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 作者:肉书屋
锦屏记第42部分阅读
两人出来,到方才的小院。
“依着四爷吩咐,今天晚上,依旧会抬一具尸体出去,从此世上,再无柳望月其人。”了空躬身向齐攸道。
齐攸点点头,“有劳师太。”
了空还礼,又向荀卿染行了礼。
齐攸扶荀卿染上轿。依旧是四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进来,抬了轿子,一路飞奔,到方才停车的园内。
“奶奶。”麦芽奔了过来。方才她与荀卿染一起坐马车来到此地,却被留在这里,现在是一肚子的疑问。
荀卿染也有很多疑问。比如这园子是哪里,那轿子是哪来的,那些抬轿的小厮又是谁的人。
“奶奶,这是康郡王的别院,叫做梅园。方才王妃找了婢子去问话。”麦芽悄悄对荀卿染道。
康郡王、梅园、王妃,这几个词在荀卿染脑子里打了个转。
“咱们去拜会主人。”齐攸走过来道。
早有几个丫头迎了过来,一律梳的是环髻,穿着水红袄、葱绿裙,脚底下是高底宫鞋。
“奴婢们给四爷、四奶奶请安。王爷王妃在观雪亭,请四爷、四奶奶随奴婢们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梅园夕照(二)
几个王府的丫头在前面领路,荀卿染和齐攸往梅园深处行来。梅园,正如其名,园中遍种腊梅,除此之外,只有绿萝,并无其它花木。显示冬天赏梅,而没有梅花可赏的季节,便靠这绿萝装点。一路行去,假山、亭台疏密有致,匠心独具,大有古意。
沿着青石甬路,地势见高,转过假山屏障,前面豁然是一大片梅林,林中矗立着一座八角飞檐的阁子,上书三个大字观雪亭。
早有小丫头走在前面去禀报,亭子内的两人站起身,迎了出来。
对于康郡王,荀卿染早有耳闻,与齐攸私交甚好。有唐佑年在前,荀卿染心中想得,康郡王也必是位翩翩少年。然而……“哈哈哈,小齐,你可来了,等了你有一会了。”走在前面的是个青年男子,笑着迎上齐攸。
荀卿染知道,这应该就是康郡王。因着某个原因,康郡王之名,对荀卿染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因此,她不由得仔细打量。看年纪康郡王也就二十出头,身形略微富态,金冠束发,腰横玉带,身上是金色暗纹蟒袍,外罩狐裘大耄,倒也显得气度不凡。再观其相貌,鼻梁高挺、眉目清晰,算得上是个俊逸的人物。
齐攸带了荀卿染出门,目的是家庙,可他们做的事却是要保密的。因此齐攸才会先到梅园,将马车留下,另换了轿子带荀卿染去家庙。荀卿染心下便猜,这康郡王和王妃,只怕也是齐攸找来,为遮人耳目的。现在听到康郡王说已经等了好一会了,荀卿染脸上不觉有些歉然。
“妹妹别信实了他的话,他和小齐开玩笑的。”
随着说话声,康郡王背后闪出一道亮橘色的身影,正是康郡王妃,曾和荀卿染在容氏的寿宴上见过一面。
“见过郡王爷,郡王妃。”齐攸拱手施礼。荀卿染也跟着飘然下拜。
“咱们兄弟,不用这些客套,来,我这备了好茶,就等你们来。”康郡王托了齐攸的手腕。这两人平时熟不拘礼,齐攸也就不勉强,两人先行一步进了亭子。
这边康郡王妃也扶起荀卿染,含笑上下打量。
“劳郡王妃在此等候。多日不见,郡王妃容光更胜从前。”荀卿染笑道。
虽是客气话,却也并非虚妄。康郡王妃,在京城贵妇中也是颇有些名气。
荀卿染的身量在女子中已经是高的,康郡王妃比荀卿染还高些,直与康郡王的身量相仿佛。她是康郡王姑妈的女儿,比康郡王大上三岁,两人是自小订下的亲事,到康郡王十三岁,两人便成亲了。如今做了八九年的福气,膝下育有一子。
康郡王妃李氏,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眼梢微挑,两道长眉,全都自然而然,不是粉黛之功。细计较起来,康郡王妃这容貌,只能算中等,然而偏有一种叫人一见难忘的气质。荀卿染暗自将康郡王妃列为气质美人,是个极有特色的女人。
“妹妹取笑我,倒是妹妹,往这一站,就让我这满园红梅都失了颜色。”康郡王妃笑吟吟地道。
两人说笑着,也进了亭子。
这亭子设在山丘之上,从这里向四周看去,就可将梅园景色尽收眼底。亭内并不见炭盆等物,但进得亭来,却觉得从脚底下隐隐透出股暖意,似乎是设了地龙。
亭内摆着桌椅,四人围着桌子坐定。
“我刚得一罐永春佛手,就将去年冬至节搜集的梅蕊上的雪,取出来这一坛,泡这茶最为适宜。小齐,今天可要尝尝你煮的茶。”康郡王拿出一个小瓷罐笑着对齐攸道。
荀卿染这才注意到,桌子旁两个红泥小炉上,正烧着水,桌上却是一整套的品茗用具。
康郡王妃瞟了一眼康郡王,语气微嗔,“哪有你这样待客的,让客人来煮茶的。还是我来罢。”
齐攸却已经在丫头端来的铜盆里净了手。
康郡王妃一笑,“我也久没喝到小齐煮的茶了。”
齐攸将茶罐打开,用茶勺取了一勺茶出来,略停,示意众人看清。
荀卿染无聊时也曾将茶经看过许多遍,认得出,这茶叶,紧结肥壮,叶片卷曲,色泽砂绿乌润,正是贵重如金的永春红芽佛手。
“用了四匹儿马,才从定淳老王爷那换来这么一点。”康郡王抱着那小小的茶叶罐,有些肉疼道。
齐攸这边气定神闲,已经用沸水烫杯温壶,将茶叶放入茶壶中了。倒掉洗茶的水,这才将沸水再次倒入壶中,凤凰三点头向客人示敬,春风拂面用壶盖拂娶茶末儿。泡好了茶,将茶水倒入公道杯,才分别倒入每个人的闻香杯。
荀卿染捏起闻香杯,将茶水倾入品茗杯,又将闻香杯在手心中搓了一搓,轻嗅杯中的余香。早在冲泡的时候,就有馥郁香气在亭内飘散开来,如今闻着,更是幽香绵绵。荀卿染放下闻香杯,才用三指取品茗杯,茶汤橙黄清澈,永春佛手果然名不虚传,荀卿染心下赞叹,轻啜慢饮。
四人慢慢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梅林风景。
康郡王似乎有些遗憾,“可惜这几天没有雪!”
“京城人口中称道的京城四景之一,梅林雪映斜阳,说的可就是这梅园了?”荀卿染问道。
康郡王妃笑吟吟点头,“等哪天下了雪,你们再过来,与这时景色又是不同。”
“京城美景数不胜数,这四景,是私家的园林中最为令人称道的,也分秋冬春夏四季,除了我这梅园,抱朴园的秋天漫山红叶,芷园夏季的十里荷香,还有就是梨园春天的梨花海。”康郡王侃侃而谈。
这四处景致,荀卿染自入京以来,也有所闻,只是无缘得见,直到今天,才只见其一。
康郡王妃轻飘飘地瞥了康郡王一眼,就从桌边起身,拉了荀卿染一起离席。
两人到亭子后院落内,康郡王妃更衣,就领荀卿染到暖阁中,与荀卿染在炕上坐了。
“妹妹也善品茗?”康郡王妃笑问道。
“不过略知皮毛,不敢班门弄斧,还要向王妃请教。”荀卿染道。
“叫你不要客气,我的闺名叫鸾玉,小齐也要叫我一声姐姐的。”康郡王妃道。
“鸾玉姐姐。”荀卿染从善如流。
康郡王妃笑了起来,“这就对了。说起请教,你这可是舍近求远了。这茶道,我和王爷还有小齐是在一起学的。当初尉迟师傅亲自授业,小齐可称其中翘楚。”
齐攸曾和康郡王妃一起学过茶道?这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荀卿染暗自思量,关于齐攸的事,她所知并不多,其中大多是出自容氏之口。齐攸和康郡王相交甚密,是自小的交情。看齐攸与康郡王和康郡王妃相处,甚是自在。这康郡王妃自小也曾充男人教养,凡读书、琴棋书画,甚至骑射,都是和康郡王在一处习学。那是不是说,康郡王妃对齐攸也是非常了解的?
“尉迟师傅,可是闽南有名的茶道大师尉迟晓静?”
“正是,你也知道他?”康郡王妃有些惊讶地问,转而又释然,“也是了,你们家知道他并不稀奇。”
荀卿染心中暗笑,康郡王妃先前惊讶,是奇怪以她的身份,怎么会知道尉迟晓静,继而释然,却是想到了颖川荀家,即使是身为庶女,自也不比一般人家的女孩。
“家中有藏书阁,闲暇时也曾细读过茶经。尉迟大师却是听家父和家叔提起过,说也曾有过来往的。”荀卿染道,“听说尉迟大师很少收徒,王妃何其有幸!”
“也是机缘,尉迟大师那时已经不收徒,因着欠了老王爷一个人情,才浇了我们几个。那时在梨园,我们都还小,每天在一处,小齐、阿丹、阿泽、”似乎想到什么,康郡王妃突然打住,“呵呵,还有我,那时淘气,哪里静得下心,开始时,可是让尉迟师傅大伤脑筋那。”
……观雪亭内,康郡王遣退了伺候的丫头。
“什么事让你这么急,还要派人来请我给帮你遮掩?”康郡王探究地看着齐攸问道。
“一点小事,不好让家里知道。”齐攸淡淡道。
康郡王看了眼暖阁,“和你这新娘子有关?”
齐攸不置可否,既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康郡王转了转眼珠,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八九分。这女人的事,没有能瞒得过我的。小齐,哥哥可得提醒你,女人要宠,但绝不能宠过头,宠过了头,乖猫咪会变雌虎,那个苦头……咳咳……”
康郡王坏笑着碰了碰齐攸的胳膊肘,“哥哥是过来人,你有什么难题,尽管和哥哥说。这女人的心思,哥哥最明白,哥哥给你支招,包管……”
齐攸淡淡的一眼扫过去,“包管怎样?”
康郡王听齐攸语气不对,“包管,那个……”
“上次咱们约了一起练练拳脚,说好三局两胜,你却耍赖,不如这两天有空就补上吧。”
康郡王立刻干笑了几声,可怜巴巴道,“小齐,没有你这样的。上次又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你听差了。你把我摔的烂桃似的,不是两清了吗,怎的还记仇。你可不能娶了媳妇,就把兄弟们当土踩啊。”
“明天正好有空。”齐攸不为所动。
“哈哈哈!”康郡王豪爽地大笑三声,揽过齐攸的肩膀,低声道,“兄弟,是我错了还不成吗?”
齐攸又斟了杯茶,康郡王接过去,脸上嘻笑的神情一扫而光,“这次你办差事回来,听说陛下很是嘉许。你那原来的打算?”
“没有变。”齐攸简单道,“我父亲已经同意了。”
“那陛下的意思?”
“已有五六分了,还要加把柴。”
……齐攸看着夕阳西坠,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便站起身,“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康郡王知道齐攸有安排,也不挽留,只打发人去请康郡王妃和荀卿染出来。
“放心,今天这件事,别人我一概没有告诉。就是鸾玉,我也只说是你们夫妻偷空来赏梅。”
齐攸拱拱手,他和康郡王是发小的交情,知道康郡王是个在大事上心里有数的,很值得信赖,他们之间并不需要道谢的话。
……齐攸和荀卿染回到齐府时,已经天近傍晚。因齐攸早就安排妥帖,荀卿染也不着急。
荀卿染在二门下了马车,和齐攸一同往内宅来。
“给四爷、四奶奶请安。”旺财家的迎面走来,屈膝万福,赔了满脸的笑,“四爷、四奶奶出门怎么不招呼奴才跟着伺候。”又伸了脖子看那马车。
“四奶奶这是从……哎哟,这梅花开的真俊,不用说了,肯定是康郡王家那梅园的。”旺财家的看到麦芽带着两个小丫头,都抱着几支腊梅,顿时眉开眼笑道。
荀卿染含笑,“果然还是你有见识。正好你碰上了,帮我将这几支梅花送给各个院子里插瓶。”
旺财家的赶忙上前接了几支腊梅在手,“奴才有什么见识,只是这样好的梅花,也只有郡王爷家有,也只有咱们四爷要的来。”
荀卿染笑笑,打发了旺财家的,就回宁远居来。
宜年居容氏倚在榻上,看着几案上花斛内开的艳丽的红梅。
“……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容氏问坐在脚踏上的姜嬷嬷。
“四爷安排的,必是极周到的。老太太放心吧。”姜嬷嬷道。
“我也想放心,只是……”
“老太条一心想的是齐家,是齐家的子孙。既然四爷愿意接手,老太太正好少操些心,保养身子要紧。”
“这几个孩子啊,若都和老四一样,我睡着都要笑醒的。”
“几位爷都是孝顺的。”
容氏叹了口气,“染丫头那,你怎么看?”
姜嬷嬷沉吟片刻,“四奶奶,人是极好的,处事公道,有手段,只是心肠太慈软了些,却还晓得大局,知道分寸的。”
“心肠慈软,谁生下来就是硬心肠那。”
“老太太说的对,四奶奶年纪还小,还没经过事那。老太太慢慢教导着,四奶奶是明白道理的。”
容氏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老四能为她这样,倒让我吃了一惊。原还怕她拢不住老四的,现在却有些怕了……这人,是不是都难逃一个命字?攸儿……”
容氏的语音极低,姜嬷嬷只恍惚听得情痴、宿命、冷清。
“四爷是老太太身边长大的,他的脾气老太太最清楚。说冷清,是对别人,对家里人,四爷却极有担当。”
容氏似乎并未听见姜嬷嬷的话,半响才睁开眼,“月牙儿那丫头如何了?”
“说是早上起来哭了一会,后来就好了,只是还有些认生。奴才瞧着,性子也还柔顺,倒不是个没规矩的孩子。”
“那两个丫头虽然妥当,终究年纪小了些。还是要麻烦你。”容氏对姜嬷嬷道。
姜嬷嬷从脚踏上站起来,恭敬地答应了,“老太太还是心慈,疼这孩子,这是她的造化了。”
年尾,齐府内外早挂起了大红灯笼,到处披红挂彩,年味十足,就是下人们得的赏钱多了,脸上也喜气洋洋,说话走路都比平时利落。
前院一间小书房内,气氛却和外面的有些不同。
“你都打听准了?”齐修捻着酒壶,问站在面前的罗平。
“奴才打听的真真的。是二奶奶身边的冬儿姑娘,特意吩咐请的那张太医,根本就没去请蒋太医。这两天奴才到那张太医家附近走了走,都说张太医发了一笔财,还买了个十三岁的小妾进门。”
齐修啪的一声将酒杯摔在地上。
“果然是这样,那天我也被她骗过了,为她掉了眼泪。结果又被她给算计了。只可怜我那苦命的望月儿。怎么就这个时候撞了上来,疼杀我了!”
“二爷,轻声些,保不齐二奶奶的人在暗处看着二爷。”罗平贼兮兮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番,才又掩了门回来。
“二爷是个情重的人,在奶奶跟前,就吃亏了。”罗平从地上拾起酒壶,放到桌子上。
“你再说说你柳奶奶葬在何处了?”齐修红着眼睛问道。
“是葬在家庙的墓地里。奴才怕人认出来,一开始没敢太靠前。后来他们葬了柳奶奶,奴才才偷偷上前,已经做了记号。可怜柳奶奶,被说是暴病,烧的只剩下灰了。”罗平说着,瞅着齐修的样子,也拿袖子抹了抹眼睛。
齐修心中大痛,不觉掉了几滴眼泪。
“二爷还是别挂了幌子,这大年下的,让人看见,传到二奶奶耳朵里,又要有场气生。”
“现在她是金宝贝了,谁都碰不得她了!”齐修气道,“早晚有一天,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二爷息怒。二爷这两日伤了心,不如偷空到杏花巷那边去逛逛,散散心。”罗平陪笑道。
“那有什么好玩?”齐修想起那边是玩腻了的,因而并不在意。
“二爷,奴才听说,那边新开了家酒楼,请了几个唱曲的,都是江南采买过来的,还没开张,听说很有几个可人儿。”罗平凑到齐修耳朵边,谄笑着道。
齐修便有些心动,“那就去看看?”
“二爷去了,保证不会后悔。”罗平挤眉弄眼,心里盘算,那月香楼新近调教了几个唱曲的,其中一个与柳氏有五六分相像,趁着齐修这股热乎劲,或许能窝盘住了齐修。那样,他这个牵线的也能从中,嘿嘿,罗平的手在袖子里兴奋地捻着,似乎已经有大把的银票落在手里。
第一百六十章 除岁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齐府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直至内仪门、正堂,一路正门皆打开,铺上猩红的地毯,两边阶下挂起百来盏宫灯,犹如两条长龙。齐修、齐攸兄弟们打开祠堂,带着人重新打扫整理布置。荀卿染则带着内院的媳妇们,打扫正堂、重新摆设器物,准备明天在此拜影。
第二天一早,齐府内以容氏为首凡有诰命的,先进宫朝贺,行礼领宴完毕回来,轿子直抬到暖阁。
容氏在此稍作,接着便是齐家众子弟齐入祠堂拜祭,然后又到正堂,正堂内燥悬挂起前几代安国公的画像,女眷在内,子弟在外,在正堂拜影。荀卿染第一次参加齐府的拜祭,只跟在齐二夫人身后与齐大奶奶一起往里传送供奉的茶品。这一套祭拜礼仪,足行了约两个时辰。
祭拜完毕,众人又送容氏到宜年居,这次容氏做了上座,家中大小、从齐大老爷、大太太、齐二夫人以下,皆按次序给容氏磕头,这才算全了礼节。
齐二奶奶因养胎不能起身,只在床上冲着宜年居的方向磕头,又打发了跟前的冬儿过来。容氏说知道了,让齐二奶奶静养身子为要。
“三奶奶也说要来给老太太磕头。”大太太道。
“让她在她那院子里磕,不用过来了。”容氏淡淡道。
大太太只得依了,不好再说什么。
这晚就在宜年居的暖阁内设家宴,将暖阁内隔扇全部移开,只用屏风在中间隔了,容氏领着大太太、齐二夫人等女眷在屏风内,齐大老爷、二老爷领着子侄在屏风外,各自排开宴席。
宴席丰盛自不必说,宴席后众人便在暖阁陪着容氏守岁。容氏是最爱热闹的性子,众人先是陪着容氏玩了一阵子叶子牌,后来又都挪到暖阁炕上,荀卿染吩咐厨房预备了攒盒,每个攒盒里皆摆了各样时鲜果品糕点,又另备了杏仁茶、莲子羹、银耳汤等或甜、或咸的汤水,一样样送上来,大家围坐着说话取乐。
“今年老太太格外高兴,精神头比往年还足。老太太可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如也赏媳妇们一丸两丸的,也得老太太一半的精神头就知足了。”大太太难得说笑起来。
容氏笑呵呵地坐在炕上。
“大太太也会说笑,我这年纪一把了,看着你们都好,就比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都强些。”
“我知道老太太因为什么高兴。”齐仪道。他因为年纪尚小,又因为容氏疼爱,只混在姊妹堆中,窝在容氏旁边。
“这倒要听你说说了。”容氏慈爱地摸了摸齐仪的头。
“这还不简单,咱们家今年添了人口。老太太自然高兴。”齐仪说着,冲荀卿染的方向努努嘴。
众人嬉笑起来。
荀卿染正带着珍姐儿和月牙儿小姐妹在旁边,叫厨房另作了细软的糕点,就着杏仁茶,打发两个孩子吃。小孩子饭量不大,但是饿的却快。本打算让这两个早点去歇着,只是她们也喜热闹,荀卿染就想着齐府小孩子本就不多,璋哥儿是不能熬夜的,瑁哥儿因为三奶奶不能出门,也只来坐了一会,就闹着回去了,只有珍姐儿和小月牙儿在这,也好让容氏高兴高兴。
“还有二嫂,虽不在这,可却要给老太太添个曾孙,老太太哪能不高兴。”齐仪继续道。
“也许不止一个那,等四奶奶也帮老太太添一个,那才是双喜临门。”大太太笑道。
齐二夫人拿帕子掩了掩嘴角,脸上带笑,看了眼荀卿染。容氏自是在炕上笑眯了眼,连连点头。
又坐了一会,月牙儿有些瞌睡,却恋着珍姐儿这个比她大的玩伴。
“我送小月牙儿去睡,也要回去睡了。”珍姐儿柔声哄着月牙儿。
月牙儿这才肯让菱角抱了,珍姐儿也跟了过去。荀卿染暗赞珍姐儿很有做姐姐的样子,不枉她特地安排两人亲近,就忙让珍姐儿奶妈陪着珍姐儿,又另派了两个妥当的丫头。
容氏也让身边的老嬷嬷过去照看:“好生伺候着,一会鞭炮响,别吓到了两个孩子。”
时近子时,外面早已不断有鞭炮声传了进来。齐仪就有些坐不住,荀卿染也和齐婉丽几个走到窗前往外看。
“老太太,我去放两挂鞭炮给老太太听响,讨个吉利。”齐仪央求道。
容氏怕他伤到,并不愿意,齐仪磨了半天,容氏才答应了,就让跟着的人好好照看。
“你们姐妹高兴,也出去看看。只别离的太近了,伤着了不是好玩的。”容氏又吩咐道。
齐仪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又转回来。
“染姐姐,我去叫四哥进来,让他放爆竹给姐姐看。”
齐仪凑到荀卿染跟前说了这个话,又一溜烟跑出去了。
荀卿染领着齐婉丽、齐婉烟、颜明月从暖阁出来,阶下除了成串的爆竹、还停放了几架烟花。
齐攸披着宝蓝的狐皮大氅,正在阶下向上望来。齐仪却是忙着赶开小厮,只说这些烟花爆竹他都包了。
稍顷,远处传来钟声,正是子时,除旧迎新之际。
齐攸拿了线香,点燃一挂鞭炮,那边齐仪也如法炮制,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纷纷躲避,齐婉丽几个也捂了耳朵笑成一团。
齐攸向荀卿染望过来,晃了晃手里的线香,荀卿染有些跃跃欲试。
“染姐姐,你不快过来,这些就都是我的,可不留给你。”齐仪笑道。
自打到了这,还没亲手放过鞭炮了,荀卿染再不犹豫,快步走下台阶。
“染姐姐。”齐仪迎过来,要把手里的线香给荀卿染。
“这边。”齐攸却一把将荀卿染拉了过去,直到烟花架旁边。
齐攸将烟花的引线又往外拉长了些,这才将线香递给荀卿染。
荀卿染接了火折子,心中暗想,方才那些鞭炮的质量绝不比她那个年代的逊色,不知这烟花又如何。她者略做犹豫,齐攸已经伸手握了她的手。
“不用怕。”齐攸轻声道。
荀卿染感觉到耳边的热气,不觉脸颊微热。
齐攸已经握着她的手,点燃了引线。
就听仿佛大雁的一声低鸣,一道亮光从烟花架上直飞入长空,在空中四散开来,化成无数个光点。
“天女散花。”
周围有人喊道。
旁边齐仪也扶了颜明月的手,去点另一架烟花。
颜明月明显在害怕,手颤巍巍地。齐仪不停地给颜明月鼓劲,“别怕,这个响声不大。”
颜明月闭了眼,任齐仪抓着她的手点燃烟花,这才睁开眼。
齐婉烟站在台阶上,任齐仪怎样哄劝,都不肯下来。齐婉丽却是个有胆量的,早去旁边取了线香,点燃了一挂鞭炮,倒将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
荀卿染也动了玩心,跑去抢着又点燃了一架烟花,还不过瘾,又要去点鞭炮玩,却被齐攸不着痕迹地拉回来。
“那个不好玩。”齐攸道。
不让玩鞭炮,那就不玩吧。荀卿染抬头,看各色烟花在夜空绽放。齐攸站在荀卿染身后,下颚轻轻抵了荀卿染的头。
荀卿染没有回头,只伸出手去,握了齐攸的手,周围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众人笑闹声,但是他们耳边,却是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
……正月,也是忙碌的。
祈年堂齐二夫人躺在炕上,口中发出轻微的鼾声,想是睡熟了。彩蝶跪在脚踏上,手里拿着美人拳,一点都不怠慢,依旧一下下很有节奏地给齐二夫人捶着腿。
齐二夫人翻了个身。
“太太,要不要喝杯参茶?”彩蝶轻声问。
齐二夫人并未睁眼,只嗯了一声。
彩蝶向守在门口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小丫头出去,一会端了参茶进来。
彩蝶这才起身,放下美人拳,接过茶试了试,觉得冷热正好,方才扶起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这才正开眼,就着彩蝶的手,喝了半盏参茶。
“太太再多睡一会吧。”彩蝶又跪倒脚踏上。
齐二夫人又躺下,指了指自己的腰。
彩蝶的美人拳就落到齐二夫人腰上,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齐二夫人舒服地眉目都舒展开来。
“太太这些日子是累极了,婢子看着都觉心疼,太太就是太操心了些。鼻子死心,太太当好好歇息,有事情,吩咐人去做就是,不用太太自己劳心。”
“你这是小孩子话,四奶奶虽管家,毕竟年轻,我不看着,如何放心。”齐二奶奶闭着眼睛道。
“婢子没什么见识,并没觉得怎样,只听下面的人都对四奶奶服服帖帖,连那些平时最刺头的,不听使唤的,如今也肯卖力气。人都说二奶奶管家时是极厉害的,却也难压服得住的。”
“四奶奶识文断字,下人们敬服些也是有的。”齐二夫人缓缓道。
“婢子是不懂这些。只觉得四奶奶是有福气的。这府里,谁不知道四爷对四奶奶极好,除夕那晚,还教四奶奶放烟火那。这府里下人看着四爷,谁敢不听四奶奶的那?”
“哦?”齐二奶奶哦了一声。
彩蝶轻轻叹了口气,又道:“说起来四奶奶也不容易,管着家里这么些事,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婢子那天听宁远居的人说,四爷要找件东西,几乎府里找了个遍,才找到四奶奶,几乎耽误了事情那。”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波
齐二夫人眼中精光一闪,便又眯着眼,不经意地问道:“是我什么物件?四爷身边那么多丫头,随便哪个不行,偏只要找四奶奶?”
“只说是件要紧的东西,只有四奶奶,或许还有四奶奶身边那两个得用的知道,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彩蝶道。
“道听途说罢了。”齐二夫人道。
彩蝶陪笑,“是偶然听宁远居的嬷嬷不经意间说出来的。太太也知道,四奶奶院子里的人,一出了门,跟锯了嘴的葫芦似地。”
齐二夫人轻轻哼了一声,“什么时辰了,四奶奶回来了没有?”
“回太太,刚过午时。太太忘了,四爷四奶奶临走前,老太太说四奶奶辛苦,让四爷陪四奶奶在娘家多留一会,只怕晚饭前才能回来那。”
“我如今年纪大了,好些事还多亏你提醒我。”齐二夫人哦了一声。
彩蝶偷眼打量齐二夫人的脸色,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婢子不敢。”
齐二夫人半晌不再说话,彩蝶几乎以为齐二夫人睡着了。
“前儿你娘进来,和我说话。你也不小了,可有什么打算?”
二夫人突然睁开眼,看着彩蝶问道。
彩蝶微微垂下头,露出段雪白的脖颈,肌肤细腻。“婢子哪也不去,求太太别赶婢子,婢子只伺候太太。”
齐二夫人在彩蝶身上打量了一番,笑了笑,“我也舍不得你,只是,你也十七岁了。我总留着你,让人说我不体恤人,也没这个道理。这些天我也为你考虑。你若出去,我让旺财媳妇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妆方面也不会亏待你。只是外边,终归没有这里好。你在我身边久了,怕你不习惯,实在让人伤脑筋。”
“不知婢子娘和太太说了什么,婢子不是忘本的人,太太待婢子的好,婢子这辈子都报答不了,只愿意长长久久伺候太太。”彩蝶跪在脚踏上,说到齐二夫人对她的好处,眼里不觉含了热泪。
齐二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你是我身边长大的。自然知道你的忠心……我问你,你看四爷怎么样?”
彩蝶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低垂了头,却是连脖子也红了一片。
齐二夫人撇了撇嘴,笑道,“在我跟前,有什么好膘的。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婢子是什么身份,哪敢评论四爷。”彩蝶小声道。
“你是个懂事的,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不怪罪你。”齐二夫人道。
彩蝶想了一会,方才道:“四爷心里是极孝顺太太的,太太也心疼四爷……”
“谁让你说这个!”齐二夫人嗔道。
彩蝶咬着嘴唇,“四爷,四爷……”
齐二夫人见彩蝶满面红霞,心里哪有不明白的。
“若我让你去伺候四爷,你愿意不愿意。”
“婢子,婢子是太太的丫头,求太太让婢子一辈子伺候太太。”彩蝶低头道。
“呵呵呵,”齐二夫人笑了起来“你去四爷身边,也算代我照顾四爷了。”
“婢子、婢子一切都听太太的。不管去哪,求太太常让婢子来伺候太太。婢子娘常说婢子是一根筋的脾气,婢子只认淮了太太。”彩蝶伏在地下说道。
这帮却是说到了齐二夫人心坎上。齐二夫人眉开眼笑,从炕上下来,亲自扶起彩蝶,拉到自已身边坐下。
“好孩子,我没看错你,没白疼了你。你这样知疼知热,我定然让你有个好结果。”
……
荀宅内,荀卿染姐弟正在一处说话。
“父亲要我和君哲住到上元节后,再去鹿山读书。我是等不及要回去,父亲却说,好歹要带我四处去拜会拜会。”荀君晖道。他未成年,没有在外面过年的道理,因此荀大老爷年前就接了他和荀君哲兄弟俩来宅子里过年。
“可是这里住的不惯?下人们不听使唤,还是大爷、大奶奶那边……”荀卿染问道。姐妹俩之间说话,荀卿染也没有拐弯抹角。
荀君晖摇头,“我和君哲住在外院,君哲还是客,怎样都不至于。大奶奶不方便,薛嬷嬷极周到殷勤。”
荀卿染想了一声。辛姨娘那边对她们姐弟是没的说,这里面自然有辛姨娘自己的考虑。不过这份情,姐弟两人自然也会记得。
“大奶奶又怀了身孕,说是害喜的厉害,一会还该去看看。”荀卿染自言自语道。
“姐姐别去。”荀君晖道。
荀卿染不解。
荀君晖压低了声音,“大奶奶不自在,是东窗事发了!”
东窗事发,荀卿染看了荀君晖一眼,立刻明白了。
“难道不是她自自己向大爷说的?”
“陷害姐姐不成,就杀害了她自家妹妹,她怎么肯自己说出来。是红绡,到大哥跟前告的状。”
“红绡?她是怎么说的?”
“哪有不透风的墙,大奶奶那段时间疯疯傻傻,骗的了谁。一看就是有心病。有人或是偷听到她和姐姐说话,或是大奶奶心虚烧香,露出了什么话头。”
红绡和大奶奶之间,不知道谁恨谁多一些。红绡或许心机不足,但是金嬷嬷毕竟也是半辈子的老人儿,即便没了人脉,心机却不会少。这件事,被红绡揭出来,也不足为奇。
“那老爷也知道了?”荀卿染问。
荀君晖点头,“父亲气极了,大哥也想休妻。偏大奶奶这今时候有了身子,也不知是怎样求的大哥,大哥去了定远侯府。”
“定远侯答应了不追究?”荀卿染问,心中已经有了答祭,否则她不会什么风声都没听到。
“定远侯说了不会追究,不过有条件,要大哥将太太和四姐姐接回来。”
荀卿染抚额叹息。一团乱麻。这就是亲上做亲的“好”处。利益交缠。
“太太做的事,定远侯也该清楚这不是不给方家面子的问题,真出了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说是太太和四姐姐身子不好,乡下地方不好调理。太太己经想通了,答应回来后都不管事,只母女俩调理好身体,四姐姐年纪也大了,总要找个人家。”荀君晖道。
“哪有那么容易那。”荀卿亲叹道,心中却警铃大作。
方氏在乡下,说是被严加看管的,这是什么时候和定远侯府接上了头?荀卿染猛然想起年前,宝珠曾告诉她在祈年堂见到一个人的背影,十分像常嬷嬷,宝珠追过去看,却被齐二夫人身边的张嬷嬷给挡住了。
方氏为了回来,自然要放低姿态。但是回到荀府,方氏会如何行事,却让人无法预料。还有荀大奶奶,也是个什么事都敢做的主,这荀府并非安居之所。
“你还是早点搬回去,专心温习功课的好,一会我和老爷说说。”荀卿染道。
……
荀卿染在齐府二门下车,就先有小厮来,叫走了齐攸,说是齐二老爷找他说话。
“染姐姐回来了。”
荀卿染带着人往内宅来,刚走到穿堂,齐仪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
“这里风大,你在这做什么?”荀卿染问道。
“你们都出门,就剩我一个在家,怪没意思的。”
荀卿染忍不住笑。齐仪知道今天地和齐攸去荀府。就说也要去。只是,没有哥哥嫂子回门,带着小叔子的,容氏自然不会答应。
“君晖和君哲都念叨你,要来看你,又想着咱们家来往人多,怕不得闲。他们和我说,几个同窗要办诗会,打算请你去。问你肯不。”
“肯,自然肯,是什么时候?”
“你自已肯,也要老太太、老爷、太太肯答应才行。”荀卿染笑道。
姊妹俩说说笑笑往里走。
“给四奶奶请安,二太太请四奶奶过去。”祈年堂的小丫头迎上来回话。
“正要去给太太请安。”
荀卿染就往祈年堂来。
齐仪惦记着诗会的事,也跟了荀卿染到祈年堂来。
两人给齐二夫人请了安,就在椅子上坐了。
彩蝶带着小丫头们端上茶果,含羞退了出去,不像平时那样在旁侍立。
荀卿染并没在意。
“家里一切都还好吧。”齐二夫人笑着问道。
“劳太太惦记,一切都好,说是最近要接母亲和四妹妹回来住。”荀卿染道,偷偷打量齐二夫人的脸色。
齐二夫人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吃掠。
“我和你嫂子说话,你出去自己玩去。”齐二夫人向齐仪道。
齐仪磨了一会,见齐二夫人态度坚决,就对荀卿染做了个鬼脸,出去了。
“这些日子,我身子不好,管家的事,让你受累了。”齐二夫人慈祥地道。
“媳妇应该的。”荀卿染忙答。
“听说前个儿,老四找东西找不到,在府里四处找你,可有这么回事?”齐二夫人问道。
荀卿染一愣,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齐二夫人说的。莫非是那件事?前两天,她和齐攸走围棋玩,中途有媳妇来回事,她便出来处置,按二连三,就在外面耽搁了。谁知道齐攸也犯了小孩子脾气,打发人找她。原说是在议事厅,后来却是在内库房找到了她。
这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又是夫妻两人之间,不足为外人道。
这样一件小事,如何传到齐二夫人耳朵里,如何让齐二夫人开口问了出来?人心总是难测,不知道齐二夫人听到的是什么样的版本,这样问她,又有什么目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风波(二)
荀卿染思量了一番,只得陪笑。
“太太不提,我自己几乎忘了。前两天,四爷在家里,要我陪着下棋,我又不怎么会,就躲了出去。偏四爷就恼了,叫了我回去,还甩脸子给我看来着。太太,您给评评理,四爷这样做,是不是霸道了些。”
荀卿染故意露出受了委屈的表情,半真半假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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