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乱 作者:肉书屋
菡萏乱第1部分阅读
《菡萏乱》
作者:未离妖精
文案:
穿越,大景王朝。白菡萏,京城首富白家的弃女,十岁时被药王带离白家,隐居西南药王谷,十七岁前从未离开。她温婉淡漠,笑得牲畜无害,可惜,都是表象……她誓要做个看客,欣赏一出家庭伦理剧。却被众人拉入大幕,强迫演出。她笑看明争暗斗,宁愿被人圈养。只是,有仇必报是她的做人守则,拉她下水,就要做好被淹死的可能。
(一)家书奔丧
大景历珥月二十五年,太平盛世,勉强算吧,或者更准确的是太平盛世之后。
眨巴下眼睛
一如朝朝代代,现下的王朝,太平吧?还满太平的!盛世吧?算是过了。帝王醉了,百姓庸了,多了几个弄臣,多了一些战事。一切美得云里雾里,却是谁也不愿去捅破的安逸。
国境西南,毗邻南诏,深山边边,旮旯山谷里生生多了一座府邸,上书‘药王谷’
“啧啧,哎——”正午的阳光撒进谷地,是这一日药王谷最温暖的光景。我沐在日光里,一动不想动。谷中百里药草退了露珠,各色香气仿若浮藤顺着万丈光芒扶摇之上,轻轻一吸,催人眠梦。微微侧了身,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慵懒啊!若是能这样一直一直这样,我也是愿的。
“哎——”我纤指环起身边一杯药汁,仰头尽数服下,手绢盈盈,掩去嘴角的苦涩。无端端得就想起那个前世,是的,我穿了。在我无聊的去抢孟家婆婆的饭碗的时候,这缕孤魂(相当的孤啊)愣生生被吸进了这具玉体中,一个字‘命啊’感叹的那个不算哈
我的前世哦!几乎是一无是处的前世,在二十二岁时,被我或许爱的男子,爱过吗?太久了真的是记不得了。反正是被他制造的车祸害死了,好吧,我不怪你,穿越了也就穿越了,穿越进一具十岁的身体,貌似也没什么不好。现下,我大约是十七八了吧,掐指算了算,七八年喽。我在这药王谷晒了七八年的太阳喽,若是前世,我已是三十的妇人了。人当真是容易老的,唇边牵起一抹笑意,日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撒着欢的向前奔。
黑色衣衫的女子滑进我的视线,拂散了眼前的灿阳。我眯着眼看那张俏丽的容颜轻轻地皱眉唇边的笑意更甚“飞天姐姐越发的好看喽,莫不是这次出谷遇见了如意郎君。”
“若是,姐姐遇见了好的一定要与妹妹说。”
调侃的笑换来名唤飞天的女子一记白眼:“主子谷主走前叮嘱过,让你按时服药。飞天出谷几日,你这吃药的时辰就乱了,谷主回来,飞天如何交代。”
我支起身子,望着飞天姐姐的纷乱在风中的发丝做恍悟状。
“是啊是啊,菡萏离了飞天姐姐可是万万不行啊,这可怎么办呢,不是负了飞天姐姐的如意郎君,呜呼哀哉罪过罪过。”我顺便锤锤胸哀叹下
飞天冷着脸过来扶我,我纤白的手指拂过飞天的眉心:“姐姐,药老头不会怪罪姐姐的,姐姐若是担心落楼主怪罪,也大可不必。”
我将头蹭近飞天细嫩的雪颈,朝那可爱的耳垂吐气,极暧昧地调笑:“姐姐是菡萏的人。”
飞天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说话,扶了我往回带。
虽说是扶着我,可那个被扶着的我可是一点选择权利都没有的,算了,回去睡也没什么不好。
进了正厅,粉衣的丫鬟匆匆跑来送上一封信,上气顺了下气才道:“主子主子京城的家里送来的信件,送信的人说是主子家出了事具体的都在这信里了。”我抬眸看了看飞天飞天接过信看了眼:“主子您的姐姐芍药末了主子的娘让主子回京城的家一趟。”
姐姐,京城的家,我轻叹了口气,怕是要出远门了,怕是要奔波一阵子了:“飞天姐姐,麻烦你去打理了,这趟回京怕是要劳烦天下楼了。”
飞天领了命,瞬时隐了去,我唤来管家交代了谷里的事情,叫了粉衣的丫头去我屋里收拾行装。
我揉着自己的太阳|岤,努力去回忆那个京城的家。
京城白家,应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闻名遐迩的确是白家的女儿,不要看我,不是我。是我嫡亲的姐姐白芍药,在我的记忆里在白家那浑浑噩噩的一个月里,那张脸确是比什么都清晰。
北方有佳人,倾城又倾国。真是应了那名字‘白芍药’况且在那惊为天人的外表下还有颗聪明的头脑,我那时想,这样的女子怕是生下来就是被上天赋予重任的,如果不去祸乱下宫廷那就太可惜了。估摸着是我进药王谷的第二年,姐姐嫁给了一位王爷。想想也是,皇帝老儿虽然未到花甲,至少也过了不惑,我怎生得将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姐姐往那佝偻的身子里推的想,罪过啊罪过!依我那姐姐的性子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条件是第一她看不上,想来这位王爷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啊。
我?你问我哦!那前十年我是不清楚啦,只是听说,我真的只是听说啦。白菡萏自小多病,家里有一个天仙一样的人儿,病捞子自然不受宠。又因为某位道长寥寥几语,说我与我那父亲的八字相冲,哎,商人多是相信这个的。所以白菡萏自小就被放在白家的别院养着,多亏了我那还算有心的娘亲,才让白菡萏活了十年。我这一不小心的闯入对白家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喜事吧,不然也不会让我师傅带我来了离京十万八千里都不止的药王谷。回去,应该也没什么不好的,过不了几个月,应该也就回来了。
当我靠在前往京城的马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算着回程的时日时,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去就去了大半辈子。
三月江南,飞絮漫天,拉车的两匹白马不住的哼哧。我仰躺在车内,完全是一副散了架的尸骨样,琥珀色的瞳聚焦在车窗外翻飞的软银色纱帘,江南一水绯蓝的天穹,配上这如烟似幻的软银色,好看内。
“吁————。”一声长啸,马车微微向前顿了下,稳稳停住。也拽回了我痴傻的神,飞天掀起车帘,移了进来:“主子,该吃药了。”
我懒懒起身,依着飞天的身子娇嗔:“姐姐,我想下车走走。”
“好,先吃药。”
“先下车。”我眨眨眼睛,右手莞尔撩起车帘,和煦的日光照进,微微眯起眼,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径自下了车。
某山一凉亭,我悠悠望去,温柔的山峦起伏,层层翠翠,线条优雅安逸,飞絮扬扬洒洒,旋旋飞飞。
“主子,吃药了。”小小的琉璃杯递到我眼前
我接过琉璃杯,抬起对着阳光。黑褐色的药汁在琉璃杯中起起伏伏,明明灭灭,我仰头,尽数滑进我的身体。站着就不想再有动作。
飞天自是了解我的那把懒骨头,吩咐了护车的两位勇士原地歇息便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想想自觉好笑,落尘寰啊落尘寰,我不过是出趟远门,带着飞天和药王谷的某丫鬟也就够了,你何必调来两名死士护驾。连我都为两位死士叫屈啊,这样的任务莫不是让他们放大假。
三月的风暖煦却也冷冽,钻进我的袖口吹鼓起素灰色的外袍,为了方便,我和飞天都做了男装打扮。只是飞天男装扮相英姿飒爽,一身黑衣,长发随意的束起,虽少了份刚劲,但那千年不化的冰颜透着酷劲,加上少许精细的易容,逼真的喉结和鬓角,怕是一路北上迷倒了一群又一群的红颜胭脂。看看我自己,不伦不类,不男不女,虽精致但苍白的容颜,长发随意地束在银质嵌月长石发扣中安放在左肩,对我来说稍稍长了些的外袍未束腰带就这么挂在肩上,倒也是随了我的性子,自然我也稍稍易了容,至少像个男人。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灰黄的烟尘扬起和着飞絮扑打过来。
“吁——————。”一阵混乱,搅乱了这空间的气流。
(二)只是遇见
“这位公子,打扰了,我家主人途径此地想下车歇息,不知可否共用一亭。”
共用一亭,好别扭的说辞。我细细的惦着这四个字,在漫长的一段等待后,我微微点了下头。
“我家主子允了,请。”飞天的声音平平而述。想来那家的主人早已下车等在一边,就等我点头,一不小心被我给怠慢了。
轻浅的脚步声在我身后一尺处停下,优雅的男音带着少许的疲惫;“多谢公子。”
我慢慢转身,迎上一对漂亮的眼眸,嘴角牵起笑容。颔首作揖;“公子何需多礼,在下一时被山间风景所迷,刚刚实在是怠慢了。”
“公子多虑了。”
抬头再次对上那对眼瞳,阳光下的某人,一身深蓝色银丝暗绣蛟纹外袍,腰束羊脂白玉腰带,发束梳得一丝不苟,头冠上的蓝宝石熠熠生辉。
瓷色的皮肤,漂亮的眼眸柔和了一脸的凛然,性感的菱唇微笑成完美的弧度。
一尺地,良久的对望。光阴敲着锣打着鼓从我们两眼皮子底下缓缓走过,这气氛着实的暧昧啊。看吧看吧,我们谁也不吃亏,最后某人终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低了眉:“在下端木泽,敢问公子————”
“白寒。”我浅笑
“主子,我们该出发了。”飞天闪身至我二人中间:“您受不的风的。”
笑意更浓:“告辞。”衣衫唏嘘,擦肩而过,听的身后一声‘告辞’似乎含着某些不舍得情绪。
心情好啊,飞天扶我进车丢我一记白眼,卡卡,心情更好了。
“白寒。”端木泽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主子,属下识的那两位随从的衣着乃是天下楼总堂死士。”
端木泽皱了眉:“天下楼。”又莞尔一笑:“改日见了落尘寰,倒要好好讨教下这白寒是何许人也。”
我们在傍晚时分赶到了落脚的向阳镇。适逢十五,镇里很热闹。留宿的玉琼楼是这镇里最好的酒楼兼旅馆,落尘寰做的是相当到位啊,一路行来,吃的住的都是当地最好的,待遇相当高。
“主子。”飞天轻唤了声抬头望着玉琼楼牌匾发呆的我,我垂眸。
进了玉琼阁,觥筹交错,美味佳肴,热闹的很。老板惦着肚子跑的倒挺快:“客官,上房已备好,请随小的来。”
飞天将我档在内测扶着我跟着老板上了玉琼阁的二楼,回回转转,老板终于停下。打开精雕的木门,宽敞考究的厢房,将楼下的喧闹避的干干净净。并非临街的房间,推开窗却能看到镇里极好的景致。
“客官可还满意。”
飞天朝老板点了下头:“饭菜可还准备了。”
“备下了,备下了,今日适逢本镇齐欢节,镇里热闹的紧,晚上镇里还会放烟火花灯,客官若有雅兴——。”老板在飞天一个瞪眼后噤了声,慌忙弯了腰退出门外:“小的这就去准备饭菜。”
我依着窗看着繁华的街市,华灯初上摊贩已尽数摆好了各色物件,迎着来客热情的微笑。穿梭于人群的孩童,嬉笑吵闹,相约而来的情人含蓄的牵手,却红了各自的脸颊。
“主子。”
“飞天,我想去集市逛逛。”收回目光看向皱着眉的飞天:“放心,我会抓紧你的手,很小心的跟着你。”
“我们明天很早就要起辰。”
飞天无奈:“好。”
用完晚膳楼外的街市正喧哗沸腾,我遣回了跟来的死士,直道这样的小场面就不劳师动众了,飞天默认。
向阳镇的齐欢节。人比我想象的的要多得多,飞天一路黑着脸,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我抬手刮了下她挺翘的小鼻子:“放心,放心,放一万个心。”一副凑热闹的嘴脸。
向阳镇的确民风纯朴,但是我们都低估了人民的力量。而赶集,凑热闹,最容易发生的错误就是走失。我手持一串糖葫芦回头,却不见了飞天,我不是故意的,呵呵,干笑两声。还好,回去的路我是认得的,我在逛那么一小会就回去,就一小会。
赶集,凑热闹,最容易发生的事件之二,巧遇。难道是我走的太悠闲安逸老天故意制造点小插曲。
手腕上一紧,很显然那道力量高估了我的实力,下盘不稳,一个华丽丽的转身,跌入某怀抱。蹭蹭,胸是硬的,不是飞天。
我抬眸
我承认他的眼睛很美,只是那么近的看让我不太能适应。原来他的瞳是蓝黑色的,深邃如海。真得很好看。
端木泽刚到向阳镇便听说了今晚的齐欢节,遣了下人去客栈打点,自个儿蹦达上街来了。总觉的会遇上某人莫名的兴奋。一不小心憋见人群里那抹悠然,话说你是不小心还是一直瞪大眼珠寻找。箭步上前捉住某人手腕,好轻,端木泽感觉自己没使多大力,某人相当不经拉地一个旋身撞入他怀里。端木泽怔愣,望进那对琥珀色的瞳中,很轻很软的身子,不自觉地收紧了环抱的手臂。
时间凝固吧!我嘴角牵起笑意,温暖舒服的怀抱,一不小心跌进去,或许一生一世都不想出来,就这样被怀抱着,那当然,不好啦。某凝固的美景碎裂,我现在是男人打扮,两男人当街拥抱,暧昧对视,若是前世我是绝对支持的。可是在这个朝代,人民大众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的,未免身边有人呕吐,我及时唤醒某男。
“端木泽。”
某男回魂
“放开我。”
端木泽眨了下眼,猛地后退几步,红了脸颊。
克制,克制,好容易憋住笑,可爱啊:“端木公子,好兴致,也来赏玩。”
“白公子见笑了。”
“若端木公子不介意,可否与在下同游。”我微眯了眼
“荣幸之至。”端木泽愣了下,微笑应下。
喧闹的街市,人声鼎沸,我们两人却少有言语。奇怪啊,手牵的那么紧的两人那么容易就被人群冲散,少言寡语的两人却并肩走了好久。
我细细端看某摊上莲花灯,手掌大小的莲花灯,精致的做工,粉粉嫩嫩的颜色,好看内。
“你喜欢。”端木泽执起一朵细细端详。
“公子,我家的花灯向阳镇第一啊。趁着齐欢节,公子买一盏去镇南的洛水求个好姻缘。”摊主热情的推荐:“很准的哦。”
好姻缘,很准。那厢端木泽已经付了钱,执起一朵递给我:“送你。”
“谢谢。”还以灿烂一笑,我故意的哦,故意笑得灿烂。
镇南洛水,一众的善男信女。我点燃莲花灯,放入水中,花心烛光摇曳,顺着水流汇入花灯丛中,缓缓向东流去。
“休————————嘣。”夜幕中绽放绝美的烟花,身边人群一片欢腾,啸叫,绽放,灿烂,凋零,晦暗。不过短短几秒,
满眼的烟火辉煌,我定定地望着天空,广阔的夜穹中,那为灿烂拼命向高处飞窜的生命,是不是再高一点再高一点就会不一样,是不是在灿烂一些再灿烂一些就能留存的更久一些。
“好美。”
我侧头迎上端木泽的微笑的脸:“为了这美丽葬送了生命值得吗?”
端木泽微怔了下仰头看向天空漫天烟火映在双瞳中:“至少曾经盛大繁华,值得。”
“是吗。”轻扬了笑,我再次仰头看向天空:“的确很美。”
洛水流连,端木泽看着身边人,的确很美,自己身为当朝太子,身边皆是为富贵权势熏心之人,就连自己,为了生存,自小便懂得尔虞我诈。身在皇宫没有一天不在被人算计,也没有一天不在算计,而白寒只是第一眼,便让自己安了心。谦谦公子,遗世独立。
一路无语,我和端木泽一前一后走着,各怀心思。
“主子。”抬眸飞天俊美的容颜透着怒气与紧张,我抬手拂过飞天眉心。浅浅地笑:“飞天。”
飞天朝我身后的端木泽作了下揖:“有劳端木公子。”回身背起我飞身而去
微侧头,是端木泽轻皱的眉头。轻轻道一句 抱歉,怕是连飞天都听不清。
三 救人一命
大景历珥月二十年,我在药王谷生活的第二年。
国境西南的药王谷是没有冬天的,可是那天却冷得出齐。我披着薄衫,赤脚站在药王谷的前厅。院里两棵千年银杏一夜间落尽了翠叶,光秃秃的树干纵横交错,压迫的紧。空气里弥漫淡淡的血腥气,天穹低低压迫在周围的山口。像是要把整个山谷密封住,然后一点一点抽离里面的空气。我的心里没来由的恐惧。
“小主子。”丫鬟取来白裘袄披在我肩上:“您快进去吧,莫要受了风寒。”看着丫鬟一脸的苍白,突变的天气,这般诡异,谷里的人怕是都慌乱了。
我握紧了拳头,裹紧了身上的裘袄,突地向外冲去。
“小主子。”身后丫鬟的惊叫像是被空气中的躁动吸了去,尖锐的声音瞬间沉闷。
推开府邸的朱红大门,谷中一片肃杀,百里药草多是喜暖。昨日还是欣欣向荣,今日却尽数凋零败坏。越向谷外跑,血腥味越是浓重,逼得我一阵咳嗽。
鲜血,肆意开放在墨绿的山坡上,横陈堆积的尸体,嗜血的兵器四散,寒光刺痛我的眼睛。什么声音都没有,风声,虫声,连我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心脏生疼,像被攥在某人掌中,指甲尖滑进柔软的血肉,疯狂地再加把力,鼻子一阵酸涩。我跨过一具又一具,每张脸都一样,一样痛苦,一样挣扎,一样绝望。纯白的裘袄血迹斑斓,满地砾石割破我细嫩的脚掌,
脚裸突地被握住,我怔愣着看着身下的尸首微颤了身体。某尸抬起浴血的头颅,我的眼泪不值钱的哗啦啦的掉,却连抽泣的声音都发不出。某尸像是用了最后的力量,抬起长长的手臂勾住我的腰,拖进他怀里。
“救,救他。”
说完,再没有任何动作,微勾了唇角窝在我脖颈处。像是安心的睡去了。顺着他的手指,在他身边是另一具浴血的身体,我身上最后一丝温暖被抽离。
药老头带着家丁冲出来寻我,见我一脸的苍白,气的直哆嗦,抱起我便往谷里冲,我却愣生生拉了药老头的前襟,声音沙哑:“那两个人,要救得。”
之后我昏睡了三天三夜
醒来的那日,药王谷恢复如初。阳光明媚,空气中满是药草香,院中的银杏冒了新芽,像是不曾有那么一天。
“丫头。”
我看着师傅,灿烂的笑,一次又一次给了我生命的师傅啊,白了头发,掉了牙齿,却依然中气十足的朝我一顿吼,虽然被吐沫星子喷了满脸我却感觉很温暖,甜甜的喊:“师傅菡萏下次不敢了。”
药老头气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师傅,人还救活了。”
“丫头,为师再重申一遍,为师是药王,这里是药王谷。为师只负责下药,能不能活,看天。”
“师傅啊——”我拽着药老头的袖子,慢慢摇,满眼的天真无邪。
药老头喝了口茶,轻轻叹了口气,拉起我坐在他身边。
“丫头,不是为师不救,只是这其中一人师傅救不了啊。”
“怎么说。”
“他们二人皆身负重伤,失血过多。师傅这三天三夜一直在为这二人疗伤,其中一人已无大碍,只要悉心调养——”
“那另一个那。”我细细端详师傅的眼睛:“救不活吗。”师傅眼中一丝犹豫,想说又有些顾虑。
屋外的喧闹打断了我和师傅的思绪
“药王,求您,一定,咳————”
“啊,莫公子。”
丫鬟扶着被唤作莫公子的男子跌跌撞撞冲进内厅,师傅忙上前扶住“莫公子,你这又是何必,速速回房里去。”
莫公子双目如炬,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药老头的衣衫:“药王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我兄弟。“
“莫公子,并非老夫不救——”
莫公子扑通跪倒在地:“药王大人,请一定要救我兄弟,莫子忧愿意一辈子为先生做牛做马,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为先生做牛做马。”说完某公子对着坚硬的大理石一顿狂磕。
乖乖,一句话,连带着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赠送了。一下一下的闷声,莫公子的额头不一会就迸裂见血。
师傅望着我皱眉“莫公子,另兄身患奇毒,老夫学识浅薄,无能为力。”
磕头声停了下来,莫公子一脸绝望。
“七宝灵芝也救不了吗。”我轻抚自己的手腕,淡淡地开口。
一时,一屋子的目光都移向我。师傅走到窗边,负手而立“莫公子,老夫有三宝,诛仙草,七宝灵芝,人参王。七宝灵芝虽能解了令兄身上的毒但其药性极寒,解了毒却不一定能保得了命。”
送走了晕厥的莫公子,厅内只剩我和师傅。
“师傅,这人要救得。”的确七宝灵芝能解那人的毒,不管那是什么毒。偏偏那人身负重伤受不得这极寒的药,除非,七宝灵芝配人参王服下。
而人参王早进了我的肚子
“丫头当真要救他。”师傅压着怒气胡须气的一抖一抖
“当真。”我笑着点头
“不行。”师傅猛地站起,一掌拍碎了身边的花架。
眼泪珠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菡萏。”师傅皱眉又无奈,病痛从未逼得我掉一滴眼泪。这几日,却似把之前未掉的眼泪,尽数哭了出来。
师傅从怀里掏出七宝灵芝扔给我,七色光彩迷了双眼。
“去,去救他,放你的血去救他,为师不管了。”师傅冷哼,背过身不再看我。我起身跪下,对着师傅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我知道师父心疼我,自他在白家见到那个奄奄一息的白菡萏,好不容易从阎王殿里拉回来,在白家所有人都认为是回光返照,不报希望的时候,师傅守了我三天三夜,用他手中最好的药材人参王将我的命续了下来。只是师傅不知道,真正的白菡萏早已过了奈何桥。
之后师傅收我为徒,带我回了药王谷。
我常想我为什么要救落尘寰,为着那伤痛一身命在旦夕与当初的自己像极?哪有人生来就没心没肺,只是前世今生,等我反应过来时,性子已被磨得干干净净,见他时掉落的眼泪,也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
四 七日哺血
苏醒过来的莫公子听说他兄弟有救了,拖着病体,跪在我面前一顿狂磕。我坐在某男旁边,手指沿着他脸部轮廓慢慢地滑
“公子,名字?”我大慈大悲的小手稳住某莫的脸,他要再磕下去,脸毁了不,命也要呜呼了。白费了几日的劳心劳力。
莫某怔愣
“莫子忧。”
“他,名字?”我斜了眼床上的‘尸体’
“落尘寰。”
我站起身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莫子忧:“回床上去,若我救活了他,再拜我不迟。”我招了招手,一旁的丫鬟,奴仆,忙过来扶起莫子忧,向外拖。
我跪坐在落尘寰旁边手指肆无忌惮的在他脸上丈量攀爬:“妖孽啊。”落尘寰的脸实在好看哦。昏睡的他少了那另人胆寒的怒,凌烈的眉,魅惑的骨,硬挺的鼻子,温软的嘴唇,脸颊上几道伤口结了疤,殷红。平添了份妖气。还真没看过这么妖孽的男人,痴痴的笑,食指点上他微皱的眉心:“落尘寰,你一定一定要活过来啊。”
七宝灵芝需分七份,每日和以天山雪水熬煮七个时辰,其中每个时辰加入一味草药。煮好后,必须在刚刚好的温度下服用。也就是,七天,我必须连续七天在落尘寰喝下药汤后,放同等量的血再让他喝下。
第一日,莫子忧放心不下,坚持作陪,陪吧,多个人也好,至少能在我晕过去后叫一声。药王谷多年的熬药功夫我还是很放心的,时间刚刚好,丫鬟端了药汤进来,将药放在我身边。托盘上另放置了一只翡冷翠空碗和一把银质小刀。
我托起药汤,饮入一口,含着。下一秒,我倾下身,唇瓣贴上那抹温软。舌尖微挑开他的唇哺入那口辛苦的药汁。
“白姑娘——”
我抬眸,看了眼莫子忧:“服用这药的温度有很严格的要求,我只能用舌头感觉温度,方能喂他喝下。”饮入第二口垂下眼帘哺入第二口
只是莫子忧看不到,我眼里邪邪的笑。我故意的哦,药的温度手指就能试出,并不需要口对口哺入,只是想想自己都要放七天的血了,不占点便宜太可惜了,况且身下的人还那样妖孽。
辛苦的药汁染了唇齿,习以为常。最后一口药汁喂入,我长吐了口气,放下药碗,取来翡冷翠碗和刀。手起刀落,皓白的手腕拉扯出一道血痕,血珠凝固跌落碗中,一颗一颗,像极了珊瑚珠。
“白姑娘。”莫子忧看着我的行动,惨白了脸色。原本坐着的身体立起,绷直了后背,缓缓跪了下来:“姑娘大恩大德,莫子忧谨记一生。”
血流带着身体的温度汇入碗中,以为自己不怕的,可是疼痛的感觉逼出了一身冷汗,待到血量够了。我迅速抽过一条白纱扎紧手腕、顾不得腕上的痛。抬起落尘寰的头。将血缓缓灌入他嘴中。突来的血腥逼得落尘寰有些抗拒,我稳住他的头,轻哄:“乖,喝下去,喝下去身体就好了,一滴都不要浪费。”眼泪泛出眼眶,砸在落尘寰脸上。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处理好手腕上的伤口,我躺在落尘寰身边。气息微弱,唇角艰难地牵起。四天了,还有三天,三天。
莫子忧走到床边,蹲下身看我“白姑娘。”
四天来,每我喂药,莫子忧必寸步不离左右。我望进他眼中,满满的担忧,未伤的右手抬起拂过他紧皱的眉心:“莫——我想睡了。”沉了眼,真得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第五日,左手腕已经不能再动刀了,只能割右手腕了。
第六日,连我自己都感觉皮肤白得有些透明,干涸的血管萎缩着,血流不出来。我看着落尘寰的脸,低了身子,趴在他身上。唇凑到他耳边呓语:“妖孽,这些都要记着,你欠我。”
抬起手腕,冰冷的双唇含住血口,强大的吸力迫使体内的鲜血乖乖听话,一点一点,流入嘴中。盈满一口便喂入落尘寰嘴中,鲜血溢出嘴角,滑进脖颈,好暖。
窝进落尘寰怀中,好累,好想睡。妖孽,你就让我靠一会啊,明天,明天你就好了。所以现在让我睡一会。
我醒来已是第二日正午,睁眼就看一脸疲惫的师父,怕是看护了我一整夜。我挣扎着起身惊醒了。
“丫头。”满眼心疼,从怀中掏出一枚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抵到我唇边:”丫头,快吃下去。”
“,最后一天了,菡萏喂他喝了血就吃药。”我的声音低哑的吓人:“我不想前功尽弃。”
最后一日,陪在我身边。最后一碗药,我却用了比前几日更长的时间。看着我喂药,嘴角狂抽,实在好笑。一刀划过手腕,骇人的手腕又多了道血口。疼痛麻痹了全身的筋脉,口里的鲜血好甜,落尘寰的唇好温暖。
眼睛朦胧了,罪孽深重。
药王谷外的山坡开出一片曼珠沙华,脆弱的花头在风中摇摇晃晃。那七日后,我昏睡了半月,落尘寰醒后不久便被药老头驱逐出谷,药老头定是恨落尘寰入骨,用了他的七宝灵芝,害了他的宝贝徒弟,还占了他宝贝徒弟的便宜。听丫鬟,落尘寰走前在药老头面前立下重誓,誓要一辈子保护我。药老头打翻了桌案,是不需要他以身相许,的确是不需要他以身相许。
两年后,莫子忧带了飞天来找我。飞天那时还不叫飞天,冷冰冰的少女脸部肌肉严重僵化,莫子忧‘这女子天生骨骼精奇,年纪轻轻就有极高的武学修为,尤其轻功使得出神入化。我问她为何来我这,她答‘落尘寰对她有再造之恩为其赴汤蹈火是应该的’莫子忧‘落尘寰帮她报了灭门之仇’我给了她新名,飞天。
又一年,江湖中升起一支强大的力量,天下楼。短短一年,称霸江湖。江湖人道
‘天下楼嗜血妖孽罗刹称霸江湖’
药老头见我身体日益好转,决定开始云游四海的计划。撇下药王谷逍遥去了,真是会享受啊!
之后的两年,药老头鲜少书信,药王谷越发的寂寥。莫子忧偶尔来看看我,和我外面的事情,而落尘寰一年一年越发的贵人事忙,终是没有再面。
越往北走,发感觉冷。空气也很干燥,毕竟还是三月。我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主子。”飞天掀起车帘,小股冷风吹了进来。我赤着的脚往衣袍里缩了缩,微睁了眼看着飞天。
“主子,莫堂主来接主子了。”
我懒懒起身,撩开车窗上的纱帘,懒懒的喊:“莫。”
车外骑在马上的莫子忧倾下身,对着车窗里的我笑的异常灿烂。我后背的鸡皮疙瘩摇旗呐喊没好事,没好事,没好事。
“菡萏,尘寰在长安城外府邸迎你。”莫子忧对着我的口气根本像个大哥哥对着小妹妹的口气,几年磨蹭磨蹭,怕是我是他救命恩人的事都要忘了。我柔柔太阳|岤,感觉心里有些憋屈。
“不。”脱口而出的话惊了周围的人:“和他不熟。”放下车帘,我悠悠然再加一句。
(五)故人妖孽
车是人家天下楼的,马是人家天下楼的,人也是人家天下楼的。岂是我说不想见,就可以不见的。莫子忧怕是只当我小女孩脾气,哎,我一累积过了近三十载的老妇人和你一二十三的小青年玩什么小女孩脾气。常年居于药王谷,本就鲜少和外人相处,最怕遇见这种说熟不熟说陌生又对不起自己的人。我于落尘寰虽有救命之恩,却是一句话未曾说过,记忆里也只有他沉睡的容颜。五年,生疏的很,而且貌似我还轻薄过人家。头微微地疼痛,这见面连想说的话都没有,尴尬啊。
“主子,到了。”飞天撩开车帘,钩挂与车角的明月钩。
我好大不乐意的移出车厢,冷空气袭来,我紧了紧身上的袍子。看着眼前的建筑,朱红镶金大门,高耸的外墙,门前一对铜质鎏金虎凶神恶煞。
高高的匾额逼了我抬高了头
“落府。”
门口一排玄衣的家仆单膝跪地,迎着莫子忧行礼:“禀莫堂主,楼主有急事回城里了,吩咐小的们在此迎接。”
“出了什么事吗。”莫子忧利落地下马,将缰绳交予迎上前来的小厮。
“楼主吩咐,要莫堂主照顾好贵客,楼主晚上便会回府。”
挺好挺好,正合我意。我坐在车沿上,晃荡着葱白的双脚和小半截细致的小腿:“莫——。”我盈满笑意朝莫子忧招招手。
莫子忧看着我晃悠的脚,皱了眉。我低低的笑,一段日子不见,莫子忧的眉眼似乎更俊朗了些。莫子忧很听话地走到我身边,在前前后后二三十号观众的注目礼中,我两条胳膊很自然地缠上莫子忧的脖子,头重重靠进他怀里。真好,又暖和又避风。我大大方方的承接飞天的一对白眼,低下头狠狠地笑。
“菡萏。”莫子忧不知所措地立着
“累了,想睡了。”我闭了眼又往莫子忧怀里钻了钻
莫子忧无奈,打横抱起我走进落府。
遣走了莫子忧和飞天,一路劳累总不能还叫飞天伺候我。既然落尘寰配给我两个丫鬟,不用就可惜了。两个丫鬟倒是灵巧的很,见我劳累也不多言,我说想沐浴,便领了我到后室。
重重绯纱遮掩的后室中,白底灰云纹大理石铺就的浴室。四根白色石柱围着一方水池,池上位一只雕刻精美的寒蟾向池中吐入涓涓细流,踩在大理石上暖暖的,莫不是这时代已有了地热。丫鬟退下我的衣衫,在池中洒下花瓣便退了出去。我裹了薄纱没进水中,水汽缭乱,无数的温柔绵软包裹住身子,深吸一口池中馥郁的花香,身体的劳累也减轻了。沉入水中,三千发丝浮动摇曳,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满足的欢呼。我浮出水面深深吸入一口气,再次沉入水中,若三千弱水也这般温暖,沉入了也没什么不好。
泡了半个时辰自觉不能再泡下去,倒是想睡的很。唤了丫鬟进来换了套干净的素色睡袍,简单用了些晚膳便上床睡下了。我向来早眠,自是等不得某人回来了,眼皮垂下,沉沉睡去。
半夜转醒,也不知是几更天。屋子里暗的很,脑子像糊了浆糊,我向来一觉到天亮,今夜怎的转醒了,难道和这床犯冲。听的窗外淅淅沥沥,下雨了吗?赤着脚下了床,脚底的凉意使我稍微清醒了些,但还是浑浑噩噩,难道是饿了。
身子没有一丝想动的意思
“飞天。”我轻唤,声音沙哑仿若呓语。
突地腰间一紧,被环入温暖的手臂里。身体像找到了依托,死乞白赖的靠进,我的脸靠在某具胸膛上蹭蹭,硬的,应该不是飞天吧:“莫吗?”
环住我的手臂紧了紧,只觉得自己被抱起,一个旋转,被温柔的放入床榻。梦吗?床内视线昏暗,我看着头顶上方的脸,仔细辨认。勾魂摄魄的墨黑眸子,陌生的,记忆里没有这样一双眼睛。
“谁。”
温暖的身体压下。淡淡的草香、温柔暗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吐气:“菡萏,菡萏。”
耳畔的酥麻难受又喜欢。想逃开又依依不舍、黑影压的更低。我皱了眉头。努力想睁大眼睛,难道是鬼压床?小手支起,想要推开这层压迫,却被握进某厚实的大掌中,带入他怀里。温软的唇附上我的,温柔的描画,感觉好熟悉。
像是终于尝够了我唇上的芳香,他的舌尖潜入,灵活地窜入我的唇齿。身体被环抱得更紧,温柔变成索取,舌头被纠缠。身体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抽离,我脑中一团乱麻,本已抽到的线头,却在某人的吻中迷失。呼吸急促,我抗议地扭着头,终于被放开。测过身大口喘气,头脑也清醒了大半。
“还不认得我是谁吗。”声音伴着笑意在我耳边吹拂
我缓缓回头,正视那张脸。妖孽的脸,配上那双眼睛。祸害啊!真想指着他鼻子大骂‘祸水’
“落,楼主。”
又一个吻压了下来,我侧头避开。落尘寰的气息尽数扑打在脖颈上,耳珠被含住,一道电流闪过四肢百骸,落尘寰含着笑意呢喃:“叫莫子忧那么亲切,却唤我落楼主。”温软的唇一路向下顺着我颈间的动脉吻到锁骨。
“落尘寰。”我使劲抵开落尘寰的身子,吞吐着空气:“我,我们没,没那么熟。”
黑色的眼眸沉了沉,唇边笑意不减:“我们不熟吗,菡萏,我们可是早有肌肤之亲,我的身体里还流着你的血。”控诉,活生生的控诉啊。我望着落尘寰的眼,思量半天,实在找不出反驳他的理由。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七日的林林种种却早已模糊,可是的确是发生过的,这般妖孽的脸刻在心脏某处,此时突突地跳动着。
抬起手,指尖顺着他的额慢慢地滑至他的颊。
“落,不需要你以身相许,真得不需要。”我牵起嘴角,满脸的尘埃落定。落尘寰不再言语,侧了身趟在我旁边,拥我入怀,将头颅深深埋入我颈窝,一如我俩初见。
合了眼眸,半梦半醒间听见落尘寰在耳边呓语。
“菡萏,菡萏。”
六 白家芍药
我左手握住右手,轻轻对自己说:“白菡萏,到家了。”飞天扶我下了车,面对对面的家门无言以对。这是白菡萏的家,我未经你允许用了你的身体在现世苟延残喘,白菡萏你可有怪过我,还是这富丽堂皇的门楣也关不住你想要逃离的决心,奠祭的白布和灯笼还未撤去,立在白府大门外,满目的苍?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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