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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外传(陆第6部分阅读

    花满楼外传(陆 作者:肉书屋

    花满楼外传(陆第6部分阅读

    “……”虽说稍稍瘦了点,必要的曲线还是有的吧……苏远山想着,有些心虚地低头看了看……

    “我还以为真的没有女人能及上花公子好看呢。”单冰冰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这孩子夸人夸得…真有创意。三人暗暗感叹。

    “单姑娘,你追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被忽略的司空摘星第三次问道。

    “我……你是盗圣对不对?”单冰冰怯怯问道。

    “都是江湖朋友谬赞,在下不过就是专业一点。”司空摘星笑呵呵地说完,等着听她要如何夸。

    “你帮我去西门吹雪那里偷点东西来好不好?”单冰冰的眼睛又开始发亮。

    ……

    沉默。沉默。

    “姑娘可是二贤庄的人?”花满楼开口。

    “恩。我大哥叫单雄忠,我二哥叫单雄信。”单冰冰点点头。

    “你二哥最近是不是得了怪病?”苏远山抬眼。

    “你怎么知道?”单冰冰一双眼睛忽然就湿了:“已经快两个月了,什么大夫都找过了,一点用也没有。”

    “这么说来,昨夜里在院子里的那位……”司空摘星迟疑。

    “恩。是我二哥在跳孔雀舞。”单冰冰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哽咽着继续:“好多年前,大哥出门打猎,不知为什么,被人杀死了。二哥追查了好多年,也没有查到凶手。前阵子他忽然出门,说要为大哥报仇,结果……回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

    原来那大庄主单雄忠,竟已然故去多年了阿。

    在世时万般声名,不料人去了,连花满楼和司空摘星都全然不知,

    花满楼暗叹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单冰冰接了,抽抽搭搭道:“谢……谢谢。”

    “那又关西门吹雪什么事呢?”司空摘星开口。

    “听说万梅山庄里有一口泉,不管什么伤什么什么病只要喝上一些,就会好的。”

    “……”风言风语害死人呐,司空摘星摇摇头道:“他不过是有些独门的解毒法子罢了。这种泉水世上是没有的。”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单冰冰哭得更厉害:“我们好几次上门求见,除了一句‘不在’,什么都没说!”

    “西门庄主有时事忙,会离家久一些的。”花满楼安慰道。

    “有一次,我明明在门口听到一个人说‘告诉他们,我不在’!”单冰冰狠狠抽了抽鼻子。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欠打阿。司空摘星心道。

    “你二哥的病不要紧,过些时日自然会好的。”苏远山轻声道。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二哥么?”单冰冰瞪着泪汪汪的双眼看向她。

    “算是认识。”苏远山恨恨地想着她堆满了虫鱼鸟兽的房间:“他是吃了一种叫作‘莫名其妙丸’的东西。看各人意志强弱不同,药效从一月到三年之间会渐渐消去,对身体没有什么害处。”

    莫名其妙丸?

    名字倒是不错。单冰冰不哭了,认真地抽了抽鼻子:“你真的能肯定二哥是吃了这个么?”

    “你看他晚上时,眉心是不是有时会隐隐现出紫红色?”

    “没注意。”

    “……我注意了。”

    “那只能等他慢慢好么?没有解药么?”

    “据我所知是没有。不过西门庄主若有什么独门解药,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单冰冰于是一脸期盼地望向司空摘星。

    “这个……”司空摘星干笑道:“我们干的是技术活,从来不赌命的。”

    “那……花公子……”单冰冰转向花满楼,眼圈又有点红了。

    “在下与西门庄主不熟阿。”花满楼无奈道。

    单冰冰“咦”了一声:“可是江湖上传说你们……阿!”

    苏远山也“咦”了一声:“不是陆小凤么?”

    “都有丫。听说最近西门吹雪的呼声更高一些。”

    “……”花满楼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说到陆小凤,他与西门庄主倒是好朋友。”

    “这倒新鲜……”单冰冰狐疑地嘀咕了一句,急急问道:“那陆小凤在哪呢?”

    “他昨日刚走。”花满楼微笑道:“姑娘可在附近烟花杨柳或是赌场酒肆之类先找找,他若在,一定在最热闹的那一处。我们几个若见到了,也定会转告的。”

    “那冰冰先谢过几位!”单冰冰抱了抱拳,红红的脸上又绽开了桃花。

    一阵云烟掠过窗口,百花楼顿时又只剩三人。

    “她若碰到陆小凤,一定很投缘。”司空摘星摇着头道。

    另两人默默点头。

    第九章老人

    世上有一种人,他找你就像把手掌翻过来一样容易,可换了你要找他,就算把手翻折了也一样没有办法。

    陆小凤就是这种人。

    所以理所当然的,单家小姐没有找到陆小凤。

    于是陆小凤一场大觉便睡到了黄昏,出来之时,顿觉神清气爽,天高地远,人间好景开阔,没有猴精也很快活!

    念及路上行人今日已见识过猴精的功力,虽然陆小凤心情愉快得很想哼首小曲儿,却也不好意思再荼毒他人,只好买了几根糖葫芦串儿,笑眯眯地分给了路上几个小乞儿,自己也拿起一串啃着。

    按说一个三十出头蓄着两撇小胡子的大男人抓着一串糖葫芦,总是多少会引起几番侧目的,但陆小凤发现,身边的人都没看他一眼,急急往前面赶去了。

    陆小凤放眼一望,街道另一头,有好些人团团围了一圈。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好不好看,心情好的时候陆小凤总是喜欢凑热闹的,于是脚下轻展,一下便拉远了身边涌动的人流。

    可这实在是不好看的。

    只是一个死人。

    一个浑身脏兮兮满脸皱巴巴的老乞丐。

    陆小凤心中一惊。这老乞丐他是见过的。

    然后他才看到了这乞丐身旁坐着一个人。也是认得的。她已几乎被身后的人群淹没。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一直不能明白为什么人们喜欢看这样的场面。

    而这时竟然还有个男人笑嘻嘻地蹲了下来:“小姑娘,这老头子莫非是你爹不成?这样,你跟了大爷,大爷就替你好好安葬了他如何?”

    陆小凤很为他叹了一口气。

    但出乎意料的,苏远山没有动,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那个男人还在笑着,粗噶的声音比乌鸦叫更刺耳。

    ——她眼睛都没转,难道就看到我来了?陆小凤想着,无奈地向前伸出两个指头……

    太阳落得总是比升得快,像世上很多事一样。

    片刻前那红的,黄的,晃眼的,颓然的阳光,已全歇下。

    周围很静。

    只有草地里的几只青蛙,还有树上几只夜莺。

    月色亮得有些怕人。

    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大坑,里面躺进了一个人。

    这种时候,不是该来上几朵云的么?陆小凤叹口气。

    云是温柔的姐妹,连一时也不肯遮住月儿。泥土却没得选择。有一个人将要永远掩于它身下,再也望不到外间的星辰与肮脏。

    但是陆小凤握着铲子的手忽然被拦住。

    “听说从前有个人断气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又自己活过来了。”苏远山放下手,笑了笑:“我怕活埋了他。”

    有些时候,你看着别人笑,比看他哭更难受——当然他不是你的仇人。

    可你不能不让他笑。

    世上所有人都说,哭吧,哭出来便好了。陆小凤却知道,很多时候,人是哭不出来的。哭不出来,就只好笑。再苦的笑,也好过不哭不笑。

    所以他只能看着远远的风里,一缕纤弱的白色独独立着,似要被吹散了去。

    他心中忽的泛酸,缓缓走了过去。

    然后,他的双臂卷起一阵冰凉,一下席遍全身。

    一个活人的身上竟然可以这样凉?

    陆小凤想着,有些怔怔的。

    她没有动,他也不再动。

    周围更静了。

    只有风。它吹得很温柔,像情人的手。

    花满楼坐在窗前。心里有些乱。

    他小时最常听父亲说起的,便是单家父子的故事。

    父亲虽是生意人,身上却有江湖的热血。

    一个尚怀热血的人,总是看不得英雄末路。

    这路似已到了尽头。单雄忠死,单雄信疯。

    疯了的或许能好,死了的却再也不能活。

    活着的或许能报仇,逝去的岁月却再也回不来。

    花满楼不曾有过仇恨,他不能想,一个人在血泪交融的仇里在春秋交织的海里苦苦翻滚是什么滋味?

    一个人扛起所有是难的。一个人明知他可以找人分担,他一声号令之下,会有人愿意为他分担,却还要一个人撑着,那是更难,还是太傻?

    花满楼知道,单雄信绝不傻。

    他只是不愿把两个人,两家人的恩怨,变成一场战争。

    江湖中有许许多多几世几百人都解不开的仇怨,源头也不过只三两个人的故事。

    到后来,望着遍野鲜血,却已经没有人能记得,每一刀每一剑,为的是什么。

    所以他不肯惊动旁人。虚掷了多少年,都是不肯。

    或许这就是英雄。

    因为英雄,所以有耗尽一生也不能放下的坚持。

    记得苏远山说,这药效因人意念强弱,能发作一月到三年间不等。

    以昔日赤发灵官的威风,这东西如何能撒野上这么长时日?

    是不是他心里也觉得太累,也愿意这样疯上一疯?

    梆——梆——梆——

    打更声响起,在夜空顺着每一棵不眠的树枝摇晃,袅袅绕绕地与湿润的寒气交缠。

    已经是三更了?

    花满楼心中开始有些不安,因为百花楼里只有他一个人。

    虽说另一个人的确时常半夜了还在外面晃荡,但那也应该是在她回房了之后——回房了,再从窗户里跳出去。

    这么晚还不见人影,实在是有些反常的。

    花满楼心中忽然起了不详的预感,正要站起身来,楼梯几声轻响吱呀。

    花满楼微微叹口气,摇摇扇子道:“不是我要啰嗦,但是女孩子家一个人总是不太安全的。”

    苏远山的声音有些疲倦:“陆小凤也在。”

    “他人呢?”

    “说有事,走了。”

    “……单姑娘托的事告诉了么?”

    苏远山愣了愣,小声道:“忘了。”

    花满楼摇了摇头,走到窗边:“陆小凤!”

    已在远处的陆小凤脚下一颤:“干嘛?”

    “有事找你,回来一下。”

    “我有事!下次再说!”

    “你确定?”

    陆小凤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温和的声音会让自己浑身一激灵?

    其实花满楼也不知道,如果陆小凤不确定,或是确定不来,自己能有什么法子?

    他也不必知道,陆小凤已从窗口跳进来了。

    “什么事?”陆小凤没好气。

    花满楼把事情说了。

    “这样阿……”陆小凤叹了一声:“好,那我去了。”便要转身。

    “等等。”花满楼一把拽住:“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哪有什么亏心事。”陆小凤干笑着道:“我就是急着去找西门吹雪嘛。”

    “朋友一场,你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只要坦白,我一定会原谅你的。”

    “不是你……”

    “那是谁?”

    陆小凤看着一脸微笑的花满楼,发现这孩子真的是学j了,彻底学j了。

    “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是好心。”苏远山低头玩着手指道。

    “男人抱女人,哪能有什么好心?”话音未落,又是一个人从窗口跳了进来。

    苏远山有些怀疑,百花楼的门之所以不关,其实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喜欢跳窗,关不关也没差?

    花满楼也在狐疑。

    男人抱女人?

    听起来好像是说陆小凤……抱了苏远山?

    他这么一想才发现,自己和苏远山同住了这么些日子,顶多也就是碰过手而已。

    还是在人家昏迷不醒的时候……

    同样是帅哥,差距还真大……

    两人心思一转的当儿,那人已经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那是一个老乞丐。一个此时应该已经躺在土里与蚯蚓沙虫相伴的老乞丐。

    苏远山冷冷看着他。

    如果说她平日像是沁着霜的秋风,那么此时便只能形容成喜马拉雅顶上的冰。

    如果换了是你,是你望着那熟悉的身影躺在冰冷坟墓,是你的一颗心碎得七零八落满地风花,是你心中在声声问着,人活着怎么会有这么多艰难?人生苦短,是不是还不及黄泉路长?昨日的笑靥与昨日绽开的花一般,今夜一场雨就全部打残。它们都那么美,却又为何这样易碎,乍然破裂纷飞,连一声招呼都不会打?

    然后隔着眼中雾气,你睁睁看着那个身影突然就站了起来,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年轻人,你们这样很不好阿。老头子只是在这儿睡觉,不要拿我当死人阿。”

    ——那么,你很可能也会变得这么冷。

    你甚至很可能,要再冷冷地对他说上一句——你去死吧。

    “前辈,你怎么来了?”陆小凤干笑道。

    “你们弄了老头子一身的土,总得洗洗嘛!”老乞丐笑呵呵对苏远山道:“不是你说的么?想洗澡时到百花楼来!”

    “我好像还说了别的。”

    “我知道我知道。”老乞丐继续笑呵呵:“可是我想了想,我才睡了一会儿你就伤心成那个样子,我要是真死了,你岂不是哭死了?”

    “看来你们今夜过得很有趣阿。”花满楼微笑道。

    “一般,一般。”陆小凤继续干笑。

    “这小子又是哪来的?”老乞丐瞥了花满楼一眼。

    “回前辈,晚辈一直住在这。”花满楼微笑。

    “看你像个好小子。”老乞丐上下打量着花满楼,像是很满意地点点头道:“不像那小子,太不靠谱。”

    陆小凤不说话,无辜地摸摸眉毛。

    “丫头,别气了,老头子说个道理给你听。”老乞丐看着气呼呼的苏远山,捋了捋胡子道:“就算是老头子我闲着没事喜欢扮死,也不能说有什么错的对不对?”

    苏远山不理他。他又继续:“可是,虽然老头子喜欢扮死,到了关键时刻,为了你这丫头的安危,还是站出来了!你是不是该当感谢我才是?”

    “什么安危?”苏远山双颊鼓鼓的,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若再扮死,有个臭小子就要扮猪吃老虎了!”

    “前辈,晚辈不是猪,苏姑娘也很温柔,不是老虎。”陆小凤坐不住了。

    “你敢说,你方才心里没有起什么别的念头?”老乞丐鼻子里“哼”了一声:“你那贼手,就没有想着要动一动?”

    花满楼摇摇扇子,叹了口气。

    怪不得他方才那般心虚。

    人的贼心,有时就如高手出招一般。你一手打出去了,当时威力大点,手震一震,也就没什么了。可若有人偏偏在你一身力气都积到极致的时候,一下将你拦住了,那恐怕你一日都不能安生,就是到了梦里也一定要把那一拳打出去的。

    这个人一定是一颗贼心满满的正要鼓动起贼胆的时候,被那老先生唬住了。

    ……可那是我的错吗?月色迷人,四下无人,怀里抱着个楚楚动人的小美人,不想动一动的还能叫男人吗?陆小凤委屈地想着。

    “说真的,丫头,你以后就是要哭要找人抱,也一定要找那些忠厚老实靠得住的,最好是太监!”老乞丐说着,一把搂过花满楼的脖子:“像这个就还可以!”

    ……

    夜半的百花楼笼罩在一片异样的雾气中。

    磅礴的水汽从门缝、窗沿里滋滋往外冒着,飘散而去,宛如九月的花魂几缕。

    “丫头,真不好意思,老头子已经五个月又二十五天没有洗澡了,费的水多了些。”换上了一身青衫的老乞丐看起来,几乎有些像个风度翩翩的老学究,只可惜仍旧一脸笑呵呵的老不正经样子。

    “谢他好了。衣服也是他的。”苏远山指了指花满楼。

    “好小子,你这情老头子记下了!”老乞丐拍拍花满楼的肩,铿锵有声。

    “不客气。”花满楼微笑着耸耸肩,化开力道。

    “不说了不说了……”老乞丐像没事一般,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该走了!”

    “很晚了。”苏远山缓缓道:“这里的主人很好客,一定希望你留下来歇一晚。”

    “怕是床太软,睡不惯。”老乞丐捋捋胡子。

    “晚辈这里倒是也有地板的。”花满楼微笑道。

    “这一身新衣服,我可舍不得睡地板!”老乞丐大笑道:“还是走吧,走吧!”

    “等等,一起走!”陆小凤喊着,跟着从窗口跳了出去。

    从窗口里望去,两个背影一霎间已被黑夜吞没。

    今夜走了,什么时候会回来?

    还会回来么?

    苏远山呆呆立在窗边。窗沿在散去的风里,兀自摇晃。

    “你跟着我干什么?”

    “晚辈想问前辈一件事。”

    “什么事?”

    “前辈和苏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乞丐停了脚步,陆小凤从后面摸着眉毛晃了过来。

    “好小子。”老乞丐哈哈笑道:“好!那你先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两个,到底谁和丫头是一对?”

    “……”陆小凤摸摸眉毛:“目前都不是。”

    “那以后呢?”

    “我肯定不是了……”旁边一道寒光瞟了过来,陆小凤干笑几声:“我是说,她对我没兴趣。”

    “那还差不多。”老乞丐“哼”了一声:“那小子呢?”

    “花满楼阿……”陆小凤想了想道:“他好像比较喜欢那种天真活泼又带点小神秘型的。”

    “没眼光!”老乞丐又“哼”了一声。

    也不是没眼光阿……陆小凤叹口气,又微笑着对老乞丐抬了抬眉毛:“前辈,轮到你了。”

    老乞丐笑了笑,转头望向远处的灯火。在夜里,那一小点像是停住的萤火虫。

    有很轻的箫声捎带着凉意卷了过来。熟悉的旋律,一如十几年前。

    “我是她爷爷。”他缓缓道:“她是我的亲孙女。”

    百花楼里,还亮着灯火。

    花满楼静静立着,低低叹气。

    一般低低的箫声,似是徘徊故土的一缕游魂,缱绻难离,欲行欲止。

    这箫是年幼时,那个老头子送的。不是老乞丐,就是个老头子。

    这曲子是他教会她的,第一首曲子。

    她早已忘记他长的是什么样子,她甚至不敢说她真的见过他。可是这些年来见到那些喜欢笑的,留着胡子的老人,她总是满心欢喜。

    或者不是欢喜,是眷恋。

    一世不可得的眷恋。

    身边有声响,不必看,苏远山也知道是花满楼坐到了旁边的摇椅上。

    箫声渐息。花满楼面带着微笑,悠悠打开了扇子。

    一个人自己心里不爽时,一定不愿意见到旁人这副悠闲愉悦的模样。

    于是苏远山暗下决心,如果他敢吐出“雪花飘落”“花蕾开放”“木叶清香”之类的任何词句,她就当即将他一扇子拍死。

    但是花满楼只是微笑着问了一句:“你们认识很久了么?”

    “恩。”

    “有十年么?”

    “……有十几天。”

    ……花满楼心中喃喃:十几天……他知道,绝不只是十几天。

    苏远山轻叹问道:“我是不是太凶?”

    花满楼笑了:“你替他烧热水,替他掺好了冷水,还想让他留下歇息,确是凶了点。”

    苏远山笑了笑,看着花满楼,缓缓道:“我最近发觉了一件事。”

    “什么?”

    “你好像变得有些贫嘴了。”

    “所谓近猪者臭……”

    花满楼说着忽然就卡壳了。

    苏远山微笑着看着他,直到他轻叹口气,缓缓道:“在下确实该好好反省了……”

    “你整天就教她做点心???”

    “她很喜欢这些。再说……我也不会什么别的了!”

    “我是说……既然你想念她,她肯定也想念你,你们相认了不就很好了么?”

    “年轻人。”老乞丐笑了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把老骨头已经没几天能活了?”

    “我知道你不是没事装死,可是……”陆小凤“可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老乞丐微微笑道:“我姓水。”

    “水?”陆小凤心中隐隐想起什么,却又不分明。

    “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很偏僻的一个村子,里面的每一个人都姓水。每一个人都很忙,有的忙着炼丹炼药,有的忙着修行蛊毒,有的忙着研习医术。可是你知道,这些东西,总是要有人来试的。当年神农氏亲尝百草,他老早死了,别人没这本事,怎么办呢?”

    老乞丐说着又笑了,刀刻的皱纹岁月般苍凉:“没办法,只好把周围的鸟兽抓来试,把不小心经过的路人抓来试,到了后来,村子里的老弱妇孺也要抓来试。”

    “可是他们从不曾在江湖现身,所以很多人都以为这只是好事之徒信口编造的。”陆小凤缓缓道。

    “后来有一天,忽然起了很大的火。这个村子一夜之间只剩下焦土残骸,侥幸活下来的人不到十个。”老乞丐微微颤抖着指向自己:“我,就是其中一个。”

    “但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恐怕我都还没出生。”陆小凤不明白。

    几十年了……老乞丐低低长叹。

    “几十年了,我日日夜夜只求能减轻往日的罪孽。可惜,纵然逃得过天谴,终究,是连自己都骗不过。”

    “我一直觉得,一个愿意为自己赎罪的人,比一个从来没犯过错的人要了不起得多。”陆小凤一字一句。

    “你还太年轻……”老乞丐微微仰起头,闭上眼:“我早是该死的人了,能活到今日,能见上孙儿一面,还有什么求的?可这孩子实在太倒霉,一家子里……没有一个好东西。如今我们都不在了,她……正好让她好好地过日子。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只盼着……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老乞丐说完了,转过头来看着陆小凤,依旧微微笑着,笑得很涩。

    “我陆小凤保证,她绝不会知道。”陆小凤心中也很涩。

    “好小子!”老乞丐拍拍陆小凤的肩,哈哈笑道:“能不能再答应老头子件事!”

    “只要我做得到。”

    “以后每年丫头生辰的时候,你随便找个土堆插根木棍,就当是给我上柱香,让我知道她还过得好好的。老头子不管在地府里哪一层,都一定念着你的恩德!”

    “她生辰?……”

    “还记不记得我说多久没洗澡了?”

    “……”未及陆小凤答话,老乞丐已经大笑着走远,苍老干瘦的身影如漏水的船只,很快沉入波涛暗涌的夜。

    那是……五月二十五日阿……

    第十章麻烦

    接下来的那么一段日子,百花楼里变得比较平静。

    没有了陆小凤,当然会比较平静。

    然而楼里人的平静,却在无意间搅乱了外间一些人的心。

    譬如有一日,一个妇人从百花楼前经过,碰巧一转头看到花满楼与苏远山正坐在院里洗衣服。

    从此,她的丈夫发现,自己的衣服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干净了。

    因为他的老婆,总是在洗衣服时一会儿直起腰,一会儿斜过身,一会儿将衣袖卷高一些,一会儿又将手弯成兰花型,不时地低声自语:“怎么样……才能洗得那样好看呢?”

    还有一次,几个年轻的姑娘家相约着从家中跑了出来。

    能让年轻姑娘家跑出家门的,常常是年轻的公子哥儿。

    她们就像几只欢喜的小雀儿,一路上不曾停过地窃窃私语,谁要认那个风华绝代的佳公子做哥哥,谁要请他做琴师,还有谁要嫁他当老婆……

    讨论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她们已经很接近百花楼的门口了。

    而她们相互间带着娇羞与打趣的笑声,也正巧大得可以盖住心跳了。

    然后里间传来了一些声音。世界顿时安静了。

    这声音大概是这样的:

    “远山!”

    “什么事?”

    “我忘了,今日是不是该带些青菜回来?”

    “我看一看……是!”

    “你想吃什么?”

    “有什么?”

    “这时节,淮山、白菜、甜墨豆、芦笋和油麦比较好些。”

    “淮山和芦笋。”

    “好。豆腐还有么?”

    “还有一些。能不能帮我带些沙葛?”

    ……

    剩下的话她们都没有听见。

    离开的步子不比来时轻巧,却是快了许多。

    其实如果她们再坚持着走近一些就会发现,站在小路上的花满楼,腰肢轻转间依然是英挺玉立的绝世风姿;而从窗口半探出身子的苏远山,鬓边的几缕碎发在倾洒的阳光下也是醉人的。

    不过如果她们再晚走一步,说不定还会听见打酱油的相关事宜。

    那就更是情何以堪了。

    既然说是比较平静,那就是说还有些不那么平静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楼里通常会悠悠回荡着猫猫狗狗兔子老鼠乃至更少见一些的动物的轻声叫唤。

    它们都比较虚弱。它们大部分时候都在苏远山的房间。所以它们的声音在花满楼听来特别轻,绵绵弱弱的好似悲伤又欣喜的清曲。

    花满楼并不讨厌这些声音。那一份温柔的感激,疼痛的埋怨,可能让人揪心,可能让人欣慰,却怎么会让人讨厌呢?

    虽然不会让人讨厌,但是可能会让人睡不着觉。

    所以夜晚里,每当花满楼进了房后,有时会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异样的风声,然后世界就全然静下了。

    他很惊讶,原来不论大小的东西,该有的|岤位都还是有的。

    有一次楼中响起了“呱呱”声,花满楼忍不住问道:“其他东西我不奇怪,为什么你连受伤的蟾蜍都找得到?”

    “不是我找它,是它找我。”

    “它找你?”

    “你生病时,是你找大夫,还是大夫找你?”

    其实花满楼生病时——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他爹找大夫,然后大夫来找他的。

    但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娇生惯养的样子,所以花满楼什么也没说。

    苏远山却又开口了:“你平日好像都会抱抱它们的?”

    说着就把掌上那只滑腻腻棕褐褐的小东西慢慢凑到花满楼面前。

    花满楼才发现,除了毛毛虫,他还是有那么一些不是非常愿意碰到的东西的……

    当然,百花楼里也一样有着许多赏花弄乐品茶念书的好时光。

    比如平静打破的那一日,苏远山就正在听花满楼抚琴,周遭徐徐茶香替了檀香。

    一曲终了,花满楼缓缓放下手臂,微笑着道:“许久没有在这里碰过琴了。”

    “不好意思。”

    “不要紧。”

    “其实我那样说只是因为讨厌当年的教琴先生,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不早说……

    “因为你出去可以撞到桃花,我觉得也不必说了。”

    “撞桃花?”

    “偶遇美女,称之撞桃花。”

    “……你怎么知道?”

    “看面色,就知道。”

    记起那日的落花飘零,衣裙轻响,花满楼白嫩的小脸忽然有些红了。

    难道自己竟会和陆小凤那家伙一样,碰见个美女便会得意得藏都藏不住?

    “说到美女。”苏远山微微笑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说……一个女孩子心里很多年来都有一个人,后来遇上了一个她好像不那么喜欢的人,为什么会忽然改变心意?”

    “……”花满楼捏了捏扇子:“你是女子,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可我实在搞不懂她们……”苏远山轻叹着站起身来,两指勾起桌上的宝月瓶:“添水。”

    花满楼笑了笑,手指刚又触到弦,一个人冲了进来,端起他身旁石桌上的茶壶大口灌了起来。

    “陆小凤。”花满楼轻叹口气:“你不嫌烫么?”

    “花……花满楼。”陆小凤平了平气息,放下茶壶:“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你说……一个女子平日看起来很强悍,而且常常瞧不起男人,为什么忽然会想过安安稳稳相夫教子的日子?”

    “……”花满楼又捏了捏扇子:“你常常撞桃花,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我撞多少次,都不如猴精一次撞得深阿。”陆小凤暗道。

    “对了,要到药了么?”花满楼微笑道。

    “……西门吹雪说,不要人命的毒他不管。”陆小凤灰溜溜地摸摸眉毛,又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你猜猜,谁跟我一起回来的?”

    “谁?”

    “你姑妈。”

    花满楼想了一会儿,低声惊道:“雪儿?”

    陆小凤哈哈大笑:“真是乖侄儿,还记得这么清楚!”

    花满楼微笑:“能骗到陆小凤的人,怎么能不记得。”

    陆小凤轻叹:“能让我佩服的人不多,那小鬼头肯定排第一个!”

    “你怎么会把她带来这儿?” 花满楼摇摇扇子。

    “都怪朱停那个死胖子……”陆小凤恨恨道:“他和老板娘想造个人,说什么要过过最后的逍遥日子,就把干女儿扔给我了。”

    “这两个人实在太过分。”花满楼皱皱眉道:“再怎么样也不能给你阿。”

    “……哪里不好了?”

    “我只问一句。雪儿现下在哪?”

    “我刚进城就被猴精拉走了,后来急着找你,她现在当然在千……”

    “陆小凤陆小凤!”猴精急急火燎的声音适时在门口响起,人却已到了陆花面前。

    “怎么了?”

    “你家那小女孩被人用张卖身契抱走了!”

    “用人话再说一遍。”

    “刚才单二庄主来了。他的病……看起来还没好。手里抓着张什么卖身契的,问有没有人要跟他走。”司空摘星偷偷瞟了陆小凤一眼,小声道:“那小孩儿喊着我要我要……就跟他走了。”

    “……花满楼。”陆小凤摸摸眉毛:“如果我被那个胖子压死了,你一定要记得用猴精来祭奠我。”

    “陆小鸡,这事不能全怪我……”司空摘星有点委屈:“疯子打起架来,正常人是招架不住的。”

    “难道他没疯你就打得过?”陆小凤冷冷道。

    “你打得过?”司空摘星哼哼一声。

    “你们先别吵。”花满楼摇了摇头,和声道:“远山,这事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才好?”

    “……”端着满满一壶水的苏远山只好从门后走了出来:“我上午在外面撞见了他……”

    “你看看这是什么?”单雄信很是威武地叉着脚站在道中间,扬了扬手中一张纸,顺便把眉毛也扬了一扬。

    苏远山伸手抓过来看了,“咦”了一声:“我的卖身契?”

    “可是你弄丢了那就不是你的,我捡到了就是我的对不对?”

    ……是吧。

    “那你应该还给我对不对?”单雄信两手一伸。

    ……好吧。苏远山把纸递过去。

    单雄信忽然伸长了脖颈,一口叼了过来。

    苏远山叹气,药效真的很强阿……

    “那现在你是不是该跟我走?”

    “理论上是的。”

    “那走吧。”

    “不行。”

    “为什么?”

    “现实是现实。”

    “那……”单雄信顿时很灰心,低下头小小声问道:“如果我问别人,别人愿意跟我走,行不行?”

    苏远山很爽快地点头:“行阿……”

    “我不明白。”陆小凤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为什么你也有签卖身契?就算有,它在手里时撕了不就完了吗?”

    “我原以为每人都有一张卖身契,只是有些人自己收着,有些人的在别人手里。”

    你不能说这话是错的。它甚至很有哲理。

    陆小凤只好再问:“后来呢?”

    “后来既然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我想,应该要留着做个纪念。”

    “可是留着留着,就不知去哪了是么?”花满楼微笑道。

    “……”苏远山轻咳两声:“我看单庄主已经能说整句的句子,还会认字,应该是快好了。”

    “是阿。”司空摘星干笑道:“而且疯子多半是傻子,那小女孩鬼灵精一个,你们也不必太替她担心了。”

    不是阿……花满楼和陆小凤默默想道,我们是在替单庄主担心……

    远处低低的窃窃声不停钻进耳里,陆小凤一面大口喝着茶,一面挑挑眉毛:“猴精和苏雪山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

    “他们俩在一起,能聊的人便只有一个了。”花满楼微笑着,食指轻轻勾起白玉般的茶柄。

    陆小凤转头看了看,猴精的背影……没什么好看的,苏雪山的……虽然蛮好看,但是映在陆小凤眼中,却成了另一个身影——一个苍老而硬朗,棱角分明得宛如带刺的身影。

    陆小凤从前没见过他几次。今后也再不可能见到了。

    但那爽朗得如同天公打雷的笑声,是已然印在心里了。

    陆小凤忽然想到他答应过的事——那意思是不是说以后每年他都得确认一次,那个小姑娘还活着?

    万一她哪天嫁到罗刹国去了怎么办?陆小凤低头想着,有些苦恼。

    “五月二十五是什么日子?”花满楼缓缓端起茶杯。

    “……花满楼,你知道我一向很疼你的。”陆小凤摇摇头,摸摸眉毛:“有些事,不知道也没关系。”

    “我不知道是不要紧,只怕将来会出什么事……”花满楼缓缓道。

    陆小凤心中一动,未及答话,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什么”,然后又低成了一片不能分明的吱吱喳喳。陆小凤刚想再端起茶杯,那春日的私语中又冒出一声有些突兀的“不行!”。

    ——还都是来自于冷静自持的苏雪山。

    “我发现有你的地方就会变得很热闹。”花满楼笑着摇了摇头。

    “真不关我什么事。”陆小凤苦笑道:“虽然好像有听到我的名字。”

    一阵风声携着轻巧的步子卷来,第三个风风火火的不速之客到了。

    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姑娘,她说话的声音就像黄莺一样好听而流利:

    “花公子在么?陆小凤来了么?见到西门吹雪了么?要到药了么?”

    “单姑娘。”花满楼轻叹道:“请坐吧。”

    “对不住了单姑娘。”陆小凤看着这个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子,也叹息着摸摸眉毛:“西门吹雪不懂得这种病症。”

    “哦。”单冰冰有些失望地坐了下来,两眼忽的吱溜一转,紧盯住陆小凤:“你真的是陆小凤?”

    “如假包换。”陆小凤笑眯眯道。

    “是这样的阿……”单冰冰认真看了看那四条眉毛,又有些失望地叹口气:“我还以为是像雄狮朱猛那样的……”

    一向自信满满的陆小凤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四道眉毛产生了少许的心虚。

    “单姑娘可是听到单庄主带回去的那个小姑娘说的,陆小凤在这里?”花满楼举手间,替单冰冰也斟了一杯茶。

    “恩。”单冰冰点点头:“他们俩很合得来,我方才说要送她回来,她怎么也不肯。”

    “那只好麻烦单姑娘替我们照看一阵了。”陆小凤摸摸眉毛道:“有姑娘这样温柔亲切的人照顾她,在下也比较放心。”

    ……放心去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左拥右抱人事不知……

    “客气客气。”单冰冰很豪迈地一挥手:“小事情!”

    ……没有那小姑娘,她哪有工夫出来玩?偷笑都来不及。

    那边的两人终于叽叽咕咕完了。

    司空摘星一脸的笑容很是灿烂:“单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单冰冰大声道:“盗圣好!刚来的。对了,上次忘了问这位姐姐怎么称呼丫?”

    苏远山微微笑道:“我叫苏远山。”

    “山姐姐,我二哥好像给你惹了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叫苏姐姐会不会好听一点?苏远山默默想着,应道:“还好,花满楼比较麻烦。”

    “没事赚个美女陪着有什么好麻烦。”陆小凤摸摸眉毛,笑道:“我以后若有个小楼,也一定整日整夜地不开门。”

    “好阿。”花满楼微笑道:“只是除了姑娘家,倒也有不少刚会说话的孩子,老人家似乎也挺喜欢来的。”

    陆小凤的脸一下耷拉下来,没了热情。

    “咦?你脸上是什么东西?”苏远山说着,伸了手向陆小凤的脸颊探去。

    陆小凤有些惊诧,忽觉不对,轻轻偏头,两指挡住了那一只盈盈素手。

    “你这法子也未免太傻。”司空摘星摇头叹道。

    苏远山不说话,忽然夹起面前茶杯,一挥指便朝陆小凤直直扔去。

    陆小凤仍是两指轻轻一夹,一转,那茶杯便又稳稳地落了回来。

    “你们俩要干什么你们的事。”陆小凤摸摸眉毛:“干嘛跟我过不去?”

    “他要拿你的眉毛打赌。”苏远山微笑道:“我也没办法。剃了吧。”

    “你又不是西门吹雪,我干嘛听你的?”陆小凤“哼”了一声,忽然发觉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对……

    “这杯上涂了一种药,叫‘狮子丸’。”

    “狮子丸?”

    “意思就是毛发上沾了这种东西,会变得像狮子的鬃毛一样。”

    “你是说我刚刚碰了这杯子,又碰了胡子,所以我的胡子就会变成狮子毛?”

    “恩。红狮子。”

    “能不能改成金狮子?我比较喜欢谢逊那个样子。”

    “可是人家的是头发,你的是胡子。”

    “不要紧,男人粗犷些也没什么。”

    “胡子遮住下巴叫粗犷,若遮住整张脸,就不一定了。”

    “……”陆小凤很怀疑地看向花满楼:“她说真的么?”

    “我不知道。”花满楼微笑道:“不过我不怀疑。”

    苏远山柔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唇鼻间有些刺刺痒?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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