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 作者:肉书屋
菡萏乱第21部分阅读
桌突然以前渊王妃开始了议论,扔出的消息却与之前的流言背道而驰。
“我家远房的兄弟在王府当差,听说渊王和前王妃相爱的很,断不会让其勾引天下楼楼主,只怕是天下楼楼主勾引了王妃吧,听说天下楼楼主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就是,渊王府美貌的女子那么多,犯不着让王妃亲自出马吧。而且我听说那时候渊王爷根本就在边关打仗,哪有那功夫管这事。”
儒生恍然大悟道:“兄台这么一解释,倒是说得过去了,夺妻之恨,哪个男人能够忍受,恐怕这就是渊王爷掳走天下楼楼主妻子并杀害的动机了。”
谣言散播者一桌随即附和,于是渊王府杀害天下楼楼主妻子的谣言成立,之前的指使前王妃勾引天下楼楼主的谣言不攻自破。
于此同时各个版本的谣言再四处传播,越出乎意料大得谣言传的越快,曾经诶群众认定的‘事实’发生了动摇,曾经形象高大的人物也开始被唾弃,曾经形象黑暗的人物也有了拥护者。长安城一家独大的八卦行业被突然闯入的几家同行瓜分了势力,许多旧时的流言被翻出又重组,声势浩大地颠覆群众的曾以为。一些论调凭空出现,一些人物被扯入,流言偏离了事态本身,至于那个死了的女子,似乎连名字都没有几个人清楚。
渊王府书房
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吴钰准备了三个盒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论调,三个盒子依次放在我们三人的桌子上,每人每次抽一张组成一个故事,明天长安大街小巷又会多几个谣言版本。
这游戏我和吴钰,二爷以前经常玩,出来的故事五花八门,出乎意料的组合往往最难调动大脑的思维活度。我和吴钰玩的尽兴,端木渊坐在上位看他的奏折,纸条由白玄绎代抽,气氛和下边对比鲜明。
“小白。”吴钰第n次蹭过来给我看他编的没有卖点的故事,我从头到尾瞄一眼,感觉跟昨天的也没什么区别。
“公子吴钰和天下楼楼主落尘煊,相爱,落尘煊的妻子被杀害,人物,事件,结果都很好,可是你不觉得你编的故事很没新意吗?”
吴钰眨眨凤眼,他江郎才尽了,他必须要请教大姐大了:“那怎么才叫有新意?”
我丢对白眼给他,示意他做笔录:“天下楼楼主落尘煊对公子吴钰一见钟情,非君不娶,无奈世俗偏见,婚约束缚落尘煊必须娶青梅竹马的女子为妻,公子吴钰听闻消息自觉不想在搅乱落尘煊的生活,于是准备远走他乡。落尘煊在将要失去的一瞬心痛致死,为了挽回心爱的人,他预谋杀死了将要和自己拜堂成亲的女子,并将女子的双目挖下公子吴钰以表爱意。”说完,我就觉得周围异常的冷,环顾一周,所有人都看着我,表情古怪,端木渊和吴钰表情正常,吴钰习惯成自然,端木渊这几天犯病的看什么都冷冰冰。
“要不我再编一个版本。”我勾唇浅笑,就是有顾及才没敢编的太疯狂,限制级的都还没敢拿出来呢。
“天下楼楼主落尘煊和公子吴钰相爱多年,一个非君不娶,一个非君不嫁。而天下楼莫堂主一直默默地深爱着落尘煊,于是在他的阴谋中,落尘煊和吴钰之间产生了隔阂,错过了彼此。从此之后落尘煊郁郁寡欢,莫子萱乘机而入,之后落尘煊再次遇见了公子吴钰,旧情复燃,两人决定抛弃一切远走高飞。谁知此时莫子萱已怀有身孕,落尘煊无奈只能与莫子萱成婚,而莫子忧为了独占落尘煊,杀害自己的妹妹并嫁祸给了吴钰。”
气氛阴沉,白玄绎明显打了个哆嗦,嘀咕了句‘最毒妇人心’。我大度地不跟他计较,手痒了拿他开刀是迟早的事。
“可为什么要把自己妹妹的眼睛挖下来呢?”吴钰无辜的不耻下问。
我想了想,更无辜的解释:“落尘煊曾对莫子忧说过很喜欢莫子萱的那双眼睛,莫子忧杀害自己的妹妹时处于嫉妒,挖了那对美目。”
“噢——”吴钰低头疾书,莫子忧版弑妹事件敲定。
端木渊收了手中的奏折扔进一边的火盆中,冷然道:“你天天就想这些有的没得了吗?”
我不避讳地翻个白眼,开始剃指甲:“明天莫子萱头七,王爷准备派谁去?”说完,我抬眸看一眼端木渊,他亦抬头看我,眉头轻蹙,我低头继续剃:“尸体是王爷派人送回去的,总不能装不知道这事吧。虽然天下楼和渊王府对立,但面子上总得做足。王爷身份尊贵,不适合前往吊念——”
“你想去?”声调带了丝不悦,端木渊 看着我,发射冷冻射线。
我往吴钰身边蹭蹭,卖他个笑脸:“不是我想去,而是我去最合适。打着王爷的旗号,做给其他人看而已,还有利于尽快平息这场流言之战。”你也很清楚这场流言之战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了。
端木渊在思考,他思考说明有可能性。
“我的身份是不够分量,要不,吴公子和我一起去?”顺便刺激他们
吴钰暗里抛我个媚眼,唇语道:“你够狠。”
端木渊依旧沉默,我瞄一眼站在他身边的白玄绎,笑意更甚。
“有官职的人前往恐怕不合适吧。”
白玄绎瞪我一眼,估计他也不想去。
“早去早回。”端木渊说完低头继续工作。
吴钰明里抛了个媚眼给端木渊,娇嗔:“王爷你真好!”
白玄绎脸黑了,我悻悻地收回视线,端木渊怎么没掉桌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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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歪着头打量着站在三步之外的女子,现任渊王妃的陪嫁丫鬟,名唤雅奴。
雅奴恭敬地站着,一双乌眸却又不避讳地直视着我,她的鼻子很好看,挺挺翘翘的,很讨喜。一身藕荷色衫裙简洁大方,却也不失妩媚,较之一般的王府丫鬟更多了份贵气。一国公主的陪嫁丫鬟,我勾唇笑笑,很机灵的女子。
“不知姑娘夜间来访所为何事?”懒懒启音,实话说我有点想睡了。
雅奴弯眉一笑,自袖中拿出一方锦盒双手奉上:“一份薄礼,请白公子笑纳。”
我递给飞天一个眼神,点了下头,飞天接过,打开看了一下才转递给我。
质料上乘的锦缎盒子,蝉翼纱铺底,其中呈放着一串腕珠,颗颗有指腹大小,沧澜玉髓。一指挑起腕珠凑近光源,玉珠内心呈湖蓝颜色,光芒穿透玉珠,宛如碧空无云,一片清湛。我轻笑,这可不算是薄礼。
“沧澜玉髓。”还是其中极品。
雅奴眼中灵光一闪,笑道:“白公子好眼光,不知这份薄礼是否合公子心意。”
我但笑不语,等着雅奴道出目的。总不可能是渊王妃感念闺中寂寞,以此物传情,以解相思吧,让端木渊杀了我吧。
飞天就看了雅奴一眼,就一眼,之后就站一边看戏,沧澜玉髓?能有她家主子脖子上的北漠蓝玉值钱?给她家主子送礼,就等着有去无回吧!
“娘娘素问白公子学识渊博,学富五车,根式渊王殿下最重视的家臣,这是我家娘娘的一片心意,还望白公子以后多多提点。”
自动翻译了雅奴的话,意思应该是‘听闻白公子现在是王爷面前的红人,贿赂贿赂你,帮忙牵牵线。’拇指拨弄着玉珠,晴空的颜色一颗一颗从指间走过,触感极好。我突然觉得很好学,也的确很好笑。
“雅奴姑娘,听闻王妃曾是西域最美的公主,想来,应是很受王爷宠爱的。”不能怪他胃口刁,毕竟这是皇室里人的特权。
雅奴微笑的唇角泛出苦涩的味道,淡淡的哀愁染上那双乌眸:“大婚至今,王爷从未进过娘娘所住的凤飞阁,甚至连后园都很少跨入。”
玉珠匀速走过,倾城公主多少与我也算同病相怜吧,都被人下了色种,听说她之后曾经寻过短见,鬼门关走了一遭,还放不下这许多吗?空有可王妃头衔,却连同床共枕的资格都没有,的确岌岌可危。
雅奴幽幽一叹,似真似假。
“雅奴姑娘,白某虽为王爷的家臣,却也不好插手王爷的家务事,还请姑娘以后莫要再来散院,毕竟这是男人住的地方,莫要毁了姑娘的名节。”
雅奴愣了下,随后识大体地行礼:“既然如此,雅奴告退。”
“雅奴姑娘。”我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沧澜玉髓,兀自笑开:“王爷似乎喜欢听曲。”鬼知道他喜欢什么。
雅奴闻言,了然地道:“雅奴多谢白公子,雅奴告退。”藕色裙摆旋开,雅奴低首退出,可惜嘴角的弧度太明显。
等雅奴离开,飞天扶起我,走进厢房。
“主子要帮她?”
“说不上,随便点一下罢了。”飞天妙言那串沧澜玉髓,如果她家主子说随便,那就真的是随便了。
83 红线千匝
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白色绸缎自落府大厅一路蜿蜒到前厅,整挂整挂地将整个落府打入雪白的世界,轻风拂过,绫稠扬起再落下,宛如伊人之姿,翩然不再。哀乐再灵堂,一丝一竹都在哀悼红颜薄命的无奈。穿行的家仆换上白衣素衫,容颜惋惜,守府的暗鬼依旧一身黑衣包裹,脸色 冷漠地尽忠职守。
停在灵堂中间的棺木中依旧空无一物,绫稠自房梁上勾结而下,掩盖了不和场景的颜色,三层白烛将灵台围绕,烛火清冷,安静地燃烧,莹白的烛泪缓缓滴落,蜡炬逐渐成灰。落尘煊站在灵台一侧,守着一盏莲灯,沉默地望着莲心微弱的火光。一身白衣的慕容傲走进灵台,一言不发地站在落尘煊身后,直至落尘煊回头看他,才缓慢地摇了摇头。转而看向灵堂中空乏的棺木,还是不由自主地抽痛了心脉。
喜事成丧,谁人能受得了其中的落差,不过几日的光景,红妆残破,回来的只是一具冰凉的躯壳。那日,喜庆的红烛还是来不及燃起就被迫尘封,几日的搜索谁又曾想到会是这个结局。落尘煊眉心锁起,金红的印记隐没,记忆里关于三人的青梅竹马一幕一幕回放。那时似乎每天都很快乐,那时似乎连眼泪都是甜的,直到那夜的大火,将一切吞噬,只剩下他们三人。落尘煊迷茫地看着莲心的烛火,周围的一切慢慢变暗,惨淡得失去色彩,报仇雪恨,一统江湖,建立了天下楼,却连一个女子都无法保护吗?重要的东西,想要守护的东西,明明存在着,却为什么总是看不清,触不到,挖煤他现在看着从前是恍惚,看着前路是一片雾霭,似乎忘记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一件宝贝。
慕容傲站在棺木边,一手扶着棺沿,叹一声人生无常。不自觉地看向自己另一只手,还裹着白纱,依旧疼痛。为了他曾今想要守护的女子,想要给其幸福的女子,竟然在不经意间错失了,他的菡萏。嘴角扯出一点弧度,他不后悔将事实告诉莫子忧,事实就是事实,为死去的人下个定义,给活着的人一个机会。
白绫翻卷,碧空澄澈,流云在一瞬间消逝不见,视线随着白绫一角下移,缓慢地似有定格。一袭雪色衣袍,袍带未束,却是别样的傲然风骨,发丝在左肩垂落,细碎的几缕随风舞动,生动了容颜如梦。深紫色的一束鸢尾花安静地躺在她的臂弯中,华丽而妖媚的花朵在她脸颊边展这一世最美的荣华,色授魂与。仿佛一千年得以一见的景致,沧海桑田,枯藤长出枝桠,枝桠老成枯藤,世世叠加,不变的,还是云高风轻,嘴角含笑。慕容傲一时看痴,竟觉笔尖酸涩,她站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海市蜃楼般的人儿,幻境一场,凝万里黄沙戈壁的希望,携一泓忘川之水的清冽,终其一生,怕也触不到。
“菡萏。”慕容傲莞尔。
落尘煊条件反射地转身,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听到那两个字的一瞬,感觉到窒息。入眼是几日前在绛紫楼遇见的人,纤白的身影在翻飞的白绫中若隐若现,画一般停滞的容颜熟悉到恍惚。
“禀楼主渊王府白寒公子,吴钰公子到。”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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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眉浅笑,怀抱一束幽冥鸢尾走一曲天上人间。吴钰与我同行,雪绸外袍加身,精致的梅花开在袖口,衣角,不需要过多的珠宝堆砌,天生的光芒四射,眉宇间展一丝哀色,踏雪无痕,雪落无声。我笑吴钰的装腔作势,吴钰嗔我一声,彼此彼此。
落尘煊迎出,吴钰客套。我抬眸视线正好落尘煊相撞,平滑的转开,再自然不过。
“菡萏。”慕容傲轻唤我的名,被涟漪割伤的手还裹着白纱。
我侧身避开落尘煊,走进灵台,上好的棺木却不见主人,装着满满的空气,更增添了悲伤的氛围。我轻叹,莫子忧,你这又是何必!怀里的巨大花束被安放在棺材一边,魅惑的香气盈了满室,冲淡了香烟。
“没想到你会来。”慕容傲站在我面前,感觉有了不同。
“你的手没事了吧。”
慕容傲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莫还不肯出来吗?”
“莫子忧在无忧苑内布了阵,没人能进的去。”
想要死在里面吗?我移步走至灵台前,执起一株香就着白烛点燃,再煽灭,淡蓝色烟丝缭绕,模糊了视线。三层烛火因着气流颤动了下,我驻足灵台前,无声的叹息。黄泉路上,三途河边,你师父还在等着良人前来,牵手一起走过最后一段。是否不甘就这样离开,只是,在命运面前,不甘也是枉然。其实你拥有了很多,只是单单看中了最不易得到的一段情,飞蛾扑火 ,燃烧的是生命。说到底不过都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只是你不够资格参与,就只能被淘汰。执起酒壶斟一杯水酒,酒杯倾斜,划一道清泓,酒水落定,都成定居。
“我去看着他吧。”
“我陪你。”
“好。”我看一眼慕容傲,倒不介意他跟着。
回廊曲折,蔷薇依旧,出了勾结的白绫,一切一我离开时并无多大区别。一行人,只有衣衫婆娑之声,这,或许也算是故地重游吧。弱柳迎面而来,盈盈一拜,错身走过,在飞天面前稍作停留。
“菡萏。”
“嗯?”
“还怪我吗?”
我侧头看着慕容傲,笑道:“我从没怪过你。”所以如果神兵山庄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要怪我。
“是吗?”慕容傲抿唇浅笑,似乎终于舒了一口气般。
无忧苑内红线凌乱,杀机暗藏,我依着门看着,不自觉的皱眉。
“落尘煊也闯不过去?”我抬手欲触摸一根红线,慕容傲瞬地将我的手拉回。
“绳上啐了毒。”
“什么毒?”
“红药,无药可解。”慕容傲轻叹了口气:“落尘煊也闯不过。”
我撤回手,斜依门板继续研究莫子忧设下的红线阵。封死了前路,也断了自己的退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甚至连房上屋瓦都缠绕住,牵一发,动全身。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莫子忧怕是就将他所会的发挥到了极致,真是疯了。
“你们没劝他吗?”
慕容傲淡道:“你认为他会听吗?”
的确,他笑着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活着的意义就这么突然不在了,即将看到的幸福美景还没成形就幻灭,无望到疯狂,所以将自己锁入这个封闭的空间,红线被设成死神的镰刀,不顾及别人的死活,也不顾及自己。
冷笑一声,我弯腰拾起一块小石,扬手丢入阵中,小石触动红线,一道银光飞闪而过,石块还未及落地便在半空中被银针射穿,碎成几块。
“轻功过不去吗?”
慕容傲看眼飞天,摇头:“恐怕不行,屋瓦上也设了机关,根本没有落点。”
“死了几个了?”
“三死一伤,都是莫堂的暗鬼。”
我伸出一根手指,眯着眼丈量着红线之间的距离,距离不大,空隙很小,别说人了,燕子恐怕也飞过去,蚊子说不定能过去。只不过,再凌乱的线团,都是有始有终,握住了线头,自然能将乱麻码顺了。红线看似压迫,实则虚实相间,红药也不可能每根线上都沾着。
“你有办法过去。”慕容傲说得很肯定,她一定有办法过去。
我白一眼慕容傲,我有办法过去不代表我一定要过去:“没有。”
“不准备救他吗?”
“怕麻烦。”好不容易两清了,还来还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慕容傲转而看着眼前的红线凌乱,不再多言。我能救,不能救,她救或不救,哪里容得了他们左右,即使用她的生命要挟,恐怕也是徒劳。她就是有本事,有本事笑着看别人慌,无论身边站着的是谁,她都按自己的步调前行,真是不清楚这份狂肆从何而来。
“麻烦紫霞姑娘去请落楼主和吴公子过来。”先谈条件。
慕容傲点头,紫霞领命离开。
“其实有个又快又省事的方法。”
“什么?”
“一把火烧了,里面不过一尸一人,能有多大的损失。”
流光擦过眼角,我仰脸睨着一边被怔住的男人。说是男人,却更像个少年,家族事业老城干练,某些方面却幼齿的可笑。
“不如遂了他的愿,让他们永远在一起。”骨灰相容,多浪漫。
“菡萏,你知道吗?有时候你说的话很无情。”像一把利刃在体内翻搅。
不是无情,是恶毒。我长呼一口气,有些挫败地闭上眼,垮下双肩,突然有点讨厌阳光。
红线上挂着的小铃铛在风中呜咽,击不起清音连绵,叮咚悦耳,只能低沉的呜咽,仿若困兽。自己为自己盖了一间牢笼,以为躲在里面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其实是通病吧,想起出门时站在王府门外的男子,一把纸伞,一张破颜,一厢情愿,一路尾随。
远远地看见一群人朝无忧苑走来,端木泽走在最前面,右手牵着端木泓,秉持着他一贯的平易近人。吴钰和落尘煊走在一起的画面很难得,或许是这一生能看见的最美的风景。
“菡,寒哥哥。”
端木泽的神情有那么一瞬的不自然,随后坦然地放开端木泓的手。如果不是一直观察着他的脸,恐怕很难观赏到他这般好笑的表情。
抬手揉乱端木泓的额发,他笑得真心,我也只为他展温暖和煦。
“白公子有法子闯这红线阵吗?”落尘煊在端木泓身后站定,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神灼灼,面色紧迫。
我抬眸看她一眼,一秒,随后不紧不慢地垂下眼帘,为端木渊整理不算凌乱的衣衫。眼角瞥着落尘煊渐渐泛白的拳头,踩着临界点地表态:“嗯,不是闯,是解。”抬头直视落尘煊墨色的眼瞳,有点望人在天杯的惆怅。
“落某请求白公子解了这红线阵,救我兄弟一命。”
“我不能肯定他现在还活着。”
墨眸中闪过一丝恐惧,我瞥着无忧苑内破碎的空间,淡道:“这阵名为红线千匝,硬闯只能是死路一条。九百九十九根实线,四百七十一根辅线,一根中心线。寻到了那根中心线这阵自然就解了。”
“在这千根红线中寻一根?”端木泽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阵势。
“准确来说是一千四百七十一根红线。”
吴钰移到我身边,笑得一脸妖气,不过笑的对象是端木泓,调戏吧,不收你钱。
“无论如何,请白公子破了这红线阵。”落尘煊抱拳颌首,言语恳切。
“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解这红线千匝,此阵凶险,变数颇多,进去了,我也可能会死。”最后两字我没有说出声音,只对着落尘煊唇语。雾在一边继续对端木泓散发魅力,端木泓紫眸圆睁地看着他,状似吴钰,看着也好笑。
“我不同意。”站在落尘煊身边的慕容傲第一个出来反对,我对他笑笑,没什么意义地笑笑。
落尘煊眉心纠结,无所适从地看着眼前的人,为何感觉惶惶不安。没有十成的把握吗,会死吗。会死,死,心脏痉挛地疼痛,眉心恍如针刺。想让她救,为何说不出口,如此纠结挣扎。膝盖磕碰石板,落尘煊单膝跪地,里面的人是他的挚友,他已经失去了一位亲人,不能连这唯一的兄弟都失去了。
端木泽沉默的看着,那白衣的人儿笑言死亡,看落尘煊为兄弟情意折腰,看慕容傲眼中的情伤与慌乱。视线最后落回白寒身上,看不透的笑意。
“落楼主,求人可不是这样的。”我双手横胸,玩味地俯视着落尘煊。
“白。”吴钰嗔怪地斜我一眼,可嘴角的弧度很是幸灾乐祸。
场面很冷,我一向擅长冷场:“落楼主,我想我说得很明白了。”
慕容傲一把将落尘煊拽起来,低吼:“我们再想办法,我们可以挖条地道进去——”
“这的确是个办法,不过,只怕里面的人等不了。”
落尘煊看我一眼,转回对慕容傲摇头:“如果能挖地道进去,早就挖了。当初为了防止有人挖地道潜入,莫在落府下面设了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守得越是固若金汤,越是将自己逼入了死角,如此结界,固步自封。倒是符合莫子忧的性格,想到了所以的细节,给重要的人一个安全的空间,制造一方坚硬的壳,可等自己想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没有路了。
“落楼主想好了吗?”当初莫子忧求我救你的时候,可不曾吝惜自己的双膝。
落尘煊跪了,姿态与当初的莫子忧很像,凝着我的双眼,绷直了后背,跪得缓慢。当他膝盖触地一瞬,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吴公子,麻烦你为白某吹一曲。”
“自然。”吴钰抽出藏在袖中的玉箫,对她完全地相信,没有十成的把握,她不会出手。
“别去。”慕容傲挡在我面前,近乎请求的低语。
衣袖被扯住,我低头看去,端木泽仰着小脸看我,眼眶微湿,我愣住,泓儿听懂了吗?笑弯了眼角,我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轻言:“泓儿,姐姐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落尘煊拉开了慕容傲,端木泽抱开了端木泓,飞天为我脱下累赘的外袍,我站在阵前整理袖摆,不是不紧张。红线千匝变幻莫测,我的确没有十成的把握。莹白的玉箫已经定位,我活动着手腕脚踝,慢慢调整呼吸。飞天点燃一茬莫邪,香气弥漫。
记忆的残片,眼眸温柔几只的男子,记住了我许多细小的习惯,却永远不会允许自己靠近我的男子。你会记得我讨厌人参的味道,所以我不会让子萱看见落尘煊对我的亲昵,你会记得我不吃鱼,所以我也选择离开。我加注在子萱身上的痛,也让你还给我。我懂,你也懂。
可是我看见也装作看不见,你知道也告诉自己不知道。你每年出现在药王谷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你永远自己是个保护妹妹的哥哥,却在此时连唯一能保护的人都失去。
我教你立体几何,你教我奇门遁甲,所以有了红线千匝,还记得你手把手教我设置机关,我画着图形解说何为死角,如果你想到我会来解这红线千匝,那么那根操纵全局的中心线是不是被你握在手心。
曲起,踮起脚尖,萧乐起,入阵。
84成为我的傀儡
感觉着红线上的频率,一步跨出,再不能回头。在节奏中寻找落点,五感全部用来感觉面前细微的变化,实线和辅线最大不同在于其松紧度,连着机关的实线会绷得很紧,微风拂过,会有细小的震动和嚣声,只能在靠近的一瞬体察,转而回纵避让。红线千匝最避讳的便是碰撞,只有极致的缓慢和柔和才能行走其中。
脚尖轻旋,身体舒展,手腕翻转间,涟漪手环银光一闪,割断一线红。箫声绵绵,风过,铜铃颤动。犹如盲人般慢慢向前摸索,以舞的姿态,道道红线擦着睫毛而过,多一分的震荡都会引起潜藏的机关。一步走过,都心有余悸,却也无力分神,每一根神经都崩成实线相同的频率,感知着存在,寻找最正确地下一步。
红线凌乱的世界里,一抹白影穿梭舞动,动作轻缓幅度却很大,仿若一道水链,在根根红线间翻转旋舞。极致的缓,极致的柔,每一个动作都似嬴弱无力,如风中柳絮,水中浮萍。无骨腰肢弯出一道虹弧,细致的脖颈转动,绕过一根红线,扬起的手腕与同时削断一根辅线。落尘煊默然地站着,视线紧紧地锁住那一抹白,手掌不自觉地攥紧,紧到颤抖。呼吸也变得轻浅,缓慢,不敢动作,只怕惊扰了她的节奏。萧乐和熏香,撞击着灵魂深处的那根弦,却又想不起那份熟悉感源于何处。被红线切割的画面中,每一个旋转的身姿,每一个翩然的落定,为其紧张,为其心悸,容颜寂寥,偶尔飘忽而至的眼神,也能薄凉了心尖。落尘煊敛起的眉心不曾舒展,右手手掌不自觉地压住左边心房,为何感觉有一注冰凉的液体自心头慢慢淋下,侵入四肢百骸。为何会感觉如此难过,像是当初自己的家园被大火吞噬时的南国,难过她脸上一直存在的笑,难过到心脏隐痛,没顶的窒息感。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步步惊心,步步惊艳,生命悬注只为一线,六朝风华也要幻灭。箫声呜咽,直入心扉的波长,如眼前红线萦绕于心,我深吸一口气,再缓慢呼出,红线千匝已走了一半,终有一方空间得以容身直立。我环视周围,交错的红,如身体里细小的血管,凌乱却终有其一定的规律。心下一数已削断辅线三百根,那么这剩下的一半中只有辅线一百七十一根。微颤的红影逼入眼底,容易让人烦躁的颜色,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作茧自缚。回望无忧苑门口,遥远的像是两个世界,那些人的脸被辅线截断分裂,每一片都不似能拼凑在一张脸上的零碎,左眼与右眼也能成两个世界,左手与右手原本就是向着两个方向,背道而驰。抬手朝吴钰甩了个响指,吴钰了然的转换节奏。手腕勾缠上面前的一根辅线,顺着冰晶银线的缠绕的方向就不易被削断,逆之,则削铁如泥。这后一段,恐怕要靠一些运气了。倾身唇角勾出妖媚的花朵,就当是一曲死亡之舞,赌的是莫子忧的不忍。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稍快的节奏里,是白蝶与红网的交缠。端木泽的手心早已湿透,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她死的机会,扰乱一下节奏,触动一根红线,就可以让她下地狱,只是同时,他也可能失去天下楼和神兵山庄。爱一个人的心终究是敌不过对至高权利的欲望,一路走来,他所选择的一直都是权力。只是,她轻动唇角,说‘会死’时,他也感觉害怕:她飞鸿身影安全掠过一根红线时,他也长呼一口气地安心。或许只是因为眼前的人是白寒不是白菡萏。
脸颊擦过一根震颤的红绳,虽已躲过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丝迫近的灼痛,再近些,恐怕便能割裂皮肤。手腕一翻,两段红线遗落,身形蜿蜒,无声地挂落砸一层红线交错织就的平面,我本能的侧头,一闪银光擦着耳尖,轻嚣听在耳中却如炸雷,小束青丝残断,随风潜落。抽气声在身后不稳地颤抖,端木泓刚呼喊一声便被人捂去。我不敢妄动地停滞,面前密集的红线,烦乱了呼吸,好难。箫声如清泉入耳,一丝一丝抚平情绪,其实,我还是会怕死,真得好怕。已然找不到落脚点了,我看向头顶的一根红线,没有颤音,或许借力,可以越过眼前这道屏障,只是屏障之后——缓慢地举起双臂,手腕翻转,绕上一圈半圈,直到没有余地。
脚尖使力,手腕下压,真正的命悬一线。翻转,跃过,入眼的是死路。百条红线颤动,由一点向所以角落扩散,身形来不及落地,暗器已倾巢而出。
千钧一发,木门哗地敞开,一道飞鸿射入缠绕在我腰间,我放掉所以力气,遵循红线的力量带哦飞离危险,银针落地,直插入石,面前的红线退散,我赢了,中心线果然在莫子忧的手中。安全落地,身后的木门合上,逼退了阳光。
倾倒的酒杯自阴暗的角落缓慢滚出,滚过光斑中,华光一闪凝聚在杯沿。门上的雕花被印刻在地面上,拉得有些变形。浓重的酒气冲入咽喉,一路辛辣到胃部。眼睛逐渐适应了暗色,房间没有想象地糟糕,陈设散乱但依旧完整,只是都染上了一层灰蒙。我踩着红线慢慢前行,终点是人影蜷坐的角落,光斑拉扯到极致也触不到的阴暗角落。
“莫。”
角落里的人无动于衷地坐着,长发散落,看不清表情,肩膀坍塌无力支撑任何物体,垂在身侧的手被暗色得衣袍衬得毫无血色,恐怖骇人,指间只一条红线,妖艳地似有生命的活体,一直延伸至我脚下。
越走近,酒气越重,不自觉地皱眉,左手腕一阵灼痛。
“莫,是时候送子萱上路了。”我立在莫子忧身边,斜靠向他背靠着的墙壁,眼角可以瞥见纱幔垂落的内厢,淡淡的防腐草的香味夹杂在酒味中,类似烟草的味道。
蜷坐的身体颤了下,复又静止,躺在地上的手慢慢收起,五指窝进手掌,害怕地蜷缩。想起曾经有人说过这世上没有人需要另一人才可以过一生,对也或许不对,失了信仰,半生堆砌的世界,才刚见到幸福的雏形,救灾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毁灭,连拼死一搏的机会都不给,残忍决绝。或许后半生依旧可以活下去,只不过,灵魂在这一刻已经尘封也说不定。
右手探出,撩开掩住面庞的发丝,顺着脸颊滑向下巴骨,扣紧,迫使他的脸转向我的方向。灰白的脸色,涣散的眼神,有液体滑进手心,冰凉到心底。或许天生敏感,能对这种感情感同身受,或许后天看多,最终将这份悲痛屏蔽,隔着单层玻璃一样。
“莫,子萱死了。”我说得很轻,对着莫子忧没有焦距的眼瞳,一字一句。
有泪水从无神的黑洞中溢出,溢出的一瞬被空气冷却,顺着冰凉的脸颊一路滑下。我蹲下身,右手依旧扣着莫子忧的下巴骨,看起来很脆弱,似乎可以捏碎的脆弱。
“莫。”我歪着头,眨眨眼,莫子忧眼中怪异的人脸也歪着,散落的星点慢慢聚合,眼皮闭合又打开,似乎有了一丝清明。
“菡萏。”沙哑仿若锯木的男音,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听在耳中,陌生得可怕。
“菡萏,慕容说了鬼域刺杀那天的事。”
“噢?”不悦地敛眉,多事。
“对不起。”
“代替子萱说的吗?”
“是,对不起。”
视线滑过一道弧线,落在莫子忧握着红线的手,再扬起,对上莫子忧的脸。
“你是个好哥哥。”
“是吗?”
我尝试牵扯了下嘴角,发现有些困难,腿有些麻,我挨着莫子忧坐下,顺手提起一边的酒壶。仰头,就着壶嘴吞入了一口清泓,凉薄的液体滑进咽喉,开始燃烧,落进肺腑,已酿成火灾,好烈的酒。
“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就暖回忆思念瘦。
“你总是什么都不说。”
“已成定局的事,多说无益。”说了更会麻烦
“菡萏。”
“嗯。”
“我现在觉得,如果没遇见你,或许会好一些。”
兀自灌入一口烈酒,转手将酒壶递给身边的莫子忧:“我也这么觉得。”
莫子忧接过酒壶,仰头灌入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一处,同时溢出的还要眼角的泪水。没有人,或许不至于今日,时空错乱,本就是个错误,将千年后的文明带入,是个错误,将这个空间还没办法承受的说辞带入,更是个错误。那些感情,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只是将其埋在心中,和将其用言语解释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或许那一世的人做的最伟大的贡献就是将人性剖析。
“你不该来的。”
“我既然已经坐在这里了,那种话就没有必要说。”目视前方,视线顺着门上的雕花慢慢描摹:“我也,不想听。”
暮地,钝物重重一击,莫子忧颤抖着抬手,壶嘴中倾泻的酒液总不能尽数落入张开的口中。烧心烧肺的灼热,减弱了那份钝痛。
我侧头,任脑袋重重地砸在莫子忧肩上,骨节也撞疼了额角:“莫,如果死的是我,你会如何?”
沉默,光线的射角走了无度,身边的人依旧选择沉默。我支起头,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莫,当初我救落尘煊的时候,你准备用什么来报答我的?”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结草衔环。”声音微弱,似乎还想遥想当初。
“三生三世。”我笑弯眼角,多美的四个字:“不需要那么久,这辈子就够了。”
莫子忧侧目看我,面露不解。我抬腕勾过他手中的酒壶,轻道:“莫,有些事我想跟你说。”
无忧苑内依旧红线勾结,残断的红线有的落在地上,有的挂在其他线上,将对面的景致切的根碎。雕花木门依旧紧闭,似乎不曾开启过,片刻前还在阵中起舞的白衣人,一瞬便消失了踪影。线影映在地面上,立体成平面,随着太阳的移动走着自己的轨迹。
慕容傲长舒一口气地靠在墙上,眼眸紧闭,眉心纠结。端木泽紧握的手终于松开,缓步走近落尘煊,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落尘煊侧首对端木泽感谢地点了下,视线不愿离开对面的雕花木门,谁也没有发现他背负在身后的手中,隐隐有嫣红的颜色。落尘煊不懂,和那个人似乎只是第二次见面,除了礼貌性的交谈外再无其他,可是为何,看见她时,眉心会刺痛;为何,在她身陷危险的 一瞬,会想逃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幸而指甲刺破掌心,疼痛令他理智。只是那一瞬的感觉,害怕和惶恐,已经多久不曾出现的感觉了。这里似乎每个人都认识她。慕容傲认识,端木泓认识,端木泽和莫子忧似乎也认识,天下楼轻功最好的飞天何时与他们解除了关系,又为何会成为她的贴身侍卫。很奇怪,但是不知道该从何处寻找端倪。
吴钰站在白菡萏站着的位置,姿势同样慵懒地斜倚着门板,莹白的玉箫在四指间翻转,凤目微勾,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一一收入。视线最后落在端木泓身下,玉箫在指间旋出一朵花,唇角蓄满笑意。伸手将小人儿拉到面前,吴钰蹲下身,一展绝世妖颜。
“你叫什么?”羽调,比之箫音更悦耳。
端木泓半张着小口,答非所问:“哥哥长得真漂亮。”
眉眼一挑,吴钰笑意更甚:“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端木泓。”端木小朋友被迷惑了:“一泓秋水的泓。”
吴钰细嫩的手指捏捏端木泽的小脸,笑道:“泓,真是好名字。”
端木泓也笑,习惯性地笑得灿烂。
“泓儿很喜欢寒哥哥,是吗?”手指顺着端木泓的脸移到孩童柔嫩的后颈,微收。
“嗯,很喜欢。”端木泓眨眨眼,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
“那,泓儿喜欢我吗?”
“喜欢。”端木泓回答得很大声,没有一丝迟疑。
“那就好。”吴钰笑着收回手,还不忘再捏捏端木泓的小脸:“哥哥们现在都住在渊王府里,泓儿可以经常来玩。”
“好。”端木泓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吴钰看着,只是笑。
众人守候在门外,不知疲倦地守候着,投在地上的影慢慢拉长,相互交错重叠。红线上的铜铃依旧呜咽,初夏的暖风扬起青丝纷繁。
飞天双手横胸站在最末,黑色衣衫,艳红发带,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不安,?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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