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全 作者:肉书屋
锦绣民国 全第31部分阅读
放在心中角落里,不要翻出来,踏踏实实跟我过日子吧!”
第一百三十一节情话
白云归一席话,说的画楼啼笑皆非,不知道应该拿出哪种表情来。
他用过来人的口吻告诉她:年轻时候风花雪月的爱情最不可靠,踏踏实实把婚姻经营完善才是女人的本职。
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已不会去奢望你侬我侬的情爱。小妻子尊重他,又乖巧听话,为他生儿育女,从此孝顺老人,相夫教子,他便满足了。
至于她曾经那些凄婉清愁的爱情,只要不太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他不会苛求她忘却,他愿意保护她心底的那份幻想。
女子对于初恋的感情总是执拗的,你越是打击,她越是沉迷;你任由她伤感几次,抹几次眼泪,也就过去了。
想到这些,慕容画楼忍不住莞尔一笑。
嫁给一个心智成熟的男子便是这点好,他经历过很多事。发生在画楼身上的,他都经历过。所以他没有患得患失,没有过分苛责让彼此不快。他很清楚哪些事情可以被岁月消磨,哪些事情不能……
成熟让男子更加宽容与悲悯。
“我站在海堤上目送李方景的油轮离开,被风吹了柳絮进眼睛……您瞧,只有这一只眼睛红了……”画楼扬脸冲他笑。
他若是认为她与李方景有什么,一回来就冷脸不说话,画楼也懒得去解释,毕竟他心中认定的,自己解释亦是徒劳无功,他还会觉得她心虚狡辩;可是他一番坦荡,她亦不愿意有什么误会。
信与不信,他都不在意。还是说明白好。
橘色灯光中,她的眸子似秋水澄澈,轻盈明媚。仔细一瞧,的确是右眼红了,左眼依旧是幽蓝色。
白云归暗中松了一口气,有事情发生了他不避讳,没有发生最好不过了,便捧起她的脸。微带戏谑道:“我瞧瞧……”
肌肤凉软柔嫩,似在他掌心恣意盛开的桃蕊,樱红唇瓣噙了笑,勾人魂魄。
他的手指不禁轻轻沿着她的唇线摩挲。
她眸子一顿,飞快推了他的手。道:“我先去洗澡……”
还是不愿意亲吻。
这孩子!她所看重的东西,让白云归很是不解。原本对于亲吻没有特别在意过,两人缠绵间,水到渠成的事情。被她三番两次避开,白云归突然对她的红唇有了别样的渴望。
人总是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格外上心。
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有何特别的忌讳。
画楼的月信过去了,身上舒服不少。关了灯,白云归便将她抱在怀里,宽衣解带。又是一番缠绵。
如今他不仅仅会亲吻她、抚|摸她,还会说些情话,清雅的,低俗的,他都会说很有趣,张口便来。画楼最是听不得这些话,面红耳赤,娇怒不已。便惹得他更是开怀。
军营里混大的男人,什么荤段子都会讲。白云归却讲得很隐晦又露骨,画楼若是指责他,他便会说她太会联想了;她若是不指责,他明明就是不怀好意的……画楼不太敢说这些,总是吃闷亏。
“明日晚饭,叫厨子给我炖只海参。我要补补……”重新洗了澡,白云归把画楼搂在怀里,迷迷糊糊般低喃道。
画楼便道好,还关心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拿些中药回来……
他顿时声音清冽几分。在她耳边喃喃道:“被掏空了……”
画楼这才明白海参是补什么的,顿时气得挣脱他的怀抱,转身背对着他,只差骂出口。
耳边便有他哈哈大笑的声音,很是高兴。他跟画楼说得这些,算是很雅的。在部队的时候,大家都说,单单你不说,很难与下属或者同僚交好,显得另类不合群。
白云归向来不是那种清高孤傲的人,他学得快,说得也熟练。在画楼面前,他总是捡些有趣又不太露骨的说,她还是能羞得面红耳赤,模样十分可爱,这才让他乐此不疲逗她。
比如海参这个,他就说得十分含蓄,如果她呆一点,根本想不到他在说什么。
她很是聪明,所以隐晦的情|话说起来更加有意思。
“真是矜贵……”白云归重新将娇小的她抱回来,笑声越发爽朗,“说句话也能气成这样!”
画楼沉默不作声,心中还是觉得气愤。
“那都是因为夫人骨软筋酥,我才会如此不知节制……”他又含着她的耳垂,手在她腰间游走,隔着睡袍抚摸着她的柔软腰肢,“不补补身子怎么办?”
画楼气得呼吸都粗了,一句话也不说,冷冷躺在他怀里。
他的手却轻而易举往她衣襟里钻,感觉他身下的坚硬顶着她的腰际,画楼连忙要推开他,却被他顺势压住。
攻城略地,她从来就没有赢过,不一会儿就在他身下溃不成军!
次日还是吩咐管家做海参。
下午五点的时候,周副官打电话回来,道:“夫人,督军今晚有应酬,不回去吃饭……”
画楼没有多想,便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内,白云展从报社回来了;白云灵跟张家小姐去看电影,也到了家;卢薇儿带着她二哥去城里购物,买些礼物让卢杏梁带回去,大包小包的,在白云灵后面也归来。
反而平常五点半会准时到家的慕容半岑不见踪影。
因为他上学放学都有副官专门去接,画楼也不担心,只是念叨了句今天怎么晚了,便没有放在心上。
众人在客厅里聊天。
“……就她这样的,回去也是惹事。既然她想留在这里,夫人多费心照拂她。她一切都好,我也好回去交差。家里还有一堆事,明日便动身回程了。”卢杏梁笑道,还拿了一叠钞票给画楼,说是卢薇儿的生活费用。
画楼眼珠子转了转,满眸黠慧望着卢薇儿,将那叠钞票收下,道:“卢二哥放心,我们都当薇儿是家人,自然是照拂她。这些钱……我留着替她置办嫁妆!”
说的卢薇儿满面通红。
白云展和白云灵直笑。
卢杏梁看出些眉目,终于明白为何卢薇儿死活不回去,只怕有了相好的对象,便道:“她年纪大了,跟在夫人身边,婚事也多请夫人留心。”
这话,是怕卢薇儿胡来,嫁了不对称的人家吧?
贺望书虽一个人在俞州,却并不是被家中赶出来的,而是离家出走。他什么时候想回去,便可以回去。天津城首富家的公子配卢薇儿,应该算门当户对吧?
就算贺望书不回贺家,只要在白云归的势力范围内,卢薇儿的生计就不用愁了。
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两人又如胶似漆,画楼觉得是不错的姻缘。
她不想当着卢杏梁的面把话说的太清楚,免得年轻人闹矛盾,非要弄个情伤,画楼跟着一起担不是,便道:“放心,二哥回去告诉老太爷和老太太,让他们也安心。薇儿跟我们在一起,自然不能叫她下嫁,只会是好的……”
卢杏梁满意点点头。
卢薇儿脸颊彩霞纷披,分明就是有了意中人。
卢杏梁想着等会儿私下问问白夫人,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家。
管家便道:“夫人,开饭吗?”
画楼望了一眼座钟,说着话,不知不觉快七点了……
慕容半岑还没有回来……
她眉头蹙了蹙,片刻便松开,道:“开饭吧!半岑可能是学校有事,咱们不等他了……”
“半岑从未晚归……”白云灵担忧道。说完又觉得这话此刻说很不合时宜,忙止住了。
白云展担忧看了画楼一眼。
画楼笑着安慰他们:“没事,方副官四点多就去学校门口等他放学,估计一会儿就要回来了。春日到了,学校有什么义演是常事,半岑钢琴又好,人长得又漂亮……”
这倒是,学校里经常有演出,排练到很晚是常事。
白云展等人都进过新时代的学校,自然懂得,都放下心来。
几个人刚刚上了饭桌,管家便说方副官回来了。
年轻的副官匆忙跑进来,只差哭了:“夫人,慕容少爷不见了……”
画楼只觉一盆冰水从头灌下,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心,声音冷冽又急促:“怎么回事!”
方副官吓得一颤,好半晌才急急忙忙说了:“慕容少爷不想同学知道他是白督军的妻弟,便叫属下每日在第三个街口等他。属下等到五点半,还是没见少爷出来,就 急忙去了学校。学监说,慕容少爷下午两点多请了假,说他哥哥来看他,他要出去。属下又去问了几个少爷同班住校的同学,有个学生说中午有同学给慕容少爷带口 信,让他去校门口。少爷回到教室就脸色紫涨,坐立不安,大约半个小时后去了学监那里,回来就收拾东西走了。旁人问他去哪里,他也不说。属下又找了那个带口 信给少爷,让他去学校门口的那个学生。那学生说,是个穿着很讲究的中年男人,高高大大的,带了墨镜和宽檐帽子,没看清脸,出手很大方,给了那同学十块钱, 让他去给少爷带口信……”
第一百三十二节 捉j
方副官有些急,可一席话说得条理清晰,办事也面面俱到。
若是不懂事的副官,问了学监,得知少爷不见了,肯定会急忙跑回来告诉慕容画楼。方副官却将事情都打听清楚再回来,省了画楼很多功夫和胡乱的猜测。
当初选方副官给慕容半岑,只是因为他年纪小,只是十八岁,看上去很稚嫩,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个小小酒窝,很是可爱。画楼觉得年概相近的人比较容易相处,才把他拨给慕容半岑。
不成想,他是个这般能干的,倒是画楼看走了眼。
她微微颔首,心中慢慢定下了。
给了十块钱让学生去给慕容半岑报信,那不止是大方,简直是豪绰,且必须见到慕容半岑!
哥哥?
慕容家有几个哥哥画楼不太清楚。
昨日卢杏梁提起慕容太太欲言又止的模样,画楼想到了慕容家的长子慕容半承。
会是他吗?
他来找半岑做什么?
“你做得很好!”画楼心中镇定后,声音亦平静些,对方副官道,“你再去学校,看看还有谁看见了什么,越详细越好……”
“夫人,六点过后便是学校的宵禁,不得出入的,除非有督军手谕!”方副官受到画楼一句赞赏,而不是大声训斥,心中松了一口气,对夫人有了感激与敬重,说话也利索了些。
画楼便对他行事更加满意。
只是,督军的手谕……
偏偏今晚白云归有应酬。
画楼喊了管家,让管家去近卫营找了易副官来。晾了他这么久,也该用用了。
易副官进来后,恭敬冲画楼行军礼,态度更加恭谦,眼中有丝压抑着的喜悦。画楼没有客气,道:“督军上午去了市政大厅,下午周副官打电话回来说他去应酬了。你现在出去找到督军在哪,然后给我打电话回来……”
易副官听得明白,什么都没有问,甚至没露出困惑的表情,恭敬叩靴行礼,匆匆出去。
也是个能干的。
“你先去侯着,等会儿我叫你……”画楼对方副官道。
等方副官出去,白云展等人早已焦急不安,纷纷问画楼。
“是慕容大老爷来了还是二老爷?”白云展问道,“怎么突然把半岑带走,也不走官邸打声招呼?”
“是啊,半岑现在不是大哥抚养吗?带走半岑,总得跟督军说声啊!”白云灵疑惑道,也急了起来,“是不是亲家太太……”
又急忙止住。
“你们都别慌了,慕容老爷还会害半岑不成?”卢薇儿不知情况,宽慰他们到,“可能是带着半岑出去买东西吃饭,等会儿肯定要来官邸的……”
卢杏梁目露几分惊愕,又立马垂首,附和说了句夫人别担心。
画楼想起他昨日的犹豫,便起身,对卢杏梁道:“二哥,借一步说话……”
卢杏梁微讶,瞬间便明白慕容画楼想问什么。看来昨日自己被慕容少爷询问时的不自在,没有逃脱这夫人的眼睛。卢杏梁苦笑了一下,跟着画楼去了西边的会客厅。
卢薇儿等人面面相觑,不知画楼此举为何。
“二哥,我妈出了什么事,您一定听说了。请您告诉我!”画楼开门见山问道。
卢杏梁苦笑更深:“夫人,您也知道我是听说的。我不是慕容家人,自然不知实情。道听途说的东西,一分是真的,九分是添油加醋,说了您平白担心。不如过段日子您得了空,自己回去看看慕容老太太吧……我猜测,她大约过得不好……”
这一番话,很是精明。稍微有点教养的人,都不愿意在人背后说闲话。可画楼的弟弟出了事,如果不是非常难听的闲话,卢杏梁不至于难以开口吧?
那么……慕容太太的事情,不可能是小事了。
画楼心中七上八下。
更加猜测不到慕容家为何突然来人把慕容半岑带走。
“二哥,你但说无妨。我现在一头雾水,也不知从哪里下手去找半岑。你说给我听听,我懂分辨的……”画楼清湛眸子里有了几分恳求,声音也和软了些,对卢杏梁的称呼由您变成了你,亲昵了几分。
卢杏梁思量片刻,叹了口气:“我真是听说的,闲言碎语自然不好听……”
“你说。”
“有人说,慕容老太太从俞州回去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可是慕容大老爷经常去看她,比从前更加殷勤。后来……”他抬眸看了画楼一眼,便垂了眼帘,“后来就歇在那里……”
画楼只觉眼前一晃,好似响雷在耳边哄的炸开。
这……这太荒唐!继母和继子……
慕容家已经败落成了这样?这点人伦都不顾了?
“……然后呢?”她好半晌才继续问道。
“一开始还只有几个人说,也是隐隐猜测着。后来年三十,慕容大老爷家也不回了,直接在慕容老太太屋里过的。慕容大太太带着两个孩子上门去闹,被家丁拉了回去老爷还说再闹就要休妻,送她回娘家。陈家自然不甘心,找上门去找大老爷理论,大老爷就叫人把岳家的舅兄打了一顿。最初还不歇在老太太屋里,后来就根本不顾了,衣裳箱笼都带了过去……这不,就满城风雨了。慕容家大族已经跟大老爷脱离了关系,将他开出了族籍。亲兄弟姊妹也不跟他往来了……”卢杏梁将自己听到的,一口气说完。
见慕容画楼那清湛灵巧的眸子蒙上了厚重的冰霜,表情阴冷得骇人,卢杏梁顿了顿,才继续道:“夫人,这些都是我听说的。这样的话最有噱头,很容易被人夸大其辞,我又个从大老爷们口里听来的,就更加污秽了……夫人要是真的担心,还是自己回去看看吧。大老爷跟慕容家脱离族籍是真的,至于……别的事情,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其实很多难听的,他都自动减去了,说些能入耳的。
这样的丑闻,没有人能当着慕容画楼和慕容半岑说出口的。
画楼一动不动,手指已经深深陷入肉里,掌心有些湿濡,血沁了出来。
她想着慕容太太临走的时候,对慕容半岑说:“……妈一定会等到你功成名就,回霖城看妈……”
她就是因为这个,受了这等屈辱也咬牙忍着?
那么她关在自己的宅院里,知不知道这等丑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霖城再也不适合她呆了,必须把她接到俞州来。
“二哥,多谢你如实相告。”画楼半晌才收起眼眸里的狠戾,冲卢杏梁微微颔首,“但是,你别跟旁人说,薇儿也不要说!”
卢杏梁苦笑,他吃饱了撑的说这种闲话,要不是她逼着他,他又有求她照顾薇儿,他死都不会开口的。这样的闲话,谁听了心中好受?卢杏梁当即道:“夫人放心,我知道轻重。”
画楼淡淡一笑。
电话响起,管家说是易副官打来的。
画楼起身去接了电话,易副官道:“夫人,督军在爱多亚路的御珍园宴请友人,周副官和罗副官在身边。周副官听说您找督军,让您别辛苦过来,督军最多还有两个小时就回来了……”
不让她过去?白云归请的客人,她不能见吗?
倘若只是去学校盘问,让周副官回来拿着官印写份手谕即可。可是半岑不见了,搜查需要全面封锁,出动很多军警甚至驻军,非白云归出面不可。
拖的越久,慕容半岑被带出俞州的可能性就越大,越难寻找。
画楼想着,会不会慕容太太已经知道事情败露,有了求死之心?慕容半承知道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慕容半岑,所以把幼弟抓走,保住慕容太太的性命?
此念一起,画楼更是觉得合理,后背已是一层细汗。
她道:“你跟周副官说,我有急事找督军,我要现在就去!”
挂了电话,画楼来不及重新梳头换衣,带着方副官,急匆匆往爱多亚路的御珍园赶。
车子停稳后,画楼脚步轻捷,望着门口站着的罗副官和易副官,问道:“督军在哪?”
罗副官便道:“夫人,督军有贵客……要不,您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帮您告诉督军一声……”
神情有些尴尬。
好似白云归的客人,是画楼不能见的。
周副官肯定没有把画楼要来的事情告诉白云归,所以让跟画楼熟悉的罗副官过来挡驾。
这架势,怎么有种丈夫在外厮混,让手下人挡住正妻寻去的感觉?
画楼对白云归的贵客是谁毫无兴趣,也懒得去猜测,只是声音里透出冷冽:“我现在就要见到督军!”
罗副官劝不住她,只得带着她往里面。
包厢门口的周副官更加表情尴尬,恭敬行了礼,一声夫人却叫得很轻,好似生怕吵了里面的人。
然后给罗副官使眼色。
罗副官无奈冲他摆摆手。
画楼已经推开了包厢的雕花木门。
白云归闲闲靠在椅背,目光幽深落在对面人脸上。
对面的人身形高挑纤瘦,青丝浓密卷曲,穿了件紫红色掐腰洋裙,红唇烈烈。风情万种里透出蚀骨的柔媚。
是云媛。
瞧着推门而入的慕容画楼,白云归和云媛皆是一怔。
画楼瞧着这情景,终于明白为何周副官和罗副官百般阻扰了。她这样急匆匆冲上来,真有来捉j的错觉。扶住雕花木门的扶手,画楼手指微微一紧,瞬间又松开,冲白云归笑了下:“督军,我找您有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屋子里闲坐着两人,一桌色泽繁盛的佳肴,美酒香稠的气息弥漫着。
良辰美景,被这突如其来的推门女子打破。画楼目光从云媛身上一跃而过,平静无波,然后落在白云归身上。
白云归愣了一下,听到画楼说找他有事,他眸子微动,起身对云媛微微颔首,道了声失陪,跟着画楼出去。
走廊的尽头,悬了副波斯挂毯,颜色瑰丽。
画楼言简意赅说了下慕容半岑的事情,道:“……下午两三点钟走的,大约尚未走出督军的地盘,您下令封路查检吧!”
白云归脸色顿时一落千丈,眉梢全是煞气,道:“我知道了,你放心,走不远的!”转身对周副官道,“你去告诉云处长,我改天会她……”
他拉了画楼的手下楼,丝毫不顾忌什么。
却感觉到她掌心的湿濡。
手掌被指甲刺破,沁出血丝。
白云归心底一沉,她不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否则她就不可能独身闯武昌府,轻松把假钞案破了。
只怕还有话没有跟他说。
云媛斜倚椅背,缓慢晃动高脚杯中的艳色美酒,闻着那醇浓酒香,听着周副官跟她说:督军有事,说改天再会云处长……
她那比酒色尚且潋滟三分的眸子微微一颤,低声道了句知道了,周副官便退了出去。
云处长……
她一直渴望他的肯定,却没有想到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噬心的痛楚。
白云归见她。要谈的是公务;他的小妻子找他,肯定是为了私事。可云媛印象中的白云归,从来不会为了私事而耽误了公务。
是因为这公务是对着她,所以他不在乎?
还是因为私事是他的小妻子,所以他格外看重?
这样的念头一起,又觉自己可笑之极。
她是来谈公务的……
仅此而已!
白云归去了市政大厅,下令全面彻查此事,寻找慕容半岑。
回到官邸。已经是十点多,家里的人都没有歇下。
已经下了封锁令,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画楼的精神这才松懈了几分。她淡笑对众人道:“你们都去睡吧。明早起来,半岑就回来了。督军已经叫人去找,已经有了眉目……”
白云展等人果然松了一口气,便安慰了画楼几句,各自上楼休息。
夜色渐浓,春露无声,琼华挂在木棉枝头,映下疏影投入窗棂。
檐下风起。树枝簌簌。
佣人拿了披肩跟画楼,白云归接了过去,亲自替她拢上。
她安静坐着,眼眸里的慌乱与担忧皆隐去,唯有幽深的黑。他替她拢上披肩,便顺势将她搂入怀里,轻声安慰她:“不用太担心,半岑会没事的。就算是你大哥带了他去。也不会害他。”
画楼微微回神,勉强笑了下。
“督军,我没有耽误您的正事吧?”画楼想起云媛,想起白云归从饭店离开时说云处长,便能猜到他们是在谈正事。
再想到她那般急匆匆冲过来,外人瞧来,颇有悍妇捉|j的架势。就忍不住一笑:“我真不知道您是要见云处长,否则也不会那般匆忙跑上去……周副官和罗副官吓住了,以为我去闹事呢。”
白云归没有笑,真诚道:“是我欠考虑,应该提前告诉你……”
画楼愕然。
他说这话。怕是误会了她。她并没有介意他向自己隐瞒云媛回来找他的事情,也不介意他们见面。他跟云媛之间的纠缠,只要不影响画楼的正常生活,她便可以装作看不见。
依云媛的倔强和白云归的骄傲,他们是不可能再有私情上的纠缠。
“公务上的事情,您干吗要提前告诉我?”画楼冲他笑了笑,态度也很真诚。
白云归欣慰颔首。
正说着话,去学校盘查的方副官便回来了。
“夫人,当时少爷见那个中年男子时,身边没有人,他们两个单独谈话的。只是听少爷班上有个同学说,少爷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封信,脸色特别差。看完那信,少爷犹豫了很久,才去了学监那里……”方副官道。
画楼却是一愣:“你说,慕容少爷跟那个中年男人说完话,看完信还犹豫了片刻,才跟那人走的?”
方副官道是:“大致是的。”
“难你去吧那个带口信的同学给我带来!”画楼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
方副官出去后,白云归不解道:“你发现了什么?”
画楼眸子里有了浓浓忧色:“督军,倘若去找半岑的那个男人是我大哥,除非他说我母亲出了事,否则半岑不可能跟他走,半岑说大哥很坏,他很忌讳大哥;可要是我母亲出了事,写信给半岑的是母亲的话,半岑不可能有半点犹豫!”
如果画楼念书,她想要请假,没有什么比家人来找更加适合的借口。
中年男子……不一定是慕容半承啊、
“那会是谁?”白云归听着也觉得画楼分析在理。
画楼摇头。
方副官把那个学生带进来的时候,他瑟瑟发抖。
“你别怕!”画楼冲他温婉一笑,眸子盈盈如水,跟邻家大姐姐一般亲热,“我只是想问问你,当时托你给慕容半承带口信的男子,他是不是俞州口音?”
这孩子大约十四五岁,遇事就慌了神,将画楼问他,想了想便点头。
“你确定他是俞州口音?”
这孩子又点头。
画楼让方副官送了他出去。
“不是我大哥……”画楼呢喃,“那到底是谁?”
“为何学监说半岑的哥哥,你就肯定是你大哥,不是你二哥?”白云归问道。
慕容家的那些事。都在霖城满城风雨了,就算她不说,白云归也能查到。到时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坦诚便有有了间隙。于是她简单说了下卢杏梁的话,把细节略去……
白云归听着,愣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吃惊。
画楼有些尴尬,瞥了他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平静。有些疑惑。
“您听说了?”画楼顿时明白过来,“您是不是早听说了?”
白云归摇头:“没有!”想了想又斟酌道,“我从前认识你母亲的,也认识你大哥……所以他们从前的事情,我也知道……”
“从前?”画楼只觉这件事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底一顿,“我妈以前跟我大哥认识?多久之前啊,成亲之前?”
这回轮到白云归吃惊了,原来她不知道?
他这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沉吟一瞬,白云归才道:“成亲之前,他们是同窗……”
原来……
画楼的心思又绕到慕容半岑的事情上去,没有深究,让白云归松了一口气。
两人一直等到凌晨两点。都没有消息传回来。白云归便强迫画楼去睡会,明早起来,一定有个结果的。
躺在床上,两人都睡不着。
便这样挨了一夜。
早上七点多,依旧没有消息。
画楼坐不住,对白云归道:“我出去一趟,让季龙头帮我找。”
白云归很是不屑,道:“军警已经在全城搜索。外面也派了驻军封路检查,不可能漏过每一寸地方。再找不到,海盐帮也找不到。”
对于应付差事的军警,画楼不信任,她不好当着白云归的面说,便淡然道:“我总得找点事情做,我坐在这里等着难受。”
白云归这才没有阻拦她。
找到赌场时。才知道季龙头好几天没有出门了。
画楼只好带着易副官,去了季公馆。
季凌龙出来迎她,步履蹒跚,大病初愈的疲惫遮掩不住。
她关切道:“季龙头,您没事吧?”
一句话。问的季凌龙满心酸楚关不住,叹了口气跟画楼道:“落夕不见了……”
画楼脚步微顿,怎么会这般巧?她弟弟不见了,季落夕也不见了……
这中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派人去寻了吗?”画楼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前天……”季凌龙眼睛有些湿润,“我能动用的关系都用上了,就是没有她的踪迹……这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心思又单纯,这样都找不到,我怕……”
画楼忙安慰他:“季龙头放心,季小姐不会有事的。昨日,我弟弟也不见了……”
季凌龙错愕。
画楼苦笑:“督军也是派了全部的军警、驻军去找,半天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想着季龙头上次帮我找人,半天就寻出来了,就试试来找您帮忙……”
“白夫人看得起我……那我叫人吩咐下去。只是……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找不到,白夫人也别对我抱太大的希望。”季凌龙涩然道。
“那我回去跟督军说,让他也帮着找找季小姐……”画楼道。
季凌龙眼眸一亮,忙说了好些千恩万谢的话。
画楼道不必,原本就是相互帮衬。
从季公馆出来,是章子莫送她。
他低声跟画楼道:“姐姐,我们家大少爷昨日跟帮里其他的人,最近好多十几岁的公子小姐失踪他们怕龙头多想,一直不敢说。我跟您说,您别掉以轻心,只怕是场阴谋,您让督军多留心……”
画楼倏然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第一百三十四节我一直很强
回到官邸,画楼便将章子莫偷偷告诉她的话,告诉了白云归。
白云归一愣,这些琐事都是市政府下面的机构管辖着,轮不到他操心。他虽然监管俞州政务,铈大事小事都能放手,从来不过问。
俞州最近经常有青少年失踪之事,他真是没有听说······
忙叫了副官去警备厅询问。
结果,警备厅厅长冯元年亲自过来了。
画楼微微一咯噔,如果是小事,叫副官回来传句话即可,怎么厅长亲自跑过来?
她正要侧耳倾听,却见冯元年冲白云归使眼色。
画楼瞧得明白,借口离开了。
冯元年跟白云归在书房聊了大约半个钟头。
下楼的时候,白云归已经换了督军军服,派了绥带与佩剑,面容萧杀,气势汹汹。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才回来,手里抱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软软依偎在他的臂弯。画楼忙小跑过去,只见是慕容半岑,倒吸一口凉气。
慕容半岑昏死过去,身子用件宽大锦袍裹着,不慎掉出来的手臂纤柔白皙,却布满了紫色的瘀痕和紫黑色的溃烂伤口;脸颊雪白,眼睛轻轻闭着,纤浓睫毛挂了泪珠。
画楼的眸子瞬间有了猛兽暴怒时的凛冽与凶残,语气亦阴鹫:“怎么回事?督军,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半岑手臂的瘀痕,好似是被皮鞭抽打;那些溃烂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烫的,四周的皮肤都有烧焦的卷曲。
手臂都这样了,那么身上呢?
她遇事有时会急躁,却从未惧怕。此刻,她那只拿枪都异常稳健的手竟然轻微抖着,没有勇气去掀开那锦袍裹着的身子······
心好像被利器快速刺中。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一条很深的伤痕,血伴着疼痛将她淹没。
画楼呼吸粗重又窒闷眼眸已雾气缭绕。
瞧着她这样,白云归深敛眸子里有浓浓的歉意和怜惜,柔声道:“没事,只是昏过去了。德国医生马上就来,你先去招呼下。”
白云展和白云灵也围了过来,听到白云归的话便拉了画楼。
白云归抱着慕容半岑,疾步上了楼。
卢薇儿送卢杏梁去车站,还没有回来。
德国医生大约半个小时后才起来,慕容半岑换了干净的丝绸睡衣手上挂着输液瓶。他依旧阖着眼帘,却有泪珠用眼角滚滚落下,将葱绿色印花葛云稠枕巾打湿。
画楼心中被酸楚填满,喃喃喊他:“半岑,半岑······你哪里不舒服?”
慕容半岑一动不动,睫毛轻颤,依旧有泪珠滑落。
他没有搭理画楼。
德国医生过来瞧了跟白云归用德国说,慕容半岑根本没有醒,他是做梦中流泪,还让白云归联系心理医生只怕慕容半岑受了很大的打击,心中都崩溃了!
画楼轻轻替慕容半岑拭泪 那滚烫珠子滴在她的掌心沁入她的肌肤,啃噬着她的心。不知为何她眼眶亦噙满了泪。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到唇边时,画楼狼狈撇过脸去。她的心早已干涸,无法孕育悲伤或兴奋的泪珠。她一度以为自己泪腺退化,失去了落泪的功能。可是触碰到慕容半岑这般大颗灼泪,自己再也禁不住。
画楼的泪珠亦似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旗袍的衣襟,视线里一片模糊。
半岑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能在梦里也哭得这般肝肠寸断?
白云归已将她抱起,强行带出了慕容半岑的病房,让女佣去照顾少爷,别让少爷的枕巾被泪浸湿。
画楼洗了脸,扑了香粉才去了白云归的书房。她眼皮微肿,越发衬得一双明眸乌黑清澈,似上等的黑色玛瑙。
“督军,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狠心,把半岑伤成那样?”画楼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如幽深古潭,清冷无波。
白云归微微一顿,半晌没有说话。
画楼狐疑看了他一眼。
他却撇过脸,不与她对视,神态尴尬中带着愤然与失望。须臾,他才缓慢点了雪茄,轻吐云雾道:“画楼,半岑这次受了这样的伤害,原是我的错。你哥哥把他交给我抚养,是我失责,让他受了委屈。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他的。这件事……就此打住吧,你不要再问了! 画楼的狐疑变成了勃然大怒。
她的怒气在眼眸中聚集,使她的眸光似灼烧的火焰般落在白云归身上。修眉微拧,眼梢已有煞气,脸色却冰凉如千年寒铁,声音很是有利剑的锋锐:“委屈?督军觉得,半岑受到的,只是委屈?”
白云归抬眸瞧着站起身子的慕容画楼,心中微讶,她发怒的模样深沉又暴躁,似进攻前的狮子,竖起全部的防备,只待奋力一击,将猎物的喉咙咬断。这般霸气与自信,令人心底发憷。 很少有人气势如此咄咄。
女人有如此强大气场的,白云归只见过慕容画楼。
云媛生气时,亦没有这般吞没一切的霸气和威严。
他微微顿了顿,张口欲说什么,却听到画楼道:“不管是谁,把半岑伤成这样,没有合理的解释,不付出相等的代价,我是不会就此打住的!督军,您有您要维护的人,我有我要索取的公道,我不为难您,您也别阻拦我!”
这就算是跟他算清了。
白云归心中也有了怒意,声音沉下去:“有些事情弄清楚并无好处!画楼,半岑是你胞弟,也是我的妻弟,难道我希望他如此?我说过了,这件事我会负责……”
“我也说过了·我要交代和代价!”画楼声音同样一沉,冰凉锋刃的眸子迎上白云归。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顿时冷光四溅。
“你不要逞强!”白云归怒声道。
画楼却是冷笑,声音里透出凛冽:“我从不逞强,我一直都很强!”
说罢,她已转身出去 那句“我一直都很强”,让白云归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发觉她已经出去了。这样的女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露出欣慰的微笑·还是露出被驳了颜面的恼怒……
画楼去了慕容半岑的病房,白云灵和白云展守在那里。
慕容半岑眼角一直在落泪,惹得白云灵也跟着哭,手帕都浸湿了;饶是白云展,亦眼眶红红的,眸子里水汽弥漫。
她刚刚踏进来·白云灵便拉了她的手,哽咽问道:“大嫂,是谁如此狠心,把半岑伤成这样?”
慕容半岑身上·早已无一块完整的肌肤。要么被掐的紫红,要么被烫伤,皮肉烧焦。
德国医生跟白云归说,是烟管烫的。
伤慕容半岑的人,是个抽鸦片的!
白云归不想画楼担心,又以为她听不懂德语,便没有告诉她·只说看不出来是什么弄的……
画楼拍了拍白云灵的手臂,声音轻柔:“别哭,别吵了半岑睡觉……不管是谁伤了半岑,他都要承担后果的!”
眼眸中闪烁嗜血的凶狠。
画楼陪在慕容半岑身边·等着他输液完了,替他换了好几个枕头·轻轻拭泪。大约晚上七点多,慕容半岑才慢悠悠睁开眼睛。
看到一脸温和的慕容画楼·他突然像小鹿一样跃起,紧紧搂住画楼的脖子:“姐姐,姐姐……”
泪水便滚入了画楼的脖颈里····· 那微烫的泪,刺痛了画楼的心,她的眼睛不自觉便湿润了,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生怕触到伤口,声音和软:“半岑,是姐姐!没事没事,你已经回家了,别哭了半岑!”
话没有说完,自己也哽咽了。
慕容半岑哭得更加大声,天崩地裂的,把整个官邸的人都惊动了。
白云归、白云展、白云灵还有卢薇儿和前来探望的贺望书都涌入了三楼的客房。看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搂住画楼的慕容半岑,众人皆唏嘘。
白云归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白云灵跟着呜呜哭起来,卢薇儿也禁不住落泪。
好半晌,慕容半岑才慢慢止住了泪,却怎么都不肯放开慕容画楼,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颈项里,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
画楼无法,只得和衣陪着他躺在床上。
白云归让副官去请德国医生再来给慕容半岑打针镇定剂 然后把周副官和罗副官叫去书房,道:“夫人肯定会问你们关于慕容少爷被绑架的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周副官和罗副官齐声道是。
“督军,夫人既然想知道,她一定会想尽法子的······”周副官对画楼很是崇拜。特别是假钞案过后,夫人在他心中,简直是无所不能的女神。
“是啊,督军!”罗副官也道,“最好的法子,不如把人转移出去吧,免得被夫人查到……”
白云归便想起画楼很轻松说她撬了叶梦律财政部,拿走了叶梦律很多重要的文件,甚至包括他的官印。
他想到自己的军政府里,亦有些不能见光的文件······
这个念头一起,他有些泄气。为何他心中也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很强,强的令他有了妥协之心?
还是告诉她吧……
等她自己去查,天知道会阄出哪些事?
“你去慕容少爷的房间外等着,夫人出来了,让她来见我···…”白云归坐在椅子上,对周副官道。
周副官应声而去。
第一百三十五节线索
初春的夜
雾气迷离,路灯下一切影影绰绰。
露华清,人语静,月上帘钩,翠袖微寒。斜倚窗棂细数疏影的女子,神态慵懒又百无聊赖。
这是城外的一处山庄,四周皆是高大的红杉林,十几里才有一户人家,静籁得叫人心头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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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 全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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