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话 下 作者:肉书屋
红楼夜话 下第12部分阅读
由此可见,二妹妹还是个聪明的,懂得把握这进退的尺度,不过妹妹也别着急,我命韩胜和华家打了招呼,想必他们家明日就能派婆子去给二妹妹请安,话里话外定然带着意思,咱们也别再提此事,华家自然有法子叫二妹妹收下银子。”
黛玉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可是二姐姐也太不平顺了些。她便将在曲家的所见所闻讲给了林致远听。
“哥哥,这曲家大爷好生的可恶,二姐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却将管家的大权交给了两个妾室,这这要是放在京城里,岂不是叫人笑话?”
“笑话?”林致远冷笑道,“妹妹可说错了,这怎么会笑话,大家要是听说了这样的事儿只会闭门警训家中顽子的,谁家有这么个宠妾灭妻的傻儿子,还不活活被气死严嬷嬷以前定讲过前朝章孝帝的事儿与妹妹听,那章孝帝原和皇后感情和睦,偏在晚年的时候宠爱j妃,将j妃所生之子置于高位,纵容j妃又以巫蛊之名幽禁了皇后,闹腾到后来,诸位皇子各自为政,准备起兵谋反,这也是前朝由盛转衰的开端。纵观历朝历代,便没有几个家族的衰落不于此类事有关。大驸马尝过这种亏,一辈子活得憋屈,所以给想给庶子谋个好前程,在远离长公主的地方安个家,可惜他忘了一句话,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黛玉恨得直咬牙,“这个大驸马也是,他自己的儿子都不好好教,如今还放出来害别人。”
林致远听妹妹用了一个“放”字,登时就笑出了声。黛玉嗔道:“哥哥笑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
好容易止住了笑意,林致远打趣道:“明白的,那是知道妹妹在说曲家姑爷,不明白的,还以为谁家的护院神犬跑出来咬人呢妹妹这一个放字,用的果然是妙哉叫哥哥好生的佩服。”
黛玉脸一红,嘟着两瓣红唇,“曲家大爷可不就是嘛,我们并不亏待他,一路上不敢说是锦衣玉食,但是一日三餐也是叫人调着花样做,及至到了幽州,咱们帮忙找房子,又时常去送些名贵的补品,好么,原来都进了那等没心没肺之人的肚皮里了。哥哥没瞧见,二姐姐吃的茶都是最最一般的,只我去了才换了新样子。二姐姐在荣国府的时候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悄悄问了她身边的丫鬟,原来咱们家送去的东西,竟能有一多半到了两个小妾的手里,哥哥说可气不可气。”
林致远忽的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句“名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句话如今不就应印在了大驸马身上?当年他要是有些担当,在先帝一赐婚的时候就明摆着说了,自己想要前程,不想要美人,虽说少不了一阵的冷遇,但是他到底是天朝状元,难道皇上还能因为结亲不成就浪费了个大好的人才?单看先帝重用林如海的架势,林致远就断定老皇帝是有几分的胸襟的。可惜……大驸马这个自认为最聪明的人,却犯下了叫自己后悔半生的错误。
娶了长公主,便好生的善待人家吧,这大驸马与曲家大爷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得了皇家的好处,又不打算善待人家女儿。嗤还真是不为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致远与黛玉说道:“妹妹也不用急,这种人好料理。曲家打算和典家合伙开矿,看中了乐浪的一座煤场。这些日子忙着投标的事儿,白日里典家没能喊上价钱,今年算是无功而返了,断了边贸的想头,他们家就该琢磨琢磨和曲家联手的事儿了。我猜也就是这两日的功夫,曲家和典家就得登门,这小子不是常欺负二妹妹嘛,哼,咱们就叫他知道知道,贾家的姑娘也是有依仗的”
黛玉重重的“哎”了一声,语气中难掩顽皮和欢喜。
第二日,林致远去衙门办差,投标会一结束,边贸就算正式开始了,幽州城像涂上了蜜的油炸馒头,惹着远处的人潮就往幽州城里挤。
这些客商们也是精明,掂量着自家八成能中标,早就屯聚了货物在沿江的口岸蹲守,在主家拿到了通关证明之后,那一艘艘货船兜起了满满的风,径直往幽州驶进。
林致远不敢大意,与守城军打好了招呼,衙门里每日好酒好菜的供着,将士们保护好家园就可,另一方面,平时难得见一次的衙役们都被赶到街上巡逻,幽州城里的治安空前的好转。
老百姓们无不称赞,只可怜了那些衙役们,平日里大爷似的享受着,有心想辞了这差事,但是一想想知府大人每月多给的五百个钱……到了嘴边的话就忍了回去。
而典家可没林致远想的那样有骨气,典家大爷脸上还带着伤,却一早就寻了曲守忠,二人脚不点地的到了衙门。待差役告知他们林大人偶感风寒,正家中养病呢,曲守忠想也没想的就与典家大爷道:“既如此,咱们直接到后宅拜访吧”
从府衙进,都是些办差的,从后宅的大门进,那就是林家的私事。典家大爷可派人盯着呢,华家的老匹夫每次找林大人的时候,走的可是后宅的门。不像他们……典家大爷有些不是滋味的想,自家原和郑家走的最近,不受林致远待见。如今他挨了郑家婆子的一爪子,想必林致远知道他们典家是个什么心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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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一零章 典老爷的苦恼
第三一零章 典老爷的苦恼
“两位老爷,请用茶”
典家大爷和曲守忠正四处打量屋内摆设的时候,林家的丫头走了进来。这姑娘生的好生的风流灵巧,水蛇腰,削肩膀。上身是大红色的紧臂袖衣,下罩着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洛系成个莲花扣,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别无花朵。
好一个千娇百媚的俏丫头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伺候荣泽的晴雯。
若问晴雯一个服侍表少爷的人如何到了客院,又帮着端茶送水,原来这里还有些深意。林致远有心试探曲守忠,端看他到底是个见异思迁的,还是一肚子坏水,有意苦着贾迎春,好满足自己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庶出自卑。
若是前者,林致远倒也不会在意,一个付不起来的阿斗,使些小计策,保管叫他熨熨帖帖,若是后者……林致远可就要多下几分的思量了,这人心一畸形,保不准就干出什么荒唐的事儿,谁还料得准
晴雯得了大爷的命,刻意擦脂抹粉,满身的香气儿就进了客斋。典家大爷何曾见过晴雯,一时间被眼前的红衣绿裙晃得眼晕,直勾勾的盯着晴雯瞧。晴雯也不羞怯,落落大方的将茶盅往桌案上重重一放,砰的一声,茶水已然漫过盅盖溅到红木大桌上。
典家大爷一惊,才恍惚记得自己不是在楚楼歌院,这是林大人的府邸,他怎么竟看呆了?典家大爷这么一想,再瞄一眼晴雯,便觉得眼前的女子不再是什么可人儿,倒像是林致远送来勾着他们犯错的蛇蝎。
待晴雯出了门,典家大爷一抹额上的薄汗,轻声道:“这林家的丫头倒生的袅娜,林大人可有福了。”
曲守忠自打晴雯进门之后,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多半点也未瞧过,“林大人生性严谨,从不在女色上有闪失,如今及到弱冠之年,连个房里人都没有,其定力看见一二。”
典家大爷听罢,脸上不大自然,他心里有事瞒着曲守忠,对方这么一说,他的好算盘岂不是要白打了?
且不说这二位在屋中枯坐,只讲晴雯出了客斋,往右边的回廊上一拐,不多时,就见条椅上坐着一人,晴雯紧走几步,回道:“大爷,茶送去了。”
林致远把弄着手里的文玩核桃,摩挲了一会儿,终觉得手中这个不大适合自己,顺势递给了晴雯,说道:“待会儿叫慕蕊找个匣子收了,将来送给曹先生,他是爱这个的。对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晴雯忙道:“果然就和大爷说的一样,这个二姑爷并不多看我一眼,全把眼光放在客斋里那副渭城朝雨图上。”
林致远对晴雯的相貌还是有几分的把握,若是这样的丫头他都看不上眼,倒真是印证了第二个猜测。林致远吩咐道:“命冠缨进去传话,只说我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儿与两位老爷,只等改日再见吧昨日就嘱咐冠缨的话,叫他说的明明白白的。”
晴雯依命行事,冠缨早在客斋外守着呢,两人背着风口嘀嘀咕咕了一阵,冠缨便撩了帘子进门。
典家大爷听完冠缨的话,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袋子:“小哥儿,帮个忙,我等实在是有急事在身,务必要在今日见到林大人。”
冠缨故意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随意就往袖口里一赛,压低声音道:“典老爷,不是我不给你们传话,实在是我家大人昨晚彻夜未眠,姑娘已经下了狠话,谁要是敢打搅大人休息,她绝不轻饶。”
似乎是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曲守忠忙殷勤的问:“大人也该注意点身体才好,万事开头难不假,但是须当量力而行。我家中有百年的老参,稍后就叫人送过来。”
冠缨叹道:“嗨,我们大人读书的时候,能连着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好身子都是那个时候熬坏的,我们这些下人倒是想劝一劝,可华家……”声音戛然而止。
曲守忠忙给典家大爷使了个眼色。典老爷耳朵听的真真的呢,又从腰间拽下他那块常戴着的青司南玉佩,死活塞到了冠缨的手里。“小哥,这华家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冠缨见过不少好东西,大爷的赏赐里也常有值钱的玩意儿,当他的指尖一碰上这良玉的时候,就觉得手感细滑,绝非等闲的玩意儿。冠缨暗暗有些警醒……怕这个典家大爷不只是要开矿这么简单吧。冠缨沉吟片刻,道:“华家如今标中了生意,手上的银子就显得有些拘谨,想琢磨个生财的好门路,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乐浪出了煤,正打算寻我们大人的路子呢,典老爷,表姑爷该知道,若是出了好煤,将来入秋的时候只管沿着江一路北上贩卖,说不定几日的功夫,这银子就全都回帐了。”
冠缨仔细的留意着典老爷的神态,对方听得自己的话,几乎叫人察觉不到的长出了一口浊气。
曲守忠和典家大爷无精打采的出了后宅大门,一个准备往东,一个准备往西。
典家大爷翻身上马,与并肩而骑的曲守忠道:“曲兄弟到底是林大人的妹婿,不如求一求弟妹,咱们借着这层关系也能往上争一争,难道还事事都落在华家的后面?”
曲守忠在林家吃了个闭门羹,心中已有火气,再加上典家大爷的一席话,就只觉得此刻脸上火辣辣的疼,幼年时代在长公主府遭受到的冷遇,曲君昊给自己带来的羞辱,一幕一幕似乎都在眼前晃。
此时幽州的日头并不刺眼,可他还是觉着自己要从马上坠下来似的。偏典家大爷嘴上嘀嘀咕咕的念叨不停。
典家大爷与曲守忠在路口便分道扬镳,而后躲在临街的墙角处,直到曲守忠消失在街尾,才兔子似的窜回到府衙后宅的角门,梆梆梆的敲打起大门。
巴掌还没放下,门已经吱吱呀呀的开了。却不是林家往日里的门子,而是冠缨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龇着一口小白牙,笑眯眯的瞧着典家大爷。
“典老爷,我家大人在里面候着呢请吧……”原来竟是恭候多时了。
典老爷心里这个美呀,他还道呢,天底下哪有不爱银子的人,只要自己钱财往上送,林致远就是躺在棺材里,他也得见
依旧是那间客斋,林致远脸色红润的坐在那里品茗。桌上放着……自己塞给小哥的银袋子和青司南玉佩。典家大爷回头不由得看向冠缨,冠缨殷勤的假笑道:“典老爷请吧。”
典家大爷只能讪讪的挪到林致远面前,“听小厮说,大人偶感风寒,小民实在忧心,如今见林大人体态安康,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林致远似笑非笑的看着典家大爷,一指旁边的位置:“典老爷坐吧。不知道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典家大爷似有难言之隐,无法启齿,“嗨,都是内宅的那点芝麻大的事儿。不瞒大人,小民有一女,已到及笄之年,也算有几分的姿色,因是嫡女,未免娇惯了几分,这些年来,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想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家,只是未能如愿。那年我见凉州郑家的小姐进宫做了侧妃,便猪油子蒙了心,也想把我家闺女也送进宫去争一争。为了走前任知府的路子,银票是打水漂似的往里面扔,文玩字画都数不清有多少了。谁承想…… 谁承想老大人是说走就走了唉都是羌夷人心狠手辣”
林致远用茶盅盖子撇着上面的浮叶,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说前知府大人是因为分赃不均才被人勒死的吗?”
典家大爷听了林致远这话,险些没撑住的将手里的茶碗给扔出去。“大人小心隔墙有耳,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林致远夸张的环顾了四周,用一种极为阴沉的语调说道:“我都不怕老大人阴魂不散的来找我诉冤呢,典老爷怕什么?”
正说着,靠近典家大爷的那边的右扇窗猛的被吹开,一阵阴风刮了进来,典家大爷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窗跟底下,冠缨捂着嘴偷乐,韩胜蹲在一边,收回了刚刚发完内力的掌风。
典家大爷心里有鬼,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先是酱紫,再是暗黑,隐隐的还透着点幽绿。
林致远微微一笑,起身将门窗关好,“典老爷的脸色可不大好,莫不是也偶感了风寒?”
“对,偶感风寒,偶感风寒。”典家大爷心口不一的说道,两只手死死地按住不断打筛子的腿,勉力镇定着。
林致远看了两眼,便道:“刚典老爷说了好些,本官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意错了,看样子典老爷是想走我这条路,接替前知府大人的责任……送贵府上的小姐进宫?”
“不不不,小民不敢。小民怎敢劳烦林大人,原先还以为我们家在幽州也算望族,就算将女儿送过去,选不上,做了一般的小宫女,也不过几年的光景,到了二十五自然就放出来。可我那女儿一知道这个消息,是日夜吵闹,偏不依从家中之命,我们几个兄弟一合计,这孩子心底不乐意,就算是去了也还是个祸害,不如就死了这条心,加上前知府的事儿,最后就不了了之了。谁承想,哪个混账下人嘴巴没个把门的,将这事儿就给嚷嚷出去了,现如今远近亲族都知道这个闺女是要进宫选秀的,人人不敢上来提亲,女儿的婚事被我给耽误了,大人,你说我能不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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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一一章 林致远保媒
第三一一章 林致远保媒(二更)
林致远故意呆呆的样子,为着典家大爷而发愁:“是该着急了,这女孩子的年龄可不等人,若她下面还有姊妹,岂不是也要耽误了我们家也有两个妹妹,本官便要代替父母之心替她们操持着,典老爷的苦心我是最能理解的”
典家大爷等的就是林致远最后这一句,好啊,你能理解就行。“我这丫头处处拔尖儿,处处要强人一等,如今没了办法,非说要寻个世间难有的佳婿,我们都笑,这玩意儿是见仁见智,谁敢保证能遇上个人人都夸赞的少年郎?”
典家大爷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林致远的神色,“这话要是早个半年,也许就是个玩笑,可如今……林大人来了,真是叫我们这些大老粗开了眼界。大人少年得志,乃是天朝少有的三元及第,又生的风流倜傥,为人胸襟宽阔,爱民如子,大人来幽州这才几天的光景,只料理的幽州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大人实乃大才,叫小民等人好生的佩服。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小民愿将女儿嫁与大人,不敢奢望别的,只做个妾,服侍在大人身边,也当是我们幽州百姓对大人的一片报答之心。”
林致远就是个好脾气,要是火爆点,当场就能将这手中的茶盅子砸在典家大爷的脑门上。
瞧瞧这人说的这是什么话用女儿来报答自己。亏着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把他林致远当个河伯了?难道还年年送往水里扔个娘子不成?到时候不用来个西门豹把他收拾了,三皇子手下当差的那些御史大夫们就能用唾沫星子给他弹劾死。
林致远说道:“典老爷这是要羞煞本官呢。”
“看大人说的,小民是一万颗诚心啊”
林致远冷哼道:“在下还有这个自知之明的,就算幽州城里一时间清泰了,那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不过献了些微薄之力。典老爷若是有心,本官倒愿意做个媒人。前几日荀将军到衙门中议事,领了个小百户,二十一二的年纪,家虽贫寒些,不过人却不错,荀将军很是欣赏此人,想必也就几年的光景,升到副千户也绝非难事。”
典家大爷盯着林致远,见对方并不是什么开玩笑的话,而是实打实的准备给他家九娘子做媒,这才慌了。
自己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大娘子,一个九娘子,老实讲,自己更心疼大娘子一些,毕竟那是发妻的骨血,要是有可能他绝对会将长女嫁给林致远,可惜……可惜长女相貌过于平凡,连林家的丫头都比她要绝色些。只好舍了小女儿,全是为了巴结上林致远这棵大树。
白搭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不是为了和荀家的人牵扯上关系
林致远就是把那个小百户夸到天上去,那不还是荀家的人嘛,在整个幽州,在三皇子的眼皮底下,敢和荀家人“眉来眼去”的,只怕除了林致远,再无他人了。
典家大爷还想过活几年,“大人,这百户……就算了吧,我那个丫头,倒不大爱看那些舞刀弄枪的。”
林致远笑呵呵道:“也是,女孩子嘛,喜欢斯文一点的也对。不过典老爷别急,我这里还有个人选。你该知道,我们家有门亲戚,是京城的荣国府,他家的少爷如今就在我府衙中当差,唤作贾蔷的。按照辈分算是我的侄儿,长的一表人才,没话说,手中也有积蓄。”
典家大爷有了几分的意动,他忙问:“可是那位贵妃娘家的侄儿?”
“正是”
典家大爷满是敬色:“早听说京城里有四王八公,其中又以荣宁二府最为煊赫,这贾家出来的少爷定然差不到哪里去。大人……容我回去商议商议。”
林致远将典家大爷一直送到了客斋门口,对方极力劝阻叫他回去好生的歇着,林致远这才命冠缨好生的将人送出去。
晚间的时候,林致远当个笑话讲给黛玉听,黛玉抚着桌案闷笑不已。良久才道:“蔷哥儿要是知道哥哥替他做了这样一个媒,还不气的跳脚?典家的小姐,应该就是当日街上见过的。谁娶了这一位,敢情是纳了位镇山太岁,看谁敢在家中撒泼。”
“典老爷可没说是要嫁哪个女儿。”
黛玉的笑意渐消,闷闷的说:“是啦,找个贵婿就送个漂亮的女儿,找个门第低的姑爷,自然是将家中最不起眼的姑娘嫁过去了。这等世道……”
林致远难得为贾家的人说句好话,连他自己都没料到:“蔷哥儿……还算是个好孩子,我以为贾家的爷们多半是贾琏,贾宝玉一个路子,能享福不能吃苦,贾蔷倒是个例外。他官职不大,但是每日的杂事并不少,我刻意多交代了些,贾蔷次次都能出色的完成,而且从不对人抱怨,但冲着这一点,我就要对他刮目相看。”
“蔷哥儿本性倒是不坏,只可惜身边没个教养的人,一直在贾家散养着,少不得学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恶习,如今到了哥哥身边,能改最好,若是不能改,哥哥就少将重事要事交与他做。”
兄妹俩把典家的事儿就当个玩笑似的抛在脑后了,谁承想,第二日一早,典家大爷又来了。
彼时林致远正在前面衙门里办差,可巧贾蔷也在跟前回话,小厮一说典老爷的名号,林致远心中一动,便笑道:“贾主簿,你且帮我去迎一迎。”
贾蔷没有任何怀疑,起身去了二堂外。
不多会儿的功夫,林致远就听见外面传来典家大爷的声音,他内力好,听力比常人更胜许多,典家大爷约莫是拉着贾蔷,正殷勤的问着对方的年龄,喜好
林致远淡淡一笑,这个典家,还真是会钻营。
常和自己打交道的华家也是,只是这两家一直被郑氏压得死死的,不能不说是作茧自缚的结果。郑氏上下齐心,兄弟之间和睦,从无夺产的风波闹腾出来,可是华家和典家就不一样了,人心啊……但凡他们能稍稍齐心些,也不至于在这些年屈就于郑家之下。
可惜,当局者迷,两大家族历经百年,还没看清里面的门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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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一二章 女儿当自强
第三一二章 女儿当自强
贾蔷的新居离着知府衙门并不算远,可是这一路回去,竟耗费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小厮在地上牵着马,晃晃悠悠,时而抬起投来往贾蔷那里看上两眼。
此时此刻,贾蔷心里复杂的紧,由最早先的兴奋,到现在的踌躇,甚至不敢迈进家门。小厮见状,不由得安慰道:“少爷,这可不是大喜的事儿嘛,做什么愁眉苦脸的样子。那典家虽称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比照着京都里面的豪族是差了点,但是好在典家于本地也算甚有威望,少爷少说三年五载的不会动地方,难道还不打算成亲了?况且,就算龄官姑娘知道了,也未必会说什么。”
贾蔷喜欢龄官,虽然还没摆明路纳她为妾,但是底下伺候的人多半将龄官当做了大姨奶奶。龄官性子里有些清高,等闲等人都不放在眼里,那些小厮们跟在贾蔷的身边,没少受龄官的冷眼,所以都有些不大喜欢这个女孩子,自然也不会为她说什么好话。
贾蔷心里也明白这个理儿,龄官再好,但是也不能娶为正室。他是宁国府一脉的正派玄孙,身上担负着振兴家族的重任。
借口一旦想好,贾蔷心中也有了底。两腿一夹马腹,坐骑轻快的跑了起来,一时没防备的小厮险些被拽到。
三日后,林府的官轿亲临典家,由林致远作为长辈代为提亲,娶的就是典家的大娘子。众乡绅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典家就已经将问名、纳吉等繁琐步骤给麻利办妥了,同知夫人赶鸭子上架,被林致远推为媒人,婚期就定在五月十五,日子挺好,但是时间就显得有点紧巴巴了。
贾蔷这边没个族中女眷帮衬,只有贾迎春和黛玉勉强算是长辈,无奈一个不愿惹事,一个尚未出阁,都帮不了大忙。典家大太太一见,少不得派了自己的心腹婆子去打点。
贾蔷的后宅惯是龄官的天下,猛然间被心上人的婚讯打蒙,还没应过神来,正经奶奶的娘家就要打上门来了,这还得了。龄官索性放下娇小姐的脾气,先保住自己的地盘要紧。
好嘛,这新娘子还没嫁进来,贾蔷的后院就已经起火了。
黛玉和迎春一合计,她们俩一声不吭到底不像是那么回事儿,都是贾府里出来的,索性两家人各派一个像样的妈妈,领着几个小厮,能帮多少是多少,只当是她们的一点心意。
且不说迎春那边派了谁,只说黛玉身边,拿得出手的管事妈妈还真没有,少了京城里的罗大娘和严嬷嬷,黛玉事事都要靠自己撑着。丫鬟们倒是个顶个的精明,雁蓉明白黛玉的苦恼,不由道:“姑娘要是信得过,便叫我去吧”
“你?咱们院子里少了你,岂不就乱了套?况且你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雁蓉笑着说:“姑娘身边有雪雁,她如今样样都精明,我离了一时半会的也碍不了大事儿。况且,姑娘派我去,难道贾主簿那里还能命我去抬个箱子搬个椅子的?不过动动嘴皮子,有什么事儿只吩咐婆子们去做,典家那边有主事的,咱们去了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黛玉会心一笑,想来想去,还真的就是雁蓉最得力,只是黛玉一开始没主动提这个茬,怕雁蓉心里多想。“既这么说,也罢,我且派了你去,咱们索性躲个懒儿,每日只在辰时去,午时一到便折返,大事小情你多问典家的婆子,自己轻易不要做决定。”
雪雁笑着进了屋,手里捧着个包袱,“雁蓉姐姐要是去,不如也带上我吧,咱们俩做个伴儿,也好看看幽州城里的景色,来了这许久,我出门的机会少的可怜”
黛玉连连点头,严肃的说道:“雁蓉,你可快把这疯丫头一块儿带了去吧,也叫我的耳朵边少些聒噪。”
雪雁甚是委屈:“聒噪的哪里是我?明明是香卉、香珊几个,我可比那戏文里的东海孝妇还要冤上几分。”
正说着,外面叽叽喳喳就传来香卉等人的声音,闹腾的廊下画眉、百灵、红点颏鸣叫不已。
三人撑不住的大笑,唬的刚进屋的香卉等人不明所以。
黛玉直起身子,笑盈盈的掀开雪雁带来的包袱皮,“就这些了?”
“回姑娘,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些了,余下的不是放在了京城老宅,就是过于简单,样子也不新颖。”雪雁帮着黛玉从包袱里抖出一块块绣品。“这里也有条屏、屏风的模子,也有画片、被面、枕套、手帕、各种绣衣以及宫廷扇、绣花鞋面,只怕二姑娘一样一样绣了,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
黛玉拿了这个,放下那个,又将扇面放在掌心瞧,叹道:“我也不好深劝,华家的钱不知道几时才能给二姐姐,她执意要盘东边的那家绣坊,也不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前景。”
迎春自得了黛玉拿去的一千两银子,花销了四百有余,便想着总不能坐吃山空,至少得凑上银子还给林家。她一个妇道人家,对外面的消息也不大灵通。可巧要采买端午节送京城的节礼,花姐儿就偶然听人家议论起说有家老绣坊要变卖,铺子不大,只前后两间,平日里也不养专用的绣娘,不过是穷苦人家谁的娘子手艺好,做了点绣品到那里去典卖罢了。
老掌柜的儿子在武昌发了财,便要将老子娘接过去,一时间着急,就想将铺子给低价折卖出去。
迎春不大懂行,又不愿意叫相公知道,便偷偷叫花姐儿来求黛玉。放在黛玉这里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她叫了六安去问行情。老掌柜的见是个机灵的小伙子,话里话外又懂行,就没抬价格,实打实的要了二百八十两,连同铺子里剩下些的三等绸缎一并赠与。
六安出了店铺,四下里一探查,发现此地生意也还不错,小门小户的姑娘、媳妇都愿意来此逛逛,可惜他家的工艺实在一般,便是价格不高,能真正出钱买东西的也不多。
林家的婆子把这里面的利弊给迎春一说,迎春倒也没犹豫多久,二百八十两一出,成了新东家。
原来的老掌柜也只能是勉强维持生计,迎春若是想赚钱,还得出新法子,好在她出京城的时候,贾赦怕人说闲话,横七竖八的塞了不少的绣品充数。质量不怎么样,都是些最下等的绸缎,但是样子都还新颖。好些东西迎春用不上,放在幽州先买着,想必也能引领起风潮。
黛玉琢磨着,幽州城里的大家闺秀是不屑到二姐姐的铺子里去的,但是小家碧玉定然不少,只看她们锦华园里便知道,哪个丫头得了新绣样子,必定是要人人争抢,个个赏阅的。林家的私藏不少,送给二姐姐做模子也算是成|人之美。
黛玉便道:“再翻翻,只怕还有往年间宫里面传出来的小玩意,一并给二姐姐送过去。”
……
林家的东西真是解了迎春的燃眉之急,喜得迎春一个劲儿的叫花姐儿去道谢。
“奶奶,林姑娘可真是个好人。”
迎春一边将手里的绣品分门别类的放好,一边道:“是啊,林妹妹帮了我们多大的忙,这些恩情咱们都得记住。”
花姐儿闷闷的干着手上的活计,良久才回道:“我以前就是个傻子,只知道听那些流言蜚语,连个好坏人都分辨不出来。”
花姐儿分明是话里有话,迎春便问她:“谁是好的,谁又是坏的?”
花姐儿索性起身关了窗子,凑到迎春身边:“奶奶还记得刚出嫁的时候,老太太嘱咐大奶往你屋里里拨的一钱燕窝?”
迎春听了这个,脸一红,她如何不记得。贾家虽富,但几代人下来也渐渐落了空壳子,燕窝这样的好东西并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家里面除了老祖宗、宝玉日日不断,余下的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是有份例的,满打满算也只能吃上半个来月。二太太有钱,添了银子自己采买,大太太也只能干瞪眼。她们这些姑娘,不过是老太太想起来了,送些过去,好在探春、惜春几个也没谁在意这一口嚼用。
在迎春出嫁的时候,老太太刻意吩咐了下去,要新娘子多滋补滋补,大厨房那边每日一早便送过去一盅冰糖燕窝。
花姐儿见迎春点头,便又道:“这事儿都是司棋姐姐叫瞒着你的,怕奶奶知道了伤心,那燕窝不过送了几日,都叫大太太截了过去。”
迎春越听越不对劲儿,“不对啊,那我x日吃的燕窝又是哪里来的?”她记得分明,直到自己出嫁的那日早晨,司棋还端了一碗过去。
“要说的可不就是这个奶奶后来吃的都是宝姑娘命莺儿送去的。原本司棋姐姐为这事儿要闹腾到老太太那去,宝姑娘训斥了我们一番,后来莺儿送燕窝,我们几个便熟了,这贼丫头时不时的就将话往潇湘馆带,时间久了,大家谁都没注意自己竟对林姑娘那边有了怨念。奶奶,现在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这可怪了。林姑娘又不大住在咱们府里,你们有什么怨念?”
花姐儿恨恨的自责道:“要不然怎么说我们几个都傻呆呆的,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了。莺儿说紫鹃那样的身份在林家的时候也是日日燕窝不断的,司棋姐姐信以为真,气林姑娘对个丫头比对自家姐妹都好。”
迎春脸一沉:“莺儿……真的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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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一三章 竹筒饭与双头鲍
第三一三章 竹筒饭与双头鲍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迎春出嫁的时候,薛家正值多灾多难,薛蟠“享受”着牢狱之灾,上上下下几乎没乱成了一锅粥,就这样的情况下,薛宝钗还惦记着算计林家
薛宝钗这个人,若是身为男儿混迹在官场上,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小,小聪明一大把,只是大智慧上少了些,过于钻营。
迎春想到这里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这响动在夜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躺在身边的曲守忠尚未能眠,翻了个身问道:“大半夜想什么呢?”
迎春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下,“惊扰相公休息了?要不,要不我去外面的熏笼上睡吧。”
“你”曲守忠猛的坐直身子,一双眼睛冒着怒火,在夜色中格外吓人。迎春全身僵直,几乎以为丈夫的大手要上来扼死自己。
可巧今晚上守夜的是花姐儿,姑爷许久不来奶奶的屋子,花姐儿便留了心,怕奶奶吃了亏,一听得里面有动静,忙汲了鞋,凑到门口低声问道:“姑爷,奶奶,可是要水?”
等了半晌也无人答话,花姐儿急的差点跺脚,又不敢进去,只待再问,里面却传出来曲守忠的声音:“无事,下去吧”
花姐儿答应了一声,重重的将脚步抬起走了,几步之后扭身脱了鞋子光脚踩在地上,又折身回来了。
影影绰绰只听见里面传来姑爷的声音
“从明儿起,就叫萍儿姐妹俩把府上的内帐交给你管。毕竟,你才是当家的主母。”夜色掩盖了曲守忠的尴尬。
他还能记得这一点可真不容易。
迎春就是个呆木头,心里也不能没气不是听了曲守忠的话,反倒是镇定下来,不再哆嗦了:“相公也说过,我不大善于理家,尤其在银钱上没有两个姨娘精通,还是算了吧。”
曲守忠重新躺了回去,将不自然的迎春揽在怀里,难得温柔的问:“为夫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了你,心里也不忍。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过起来了,等过两日得了闲,我带娘子去十全街上看看新首饰。”曲守忠抚摸着迎春乌黑光滑的长发,“娘子的穿戴也太过素气了些。”
迎春心里酸的很,暗道,你的姨娘们个个插金带银,你的娘子险些要典当嫁妆,这些你都看在眼里,只是从不说……
夫妻俩同床共枕,但却是异梦直到天明。
五月将至,林致远这边又紧绷起了精神头,幽州守在江边,每年都要防着汛期。老天爷也是偏爱林致远,他到任的时候天还冷,林致远命人去查看江堤,虽有几处的疏漏,但是只要迅速补上倒也无碍。天一回暖,衙门里也没想着省钱,每日五十个大钱雇人去收拾江堤。
喜得那些河工们眉开眼笑,也有泼冷水的,说前知府哪次不是说的好好的,到了真发钱的时候,就摆起臭架子了。
可随即府衙就贴出了告示,河工的钱按日结算,绝不拖欠。那些闲言闲语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热火朝天的干劲中去了。
不过雨季马上就来,大家不能不防范着些。
林致远开始日日的奔波在江堤上,穿着粗布麻衫,踩着最结实的厚底朝靴,也不嫌脏,和那些河工忙活在一起,哪里要是缺了人手,他二话不说的就往上顶。晚上也不能回穆华园,而是直接住在了府衙的二堂,批阅公函直到小厮催了又催。
河工们有老有少,年轻的都说林大人是好官,爱民如子;那些年纪大的便笑称,这样的苦活,金贵的人干不了几日就得后撤。可谁想到,林致远半点疲惫的意思都没有,跟着的差役们一个个叫苦连天,晒得跟煤球似的黑,单林致远特别,一样在日头下暴曝着,一样在岸堤边操持着,可人家愣是一点黑的意思都没有。
要不是河工们亲眼见到,谁敢相信?
林致远在外忙碌,做妹妹的心疼,便掉花样的给林致远做吃食。一开始还和慕蕊商议着做些最滋补的汤,可是负责送午饭的冠缨回来说,江边上人来人往,大爷根本没那个时间去喝,叫姑娘做些方便带的干粮,管饱就行。
黛玉急的满头汗,偏她自己又不是个能下厨的,天又一日日的暖热,哥哥不吃东西,光是干活可如何受得了。
一院子的丫鬟们开始想辄,临了还是碧蝶琢磨出了个好法子。
“姑娘,不如做个香竹饭吧。我偶然见大厨房里也曾采买过新鲜的竹笋,想必找根竹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咱们把它一截一截的砍了,里面填充上米饭、菜品,敦的严严实实的拿去大坝上。米也有,菜也有,吃的时候叫小厮们点个火往上一烤,大爷还能吃个热乎,岂不两全其美?”
黛玉听碧蝶说的美妙,顿时来了兴致,“你且叫大厨房的采买过来,要什么食材只管下了单子,越滋补的越好,也不拘大爷一个人,咱们家在江堤上干活的人不少,索性多做些。”
碧蝶欣然应了,小厨房里一时间忙碌不已。碧蝶俨然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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