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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第1部分阅读

    归路 作者:肉书屋

    归路第1部分阅读

    [第二十五章作者有话要说:二十五章大概结不了局,还有一堆没写呢,==!又是夏天了。这个夏季似乎格外安静,除了冬冬,院里所有的人走路都蹑手蹑脚,也不敢大声说话,大约是怕我把剩下的脾气发作到他们头上。

    十四走后第二天,完颜氏差人来说,是不是把十四的东西搬回去。他从热河回来再搬比较好吧……正低头思索,却见舒嬷嬷掀帘子进来,我诧异地问:“嬷嬷没一起去吗?”

    舒嬷嬷抿了抿唇,垂下眼福身回道:“爷没让奴婢跟着。”

    我看了看完颜氏差来的丫鬟,叹了口气,说:“那就搬吧。福晋和嬷嬷决定就好。”

    家具和摆设少了,屋里显得空旷起来。我很少出门,病时欠下的人情,便让郭科去各府送礼道谢……也不知道还能差遣他多久。十四没写信来,以前几乎隔天就能收到他的信,说着在外的日常琐事,但这种情况下,换做是我,也没心情写信了吧。

    想起来,我要求别人放弃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是太妄自尊大了。不过,不管怎样,我始终会说。只是,不知道会岔去那个方向。就跟曾经有过的预想一样,也许继他四哥之后,还会被他讨厌吧。

    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呢?康熙朝有几年?六十年?不知道呢。十四最终是失败还是会放弃,会被杀还是被关,在我所知的历史里也没有定论。多少年后的事,现在担心嫌太早了吧。我二十几岁了,按现在的平均寿命,应该已经过完了一半的人生,要是有什么天灾人祸,可能还看不到新帝登基的那天。十四不是小孩子了,并不需要我为他的将来操心,就算以后真的要陪他去死,只要冬冬没事,也没什么可怕的。至于现在么,像这样每天看看书,也过得很平静惬意呢。

    “福晋。”东云搁下冰镇西瓜汁,轻唤道。

    我放下书,抬头看她。她便回道:“敏敏从昨天起就没吃东西了。”

    敏敏是老了,我去看它,它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由儿说在厨房灶头干活的老刘头会给牲畜看病,就请了他来,他看了敏敏的情况,摆了摆手说它不行了,他也没法子。病得动不了,三天没有吃喝后,敏敏就死了。

    冬冬哭得止不住,我让人火化敏敏的时候,她大喊大叫,我只好一直抱着她。把敏敏的骨灰装进一个小木匣子,葬在院子里它以前常晒太阳的地方。尽管冬冬抽抽噎噎的,我还是让她帮忙洒土。

    她眼睛都哭肿了,像一对小核桃,满手是泥,却还用它们抹脸。她含着眼泪问:“妈妈,敏敏为什么会死呢?”

    我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回答说:“它是寿限到了,所以才离开我们。敏敏是猫,寿命没有我们长,不可能陪着我们一辈子。”刚刚养它的时候,我在这里只有十四岁,一转眼,它已经陪我过了十一年。

    冬冬似懂非懂,扑在我怀里静静地哭。我抱起她,轻拍她的背,亲吻她脏兮兮的小脸。这孩子,我以前有些娇惯她了。不过十四很爱她,就算以后不能由我抚养,也不会吃苦吧。只是不能时时见到,感情终究会变得疏离,我很舍不得她啊!

    七月的一天,嫡福晋忽然传令全府,说十四要回来了,让全家人第二天去正门照壁那儿候着迎接。这倒真是件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前十四出差回来,都会写信跟我说个大概日子,不过一般到达时间会比信上写的提前少许。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件全体出动的大事,完颜氏当晚又派了人来通知一遍,确保我明天一早能准时出现。

    饶是我做足了准备,早上见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还是不禁犯怵,想了想便吩咐舒嬷嬷把冬冬带回房。冬冬却非要跟着来,我沉下脸命令她回去把《三字经》抄一遍,她才老实听话。对于临帖练字她还是很有干劲的,大约是我曾说过她写的字难看,远不如李南。这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顶大的,为那一句话跟我生了一天的气。其实她连笔也刚刚握得稳,就此批评她的“书法水平”,确是我太急躁了。

    到了地方一看,福儿母子和几个小阿哥格格比我先到了。福儿温温地行了礼,就在一旁默然而立。弘映猛往这边瞧,我走过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算是打招呼。背后突然被拍了一记,吓我一跳,回头看原来是弘明。

    “穿那么多你不嫌热吗?”我见他夏袍的腰带领扣全都一丝不苟,忍不住问道。

    他咧嘴笑着回答:“不怕。弟弟们都这样。”

    我环视四周,发现还真是如此,就连刚刚到达的完颜氏携着的弘暄也不例外。再看现场的孩子们,除了冬冬,全齐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宠溺,但真不想让冬冬一起挨这毒日头。

    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瞄了我一眼,便向完颜氏耳语起来。后者挑眉问:“侧福晋,怎么没见五格格?”

    我微笑着答道:“承元昨儿个在院子里贪玩中了暑气,一晚上没睡好,我让她在床上躺着呢。”

    完颜氏木着脸点点头,也没追问。舒舒觉罗氏却道:“呦,五格格没事吧?要不请太医来瞧瞧?”

    我点头道:“也好。顺便也给我开一剂清热解暑的药。”

    舒舒觉罗氏疑道:“怎么妹妹你也不舒服吗?”

    “现在还没什么事……”我抬头看了看天,回道,“过了今儿就不一定了。”

    今天从早上起就热气当头,糟糕的是还没风。完颜氏她们其实也怕热,却只用帕子抹汗,左等右等不见十四回来,下人们在一旁打扇子也被她们心烦意乱地撵开了。开始都在太阳下站着,扛不住了,都各自找荫凉的地方躲。就是这样,快中午的时候,弘暄还是脸色泛白,大量出汗,看模样是中暑了,而舒舒觉罗氏干脆热晕了过去。

    完颜氏急着送弘暄回房,也没发话,丢下一堆人面面相觑自管自走了。舒舒觉罗氏也被太监婆子抬了回去。

    弘明一边摘下凉帽用袖子抹额头上的汗,一边问:“能回去了?”

    我用手指轻扣了下他的脑门,道:“还不赶紧走!多喝水,回房别忘把外衣解了。”说完向福儿摆摆手,转身走人。

    于是,这场迎接仪式便不了了之。

    十四当天根本没回来,却闹得府里鸡飞狗跳,害所有到场候驾的都多多少少出现中暑的症状。我也头痛恶心,真开始喝起清热药茶了。

    第二天,弘明跑来问我怎么样。没了敏敏,他少了点顾忌,特意挑午睡时间过来,大约是想避着冬冬(被她缠上又是另一种麻烦)。我让东云把李淑托人送来的桃子给了他一篮,他却看中我的单筒望远镜,这东西不难找,我就把这个也给了他。

    送他到廊下,他刚笑嘻嘻地转身,却浑身一震,惊喊道:“阿玛……”

    我一抄手接住他掉落的望远镜,慢慢直起腰,抬头便对上风尘仆仆的十四。他直直地看着我,脸色不算好,对儿子的呼唤只“嗯”了一声。我将望远镜塞回给一直发愣的弘明,十四却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吓得弘明和抱着桃篮的小随从往两边一跳,给他让出道来。我向弘明微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他才反应过来,带着小随从飞也似的跑了。

    这样的见面让我很是意外,沉默中十四又走近了一步。“我带了几筐榛子回来。”他笑得有些勉强。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静静地望着他,听他絮絮地说着细枝末节,“口外的榛子个大,果仁香甜,让厨房炒熟了你尝尝。还有些腌蕨菜,我记得你喜欢,去年带回来的一下就吃完了……”他声音渐低,终于说不下去,垂下头看地面。

    看他压着脑袋攥紧双拳的模样,仿佛做错事等待老师训斥的学生,心里不禁柔软起来,道:“你回来了。”

    他猛地抬头,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我的脸:“我回来了……”然后便是紧紧的拥抱。当他吻我的时候,中暑的后遗症又上来,两边太阳|岤忽然剧烈地抽痛,虽然知道马上就会过去,还是忍不住皱眉。他慌忙放开我道:“我、我去洗澡!”

    “不是……”还没等我解释,他便急急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抬胳膊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笑着摇头。这么多年之后,有些东西还是没有改变吧。

    傍晚时下了雨,所以夜里还算凉快。十四大概是真累了,轻声打着鼾,睡得很熟。我却睡不着,躺在月光里听虫鸣。不知多久后,想披件衣服起身,十四立刻就醒了。他睡眼朦胧地吻着我的耳廓,哑声问:“还没睡吗?”

    “想穿件衣服。你睡吧。”我回道。

    “冷了?”他搂住我,轻道,“衣服哪有我暖?”

    夏天还没过呢,哪里会冷?两人的皮肤贴在一起,很快就热得冒汗。“大半夜的,别胡闹。”我推他,免得又要洗一遍澡。

    “半夜才好呢,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他笑着环住我的腰,手掌从我的小腹一直往上游移。

    我怕痒,抓住他的手说:“我想喝水。”

    他盯着我的眼看了好一会儿,唇贴上来触了触我的嘴角,便翻身下床去给我倒茶。他端了杯子回来,我已经穿好了睡衣,不过乘我喝水的光景,他又蹭着磨着给我把它脱了,然后才满意地吻着我的肩膀道:“这样才好。”

    “你不睡么?”我搁下杯子问他。

    “睡不着了。”他环视空荡荡的屋子若有所思。

    我想起从下午回来到现在,他对于家具的事只字未提,不过他这会要是真问起,我只好说这些东西太占地方,免得他又穷闹腾。

    刚准备好了说辞,他就凑过来道:“宝贝,京里很热吧?”

    “什么?”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转弯到这个话题!

    “我们建个消夏的别业吧。你看,哥哥们在畅春园附近都有自己的园子。我上折子请准,皇阿玛一定会同意。”他说着越来越兴奋。

    “哦,那要不少钱。”

    他扳着我的手指道:“银子不成问题。这些年蒙皇阿玛恩宠,一直支取官物,府里开销不大,田庄等收入也不错。”

    还有不久前皇帝为彻查太子案赏的四千两,也算是一笔不算小的进项吧。我叹了口气,撇开那些心思,笑道:“这么说你是银子多了心里闹得慌。”

    他嘿嘿地笑:“谁让你没使劲帮我花。”

    我摆了摆手,回道:“从今儿开始吧。”

    建别墅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十四劲头一上来,就进展神速,打申请,买地皮,画图烫样,三四个月功夫就都好了,十一月初便破土动工。

    二十日是良妃两周年忌辰,去老八府里致祭,在园子里偶遇十三。很久不见了,微笑代替招呼,并肩走了一段。“你还好吧?”他的语气似有些担心。

    我笑着反问:“有什么传闻吗?”

    “也不算是……”他叹气,换了个话题,“身子好全了吧?”

    “好了吧。已经比夏天胖了点。”我说,“下回带冬冬去找你玩,只是别忘了把书房贵重易碎的都收起来。”

    他点头笑而不语,抬眼时表情却微有些僵。我疑惑地看前面,却见雍亲王在十米开外立着。我这几步就迈不过去,顿在原地。十三笑着迎上去,拉着他往游廊上走:“四哥,我们找八哥他们去……”

    不过,他们应该没找到老八,因为我在书房那院碰到他。他说有东西给我看,让侍从取出一个匣子,拿出一只茶碗递给我。白瓷的色泽光润如玉,一条红鲤鱼摆尾其上,嘴、腮、身体、胸鳍、尾鳍,红色层层晕开,透明感犹如玛瑙和琉璃。

    “怎么样?”老八问。

    我轻抚那鲤鱼,将茶碗放回匣子里,笑答道:“皇上一定会喜欢。”

    五十三年,只有年末有件诡异的事值得一提。为了那两只将死之鹰,老八吃足了苦头。我听到的只是一些传闻,十四心情也不好,并不愿意多谈。老八回到京里就避不见人,直到正月,我才有机会去他家走走。

    在书房见到老八,他显得很消沉。我问他,“这件事真的无法解释清楚吗?”他摇头回答道:“皇阿玛愿意听,辩解才有作用。再者,实情也并不那么重要。”

    我想他说得对,也没什么话可劝慰了。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忽然说:“还记得玛哈噶喇庙么?”

    我捧着茶盏,掀开盖子的时候,热腾腾的水雾有些迷眼。轻声回了他一句:“记得不清楚。”

    他望着炭盆出神地道:“那时候年少轻狂,不过,让人怀念呢……”

    五十四年暮春,作为别墅的园子终于完工了。因为种了许多白海棠,十四就给取名叫雪棠园。我没什么意见,避暑的地方叫这么个名字听着就清凉,六七月要真有“冰屋雪堂”那才叫绝妙。这段日子,十四除了公务之外,就忙着园子的室内装修,大概是赶着在入夏前搬进去。

    十四老拉着我去参观工程进度,这就意味着我每次去都得先进畅春园给太后和德妃请安。冬冬跟着德妃住了好些日子了,这次去顺便带她回家。不过这回德妃拉着我,多说了一会儿话。“承元六岁了吧?”她笑眯眯地望着跟舒嬷嬷玩竹蜻蜓的冬冬问。

    “是。”我低头答道。

    她看向我,拍了拍我的手背说:“承元这孩子招人疼,不过将来到底要有个亲弟照应才好。你和十四阿哥都还年轻,屋里多几个孩子热闹。”

    我总不能说我并不热衷,只好唯唯诺诺。幸好一般长辈都谅解小辈们存着些羞怯的情绪,点到即止。跪安之前,德妃赐了一堆滋补的药材,并道:“你前两年身子不大好,要好好养养。”

    听舒嬷嬷念那些补品的清单就觉惶恐,携了冬冬想回家再想应对办法。却被两名太监截着,说皇帝要召见孙女,既然我也在,就一并捎上。

    跟着太监一路走,居然出了畅春园,被领入诚亲王的园子。皇帝正在花园里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在场的有诚亲王、雍亲王、二十阿哥和数名小皇孙。冬冬挣脱了奶娘的手,跑过去拽住二十阿哥说:“二十叔,二十叔,上回那种弹弓再给我几个。”

    二十阿哥刚十岁,大概是不好意思在父兄面前讨论这种小孩玩意,红着脸没回答。

    皇帝拍了拍自己的腿,唤道:“承元丫头,过来。”

    冬冬便跑到他身边,爬上他的膝盖,亲了亲他的脸,甜甜地又汉语又满语地叫:“玛法,皇爷爷。”

    皇帝笑着抱她坐好,又向我招手:“十四家的,这边来。”

    我走到他跟前行了礼,然后垂头站好听训令。这里除了皇帝和坐他腿上的冬冬,其他人都只有站的地儿。

    皇帝问了些园子的进展情况,尽管奇怪怎么十四没汇报,我还是把知道的一一作答。他听完了,赏了些屏风躺椅之类的摆设家具,还有连着那园子的一块地。竟然当场就问我准备拿赏的地做什么用,我一时想不起什么感圣恩的用法,只好说,可以挖个池塘用来养鱼垂钓,或者开垦做菜地。上次看到康亲王府栽着些西红柿,他们家只是用来观赏的,我倒想引种过来丰富菜单。

    皇帝似乎还满意,捻须而笑,终于放过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小辈身上,考较起他们的学问。诚亲王和雍亲王就在一旁微笑着看。只可怜这些比冬冬大不了多少的小皇孙,因为太紧张,连四书最浅显的问题也答得结结巴巴。后来,皇帝便改为聊天似的问法:“你们平日里最喜欢读什么书啊?”

    这回弘暹反应最快:“三国!”几个孩子纷纷附议。我想三国大概是最通俗,载体最丰富的故事(暂且拿它当故事看)了,就是读书还吃力,听戏听说书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皇帝又笑问:“嗯,你们觉得里面那些英雄好汉谁最本事?”

    于是就有了“孔明”、“赵云”、“关羽”等几个答案。再问最讨厌谁时,答案却极其一致——曹操。

    皇帝大约觉得和孙子们逗乐十分有趣,笑道:“都讨厌曹孟德,不知道有没有读过他的诗?谁能背朕有赏。”

    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弘晌并不流利地背了半首《龟虽寿》,皇帝十分高兴地赏了一柄玉如意。

    “他的文章呢?有没有谁知道?”皇帝拿下碧玉扳指,放在茶几上,笑问道。

    皇孙们虽都眼巴巴望着扳指,却都不作声,这个问题对于六七岁的孩子来说,的确难了点。

    皇帝望向十岁的小儿子:“二十阿哥?”

    二十阿哥拱手答道:“回皇阿玛,儿子知道一篇《让县自明本志令》。”

    “能诵吗?”皇帝先把扳指赏了儿子,又问。刚才只说知道,没说要背诵,赏赐当然是答对就给。

    “只记得几句。”二十阿哥开心地接过扳指,回道。

    此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插进来:“玛法,这个我知道!”看到冬冬兴奋地举高手,我连忙向她做手势打眼色也来不及。

    “丫头,你知道什么?”皇帝笑问。

    “这个《让县自明本志令》我会背。”冬冬仰着脸道。

    “哦?”皇帝自然不信,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背背看。”

    “好。”冬冬皱着脸笑,两只脚晃荡着便开始背诵,“孤始举孝廉,年少,自以本非岩|岤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然后题墓道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此其志也……玛法,还要接着背吗?”其实她就熟悉开头两段,后面的肯定记不清楚了。

    皇帝十分惊讶,当然没要她继续,道:“好……可以了。”然后又问,“丫头,你为什么会背这篇文章?”

    冬冬噘着嘴说:“嗯……听戏的时候,我说曹操是坏蛋,额娘说,我要把这个抄三遍才许说他是坏蛋。”

    皇帝一听笑了,睨了我一眼,又向她问:“那你抄了以后还觉不觉得他是坏蛋哪?”

    冬冬皱着眉坚决地道:“他就是坏蛋!”然后低下头敲着自己的右胳膊咕咕囔囔,“文章字那么多……手酸死了……”

    皇帝大乐,一旁的两位亲王和一堆孩子早就在偷笑,这时便大大方方的了。只有我和冬冬笑不出来,当然,原因是不同的。她是不满被我瞪以及被祖父伯父和堂兄们嘲笑。

    皇帝笑完了才觉察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赶紧哄道:“承元好聪明!朕早说了有赏的。嗯,赏你封号好不好?”

    她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问:“封号是什么?好吃吗?”

    诚亲王“噗”地笑出来。皇帝靠着茶几笑了好一会,顺了顺气才道:“不能吃。不过是好东西。你看是多罗格格还是和硕格格……”皇帝望着冬冬,手指敲着茶几面想了一会儿,便道,“就和硕格格吧。”

    我连忙拉了冬冬跪下谢恩。

    诚亲王笑道:“皇阿玛,到时候便要给承元指个般配的人才行。”

    皇帝摸了摸冬冬的头,微笑道:“这还不急……册仪让礼部准备起来吧。”

    诚亲王和雍亲王惊讶地对望,而后道:“承元只六岁……”

    皇帝挥了挥手说:“哪有赏赐等个十年八载才给的!”他一锤定音,其他人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回到家里,冬冬得意地抱着我的脖子:“妈妈,我以后是郡主了。”

    我揪揪她的耳朵问:“你这么喜欢做郡主吗?”

    她揉着发髻,专注地想了想,回答说:“不知道。但是听起来很威风的啊!”这样看来,她只是个靠直觉的小坏蛋而已。

    正说着,十四就一阵风似的刮进来,从我手里接过冬冬,喜气洋洋地问:“我在九哥府里就听说了,这是怎么闹的?”

    冬冬拉拉她爹的衣襟,说:“阿玛,我背书背的。”

    十四让女儿坐他胳膊上,托高她笑问:“冬冬背的什么书那么厉害?”

    “就是那个坏蛋的文章。”她回答。

    “那个坏蛋的文章你也最多只抄了一遍多一点。”我又看向十四说,“其余的字迹看着像弘明弘映的。你怎么不干脆亲自捉刀?”

    十四嘿嘿干笑了几声,冬冬怕我又让她写,抱住十四的脖子就把脸埋起来。看她的模样只觉好笑,便说:“算了。我要罚你,当初就不会背下来就算数了。”

    她这才放心地抬头,趴在十四的肩膀上问:“阿玛,那个文章很奇怪啊!为什么住在洞里的人有名呢?坏蛋没有儿子吗?死的时候为什么要自己写墓碑呢?”

    十四哭笑不得地哄了她几句。她却又道:“阿玛,我以后是不是也有银子领了?唔,我要买很多很多、一屋子那么多的豌豆黄,吃不完就请所有的姐姐妹妹来吃。我还要造一个很大很大的笼子,养一百只,不,一千只小鹿……”

    十四还真兴致勃勃地听她做梦,我打断她道:“豌豆黄吃多了长不高;鹿可以养,等你钱存够了去城郊买块地,你想要几头就几头。不过现在还是存钱号里,十年后你就是京里银子最多的格格。”

    她显然对“京里银子最多的格格”这样“威风”的头衔很感兴趣,也不谋划着怎么花钱了。十四又跟她说笑了一会儿,就放她出去玩。

    “园子差不多布置好了,过两天我们就搬过去。”十四的额头抵着我的,探手到我颈后玩着碎发,“到时候开宴请哥哥嫂嫂们来赏玩,你说好不好?”

    “嗯。”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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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天的冬番在又更新了,有兴趣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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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本章出自《归路》

    [第二十六章作者有话要说:也许是有点臭长,暂时还结不了尾,不过正在朝那个方向努力中。园子里房屋不多,其中几乎一半的建筑属于十四自用(包括身边服侍的人居住)。完颜她们和十四的儿女,每人都分到了几间房,除了我和冬冬。对于没有私人院落这个问题,我跟十四讨论了好久也没达成共识,暂时只能往他屋里安插。

    今天是十四为新园子落成,开宴招待亲朋的热闹日子。客人们都在前院,冬冬这孩子独个儿跑得没影,奶娘和舒嬷嬷急坏了。我在鱼池边上找到李南,他正带着大贝小贝钓小鱼。问他见没见过冬冬,他回答说刚才还在,后来跟弘昼他们跑去主屋后头的林子里玩了。

    我照他指的方向寻去,沿路夹道多是柳树,间有几株海棠,花期还未过,白或粉的花瓣老是落到肩膀上,我也懒得一一拂去。天刚下过雨,林地里积水未干,我走得很小心。

    为了今天,我特意用同一幅缎子,给自己和冬冬各做了一件衣裳,浅葱色的底织着隐隐的淡黄碎花,扣子用绿色料扣,穿在身上显得很精神。

    这不,看见前头嫩绿色的身影了!我走近两步,就见冬冬背对着我,一手叉腰,凶霸霸地指着面前瘦小的孩子质问:“你刚才让李南帮你拿钓竿了?你凭什么支使他?”

    那男孩年纪约比冬冬小一两岁,矮她半个头,被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吓着了,结巴地说:“我、我……我没有……”

    “还说没有!我都看见了。额娘说了不许人欺负表哥,连我都不能支使他,别人更不行!”冬冬逼近一步道。

    那孩子骇得退后几步,站在旁边的弘昼连忙奶声奶气地对说:“冬冬姐姐,四哥不是故意的。你别骂他。”

    我这才知道这孩子原来是弘历。这还是第一次见,不免多看了两眼,就是很普通的五岁孩子,没什么特别的。

    冬冬噘嘴想了想,挥手道:“算啦。小家伙你过来。”弘历小心翼翼地向她走近了两步。她指着他道,“从见面到现在你还没叫过我呢。叫郡主姐姐。”

    弘历咬着唇半天就是不开口,大概是在考虑要不要屈服在她的滛威之下。冬冬不耐烦了:“快点叫啊!哑巴了你!”

    弘历抬起头,鼓起勇气道:“不要。哥哥们说……他们说你是兔格格。”说着还双手举头顶,比划了个兔耳朵的造型。

    被说成兔女郎的冬冬因为他这个动作彻底愤怒了,冲上去一把推倒他:“你才是小兔崽子!”她哪学的脏话?我还疑问着,两个孩子却已经在泥地里打滚。我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阻止,小孩子打架,应该不要紧吧,嗯,反正冬冬那件衣服也已经毁了呢。弘昼却急着上去劝架:“冬冬姐姐、四哥,不要打啦!”

    “你走开!”冬冬用力推开弘昼,他站不稳,也一屁股坐在泥里。

    弘历虽是男孩,可个头不如冬冬大,气力也不如她,出于明显弱势。冬冬骑坐在他背上,抓住他的双手,拽着他的辫子,气喘吁吁地问:“投不投降?”弘历踢打着双腿也翻不过身来,挣扎了一会儿,吃痛不过,只好认输。

    弘昼在打滑的泥潭里努力了好几次,终于站稳,跑过来拉冬冬。冬冬得了胜利,心满意足地顺势站起来,顺便也拎了弘历一把。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两个小堂弟,便拽着同是满身泥浆的弘历和弘昼走到浅池边,说:“洗一洗,额娘他们要骂的。”就“扑通、扑通”推了他们两个下去,然后自己也跳下水。

    春夏之交,水虽不冷,但温度也并不适宜游泳。可别害人家孩子生病了!我三步并两步赶到池边,一手一个把弘历和弘昼拎了上来,这两孩子吓坏了,大约还呛了水,不停咳嗽着。

    冬冬见到我,扁着嘴自己撑着岸边爬上来,也不敢抬头,只管绞衣服上的水。

    “别怕,没事了。”我拍拍他们的背,安慰着。弘历抓着我的袍摆,仰着小脸看我,眼里泪水滚来滚去。弘昼干脆扑到我怀里“哇哇”大哭,眼泪鼻涕糊了我一身。

    背后忽听一阵急促脚步声,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弘时,应该是来找弟弟们的吧。他见到先是我一愣,而后恭敬地喊:“婶娘。”

    冬冬扑到这十二岁的少年身上,亲热地唤:“三哥哥!”

    我对弘时笑道:“他们都跳池子里头了,带他们去洗个澡吧。”

    弘时点头答是。我便一手抱弘昼,一手牵着弘历往回走,弘时就抱着冬冬跟在身后。

    走到半路舒嬷嬷迎上来,看着这景象直拍胸口,我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嬷嬷去准备些热水吧。”

    她办事十分细致稳妥,很快就各人的衣服准备齐了。差了几个嬷嬷去服侍弘时三兄弟,我则带了冬冬去洗澡。

    冬冬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只敢时不时偷偷看我的脸色。我抱她坐在澡盆里,用手舀水浇到她肩上,问:“知道错了?”

    “嗯。”她点头。

    我抬起她的脸,把湿发捋一边,道:“五年内不许跟弟弟们打架。记得了?”那时候,男孩子们应该都有了不跟女孩动手的修养,而更幼小的孩子,我想冬冬也兴不起去欺负的念头。

    她疑惑地望着我,大概不明白为什么是五年,却还是用力地点头。

    风波过后,小妹和那拉氏来接两个孩子。弘昼直奔小妹身边绘声绘色地描述,弘历则在一旁低头不语。冬冬穿戴整齐,由舒嬷嬷牵着出屋来。她换了粉色的旗装,脖子上戴着坠了长命锁的金项圈,手镯上的铃当“叮铃”作响,走起路来踏地有声,那云头鞋上的白色缨球一跳一跳的。弘历见了她,就往我身后躲。我手搭到她肩膀上,她便低下头赔了不是。

    容惠带着大贝小贝来看热闹时晚了一步,弘历和弘昼已经被领走了,她只能失望地由着儿子们拉了冬冬去瞧他们钓的鱼。“涵姐姐,这是冀之来的信。”她刚想坐下,忽然记起还有这么回事。

    展信时,就听她兴奋地说:“他说他要调回京里来了,你知道吗涵姐姐?”我一时愣了,应该说惊吓远大于惊喜。李浩从莱芜知县升任泰安知州才一年有余,离开京城才三年,竟又要转回来了?但看容惠开心地眉眼都带着喜色,我又怎忍泼一盆冷水。

    直忍到晚上,枕席间向十四探问,不料他爽快地道:“我看你总想念家里人,岳父又调任福建,碰巧理藩院有缺,便荐了冀之。”

    我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任一口气慢慢平伏下去。

    十四从背后搂住我,贴着耳边道:“冀之和容丫头也分开两地三年多了,他回京来,不仅你们姐弟能常常见,那小夫妇俩也能重聚一处……多好,是不是?”

    想起容惠和那一对侄儿,心里的反对也无力起来,责怪十四的念头也更加无所着落。

    十四吻着我的后颈,双手探到前面抚弄我的睡衣,嘻嘻笑道:“真奇怪,你身上真是越来越滑了!”

    我长吁了口气,把刚才那已成定局的事抛开,转过去面对他答道:“是么?大约是娘娘赏的补品的功劳。”我自己吃了不算,实在吃不了的,不得不强迫东云她们帮我解决,舒嬷嬷知道了十分生气,便连她也强灌了。

    十四将手探进我睡衣里面,呼吸沉重地喃道:“额娘想要孙子,今儿我去请安,也得了一盅参汤……”

    我双手搭在他背上,轻问:“那你也想要儿子么?”

    他停下来望着我问:“你呢?”

    “有冬冬,我已经满足了。”我叹道。

    他吻着我的脸,道:“有也好,没有也好……一切听上天安排。我们有冬冬,也算无憾了。”

    我环住他的肩膀,他搂着我翻滚,往我身下呵痒,说:“其他管不了,今儿那老山参的热气你得给我解了!”

    “屋后就有池塘呢。”我笑。

    他托住我的腰,喃喃道:“稍后再去。”

    也许是上天并不认为我们需要孩子,各式的补品吃了两年,我仍然没有再怀孕。

    今年,十四三十岁了。

    他生日那天索要礼物,我递给他一枚田黄印,上刻“三十而立”四个篆字,笑叹道:“明年就轮到我了,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哪!”

    他把那田黄石攥在手心里,用拇指摩挲了许久,抬头望着我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我们都要在一起!”

    我笑,抚他唇上新蓄的短须,那认真甚至带着些少年稚气的眼神和这个还真协调不起来啊!然后,他就紧紧抱住我,压在我肩窝里闷声说:“你不喜欢,我明儿刮干净它。”

    “不难看。”我说,“很威武。”不算单纯的安慰,他这个模样到外面可比原来能唬人。

    他高兴起来,浅浅地吻我,却又咕哝道:“还是不方便……”

    元月还没过完,宫里传出话来,婵雪的病又重了。舅妈无法常去看她,她这病总也好不了,也许是因为寂寞,于是我这些日子几乎天天进宫陪伴她。她老吃不下东西,喝小半碗粥就说饱,吃完之后又定会胃痛一阵。用了药,也是时好时坏。

    这天刚坐了一会儿,皇帝忽然进来了,连忙起身请安。皇帝向我抬了抬手,便坐到炕沿我刚才坐的地方,压婵雪躺回去,道:“你身子不好,靠着吧。就是怕你硬撑这些虚礼,才不让他们通传。如何,今儿有没有好些?”

    婵雪还是坐直了些,道:“谢皇上挂念!臣妾并无大碍。倒是皇上日夜操劳,要保重龙体才是。”

    皇帝叹道:“唉,听说你还是没胃口……想吃什么,尽管告诉下面人知道。还有,朕准你额娘常来宫里伴你。过几天,等朕向太后讨个恩典,便晋你为贵人。”

    婵雪跟我一样吃了一惊,咳嗽起来,宫女上前去,被皇帝挥退了,他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身上,轻拍她的背,柔声问:“好些没?”

    婵雪渐渐顺了气,却仍说不出话来,皇帝安抚道:“你只管放宽心养好身子,一切有朕。”

    后来代婵雪送皇帝出去,他看着我忧心地道:“十四家的,你多陪陪她。”

    我连忙答“是”,低着头送走他。在婵雪这儿又待了很久,不说话的时候我们就静静坐着,她很静,有时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宫门快下钥了我才回去,到了家却觉得气氛怪异。问郭科怎么回事,他抹着汗答:“五格格,五格格她……一个人跑出府了,现在还没回来。”说完低下头。

    冬冬这丫头固然放肆,不过也不算多大的事,今天太累,就暂不料理她了。便又问:“怎么跑出去的?派人去找了没有?”

    “奴才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爷正在里头院里问人话呢。”

    我边跟他说话边往里走,一跨进院门便听见十四越来越大的吼声:“你们怎么伺候的?这么多人也不看好格格,人不见了都不知道!”说完又指向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厮,斥道,“还有你,格格要骑马,你就不会拦着?”

    那小厮声音颤抖地回道:“回、回爷,奴才看见格格骑了福晋的‘斑点’,赶紧上去拦,格格生气奴才抓着缰绳,就赏了奴才一鞭子,奴才心里害怕,一时没抓牢,格格就打马冲出去了。”

    “格格只得八岁,你怎么就拦不住她?她要是出什么事儿,瞧爷我不抽死你!”说着抓起马鞭就要打过去。

    我跨上一步,抓住他的手,十四见到我便放下胳膊。我看那小厮也不过十五六岁,右手上一道深深的鞭痕,脸上也有擦伤,刚才十四根本没抽到他,应该是被冬冬打的,不禁怒火上扬,夺过马鞭往地上狠狠一掷,道:“该抽的不是他。”

    十四搂了搂我道:“别担心,我去找冬冬回来。”说完就带了一队人牵马出门。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就听大门外人马喧哗,十四带着冬冬共乘一骑进了门来,后面还跟着弘春、弘明、弘映以及一众家人。我一直等在廊下,见到他们就转身回院子,刚到堂屋坐稳,十四就抱着冬冬回来了。冬冬侧着脸瞧我,却抱着她爹的脖子不肯放。

    十四拍了拍女儿,对我笑道:“孩子们在十哥的庄园里跑马呢,弘春弘明那几个小子不肯带她去,所以……”

    “所以就骑我的马跑出去跟哥哥们较劲?”我对冬冬抬了抬下巴,沉声道:“你过来。”

    她抖了下,又往十四的怀里缩。十四轻声安抚,放她下来道:“去吧,跟你额娘认个错。”她看了看十四,绞着衣角蹭到我跟前。

    我问:“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吗?”

    她低着头,拿鞋尖磨着地板,不甘愿地娇声道:“不该偷骑‘斑点’,不该偷跑出去……可是,可是他们笑我人矮马驹儿小嘛……”

    “那些暂且不提!你打伤了人,你知道吗?”我打断道。

    她一愣,偏头想了想,然后满不在乎地道:“哦,就是那个看马的小子。谁让他拽着‘斑点’不放,我就轻轻甩了一鞭子,不碍事的。”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我控制不住怒气,一拍茶几站起:“轻轻甩了一鞭?你说得倒轻松!”茶盏翻到地上,“叮乓”摔地粉碎。冬冬吓得一颤,眼泪唰地流下来了。

    看她这委屈的模样,平时会觉得心疼,这时却只觉得心烦,摆了摆手道:“回房去。明儿跟我去给人道歉。”

    “我不去!”她瞪着我道。

    “什么?!”

    “我就不去。我是主子,他是奴才,我愿意打就打!”她一边掉泪一边朝我喊。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万分艰难地收回扇她耳光的手,切齿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这辈子运气好,是你阿玛的女儿罢了!”

    十四冲上来挡着我道:“宝贝,你犯不着为了一个奴才跟冬冬生那么大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我这时才发?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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