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说出皇太子克母这样的话,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昨日盛怒之下,将李德全一顿训斥,又叫他悄悄去查清楚这事,定不能轻饶了乱说话的人。可惜,成效甚微。李德全呈上来的名单里,除了几个平日里得罪过他的人,几乎挑不出一个靠谱的。
胆敢私下里将这样的话流传出来的人,定然是对胤礽有了歹心,这样的祸患,他绝不可能留下。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胤礽竟听了那些混账话,说不得还有些别的,真真是委屈死了。
康熙越想越替胤礽委屈,是以听说胤礽到乾清宫来了,便想着再对这孩子好一些,要让他知道,无论何时,他皇阿玛都是站在他这边儿的,却不曾想,胤礽今日却早早的来“请罪”,难不成胤礽其实早已知晓这幕后之人,却不想让自己知道?
康熙越想越绕,很快就把事情想偏了。
另一边,胤礽却是心头一凛,眼见着康熙变了脸色,他心里亦是着急,可仔细回忆一下,却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又犯了皇阿玛的忌讳。
“无论如何,此事朕一定会追究到底,太子不必再来多言!”看着自家儿子开始帮着外人“懵”他了,康熙又气又伤,冷冷地说道,“朕乏了,若无事,太子便退下吧。”
这一回,胤礽则是彻底愣住了,怎地康熙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自己在帮谁求情似的。
“皇阿玛,儿臣是来为昨夜酒后妄行来请罪的。”胤礽见此,又强调了一句来解释,却越发让康熙发了火。
“既然你偏要请罪,那么你便给朕说清楚,到底是哪个无耻之徒,敢在私下里乱说些太子克母的混账话!”康熙眼见着胤礽竟还在装糊涂,立时火气噌了上来,原本想好的要好好补偿胤礽的事也都忘在了脑后,
胤礽先是一愣,随后才恍然明白,自己昨夜恐怕是说了什么不该说得话,奈何他早上醒来,根本什么也记不得了,这才让康熙误会了什么。
生而克母,这话不正是您自己说的吗?
胤礽在心里苦涩的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跪在地上说道,“皇阿玛这是听谁胡言乱语的,儿臣从不曾听过这样的话。”
眼见着胤礽这样的态度,康熙更加肯定了胤礽知道这歹人到底是谁,且是铁了心要维护那人,自己可是胤礽的皇阿玛,那不知什么人竟说了那混账话,却仍被胤礽这般小心护着。康熙越想越气,一时之间,险些背过气去,只愤愤的随手抓过一个砚台,摔在了地上,吓得满屋子侍候的奴才们跪了一地。
“你当真反了天了你!今儿你要是不给朕说清楚,那人到底是谁,你便在这里跪着吧!跪到你想说了为止!”康熙怒吼着,转身出了门。
胤礽在心里苦笑,自己今日这是抽了什么风,竟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这样的话,除了天子,又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说出来。胤礽倒不是没想过,胡乱说个人出来顶缸,只是这帽子委实太大了些,若当真随便说个人,定然是牵连甚广,无论如何也圆不过来。如今,他便也只能这样咬着牙撑着,反正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样跪着,一跪便是两个多时辰。宿醉一夜,胤礽的身体本就有些虚,进来之前,他又已经在乾清宫的院子站了小半个时辰,进来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是罚跪,连午膳都没能用上,如此一连串下来,身体多少有些吃不消了。
太子惹怒了万岁爷,正在南书房罚跪的消息传出来,这朝堂内外,凡是能说得上话的,都免不得来劝慰一番,可惜统统都被康熙打发走了。后来,胤褆胤祉带着弟弟们也来过了,又被一一骂了回去,连胤礽的面都没见上。
胤礽自幼练习骑射功夫,体力总归还是不错,可是这样两个多时辰跪下来,仍是吃不消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胤礽只觉得膝盖处针扎般的疼痛,地上的丝丝凉气沁入身体里,让他忍不住微微发颤,加上误了饭点,胃里空荡荡的绞痛起来,那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康熙中间来看过他两回,只问他那话到底是谁说的,胤礽死咬着说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话,眼看着胤礽一脸的苍白,康熙又心疼又懊恼,干脆也不吃了,就这样坐在南书房守着胤礽。父子俩要紧了眼,看看谁比谁更倔几分。
到最后父子俩闹成了僵局,还是慈宁宫那边传了话来,说是太皇太后想胤礽了,要见他,这才让胤礽从地上起来。
胤礽膝盖疼得厉害,站也站不稳,颤颤巍巍地被两个宫女扶起来,康熙杀气腾腾的走在胤礽前面,脸色依旧是铁青,手心紧紧攥着,一声不吭。到了慈宁宫,看着胤礽那凄凄惨惨的小模样,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把康熙好一顿数落,又找了太医过来,给胤礽青紫的膝盖上了药,才好了些。
康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冷眼在旁边看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眼见着康熙的表情,知道这事恐怕不小,却也不好问,只得说两句闲话,打个圆场,好歹把今天混了过去,打发胤礽回了毓庆宫。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胤礽只觉得腰酸背痛,特别是膝盖的关节,像是被压过了似的,轻轻一动都钻心似的疼。
“爷,底下的人来问,说白日里万岁爷赏的镇纸要搁在哪?”临着胤礽准备就寝的时候,何柱儿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胤礽听了,冷冷一笑,“这东西可贵重了,自然是哪里显眼就给本宫放在那里,最好是一进毓庆宫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zyzhang1991投的地雷,掩面
jj是不是抽了,我为毛死活看不到留言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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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解心事胤禩献计
因为胤礽还是不肯说出那人是谁,康熙恼羞成怒,像只暴怒的狮子似的,在皇宫里来来回回的折腾。短短四五天,他便处置了十几个内监宫女,还有一个他临幸过一次的常在,恨不得将和胤礽有点牵扯的人都拎出来一个个筛选,若不是还有些许顾及,恐怕索额图家里也要跟着遭殃了。
这四五天里,康熙不但未踏入过毓庆宫一次,还顺手借着“养伤”的名义,叫胤礽不必向他请安,父子俩彻底闹起了冷战。
眼看着毓庆宫成了皇宫里唯一清静的地方,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皇子阿哥们都统统躲了进来,毓庆宫一时之间,热闹非凡。除了前年早夭而亡的六阿哥胤祚,胤礽难得一口气见到全部的兄弟们。
“你们这群人,今儿难不成又准备在我这蹭饭?”眼看着到了饭点,几个人都不准备走,胤礽不耐的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胤祉和胤褆正坐在一旁的炕桌上下棋,听了这话,立时将棋子扔回了棋盒里,“大哥的棋太臭了,没劲没劲。”
胤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一手将棋盘抹乱,一手挡住想要凑过来看戏的胤禛,“再来再来,我就不信我当真赢不了你。”说着他将手里的白子重新放回棋盒里,又转头对胤禛说,“你就别掺和了,去看看那帮小的,老九老十皮的跟泼猴似的,小心闹出什么事来。”
胤禛撇撇嘴,好不容易挣开了胤褆,凑到棋局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不妨事,有八弟在,没事的。”
胤褆敲了敲胤禛的头,笑道:“老八才六岁,你就放心了。”
“算了,还是我去看看吧,你们几个也别太过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整天躲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胤礽开口。
“还不是二哥你和皇阿玛吵了架,搅得我们这些人都跟着遭殃,只好来烦你这个始作俑者了。”胤祉调侃道。
上次的事,胤礽还没缓过神来,听胤祉提到康熙,脸色立时拉了下来,一边说着,“少跟我提他,”一边进了旁边的小屋,看看那些弟弟们。
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如今也不过七岁,胤祺从小跟在皇太后身边长大,性子平和,胤祐一生下来,便是跛子,也是个内向的孩子。此时,两个大的缩在一旁的炕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着闲话,细声细气地,倒也平和。
胤禩本是跟着胤褆来的,谁知道这事不知怎地,被老九老十两个小家伙儿知道了,竟吵着闹着一定要跟着来。撒泼捣蛋,满地打滚,什么招数都用上了,胤禩无奈,只好带上两个四岁的拖油瓶。
现下,两个小的正为了方才胤禟抢了胤礻我一块糖在一旁的椅子上滚成一团,你捶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胤禩在旁边温声劝着,反被两个小包子嫌弃他婆妈,热闹的很呢。
胤礽平素和这几个弟弟不常见面,多少有些生疏。见胤礽进来了,胤祐胤祺率先下了炕,向胤礽行礼。
“好啦好啦,自家兄弟,又不在外面,何必这么多礼。”胤礽笑了笑,又伸手将胤祐扶起来,笑道,“几日不见,倒是觉得胤祐又高了一点。”
小孩子对身高素来有种奇怪的关注,胤祐又身有残疾,是以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亮,小声问道,“真的吗?”
“是啊。”胤礽一边说着,一边手腕使力,一下子将胤祐抱上炕,眼见着对方惊讶的目光,胤礽朝胤祐报以一个微笑,这才转身去看自从他进来以后就消停了的老九和老十以及终于松了口气的胤禩。
胤禩顶着张孩子脸看着胤礽,却是显然不准备行礼了的。自从他和胤礽摊牌以后,私底下,便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倒少了上辈子的谦恭劲儿。或许是因为没了争储的心思,胤礽又是个“知根知底”的,是以近日来,胤禩对胤礽倒是有了几分交心的意思。
“太子哥哥。”胤禩只低声换了胤礽一声,随后便站在一旁,也不去理会两个小的有些害怕的一骨碌从椅子上爬下来,给胤礽行礼。
胤禟胤礻我都只有四岁,正是好动爱玩的年纪,又年纪相仿,经常凑在一处打架吵闹,凡是有这两个小祖宗在的地方,就无一处可以消停,也只有胤禩说得话,他俩才肯听一听,再加上两个人的额娘宜妃郭络罗氏和贵妃钮钴禄氏都是背景雄厚的家族,宫里无人敢惹,大家暗地里将这两个孩子唤作“混世魔王”。
“你们两个没事时,还是少些胡闹,让胤禩也省省心吧。”胤礽半开玩笑地低头看着两个豆丁。前世里的铁杆八爷党果然骨子里合得来,小时候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便开始缠着胤禩,这也是天生的兄弟命吧。有这么两个过命的交情,胤禩也算值了。
“都怪胤礻我抢了我的绿豆糕,我是哥哥,才不和他计较。”胤禟年纪小,说话黏黏糊糊地,将那个“哥哥”咬得极重,一边说,还一边狠狠瞪了胤礻我一眼,恨不得立时扑上去。
胤礻我虽比胤禟小两个月,但身形却要壮实一点,两个孩子打架,反倒是当弟弟的胤礻我占上风的时候多些。
“行啦,你们两个也给我消停点,好歹有点皇子的模样。”胤禩看不过去,强行板着脸,说了两个人几句。可惜他此时里子再老,皮面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儿,强行板着脸训人,怎么也不是那么回事。
胤礽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啦,本宫一进来,你们几个倒是拘束了,既然过来玩,就尽兴些。胤禩,你跟本宫出来一趟,本宫有话与你说。”
胤禩听了,又连蒙带吓的说了两个小孩儿几句,这才跟着胤礽走了出去。
两个人趁着胤褆胤祉正为下棋的事吵成一团的时候,偷偷溜到了毓庆宫的后院,这时候,那边倒是安静些,胤礽屏退了左右,这才和胤禩说了上回康熙到底为何生气的事。
胤禩听了,面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复杂,淡淡地说,“皇阿玛果然还是对你最上心。”
因了出身的缘故加上排行又是靠后,胤禩小时候定然不受康熙待见,和康熙的感情也是淡薄些,是以对这事,胤禩心里倒是先泛起酸来。
“上心?本宫倒宁愿他一点都不上心才好。”胤礽苦涩一笑,随后才说道,“你素来智多,这事可有什么办法帮我应付过去。这几日,他正在气头上,不愿理我,过一阵子,他消了气,定然又要跑来问我。那人小心眼的很,这事没个正经说法出来,他恐怕不会算完。”
“这事不可有个能让皇阿玛真的找得到的人,你倒不如胡诌说是有一日出宫,在街上碰到的游方道士,拉着你说了些癫话,里面就有这么一句。”
胤礽皱了皱眉,又道,“这也不成,那本宫之前又何必受了那么多罪,也不肯说出来呢?这个人既不能子虚乌有,还得有点地位,让皇阿玛不好动手,最好是个死了的,让他想动手也不成。”
“能让皇阿玛忌惮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你自己想想便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先帝爷,再就是……已故的仁孝皇后……”胤禩说到最后,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虽说皇位是不争了,可重生后,这戏似乎是越来越好看了。胤禩忍不住在心里想。
胤禩话一说出来,胤礽惊得浑身一颤,差一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背脊却是发凉。
是了,若当真是赫舍里皇后入了自己儿子的梦,怨他害死了自己,这可不就是胤礽打死也不敢说的吗?
待以后,康熙当真偏要问起来,自己遮遮掩掩说漏了一点嘴,或许便可以息事宁人了。
只是,这样的境况太过伤人,且胤礽心里一时之间,竟也没了把握。当初胤礽一岁便被封为太子,多少是沾了自己那个红颜薄命的额娘的光,若不然一个一岁的稚童,又如何能看出聪慧与否。
胤礽心里阵阵的寒意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个活着的,当真能比得过死了的那个吗?
若是康熙听了这话,便当真觉得他克母,又会如何。
胤禩看胤礽脸色煞白,眼神散乱,身上还一阵阵的发颤,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弟弟胡言乱语,太子哥哥切莫当真啊。”
胤礽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言。”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毓庆宫的小太监一溜小跑凑过来,说道,“太子爷,方才李总管捎了话来说,皇上刚才说,批完了折子就要摆架毓庆宫。”
一听康熙要来,胤礽心中一凛,急忙带着胤禩回了屋里,两个人分头去通知扎堆的皇子们。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竟还有什么私密话,偏要跑出去说。”两个人一进屋,便见胤褆坐在座位上喝着茶,一旁的胤祉和胤禛正叫着劲,分毫不让的下着棋,俱是绷紧了一张脸,像是要送了真格。
胤礽看了胤褆一眼,也不答话,只说道,“行啦,别玩了,乾清宫那边递了话,皇阿玛一会儿就要来了,本宫的毓庆宫是罩不住你们了,是准备留下来接驾,还是赶快走,都动作快点。”
这种时候,这些皇子们自然不想和康熙碰上,一听这话,都作鸟兽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毓庆宫立时空了下来,全都走光了。
这群遇事就躲的臭小子!
胤礽在心里暗骂着,一边叫人将屋子收拾干净。过了一会儿,康熙便到了。一袭明黄|色的袍子晃荡到了眼前,胤礽深吸了一口气,跪了下来,“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24
24、巧名目太子心计
康熙和胤礽怄了好几天的气,本是想好好让胤礽自己想想,这父皇和一个妄言之人,到底谁对他更重要些。谁料,自己这边辗转反侧,这小子反倒是好吃好喝,还和一众兄弟们玩的不亦乐乎。
这几日,宗室里的长辈们折子一道道的上,太皇太后也时不时的趁着请安的时候,和他提父子俩的事,言语里都是对胤礽的维护,让康熙越发气闷
君心难测(胤礽重生)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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