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媚 作者:肉书屋
将军媚第16部分阅读
武技并不比二弟好,且乌木齐王子自认本国为蛮夷之邦,没那么多规矩,那么,就按他所说”
他的话一出,虽是冠冕堂皇,但为战而退,先失气势,堂上堂下一片寂静,又听见乌木齐嘿嘿地笑了两声,那两声声音虽小,可有谁听不出其中的轻视之意?
我不用往众官员脸上看,便知道有些忠诚之士心中已升起了失望。
宁王站起身来,却是淡淡地道:“那儿臣便下去准备!”又向乌木齐道,“乌木齐王子,为是为戏,可刀剑无眼,如若伤了王子,让贵国天神降怒,便由本王一力承担。”
他说话不紧不慢,却是置地有声,如此一对比,在群臣心目之中的高下立分。
坐在高台之上的皇帝脸上现了复杂神色:“商儿,你的伤寒可好了?”
他说的是夏侯商身上的伤,原本是祭祀斋戒之日,父子两人都去了商团,夏侯商后来遇刺,御医来府上诊治,加上江妃娘娘到访,只怕皇宫里有些人早就已经知道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却是不能承认的。
所以,皇帝只能称其为伤寒。
宁王拱手答道:“小病而已,儿臣无事。”
皇太后便叹了一口气道:“还好,哀家的孙儿尚有一位愿坐垂堂的!”又向旁边侍候的嬷嬷道,“给哀家备一碗冬瓜海带汤来,哀家忽然有些饿了。”
乌木齐不知这冬瓜海带汤是干什么的,但天朝之人人人都知道这冬瓜海带汤是降火的。
皇太后以前从未表现出对几位皇子的不同喜爱来,皇帝册封夏侯渊为太子的时候,她并未表现异议,对宁王,昌王皆是淡淡的,以彰显彻底还政于皇帝,今日在这种情况之下,她如此一说,却没有任何人感觉不妥,我悄悄望过去,连那几位出自于皇后母族的秦家重员都将脸朝案台上望去,研究桌上的菜肴。
太子何尝不知道自己如此做失心失德,说出此话之后,脸上虽是依旧带了笑意,却是假得如罩上了一个面具。
而我知道,这尚且不够。
他一向谨慎小心,罗织罪名使人入罪之时,皆要证据极为充分,让人无一丝可翻案的可能,方自下手;行作j犯科之事时,皆要找到可推卸责任之人,方自行事,连去西疆巡边,身边也要随时有几十高手保护,方出帐篷,正如他自己所说,不坐危堂。
这样的人,怎么如此轻易地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要使他不知不觉地入蛊,只能在让他感觉安全的地方。
就像如今的场所,堂上,是能保护他的亲人,堂下,是效忠他亲人的臣子,而乌木齐虽言语犀利,可这不是西疆战场,是天朝大殿!
乌木齐恭恭敬敬地向宁王行了一礼,道:“宁王殿下武功超绝,在西疆有战神之称,臣下恐怕是不能敌的”
他如此一说,众臣便是吁声一片,此吁声很为解气,当然是他刚刚以言语将众人逼得太紧,个个怒火冲天。
他却不慌不忙,等吁声稍停,才道:“但如果臣下饶幸得胜,那臣下可否向皇帝提出一个小小要求?”
堂上堂下又是一片寂静,他所提的,自然不是小小要求。
皇帝回头往皇太后那里望,一看,她手里拿了个碗碟,居然真的喝起了冬瓜海带汤,不由苦笑:“母后,您看呢?”
皇太后淡淡地道:“皇帝自己决定吧,哀家老了。”
皇帝恐怕是也感觉到了皇太后心中的怒火,只得转了头来,道:“王子说说看”
乌木齐又是浅浅一笑:“臣下向陛下提过,要请一位公主做我的大阏氏,承蒙皇太后与皇帝当臣下如子侄一般,让臣下知道了许多贵朝的贵女,可臣下是个专情的人,独对一人情有独钟,那便是宁家的嫡孙女儿,可臣下知道,她乃天朝第一贵女,只是要嫁入皇家的,臣下虽为友邦,提出如此要求,确实有些让人难作,可臣下实在是一个死心眼的,如娶不到她,臣下恐是终身不立大阏氏了,所以,如果臣下侥幸得胜,是否能获得陛下准许,得她为妻?象她这样的天之骄女,自是得嫁给英雄一般的人物的,如果臣下败了,臣下也希望她能嫁给英雄”
第七十四章美女当嫁英雄,你是英雄吗?
他这话当真绝倒,说得委婉动听之极,如果他胜了,希望他能娶到宁启瑶,如果他败了,希望她能嫁给英雄那当然是能打败自己的宁王了。
无论他求不求得到,如果太子此次还不出手,他还有脸娶宁启瑶为妻吗?
以宁启瑶的性格,她会嫁给一个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暗讽为不是英雄的人吗?
他没脸,她不愿意嫁,就只得宁王又收了。
如此一来,却叫他情何以堪。
这一次,却是连皇后都没有做手势了,她没办法做手势,再作手势,国家的脸面由宁王收了回来,太子的脸面就让他自己丢尽了。
厅里的琉璃灯照在皇后的脸上,让她的脸煞白如雪。
想来他们都已明白,从一开始,他们就已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堂上坐着的三位并没有答应乌木齐的要求,皇太后还在喝冬瓜海带汤,银制的小勺子敲在瓷碗边缘,叮当作响。
皇帝铁青着脸想着推辞之词,或许在想,这蛮夷之邦的蛮夷王子为什么忽然之间这么难说话了,他们不是以武开国吗?什么时候也讲起文来?
乌木齐却是脸上有了愧色,仿佛知道自己不应该,作为客人,主人给你吃什么便吃什么,桌上有什么便有什么,不应桌上上了只鸡,你却要吃鸭了,给主人无端端地增添麻烦,于是长叹一声拱手道:“陛下,是臣下妄求了,先前的话,就当臣下没说,天朝到底不比本国蛮夷之地,如此定亲倒是草率了,贵国讲求的是门当户对,是不是英雄倒是其次。”
我差点笑了出声,乌木齐这把火真是加得恰如其分。
太子离席而出,并不望乌木齐,也不望堂下诸人,只是跪下向堂上三位贵人行了大礼,然后道:“父皇,请准许儿臣代二弟与乌木齐王子戏之,王子说得好,两国既为友邦,儿臣既为太子,当值与乌木齐王子一战。”
皇帝尚未回答,乌木齐也跟着跪下了:“陛下,这可怎么得了,如若臣下一不小心,真伤了贵国太子,臣下岂不是如同立于垂堂?”
他不提垂堂才好,一提垂堂,可以想象众人的火有多大,太子不就是说错了一句话吗?也值得让你反反复复地拿出来刁难责难!
皇帝忍无可忍,便道:“乌木齐王子殿下,只是为戏,自是点到即止,太子身穿银铠,坚韧无比,自是能避开贵国勾刺箭之害。”
看来皇帝也急了,生怕这诡诈之极的王子又提出什么英雄当赤膊上阵的言论来,首先点出太子肯定要穿银铠的,堵了他的嘴再说。
这一次乌木齐王子倒只是笑了笑,很体量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
旁人瞧不清楚那一眼,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也多得我是宁王侍妾,能够随侍在他的身边,所以观察人的角度非常地好,他望那一眼的时候,眼波鳞鳞如秋水,笑纹如水波一般漾开,显得很是宽容,其中的含义却是:我又不是不让你穿银铠,银铠当然是得穿的,你不穿,我倒是有些担心,到底两国已成为友邦之国,咱们情同兄弟,岂可手足相残?别怕哦,我会留情的,弄伤了你,我也会心痛地。
这眼光堂下大部分人都看不清楚,可坐在堂上的那三人可都瞧得清清楚楚,坐得近的几位王爷也瞧得清楚,一时间个个都垂了眼打量桌上的菜肴,皇太后更是将手里的汤碗递到身边的嬷嬷那里:“再给哀家盛一碗!”
如此一来,皇帝便知道,自己急了,又说错了,穿银铠穿了便是,上了场,人家还会叫你除了吗?一时心急,居然自己巴巴地提了出来,岂不更落太子几分面子,让众人以为,其实在自己的心中,早就做了太子败阵的打算?
当真是尚未上场,先输阵势。
我瞧见太子置于地板上的手都已然白了。
终于,皇帝轻咳一声道:“既如此,广场之上也已准备好席位,朕同众卿家移步出去吧!”
广场之上倒是早就备好平台案席,原是准备宴后与众臣观看烟火的,用来观看比武,却也不错。
广场本来就极为宽阔,皇帝挑选近身侍卫之时也常常在此进行比武大会,因而两边有武器架,更有极宽阔的跑马场。
众人坐定之后,乌木齐王子便上前行礼,请示皇帝:“陛下,臣下不知,要如何与太子相戏为好?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早就已经明白了,这乌木齐看似个忠厚老实的草原牧马青年模样,其实是经常挖些陷阱给人跳的,所以,他便笑吟吟地反问过去:“依王子所见,该当如何?”
乌木齐便很有些有些忡忡地道:“臣下这勾刺箭,从大到小分为五种,轻便的,可马上射箭,重箭,也可在地上远射,臣下的马术一般般,加上今日宴请高兴,为免伤和气,贵国太子殿下虽有银铠护着,但到底只是护住身体十之八九,如果动作太大的话,臣下害怕那勾刺箭不长眼,射中了那十分之一二,那臣下就万死不辞了,所以,依臣下所见,不如咱们来个文比,太子站于百米之外,臣下立于此处,只用轻箭射射,贵国太子殿下避避也就算了,避不过呢,也有贵国铠甲相护,比得过呢,证明太子殿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实让臣下佩服”说这句话,他停了停,又嘿嘿两声笑(不用解说,大家自然都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没等皇帝说同意没同意,他再加上一句,“臣下视力可好了,能射天上飞鹰,绝不会失了准头!”
意思是你站在那儿,我绝不往那银铠挡不住的地方射,你放心!
皇帝恐怕原来是想叫他们文比的,可又被乌木齐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他沉吟了半响,想起身后还有位皇太后呢,回头对皇太后道:“母后,您看呢?”
第七十五章为了不当狗熊,他只好出场了
皇太后手里的汤碗当然是早就放下了的,不过却坐在台上微阖上了眼,表示自己没眼看,听见皇帝问话,只道:“哀家老了,今日勉强出来,也不过为凑个热闹,皇儿自己看个办吧。”
看来,皇太后决定袖手旁观到底。
我暗自松了口气,如果皇太后插言的话,倒是要多费一翻口舌。
皇帝没有办法,身边虽有个皇后,却只当她是摆设,回头刚想顺水推舟,刚想开口,太子一步迈了出来:“陛下,乌木齐王子远来是客,自当使其尽兴,儿臣虽然不才,却也愿陪同王子尽情而戏,天朝之马虽无西夷骏伟,却也能出去如电,儿臣也想见识一下那勾刺箭,看看它是否能射穿儿臣的身上锦文蟠龙!”
此话一出,广场上便传来一阵喝彩之声:“太子,说得好!”
“让他见识一下我天朝威风!”
看来是大家先前被憋屈得很了,太子好不容易有了句硬话,当然齐声喝彩,以壮声威。
更何况他说的非常地好,身上铠甲自是要穿的,因其上有龙纹在身,代表皇家尊严,就看你能不能射穿龙纹!
如此一来,众望所归,皇帝还能持反对意见吗?
只得点头同意。
于是,乌木齐和太子殿下下去准备,更有宫人跑去妈宛牵马。
当铜锣敲响,太子殿下身着银铠,手持长戈从广场那头缓缓而出的时候,又获得众臣一声齐声喝彩。
广场周围有几十根高柱立起,上挂长串的牛皮灯笼,将整个广场照得有如白昼,微风拂来,灯火摇动,银白色的铠甲映出火般的烈焰,太子殿下的面孔虽藏在面帘之后,众人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却感觉到了他如岳般的气势。
面帘随微风掀起,露出太子如石雕般的下巴:“乌木齐王子,可有准备停当,需不需要本王再候片刻?”
一个小小的揄揶,又换来一阵喝彩。
看来,众臣的确是被乌木齐气得狠了。
乌木齐却是换下了身上参加宴席的紫色正袍,换了一身轻便装束出来,与全身包得如同一个银色铁通的太子殿下不同,他上身的青黑色布袍之下,只着轻便的犀牛皮皮甲护胸,膝上缠了护腿,脚上是黑色蟒牛皮的靴子,总之,他全身上下不露出肌肤的地方,全是黑色的,和太子一身银白形成鲜明对比,看在旁人眼里:这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当然,堂下众人早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如果他不故意这么干,反惹得人怀疑,心想这人是不是想着暗地里使坏?
他手里拿了一张齐身高的强弓,背上背有箭袋,箭袋里的箭居然真是长短不一的,从冒出来的箭头看,上边配制的翎羽也不同,有的青如鹰翅之羽,有的却是白如残雪,有的灿若彩虹,箭尖处更是不同一般,有的生有倒刺,有的却是尖如利爪,有的竟分开两个叉来。
有宫人签了马过来给他,看见那浑身披了黑色锦缎一般的马,他先扬声叫了一声好,大声道:“贵国的马,当真神骏无比,赶得上草原飞骑了。”
没人答他的话,估计人人皆在心底想,临到头了,再拍马屁有什么用,难道拍了,便指望着太子殿下不狠狠地对付你吗?
也有人用担忧的目光望了望乌木齐,又望了望太子,皇家子侄文治武功样样皆不能落下,这是人人皆知的,但太子向来以文治为主,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武功会如何如何了不起,更何况与之对阵的,却是身经百战的乌木齐。
永乐帝心里看来不是没有这层想法的,但现今已骑虎难下了,不是不急的,只是看了看他身上的银铠,思摸着:应该能抵挡得住吧?不会太过受伤吧?还是叫了御医随时准备的好。于是,永乐帝轻声对身旁太监说了两句,那太监手持拂尘,领命而去。
场上静了下来,乐鼓之声止歇,微风拂过广场上的龙纹旌旗,呼呼作响,除此之外,若大的广场,却连些微的咳嗽之声都听不见,只听得铜锣一声闷响,一黑一白骑在马上的两个身影疾驰而行。
乌木齐手持强弓,顺手拔出箭筒里插的青羽箭,并不御马,挺直了身子,张弓便射,两人对面行来,不过数十丈的距离,太子却是不闪不避,直等那箭来到近前,这才举戈一击,却没有想到那箭力后劲极足,众人皆看得清楚,太子全力之下,那箭却只是偏离了少许,擦着太子的脸颊而过。
自太子挥戈击箭,便有人叫了一声好,可那箭斜斜地飞了数十丈距离才停了下来,这一声好,便后继无人,极单薄地停了下来。
我悄悄打量台上,皇太后嘴里说着不关心,可此时眼睛却睁开了眼,望于台下,眼里也有了忧色。
皇后更是脸色惨白,目光顺着自己皇儿的身影滚来逛去。
两人骑马围着广场打着圈儿,乌木齐稳坐于马身之上,将那强弓如拿筷子般地拿起,左手轻弹弓旋,大声地道:“太子殿下,小心了。”
他从箭袋取出两支中箭,夹于两指之间,双箭搭上弓弦,只听得铮地一声响,那箭却是分上下两路向太子飞驰而去。
不约而同地,席上低低地发出一声惊呼,双箭连珠!
太子策马而行,只顾将身子趴伏在马背之上,仿佛已经不知道如何躲避了,眼看那箭已到达身前,连那马儿,都已感觉到了危险,加快了飞驰的脚步。
只听到铮地一声,那两支箭一支从马腹之下穿过,另一支却是刮着太子身上的银铠,发出如铁铲刮过铁锅的声音,良久才跌落于地。
幸好他身上尚有银铠相护。
人人心底松了一口气之余,却更是担心了:听闻乌木齐有五箭连珠的本领,这才只看到两箭呢!
果然,乌木齐又是一声长笑:“太子,小心了,三箭”
这三箭其中有两箭射在了太子身上,一为手臂,一为背部,大家可以想象得出,为何是这两个地方,因为,太子紧贴马背实在是贴得太紧了。
第七十六章原来的弱的,却是个强的
太子虽没受伤,可众人皆瞧得出,他被打得毫无还有之力,左手上的长矛甚至是没有刺出一下。
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是能避过一劫。
但太子,又岂会是这样一个人?
乌木齐拿出的箭越来越短,可箭翎却是越来越鲜艳,箭尖越是古怪,射出的破风之声,却是越来越强,直至第五箭,那破风之声竟如撕破布帛,夹着如毒蛇吐信般的丝丝之声。
场内之人皆鸦雀无声,永乐帝虽是面无表情,目光却转向了身边太监,那太监很是知眼色,悄悄地转身而去,想是去叫廊下等着的御医。
虽知道这时,一直趴伏于马身之上的太子忽地长身而起,哈哈一笑,刚手里长矛丢下,带那五支短箭来到身前,两手忽地如穿花一般地交叉挥起,眨眼之间,那五支短箭便全数收入他的掌中,再看过去,却见他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戴上了一幅银色的手套,那五支短箭便如五尾被捏了七寸的毒蛇,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
可他却并不停驻马,一转马头,向乌木齐冲了过去,两人离得原本不远,虽说太子调转马头需要时间,但那马神骏,也不过倏忽之间,眼看两马相近,太子大声地道:“礼尚往来,乌木齐太子,你的东西,本王全赏回给你!”
乌木齐箭袋之中却是已无箭翎手里握着那张强弓,脸上终是有了些惊慌之色,想是明白这太子原来是扮猪吃老虎,等着自己上当呢!
只见太子却并不用弓箭,两手齐挥,那五支箭便如暗器一般向乌木齐挥了过去,两匹马距离本就离得极近,如此一来,乌木齐只来得及一个蹬里藏身,避过了飞向身自己身子的三支艳羽短箭,可另两只短箭却是呼啸着接近,原是朝向乌木齐的大腿的,却被他一避,射中了马身,那马嘶鸣了两声,不过迈了两步,便一声长鸣,轰然倒地了,另一支箭却是极为刁钻地顺着马腹射入,仿佛料到他要蹬里藏身一般,居然射中了他露在马腹之外的前肘。
随着那马轰然倒地,乌木齐早已脱身而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站起身来,先不管左手手肘鲜血直流,反而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极速迅地倒了一颗药丸吞下,可见这箭上蝎毒有多么的厉害。
这些艳羽短箭的箭尖,很明显是用西疆蝎子的足部制成的了。
这个时候,才听见轰天动地的叫好之声从场上传了过来。
太子却是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身形有如闪电般向乌木齐逼近:“乌木齐王子,你既失了奔马,本王便也不用马,如此,是否公平?”
今日自始至终,他始终被乌木齐冷嘲热讽,将他踩得一文不值,如果他不趁此良机痛打落水狗,那就不是太子了。
场上形势一片大好,先前被乌木齐欺压得很了,自然也没人提皇帝:都见了血了,不是点到即止吗?还不快点叫他们停手?
没人提醒,堂上三位贵人便也装聋作哑,俗话说得好,又便宜不占,那是傻子所以,他们津津有味地看着太子身形如鹤,将乌木齐逼得步步后退。
乌木齐虽吃了药,但那蝎毒实在厉害,不一会儿,他的嘴唇转为青紫之色,步伐更是艰难无比,有好几次被太子重拳击中了他的胸口。
场上喝彩之声自是连绵不绝:“太子殿下,多多少少教训他一顿便算了,打个十拳八拳也就罢了”
“对极,我乃天朝,哪像那蛮夷之辈睚眦必报?”
“乌木齐王子,您请放心,陛下准备了御医了,死不了你的”
太子更是得意万分,一改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模样,身形更是快如闪电,向乌木齐攻了过去,乌木齐擅长的是骑马打仗的行伍功夫,可太子却是深藏不露的江湖武技,加上乌木齐受了一箭,箭上原来就有毒,毒性未改, 他虽然左闪右避地躲着太子的进攻,可人人都瞧得清楚,他出拳绵软,脚步飘忽,太子则是步步紧逼,有好几拳击中了乌木齐的胸口上。
乌木齐终于抵挡不住,一步步地踉跄后退,脚一软,便跌坐于地,嘴里更是喷出一口鲜血。
事已至此,如果是旁人,就应该罢手不战,可乌木齐在开始在言语之中将太子侮辱过甚,所以,场中各人无人提醒两人应该停手了。
太子自是不会罢休,忽地飞身而起,两脚如剪,朝乌木齐的胸口飞落。
如此一击,乌木齐不死,只怕也是重伤!
堂上三位贵人原本是想着让太子好好地教训乌木齐一顿便算了,却想不到他下手如此的狠,恐怕是想到此举产生的后果,皇太后终于忍不住,扬声道:“太子,算罢了”
可却已经迟了,太子的身影已然暴起,没有办法停下来。
正值此时,却见乌木齐将身体卷成一团,脸上有了慌色,未受伤的右手却不知何时已将那根左手手肘上的短箭拔了下来,箭尖斜斜地刺出。
与此同时,太子自上而下地落下,躺在地下的乌木齐左脚往地下一蹬,便自下而上便与之相撞,箭尖落处,却是一个任银铠如何厉害,都护不了的角落:大腿根部。
两人一接便分,众人没有听到乌木齐肋骨断裂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太子冷冷的讥讽,却只瞧见场上两人相对而立,两隔不到三米,乌木齐嘴角挂了鲜血,嘴唇却是由乌青转为惨白。
而太子,站在他的对面,一只手按着银铠的下半截,过了良久,才有鲜血从铠甲缝隙里流了出来。
刚刚还热烈之极的喝彩之声,到了此时,终是鸦雀无声。
皇太后苍老的声音终略带了些慌意:“快快,快叫御医。”
我有些心酸,她是一位卓越之极的女子,可也有常人的喜怒哀乐,自己的子孙,却总是希望能守护周到,相睦友好的,所以,她才一再地装聋作哑,步步后退。
第七十七章 步步为营,此为一步
但是,她有她的子孙,我却有我的家人。
君家村的屋宇,已换成了成片的坟墓,唯有村头的木槿花飘飘而落。
几年之前,我便知道夏侯渊是一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要对付某人之前,先安好陷阱,布下天罗地网,让那个失却君心,受到猜忌,在搜集罗列其无可辩驳之中可判大罪之事实,让其无处可逃,更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了替死鬼,让万一的漏网之鱼有报复的对象,这才倾力而出,一击即中。
他从不出头做恶人,所以,当年君家将被送上断头台之时,他不得已做了的时候,还再三地向皇帝请圣旨要求将其亲人家属豁免,下斩杀令之时,脸上沉痛之色观刑之人,人人可见。
他所操纵的事,行动之前,总要做到祸不染及自身,才开始布局,所以,他很少出错。
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他并不在乎虚名,只求既得利益,所以,他才讲出了‘不坐垂堂’这样的话,我想,在场上之时,他并没有被乌木齐激怒,只不过,堂上文武百官被乌木齐扇动了情绪,让他太子的地位受到了质疑,更因为乌木齐以拿宁启遥作注,让他感觉他会损失一方势力,所以,才不得不下场挑战,虽下得场了,却是全副铠甲武装整齐…… 如果是宁王,恐怕会嫌弃面帘戴了气闷,而不愿意戴……他却是封了个严严实实,只因为,他知道,这副银铠的确能抵挡勾刺箭的射力。
因为,有两个人给他做了实战,这两个人,是他认为绝不会以身犯险之人:林美人身上带了太子赏赐给她的名刃青丝,用来取我性命,可青丝却不能刺破银铠,银铠制成之时,夏侯商调百人组阵齐战,数十根剑戈齐刺向他的身体,夏侯商却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这个消息,不会不等到了夜宴之时,乌木齐出言挑衅,他却是步步后退,让乌木齐激恼文武百官,直到最后,他才怒应乌木齐的挑战,仿佛是不得不出,被乌木齐逼上了场,更让乌木齐以为,他是凭血气之勇,才答应和他对战的要求。
因而乌木齐才会轻敌应战,将箭筒里的翎箭尽数射出,使自己手里无武器可拿。
这个时候,他才能反败为胜,露出自己真正的本领,而此时,因乌木齐用言语挤兑众人,早让众人愤怒不已,太子的绝地反击,自是得到大家齐声赞扬,更认为太子即使出手重点,也没有什么。
他最后的那个腾空而已,不会杀死乌木齐,却能让他心脉受损,再不能骑马射箭。
他将一切都算计清楚,更知道自己有银铠护身,事后即使乌木齐受重伤,也能让西夷吃个哑巴亏。
但他不知道,他身负绝技,对我来说,早已不是秘密……听涛小筑是他训练派往各府细作美人的地方,也是他自己藏身练武之所。我既到了那里,又怎么能不弄个明白?特别是他所练之武技,需要药物配合,当一些奇珍药物源源不断地运入府内,事虽隐密,可长此以往,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需要,他怎么会花那么大的财力物力周围寻找那些奇珍异物?
他生为太子平日里衣冠整洁,极好修饰,连脸上表情,都训练得如沐春风,一丝不苟,所以,他的一举一动无不讲求潇洒自如,让人产生敬慕之心,所以即便是最后一击,他也会行个极好的姿势……如果江湖上流氓打架,将人打倒在地了,人后用只脚猛踩其面,那便不是他了,我倒是有可能……所以,他选了最漂亮的落雁之姿,腾空而起,自上而下,而此时,乌木齐嘴唇紫色未退,胸口被他打断两根肋骨,且口喷鲜血,自是无还手之力,在他看来,此时,是最安全的痛击对方之机。
可他没想到,落雁之姿,美虽美已,原是无懈可击的,但腾空而起,所击之人如恰好居于其下的话,便露出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个破绽,那便是大腿根部了。
他以为自己已将对方赶入穷巷,以为形势向他一边倾倒,所以,他才倾力一击。
他却想不到,乌木齐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她最后那一击。
广场之上的惊呼声仿佛从天边传来,纷踏的脚步声隐隐约约,我却是只能瞧清足下那一块青色的方砖,平滑光洁,上有吉祥云瑞。
忽地,有人左右夹住了我,将我拖出席来,又有人在我的膝弯部一踢,我便跪下了。
那苍老尊贵的声音道:“将她好好看管,别让人趁机了隙去!”
而另一个声音则道:“皇祖母,怎关她的事?您明明看的清,那铠甲,那铠甲完好无损!”
“来啊,请宁王殿下去西秋阁休息,无哀家准许,不许他出殿门一步!”
皇后的声音悲意涟涟:“渊儿,你怎么样啦?皇上,你可得为臣妾作主……”
“别拦着本王,快将这药给贵国太子服下……如若不然……”这是乌木齐的声音,他被几名侍卫团团围住,本人带来的贴身侍卫更是被人控制了,他身形摇晃,脸色煞白,终跌倒在地,手里的瓷瓶在灯光照射之下却反射出如冰雪一样的光。
刀剑相击之声,彷如隆冬破冰,冷冻刺骨,我微微地抬起头来,看见一群人抬了红木矮榻急速地奔跑。
来不及再望过去,便有人按住了我的头,更有人将我拖着便走,不知拖了多久,才听见红木厚门呀地一声打开了,自己如麻袋一般地被跌了落地,听到那门关上的声音,我躺在地上良久,直至冰冷的砖面触及皮肤,将皮肤冻得极冷,我缓缓地坐起身来。
外面依旧是黑夜,可挂在广场柱子上的灯笼未撤,依旧将这偏僻的宫殿照得窗棂之外有如白昼,灯光从雕花窗棂间透了进来,投在地上,一页一页的,仿佛被水浸过的墨画,淡而不散。
第七十八章 意想不到,让人倒吸冷气
古莫非向左右两位大员商量:“赵大人,陈大人,那咱们就开始吧。?
两人自是拱手点头同意,古莫非正待宣布开始,乌木齐却打断了他的话道:“古大人,三日之前横祸发生之日起,本王便听从皇太后安排,宿于清林宛,因内肺受损,虽有贵国御医看顾,却是时醒时睡,昏昏沉沉,本王也知此事无论有意无意,总是伤了两国国体之大事,所以除向父汗快马呈报之外,呆在殿内足不出户,以待贵国谴人调查,虽说在贵国境内,但一切要公正公平才好,本王支伤体配合贵司查询,为何贵国太子却是避而不见?
古莫非在堂上一拱手,话气平和:“乌木齐王子,并非太子避而不见,太子身上之伤是为外伤,需御医随时着顾守护,因而太子只能呆在一墙之隔的邻舍,本官若有疑问,自是会奏请皇太后皇帝陛下,请太子前来解答。”
乌木齐这才才气无力地应了,随之又是一阵急咳,随侍在他身边的御医便上前探脉问疹,又给他服了些益气药丸,他的咳声才渐渐地小了。
不用往台土望,我更知道堂上众人是什么神色。古莫非心里肯定在痛骂。这蛮夷刁子怎么这么难搞,总是不给人面子,同他解释了半天他还是来这么一手,他这么表演,不就表明了同为帝子皇孙,伤得同样的重,自己都带了病体前来堂前听询,而太子却可以舒舒服服地呆在隔壁,有宫女侍候,御医瞧着吗?
这话古莫非自然是不能说的,只得装糊涂,顺手推舟:“乌木齐王子既然是同意了,那不如下官就开始?”
乌木齐淡淡地应了一声。
如此啰嗦了好半大时间,我跪在堂侧,青麻石地板冰冷坚硬,咯得膝盖生疼生疼,却仿佛被人忘记了。
古莫非虽是清流,但能坐到如此官位的,哪一个不是人情通达,精明之极的人,所以,为了免得吓着堂前两位王子以及帘后一众贵人,他将惊堂木拍得仿佛书本轻轻合上:“堂下疑犯花氏,自你受皇太后懿旨,督制监造银铠,本应竭力而为,全力以赴,为朝廷立此大功,却疏忽懈怠,让银铠功能残缺,不能护体,使太子受了重伤,你有何话可说?”
我忙伏下磕头,抬起头来方道:“妾身惶恐,妄身既受皇太后重托,怎么敢不尽心竭力制好银铠?在银开呈上之前,妾身也曾令兵士反复实验,以剑戈相刺,确是完好无损的……”
话未说完,大理寺卿陈涵舍便打断了我的话,冷冷地道:“好一张巧嘴,倒会偷换慨念,古大人问的并非你制铠甲是否坚固,而是为何护卫不周,对此,你又有何解释?”
我大呼冤柱:“大人,妾身得皇太后懿旨,得以督办银铠,更得工官派员相助,依日例巡图纸制办,一丝一线无不按照图样,各处部件更是不敢添减分毫,银甲部件齐全,哪有护卫不周之说?”
御吏中丞赵廷义淡淡地道:“如此,便请工官上前对质。”
古莫非一挥手,自有人前去请了工官。
那工官姓崔,一向掌管宫殿休整建造等事,官拜六品司空,如若银铠有事,参与制铠之人皆会连坐,所以,进门之后,他跪下回答赵廷义的问话,声音颤抖,腿都几乎不能站稳了。
他将制开的始未由开头说起,每一个部件,每一处连丝的出处都说得一请二楚,啰嗦唠叨了大半个时辰,我悄悄打量竹帘之后,瞧见有人影走动,心知他的话已经听得让人不耐帧了。
可堂上的三位大人却没有一丝不耐烦,那陈涵舍向以细心着称,忽地打断他的话,问道:“依你说来,制银铠之时,花顺人使你依照普通兵士的平均身高量制银铠配齐材料,后来将马匹的身高也考量了进去,以为人骑在马上,为方便行动,下半身的前幅铠甲的连缀银片就做得略为细小?”
他如此一提,立即引起了另两个大人的极大兴趣,原来毫无破绽拖沓冗长的描述,被他特意一问,便有了特殊的效果。
那工官有些迷茫,却依旧道:“不错,每个铠片小一个圆周,一共多添了百个铠片,连缀起来,却是更方便运动。
赵廷义受了陈涵舍的启发,继续问道,“如此一来,前半幅铠甲岂不是更易随运动飘动?”
那工官点头道:“原本就是想让它更方便运动的。”
古莫非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语气不由自主地提高:“如此一来,铠不下缀,大腿更是易动之部位,随意行动之间,岂不是更易受伤?”
那工官这时才恍然大悟,吓得声音直颤:“大人,我等原无此意的,不过为了让银铠更合身而已,绝没有存心让银铠护不住腿部……”
古莫非并不理那工官,反而向我道:“花顺人,你有何解释?”
我磕了一个头,方抬起头道:“三位大人,你们见多识广,大多知道世间之事不能圆满,有利便有弊,比如说大人身上所穿直缀官服,上以金线绣制龙纹,金线韧而不贴皮肤,穿于身上,自得内衬软棉,但如此一来,却是厚了不少,到了夏天,夏服虽薄,但国有体制,同样绣纹,大人同样穿着绣龙纹衬软棉的官服,却是闷热无比,如此一弊,难道说,大人为了不受闷热,就不着官服了吗?同样如此,妾身所制银铠,是为马上骑杀所制,骑在马上,腿部不需要行动过剧,铠自然贴于腿外,自能保其不受攻击,因而用小片铠片连缀,妾身怎么会想到,会用于马下杀敌?”
古莫非在堂土笑了笑,用两根手指拈着胡须,道:“如此说来,花美人考虑得倒是周到啰?花美人一名女子,原应居于深宫之中,却对跃马杀敌极为熟悉,倒让老夫惊讶了。”
我垂首道:“大人恐怕知道,妾身为了什么才自请制作银铠的,花案虽是猎户小门,可妾身的父亲,两名兄长,都应征入伍,当年落望谷一战,妾身的父亲,两名兄长皆是轻骑精兵,妾身尤记得他们出行之时,银铠轶骑,戈剑森森,可被抬了回来的时候,却是利箭插体,鲜血满身,两名兄长已断气良久,妾身的父样饶幸留了一命,却是心肺受损,缠绵病塌,那些日子,他嘴里叼念的便是银铠为何不能抵制勾刺箭?妄身一夜之间失却所有亲人,妾身虽是一名女子,也想尽锦薄之力,弄清其中利害,所以,自那日开始,妾身便和父亲一起,将兄长遗留下来的银铠反复研究,终让妾身知道,为什么落望谷一战,勾刺箭会刺破银铠……”
说到这里,我听到了竹帘之后轻微的吸气之声,很显然,事情虽过去多年,也有了定论,但从一名普通猎户之女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人人都想知道的。
第七十九章 不做其它,先保住性命
只是不知,那吸气之声是因为惊恐还是因为的确想知呢?
无人打断我的述说,恐怕堂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所说之事,事关重大,如果让人瞧出了什么端倪,将祸引在了自己身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可有一人却没有这样的顾及,笑了一声,又咳了一声,这才道:“哦?当年那场仗,本王虽没参与,是为生平憾事,本王都弄不明白,为何贵国的银铠被我国勾刺箭穿破了,连吃俸禄的官员都搞不清楚的事,如令却让一个小小猎女道出其中原委,本王倒是想听听看。”
这个人当然就是乌木齐了。
我叹道:“其实,当年的银铠是送往西疆御敌的,制做之人每人都知道它们的重要性,哪敢偷工减料,自是竭尽了全力完成,做完之后,更百般相试,每一个部位甚至连每一片甲都轻过兵刀相试,做出来的铠甲,当时确是能抵御勾刺箭的……”.
说到此处,竹帘之后走出一名公公,上前附在古莫非的耳边低语两句,又退回了竹帘后。
古莫非便道:“花氏,后面的话,不必多说了,本官已然知道,你制铠的技艺出自何处。”
我只得低声应了,乌木齐便大失所望:“贵国也太小心了一些,你我既为友邦,当不再起刀兵,又有什么怕被本王知晓的?”
初领皇太后所下懿旨之时,我并没有说得清楚详细,皇太后以为我不过一名猎户之女,知道的东西不多,也就没有详加询问,更因为准我制铠,恐怕也因为对当年之事心有疑问,才借机来试探观察其它人的反映,所以,我在她心底是没有什么份量的。
但今日如此一说,却让她心中存了疑问,今日这事,险到了极点,略微答得不好,便会身首异处,如果有这一疑问在,想必她处置我之前会有所顾及吧?而其它精乖之人,见皇太后对此疑问感兴趣,恐怕心中有了顾及,也不会在皇太后面前表现出急于处置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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