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完结 作者:肉书屋
金玉满唐 完结第82部分阅读
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冉颜越来越觉得,这世上再没别人比得上他。
“是病了一些时日,且我自觉时日不多,所以才会在孝期出来见你这一趟。”东阳夫人的语气像是在说饭后喝什么茶,如此轻飘。
“我观大伯母气色,尚未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冉颜道。
侍婢上了茶,东阳夫人不紧不慢的端起来抿了一口,才道,“有些病,并非良药可医。”
冉颜顿了一下,挥手令亭边的侍婢退下。
东阳夫人放下茶盏,盯着从外面花圃伸进亭子里的一朵红色木芙蓉,似有些出神。片刻才再次开口道,“我自知事情已经败露,小九从前不对我下手,不过是怕打草惊蛇,令我身后那个人对他有所猜疑,如今他既已得知我与那人决裂,势必报复。”
萧颂的确是那样的人,而且他报复的手段每每狠绝,不给敌手留丝毫余地。倘若他恨上一个人,绝不会一刀抹了那人脖子,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将其毁灭连渣滓都不剩。
“小九做事的手段,旁人不知,我却领教过几次。”东阳夫人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从袖中掏出一封薄薄的信放在几上,“我来,只想同你做个交易,这是李泰勾结地方官员、有谋反之意的信函,你拿去,条件是换我儿性命。”
萧颂报复起来,很难说会不会顾忌兄弟情义。
冉颜盯着她,淡淡的道,“我为何要接下这烫手山芋?李泰谋不谋反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是。”东阳夫人目光微垂,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函的边角,轻声道,“可我知道,李泰抓了桑随远。”
冉颜心中一跳,分明看见东阳夫人唇角有一抹浅笑一闪而过,她抬起头来,秋水清浅的眼眸望着冉颜,“这个交易如何?一命换一命,我知道,你有本事说服小九。
“是你自己服的雷公藤?”冉颜陡然明白过来,谁又有本事在这样精明的女人身上施毒?只有她自己吧。
端阳夫人端起杯子,正要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不错。李泰以为用宗主之位便能诱使萧十一杀了我,可他不知道,萧十一根本不堪一击。”
从联手这一段时间,东阳夫人其实也看出李泰这个人并没有识人善用之能,这在争储位的道路上是个致命的缺点。
东阳夫人继续服毒,一是为了争取时间,萧颂身负皇命正在去江南道的途中,肩负重责不说,他本身便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如果知道她重病不愈的消息,多半不会急着下手报复,而是会暂时观望形势;二是为了麻痹李泰,李泰在萧府里有安插眼线,她暗中控制萧十一,依旧装作被其下毒的样子,偷偷出兰陵。
其实她已经到长安有些时日了,只是等着这个合适的时机。
冉颜自也是能想到这一层,可是她不明白,东阳夫人既然有能力瞒住李泰,有能力控制萧十一,还能够得知李泰的动向,又怎么会惧怕萧颂的报复,急忙赶过来做这个交易?
东阳夫人自是能看出冉颜的疑惑,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虑什么。
冉颜抬眼间却意外瞧见亭外的小径上,一袭素衣的萧铉之长身玉立,不知何时站在了芙蓉丛中。木芙蓉不过一米高,将他修长的腿掩埋了一半有余,他气息不匀,面上带着莹亮的汗水,似是匆匆赶来。
有侍婢随后追过来,似乎是看见冉颜的目光,便并未出声。
这发生的一切,也不过是冉颜目光微转间,东阳夫人垂着眼,并未发现,只是用她那一贯平淡的语调道,“我放弃,不过是忽然发现,我所谋的一切,并不是十郎想得到的东西。”
晚风轻轻拂过木芙蓉花丛,院子里一片静谧。
冉颜看见萧铉之呆呆立在那里,便知晓东阳夫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也听见了。
东阳夫人亦发现了冉颜的动作,便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淡淡的看了萧铉之一眼,转过头对冉颜道,“侄媳妇是否要同我做这桩交易?”
“好。”冉颜痛快的答应。既然萧铉之不知实情,实在没有必要承受萧颂的怒火,况且现在她也需要这份信函从李泰手里换取桑辰。
纵然这样,可能会遭致李泰针对萧府,但这也是不得已之计。
东阳夫人肯来同冉颜做交易,也是看准了冉颜的性子,倘若冉颜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她可能就会另寻别路了。
“那么,请侄媳妇发誓吧。”东阳夫人道。
冉颜实在有些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了,被自己儿子发现真相,竟然依旧如此坦然,于是便竖起手,道,“我冉颜,今日对天发誓,倘若不遵守与大伯母之间约定,死后永不得超生。”
“如此便好。”东阳夫人微微抬手,贴身侍婢立刻扶着她起身。
冉颜亦起身相送。
待东阳夫人走到凉亭前的阶梯上,萧铉之才反应过来,唤了一声,“母亲。”
“你怎么来了。”东阳夫人驻足。
冉颜离得近,能看见她抓着侍婢胳膊的手微微一紧,额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许是毒性发作,但在转而看她面上,却还是那副山高水远的清寡。
萧铉之不喜争斗,性子孤僻,却不笨,自出了春来之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春来会为了维护谁而不惜一切?只有唯一的解释,便是他的母亲。
这些日子以来,萧铉之一直在暗暗注意东阳夫人的动向。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个淡薄世事之人,淡薄到十分的寡情,然而看见她用雷霆手段将萧十一压制的不得动弹时,他偷偷跟到长安来,只是想问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
然砀,从听见的只言片语中,已经隐隐能猜测到事情的大致轮廓。
这个一向寡情的母亲,做这一切事情,竟然只是为了他!
“母亲……”忽然间颠覆以往的认知,让萧铉之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她。
“从今以后,你便当做没有我这个母亲罢!”东阳夫人道。
语罢,看也不看满脸震惊的萧铉之,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萧铉之愣了一下,匆匆朝冉颜施礼,转身追上东阳夫人。
冉颜没有闲情逸致去管他们母子的事情,将信展开来看了一眼。她不认识真假,但刘青松应该认识。
冉颜想着,便与晚绿疾步回到药房。
“回来了?何事?”刘青松见冉颜进屋,蹭的蹿了起来。
冉颜将手里的信递给他,“你看这章是真是假?”
刘青松接了过来,连忙展开。因着冉颜只说了章子,他第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文末的红色印章上,仔细看了便刻,道,“的确是魏王的章……”
刘青松顺便浏览了一遍信中内容,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鸭蛋,半晌才道,“东阳夫人送这个来了?她有什么企图?”
冉颜将信函给歌蓝看,顺便将方才的事情仔细同他们说了。
“为了十郎?”刘青松沉吟了片刻道,“其实也有这个可能,东阳夫人虽然看起来很寡情,这也与她的经历有关。据说炀帝给萧琮指婚时,杨氏宗族中少有合适的未婚女子。而东阳夫人的出身并不算高贵,原本已经有了个青梅竹马的郎君,传说已经是下了聘礼准备娶东阳夫人过门,但后来炀帝派人去劝说那人退婚,却遭到了拒绝,结果触怒炀帝,被绞死。东阳夫人与萧琮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感情,而且小道消息,他们只在新婚初夜的时候有过夫妻之事。”
这件事情能传出来也不奇怪,冉颜便亲身经历过,唐朝的洞房里是有侍婢全程陪伴的,像他们倘若不愿意,还能想办法把人赶出去,但萧琮和东阳夫人是赐婚,想不圆房都不成。
然而只有这一次,东阳夫人就有了身孕,她也许根本不想怀上别人的孩子吧!因而萧铉之的诞生,让她措手不及。不愿意接受,但这又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因此只能冷淡置之。
“不管东阳夫人怎样介怀,那始终是她儿子,我想她应该是真的关心萧铉之。”刘青松道。
歌蓝因不了解东阳夫人,因而一直不曾发表意见。
屋内一阵沉默。都在等暗卫回来,也都在想,倘若桑辰真的被李泰绑去,能否用这封信换,这究竟是不是东阳夫人趁机设下的圈套。
“我们不能进宫禀报圣上吗?”晚绿瞪着那封勒索信。
“不能。”歌蓝缓缓道,“这信上根本不能表明匪徒是何人,即便找了圣上,最终也还是交到刑部或府衙手里,恐怕桑先生性命堪忧,而且匪徒指明针对夫人,倘若外人知道了,少不了要将以前桑先生曾求娶夫人的事情摆出来,到时候娘子管还是不管此事?”
桑辰求娶冉颜也不是多久远的事情,也不过半年,倘若真的摆到明面上,冉颜还伸手管的话,那是往萧颂脸上掴耳光。
此事,不能借助外力。
“糟了!”冉颜蓦地一惊,发现自己已然中了东阳夫人的圈套。
东阳夫人不会放心留着萧颂在世上,所以她这次来侯府可能并没有掩人耳目,李泰倘若知道这东西已经到了侯府,势必要对付萧颂和她,而且必须要快,不给萧颂任何反击的余地!
第366章 亡地
“收下这东西也好!”冉颜飞快的从几上的一摞书中抽出几份黄|色的纸,与信函比对了一下大小和质地,便提起笔抄写上面的内容,头也不抬的对刘青松道,“去拖住东阳夫人!只需半盏茶的时间!”
刘青松隐隐明白她的意图,应了一声便跑下楼去。
冉颜并没有刻意的模仿信中的笔迹,只将自己的笔迹改变,把内容誊写上去,然后再用写小楷的笔沾了朱砂,临画那章子。
由于工作习惯,冉颜做什么事情都如解剖一样,一刀下去绝对精准,不可反悔,便是连学习绘画的时候也一样,一笔下去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而且她虽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但为了练习人体结构,一直连续不的临摹,因此描摹一个章子不在话下。
东阳夫人既然不曾掩人耳目的过来,那么其实冉颜接不接下这封信,都会引起李泰的怀疑。再加之冉颜一心希望桑辰不能出事,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当时是有些冲动,然而现在仔细想过之后,其实这封信还是接下更好。李泰一旦生疑,倘若把真的信函交出去,他也就安心了;可若冉颜手上根本没有这样东西,他说不定就会怀疑萧颂和冉颜故意扣着信不放,为了拿住他的把柄,别有图谋。
毕竟,这东西在东阳夫人手里发挥的作用只有那么一点,而在萧颂手中却不一样。李泰恐怕会寝食难安吧!
这与救不救桑辰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莫须有的事情,在谋反者的手里,多半都是宁杀错不放过,那时,李泰和萧颂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歌蓝和晚绿看着一个就七八成相似的章子从笔尖下完整,满面惊奇。
画完之后,冉颜看了看觉得乍一看还能蒙混过关,便等快要干的时候,抓过晚绿的拇指轻轻将章子抹了一下。
歌蓝见冉颜将真的信函掏出来,把临摹的信函装了进去,不禁道,“夫人既然要做假的何不再做的逼真一些?”
“没时间了。”冉颜起身往外面走,歌蓝和晚绿随后跟着,她道,“不管多逼真,都是假的,信是李泰写的,他会认不出?只是东阳夫人这个人城府有多深,他比我要清楚的多!既然她算计到我头上,也不能怨我出尔反尔。”
如果李泰得到这封信,必然是怀疑东阳夫人作假的可能更多。
歌蓝立刻明白了,以东阳夫人的那种人,是有可能会欺冉颜不识真迹而拿假的来哄骗,为的就是让李泰和萧颂斗起来,最后她再拿出谋反的证据,落井下石。
可东阳夫人似乎已没有争斗的心思,她拿来的信函是真,冉颜却能够在短时间弄出一张有八分相似的假货。
“夫人这么有把握魏王的人能瞧见您将信还回去?”三人已经下了楼,歌蓝压低声音道。
冉颜颌首,“如果有人看见东阳夫人进来,也必会盯到她出去,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盯梢盯一半的!”
倘若李泰真这么大意,冉颜就更放心了,因为他根本不会是萧颂的对手。
三人一路匆匆走出内门道,立刻有小厮迎了上来,“夫人,东阳夫人病发,刘医生正在小东厢里面为她诊治。”
“知道了。”冉颜从曲廊往小东厢走去,尚未到门口便看见萧铉之有些无措的站在门外。
待到走近,才看清他眼睛下面微红,似是刚刚哭过。
萧铉之听见脚步声,回过身来,见是冉颜,便拱手施礼道,“九嫂。”
“大伯母病情如何?”冉颜问道。
“尚不知。”萧铉之神色黯然。自从方才他闯进花园里,母亲便似乎决意与她划清界限,是因为他跟踪过来,所以生气了?
冉颜第一次离这么近看萧铉之,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与萧颂有几分相像,所以冉颜破天荒的开口安慰了敌人的儿子,“无需担忧,我瞧大伯母的气色尚可。”
冉颜说的是实话,然而在萧铉之听起来,却不过是一种没什么说服力的安慰之言罢了,“多谢九嫂。”
门吱呀一声打开,侍婢扶着东阳夫人走出来。她鬓边有些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脸色苍白,显得越发憔悴。
“听侍婢说大伯母忽然病发,不知可好些了?”冉颜道。
东阳夫人清浅的目光在她面上停驻了片刻,仿佛是想看出点什么,但冉颜面上一贯的没有任何表情,连细微的也没有,她收回目光,“有劳挂心,无碍。”
“你怎么还不走?”东阳夫人看着萧铉之,微微皱起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情绪起伏。
萧铉之道,“我放心不下您。”
东阳夫人神情淡淡,转头与冉颜告辞。
刘青松从屋内出来,满脸的汗水,看着步下阶梯的东阳夫人欲言又止。
冉颜来不及问他,便东阳夫人出去。
马车停在外曲门处,冉颜见小厮放下踮脚的凳子,便出言叫住了东阳夫人。
“您似乎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冉颜从袖中掏出那封信递给东阳夫人,“我想了想,这样重的东西,我承担不起,至于桑随远,我自会有别的办法。对你的承诺,亦会努力做到,毕竟我已然发了毒誓。”
东阳夫人盯着冉颜看了半晌,面上忽然静静的绽开一抹笑容,她未曾伸手去接那信,却是向萧铉之道,“你去东市给我买一些金||乳|酥吧。”
这是东阳夫人二十余年来第一次要求萧铉之去做一件事情,从前萧铉之见族里的兄弟都被母亲管的很紧,只有自己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因为东阳夫人从来不会要求他努力念书,亦不会阻止他去做任何事情,亦无任何喜怒哀乐。
萧铉之努力念书,严于律己,也不过是博母亲开心。
然而这唯一的一次要求,明显是想支开他,方才母亲那个笑容里包含了太多内容,他一时也看不懂,心头却总有中不好的感觉。
“不想去么?”东阳夫人静静看着他。
萧铉之犹豫了一下,道,“好。”
几乎是他话音方落,只听见嗖的一声破风之声,所有人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东阳夫人一个踉跄,向前扑倒。
正要转身的萧铉之惊呼一声,“母亲!”迅速伸手扶住她。
冉颜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敢侯府门前下手,微微一惊之下,也立刻上前扶住东阳夫人,顺手将那封信塞到她手中。
“保护夫人!”歌蓝看见有七八个人从箱对面的巷子里冲出来立刻扬声道。
歌蓝喊罢便将冉颜拽了回来。
萧府门口二十余护卫立刻将冉颜等人护在身后,拔剑迎敌,为首的护卫怒声道,“抓住他们!青天白日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凶!”
他说拿下的时候,便已有十余人冲了上去,剩下十余人呈扇形布开,将冉颜等人护在门内。
东阳夫人和萧铉之却在他们的保护圈之外。
冉颜看着那边与萧府护卫打的难解难分,不禁皱眉,这个李泰府里都是吃白饭的么!是怎么谋事的!就凭这几个人想从萧府取东西?
不过信函已经还回去了,就算他们拿不回去,应该也会将大半的目标定在萧铉之身上。
足够拖延一两天的功夫,给萧颂传信,让他做好准备。为此,就算她发过毒誓,也一样可以把萧铉之搭进去!
冉颜余光瞥见另一边的巷子里又有人冲出来,立刻扬声道,“快将东阳夫人和十郎带进府内!”
剩下的十余人既要分神保护冉颜,又要去拉萧铉之,还要迎敌,应付的十分吃力。
冉颜退回门内,发现萧府护卫的防卫很快便给对方找到了漏洞,有两个蒙面人已经挤到了萧铉之面前。
就在有一个人马上拿到信函的时候,却发生了冉颜意想不到的变故,萧铉之从袖中抖出一把折扇,一道扇影闪过,血花四溅。
他唰的一声展开折扇,遮住东阳夫人面,将那些污血挡住。
冉颜怒视刘青松,见他一缩脖子,便明白萧铉之会功夫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只是刘青松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一句也没提醒过。
不过冉颜也没有时间与他纠缠此事,转回头继续观望形势。
双方都已经见血,一片混乱之中,一个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里。
那修长的身形,冉颜再熟悉不过了,眼看萧府侍卫要迎上去,冉颜立刻阻止道,“不要与他交手!”
苏伏杀人的手法冉颜是见识过的,与他交手无疑是死路一条,冉颜不欲牺牲府内侍卫。
然而她这一声还是出的晚了,苏伏身手快如闪电,丝毫没有给那名侍卫出手的机会。
冉颜见还有萧府侍卫欲对苏伏发出攻势,立刻又叫了一声,“不许与那黑衣人交手!”
苏伏的瞬杀一名功夫还算不错的护卫,也让其他人心中打怵,有冉颜的命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伏竟是在一片刀光剑影中的搏斗中如闲庭信步般的走到东阳夫人面前,萧铉之被几个人缠斗,见有人接近自己母亲,下手也狠辣了许多。
苏伏弯腰将信函拈了起来。
抽出信纸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撤离。从始至终,没有做任何一件多余的事情。
其余人一见得手,便集中力量撤退。
萧铉之无暇去管他们,几步冲到东阳夫人身前,回头冲刘青松道,“刘医生,请救我母亲!”
第367章 金绣球
刘青松少年时候在本家呆过一段时日,与萧铉之有些交情,他对萧铉之的印象也不错,因为以前所有萧氏的本家子弟都把他当做仆人的使唤,萧铉之却给了足够的尊重。
方才没有及时对东阳夫人施救,已是失了交情,既然萧铉之开了口,刘青松从本心上也是不愿意拒绝的。他便走至东阳夫人面前蹲下,看见她直穿过胸膛的箭头,素衣上绽开一朵硕大的血莲,胸膛起伏微弱,生命迹象已经十分衰弱,他还是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
片刻才沉声道,“十郎啊,大夫人这一剑伤到了心脏……”
具体伤到了心脏或者心脏附近的哪个位置,刘青松还不敢断定,但这种伤在大唐没有条件手术,没有血液供应,几乎是必死无疑。
萧铉之面色有些苍白,薄唇紧抿,眼中有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
东阳夫人缓缓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几如吐息,“早已及冠,堂堂男儿,哭什么。”
天色已经擦黑,萧府的门前点了灯笼,晚间预示着要关闭坊门的鼓声传来。
东阳夫人抬手,似乎是想摸摸萧铉之的脸,然而最终却只是轻触他下颚便又颓然落下,清浅的目光中隐含着一种淡淡的复杂情绪,“你我……这母子的缘分……来的不合时宜,我没有好好……对你,不值得你悲伤。”
“母亲为我做了许多,我知道,母亲是想为我在萧氏谋一席之地,而不是作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存在。”萧铉之从来不曾想过,母亲还会关心自己,陡然之间逆转了他的认知,那种震撼令他到现在才有些反应过来。
刚刚明白,却已经失去。
“我从未问过……你是否想要这些,只是觉得……你我……毕竟母子一场,我理应为你……做些什么。”东阳夫人目光渐渐有些涣散,她叹息一声,喃喃道,“替我做件事吧……求宗族放了我……放了我……”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终仿佛被晚风吹散一般,杳无痕迹。
冉颜站在石阶上,能清楚的看见东阳夫人一向清远面上泛起了似有若无的笑。
东阳夫人是否对那个曾经青梅竹马的郎君爱意刻骨,冉颜并不知道,但她明白,一场政治婚姻夺去了东阳夫人的自由,也夺去了她的一生。
自嫁入萧氏,东阳夫人颠沛流离了十年,清寡孤寂十余年,生命中唯一重要的,是一个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心情面对的儿子。
萧铉之脱下自己的外衣,一言不发的抱着东阳夫人上了马车,进入车内之前,回头看了冉颜一眼。
那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冉颜知道,肯定有恨。因为当时冉颜的落井下石。东阳夫人已经中了箭,可是冉颜没有任何施救的意思。
但冉颜目光坦荡的回视,如果在重来十次,她依旧不会关心东阳夫人的死活。东阳夫人谋算不留一丝情分,她也不过是原原本本的还回去罢了。
事已至此,冉颜也就没有出言让东阳夫人尸体安置在府内,任由萧铉之离开。
萧铉之进入车内,将东阳夫人轻轻放下,低头的一瞬,却看见自己中衣的衣袖上用鲜血写了三个字——金绣球。
他心中微微一顿,旋即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院子里养了许多花,其中有一种菊花便叫做金绣球。
金绣球怎么了?萧铉之看着东阳夫人苍白而安详的面容,心知道母亲并未亲kou交代,而是选择这种隐秘的方式,其意思定然不是让他代为照顾那株金绣球,那是为何?
八百下鼓点才不过响了五六百声,萧铉之的马车到达坊门时,尚未关起,恰与闻讯匆匆赶来的官府之人擦肩而过。
今夜无月,天色越发漆黑。
刘青松派去寻桑辰的人也已经回来,带回了他们都不愿听到的消息——桑辰不在府内,刘青松交代他可能去的地方也都找遍了,都说从巳时(早上九点)之后便不曾见过桑辰。
“怎么办?”刘青松倚在门框上,抄手看着冉颜。
“我去吧。”冉颜道。
刘青松皱眉道,“你成天说我不靠谱,你说说你这个决定哪里靠谱?九郎回来若是知道我任由你去冒险,非扒了我几层皮,不成,你不能去。”
“奴婢代夫人去吧。”歌蓝直起身道,“夫人极少在外露面,魏王亦不曾见过夫人,他们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这倒是个好法子。”刘青松一抚掌道,“就这么办了,赶快准备吧!”
“不成。”冉颜可不认为李泰会辨不出真假,她沉吟一下,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李泰为什么要抓桑辰来威胁我,有什么目的?再说今早桑辰算是光明正大的去求见魏王,桑辰失踪他也脱不了干系,当真是他抓的人?”
歌蓝道,“会不会是想借夫人从郎君那里谋求什么?”
倘若因为为晋阳公主治病之事,李泰应该会想办法让她出问题,从而让太子也受到牵连,比如用窦四娘之死嫁祸于她,而不是想着除掉她。
倒是歌蓝这个说法,可能性更大一些。
“夫人,官府来人了,说是调差方才有人袭击萧府的事情。”外面忽然有侍婢的声音打破屋内的沉默。
冉颜眼睛微微一亮,立刻问道,“来人是谁?”
“回禀夫人,是大理寺,何寺正。”侍婢答道。
“请何寺正去厅内。”冉颜说罢,叹息一声。冉颜终于明白东阳夫人在外曲门时为什么会有那一笑,因着,她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死,也早料到她一死,会给冉颜一个破了僵局的机会。
刘青松明白她想借何寺正之手,不禁道,“授人以柄,真的没关系吗?”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在事情解决之前不会闹的沸沸扬扬,等此事一过,就算闹开了,我也可以抵死不认,我只问你,何寺正与我夫君交情如何?”冉颜道。
刘青松点头,算是认可了冉颜说的话,毕竟以他们微弱力量,根本没有什么胜算,而且敌人在暗,绑桑辰的人究竟是不是李泰都很难说,“倒还不错,他官职比九郎低,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什么正面冲突。”
顿了一下,刘青松又补充道,“而且何寺正是摆明态度的支持太子。”
第368章 夜救桑随远
萧颂处理案子的手段虽然十分强硬,但在与同僚相处之上比较柔和圆滑,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坊间有“长安鬼见愁”的名声,而朝臣对他评价却很不错的原因。
冉颜到厅内的时候,何寺正负手站在东墙边,欣赏墙上的字画。
那是萧颂所绘的一幅红梅图,据说是听了冉颜作红梅诗之后,半夜做梦笑醒了,难以入眠,便作画打发时间。那时候二人尚未成亲。
婚后,萧颂执意要把这幅画挂在厅内,冉颜见上面并未写下她的那首诗,也就允了。
“让何寺正久候,实在失礼了。”冉颜微微欠身道。
何寺正回头,看见冉颜微微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拱手道,“献梁夫人言重,应该是下官来迟,让献梁夫人受惊了。”
两人寒暄了一两句,便相让着坐下,何寺正抿了口茶水,道,“萧侍郎平素公务繁忙,没想到画技如此精湛,下官还是第一次见到墨宝,真真惊讶。”
冉颜抬头看了一眼那幅红梅,微微笑道,“何寺正过奖。”
一贯死气沉沉的面上忽然绽开一抹浅笑,着实令人惊艳。何寺正也是这时才真正觉得,面前的娘子其实是个极美的人,那一笑,当真令人移不开眼去,也怪不得萧侍郎如此倾心。
“哪里,下官实话实说罢了。”何寺正见着冉颜并不排斥自己释放的善意,便转入正题道,“下官今日来,是为了侯府遭袭之事,不知献梁夫人可有线索?是否知道袭击侯府那些歹徒的身份?”
“何寺正说错了。那些人袭击的并非是侯府,而是东阳夫人。”冉颜立刻将侯府从中摘除。她见何寺正满面惊讶。便继续道,“这些事情……家夫外出未归,我也不知该作何处理,亦不知此事当不当讲。”
“献梁夫人知道什么内情且说无妨,查此案乃是下官职责所在,牵扯到紧要之事,必不会外传。”何寺正立刻保证道。
冉颜也就是想看看何寺正的态度,见他如此,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道,“据说是大伯母不知从哪里得了魏王一封机密信函,阿翁如今有孝在身,不论政事。大伯母便想来问一问家夫的意见。不巧家夫不在……她与我说了几句闲话,便准备回去,谁知道在门口就遭到袭击。”
冉颜隐瞒了一些事情。简单的讲来龙去脉串起来。略一想想便知道她言不尽实,但那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何寺正知道了魏王因为一封机密信函击杀东阳夫人的事情。
“这……”何寺正面色有些为难,虽然他本人坚定的认为储位应当立长,公开说过太子其实很贤明,但也并非是压了死注。非要保太子不可,魏王的地位。还不是他一个五品官员能撼动的。
“大伯母也是怕魏王报复,所以希望我不要声张,我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家夫又不在,所以还请何寺正给拿个主意。”冉颜见他似乎也不愿因此得罪魏王,并不想将此事闹大,便放心的把主动权让给了他。
“此事……”何寺正沉吟了一下,道,“您可有证据?比如那封信函……”
冉颜并不了解何寺正,只不过是听了刘青松简单的介绍,而且看他的样子,并非是个坚定不移的太子党,冉颜怎么能随便将信函交出去?
但是何寺正可能认出冉颜就是刘青松那个“小师妹”,所以她也不好装傻,只能道,“何寺正也知道,我的出身算是高攀萧家,如此机密之事,倘若不是发生了这次袭击,我是断不可能知道的,再深层的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
冉颜说的是事实,何寺正心中已相信了七分,“此事牵涉过深,既然没有证据就不好随便闹大,待下官呈禀圣上再立案,献梁夫人以为如何?”
“何寺正拿主意便好。”冉颜不欲掺和这件事情,就算到时候被查出来信函经过她手,她也不惧。除了刘青松几个,也没有其他能够证明东阳夫人给她的信函就一定是真。
“既然如此,那下官立刻回去写奏折。”何寺正道。
他正欲起身,却被冉颜出言止住,“何寺正且慢。”
“献梁夫人还有事?”何寺正略显惊讶,又坐了回去。
冉颜故作为难道,“我还有一事想求何寺正帮忙。”
“夫人但说无妨。”何寺正道。
冉颜迟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命歌蓝递了过去。
“这是……”何寺正见信封上写了“端梁夫人启”,才放下心来,然而一看之下,却不禁瞠目,“绑架随远先生!”
“正是。”冉颜皱眉道,“何寺正应知道,我未成亲之前,随远先生曾经去冉府求亲,倘若报官,难免会闹的沸沸扬扬,萧家面上也无光……再说,我尚且不清楚绑人的是谁,为何要针对我,怕是有人故意想让我出丑难堪,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想请何寺正帮忙在暗中尽快查一查,免得随远先生无辜受害。”
冉颜的话很有误导性,其实相对来说,有人想让她故意出丑难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谁会真的绑架桑随远?如果真别有图谋,绑架冉颜的亲人不是更有效?
何寺正也不免如此想,因此略一思忖便答应下来了,“此事下官定当尽力!”
“那就多谢何寺正了。”冉颜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为了尽快解决此事,我想今晚绑匪的意思赶去信上所写的地址,何寺正在暗中跟着我,倘若有诈,就有劳何寺正救我一命了。”
“这样也好。献梁夫人先准备一下,且容下官去部署一番。”何寺正起身拱手道。
冉颜也连忙还礼,“有劳。”
冉颜也没有什么好准备,只在身上带了各种毒药、银针、匕首之类的东西以防万一。
何寺正和冉颜各自计划好之后,便立刻启程。冉颜留了刘青松在府内,也给他了十个暗卫,倘若有什么突发事件,也不至于没有援兵。
信上写的是在东郊,那里个位置是在巴陵公主别院附近。冉颜去过一次,很轻易便找到了地点。
那是在半山腰上的一个竹林里,马车在山下停了,冉颜令歌蓝和晚绿在车里等候,自己一个人上山。
歌蓝和晚绿虽然百般劝阻,但冉颜心意已决,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其实三个人之中,除去主仆关系不说,还是冉颜去最为合适。
歌蓝自从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两年,身体便一直不大好,调养了半年才略略有些起色,她虽智慧有余,但力气不足,若是遇见需要奔命的情况,可能应付不来,而晚绿恰恰相反。冉颜即便考跆拳道黑带只是靠投机取巧,体力却是不错,行动也比一般娘子很灵敏。
月色如霜,山间树影重重,可视程度并不好。冉颜知道自己身边有暗卫,也有何寺正的人跟踪保护,却还是保持极度的警惕。
约莫走了两盏茶的时间,才隐隐看见一片竹林,亦能听见瀑布轰隆隆的声音。
倘若是白日,此处也许是个极好的赏景之处,但在冉颜看来,绑匪十分精明,在这种噪音如此之大的地方,又是荒郊,即便白天发生了厮杀搏斗,也不会有人注意。
冉颜在竹林里转了一会儿,终于循着声音找到了信上所说的瀑布。
瀑布的前面有一块小空地,旁边建了一间草舍。
住在瀑布旁边?也不怕耳鸣!冉颜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仔细观察了四周的环境之后,才开口扬声道,“可有人在!”
半晌,无人应答。
“我是冉十七。”冉颜继续大声道。
冉颜仔细聆听,除了轰隆隆的瀑布声,和虫子的鸣叫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冉颜向草舍走了几步,却又顿下脚步。
四周空旷,如果她太靠近草舍,暗卫很难贴近保护,而且草舍中不知是否还有埋伏,她不知对方意图,万一想要她命,就太容易中招了。
冉颜心中正打算与绑匪耗着,屋内便传出一个男人干哑的声音,“走进来。”
“桑随远在哪里?我想听他说话。”冉颜道。
屋内又恢复一片沉寂,片刻之后,只听砰的一声,屋内传出一声隐忍的惨叫,那人语气里颇为不耐的道,“听见了吧,还不快滚进来,你若没听清楚,可以继续听。”
“听见了。”冉颜立刻道。肯定是桑辰那只固执的兔子不肯出声,被人家给揍了。
冉颜觉得方才那声闷哼的确像是桑辰,便试着与绑匪交涉,“我一女子独身而来,你们怎的还躲躲藏藏,你将桑随远带出来,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
“不要废话,再不进来,老子毁了这张小白脸!”屋内之人吼道。
冉颜心中一急,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心中不禁起疑:小白脸?若说以前的桑辰是小白脸还像些,可是她才见过桑辰,这半年来他变化很大,不论从身材还是样貌,都并非柔柔弱弱的那种,只是看起来比较温雅。而且桑辰一向爱迷路,时常在外面一晒一整天,说不上黑,也绝不会白。
难道莽夫只要看见读书人都说是小白脸?冉颜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便一边慢慢靠近草舍,一边思虑对策。
第369章 澄泥砚下,我曾写过……
“快些!”屋内的人低吼道。
冉颜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草舍,四面似乎都是草帘,而并非墙壁,无门无窗,倘若把四周的草帘都卷起来,此处原本应该是一个类似亭的模样。
这样的建筑,若进去了,逃出来的机会应该还是很多的吧?
冉颜一只脚榻上了石台,匕首已经反握在手中,忽然察觉到右手边的草帘有微微的动静,她目光微转,便瞧见一只箭头从里面伸了出来。
冉颜心中一惊,想也未想的便卧倒在地,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支箭咻的一声射了出来,贴着她的背上一寸擦了过去,她甚至能感觉到羽箭带出的凉风。
隐藏在暗处的何寺正被蚊子咬的心烦意乱,他本也以为不过是妇道人家斗来斗去的小伎俩,为了败坏冉颜名声,也并未深想,所以才卖了个人情给她,眼下一见竟有箭射了出来,心中陡然明白是受了冉颜的骗,不过来都来了,倘若不送佛送到西,他都觉得对不住自己在这里喂了这么久的蚊子!
“保护献梁夫人!”一声令下,从竹林里冲出许多官兵。
方才那一箭若不是冉颜反应快,早已经射在身上了,萧府的护卫都是满身的冷汗,但他们是属于隐秘型的,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更况且,他们现在冲出来,说不定会被官府的人当做绑匪,因此只能悄悄靠近,在暗中护着冉颜。
官府中有十余人将冉颜护了起来,其他人全部向草舍冲去。
从草帘之中伸出十几只箭头,不断向外射,而且这回射出的剑与方才的力度、速度都有所不同。刚刚射冉颜的是弓箭,而这次分明是那种连发弩。
箭雨纷纷。不断有人中箭。
“十七娘!”
蓦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南边的竹林里传了来,冉颜抬头看过去,正见一袭宝蓝色华服,发髻已经松散的落下,仿佛是随意在身后随意结起,那人立于修竹之中,白月光从竹叶中漏下,在他身上落下细碎的光斑。映得那张俊美温雅的面容朦胧。
“桑辰?”冉颜第一眼竟是不曾认出如此俊雅之人,竟是那只二兔子!
桑辰看见到处都是血,脸色惨白,一手撑着竹子。勉强没有晕倒过去。他满脸焦急的看着冉颜。不知如何是好,因为空地上到处都是血,月色下距离的稍微远点还看不大清楚。倘若离得近了……桑辰知道自己是见血晕,不晓得会不会还未走到冉颜跟前,便晕过去了!
“站在哪里不要动!”冉颜高声道。她喊罢,对四周人道,“桑随远不在草舍里,我们走!”
许多人也早就发现了桑辰。但并不是人人都认识他,此事听见冉颜的话。才一边防着箭一边往后退。
冉颜在几个人身后,慢慢往竹林那边转移。
“娘子!”桑辰忽然惊呼一声。
冉颜闻声抬头,只见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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