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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92部分阅读

    冠盖满京华 作者:肉书屋

    冠盖满京华第92部分阅读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更没什么示下。对了,柳姑姑可听出那铜锣声从哪儿来的么?离着咱们这里有多远?”

    柳姑姑迟疑片刻,往四下里看了看,这才低声答道:“大约是浣衣局的方向。那里住的都是年老退废的宫人,还有因罪被罚没的犯官家眷,从来都是最消停不过的地方,实在想不出那里能有什么事端……”

    尽管浣衣局亦是十二监四司八局这二十四衙门之一,但由于位卑职小,尽管每次从镜园出门,除却走积水潭边那条路,都要经过那条浣衣局胡同转新开道大街亦或是德胜门大街,但陈澜几乎不曾留意过这个衙门。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只觉得心猛地一缩,下一刻,她就听到外院隐约传来了叫声喊声,刹那间,她本能地抓住了柳姑姑的手。

    “快,咱们去惜福居”

    这样大的动静,江氏这年纪又素来睡得轻,此时自然已经醒了过来。在庄妈亲自服侍下喝了一口水,她还没来得及问外头怎么回事,就只听明间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不多时,她便愕然看到,原本该卧床静养的陈澜竟是进了屋子。愣神了片刻之后,她就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这么晚还过来干什么?”

    见江氏少有地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话,庄妈妈哪里敢说陈澜之前才来过一次,自是连忙在旁边准备打岔。可她这话还没出口,陈澜就上前施礼说话了。

    “母亲,就是一丁点外伤,不碍事,再说,我都睡了整整一个白天了。”陈澜上前挨着床头坐下,又解释道,“叔全护送林七爷回去了,外头又突然响起那铜锣声,碜人得很,我自然索性过来,说是陪陪您,其实还不是让您陪陪我?”

    “你这孩子”

    江氏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只瞧瞧陈澜那一身装束,还有那只一直扣着袖子的右手,她心里自是了然,索性掀开了被子,这才对庄妈妈吩咐道:“你去,寻我从前穿过的那几套行动方便的衣裳来。阿澜你也不必扭扭捏捏的,有话尽管在屋子里分派。”

    陈澜听江氏这么说,知道外头的动静大约瞒不过婆婆,当下就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自家人知自家事,若真是有贼人闯进来,她除了之前的安排之外也做不了太多其他的,所以到了明间里,她就给众人一一分派了事情,等到一个个人都去了,她就一手按着自己的袖子,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来。

    前院有秦虎,柳姑姑又去后头帮衬云姑姑,只要是小股人,料想突破不到这儿来。毕竟,这里临近皇城北安门,周围还有众多勋贵府邸只希望已经离开的那一行人能够平安无事,毕竟,多少凶险的情形都已经过来了

    尽管隔着一层厚厚的门帘,但那些嘈杂的声音仍然是从缝隙中窗纸中一阵阵地传了进来,而一个个消息也如同流水一般地汇总到了她这儿。

    “浣衣局胡同那边似乎有弓弦的响声,可那锣声那个再也听不到了,前门谨守夫人吩咐,没派人去打探动静。”

    “门前胡同一片嘈杂,似乎是兵马司的人过去了”

    “后门有些动静,云姑姑已经调了郡主和阳宁侯府送来的那些家丁过去看守”

    “虎爷上了侧墙查看动静”

    听着这无数奏报,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一字一句地说:“还是前话,不许开门,不许打探,全都给我各安其位”

    ps:粉红票,召唤粉红票,只有四天了,黎明前的黑暗终于快过去啦,俺争取在月底前把这一段写完,哈哈_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三十七章 明暗虚实,我心弥坚

    第三百三十七章 明暗虚实,我心弥坚

    夜幕之下,横贯新开道街和德胜门大街的浣衣局胡同此时一片血腥。平日足可供两辆马车通过的宽阔胡同中,横七竖八的肢体躺满了一地。入夜时分原本就黑漆漆一片,而恰逢阴云遮住了月亮,刚刚的一场殊死拼杀之后,一面铜锣正静静地躺在角落里,而在它的周围,则散落着几盏灯笼,其中一盏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

    孤零零停在路中央的马车只余下了三两个人拱卫,而四面八方的憧憧黑影,乍一看去却何止十几二十,那些明晃晃的钢刀利剑无不是指着马车。也不知道是谁轻叱了一声,最前头的五六个黑衣人发狠似的冲上前去,先是那刀剑交击的声音,继而是刀剑入体的闷响和垂死的哀嚎,当一把钢刀闪电一般地劈开了那马车的车门,继而将卷帘亦是一刀劈成两半的时候,他的动作却陡然僵住了。众目睽睽之下,就只见他手中的钢刀咣当落地,紧跟着整个人便往后重重倒去。旁边的人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支深深扎入其面门的弩箭。

    “小心弩弓”

    仿佛是印证了这一声提醒,马车中突然嗖嗖射出了三四箭,四周围原本靠得最近的那几个汉子立时倒地不起。而剩余的人一下子四散开来,各自躲入了胡同两侧那些高高低低的木箱后头,紧跟着就有人喝了一声放箭。一时间,四周传来了好些弓弦扳动的声响,十余支箭一下子没入了那马车中,须臾便仿佛依稀有一声惨哼。见这一招奏效,弓弦响声顿时不绝,里头的声气却越来越低了。直到那车厢板壁上扎满了无数根利箭,黑衣人们这才从木箱后头现身出来,两三个人试探似的到了车前,内中却再也没了动静。

    “快,拿火把来”

    “慢着”最后头的一声厉喝却制止了一个黑衣人要点燃松脂火把的举动,只沉声喝道,“你们没几个认识车里的人,全都让开,让我亲自瞧瞧”

    眼见他排众而出,最前头的一个黑衣汉子慌忙伸手拦了一拦:“主子,万万使不得,万一里头有诈可怎么办?再说,那毕竟是您的……”

    “闭嘴,滚”

    蛮横的三个字之后,来人一把拨开了挡路的黑衣汉子,又上前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了火把,等那火把点燃了,他却将其凑到自己的脸前头,照了片刻嘿嘿一笑,旋即才大步上前。火光下,淮王那张年轻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笑意,看上去扭曲得碜人。当到了车辕前头时,他方才一把撕开了那破碎的卷帘,才探入头去,那火把却骤然落地,就只见车厢中如闪电一般地伸出一只手来,竟是突然拽着他的领子将其拖了进去。

    这刹那间的变故来得实在太快,哪怕是就在周围三四步远处的黑衣人也完全没反应过来。当起初出言相劝的黑衣人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时,刚刚还站在马车前的淮王却已经是不见了踪影。望着那黑漆漆敞开着,仿佛无底洞一般的马车,那黑衣人只觉得背上凉浸浸的,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是进还是退。

    “主……主子”

    他颤声叫唤了一声,可马车中却是声气全无。就在他彷徨无措之际,后头突然传来了一声冷笑:“这种时候却要亲自上,死了也是活该杀,不用顾忌那么多”

    此话一出,背后顿时传来了更多的弓弦轻响。那黑衣人才堪堪转过身,就只见一支利箭迎面而来,他只来得及横刀挑飞了一支,却无法逃脱接下来那一阵箭雨,顷刻之间,他的手臂大腿和前胸便先后连中三箭,整个人也随之半跪在了地上。看到自己的手下几乎没几个撑过了这一轮箭雨,而那后头上来的人,赫然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黑色夜行衣,他只觉得气急攻心,用刀一撑地面就想站起身来。

    “你们……你们是……”

    然而,这一句似疑问似感慨的话却被一支利镞终结在了他的嘴里。当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钢刀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的时候,后头那一批黑衣人便训练有素地逼上前来。临近马车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他们之后便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声音。

    “杨大人,不要在马车里再装蒜了,出来吧就算你拿着他也没用,咱们可和他不是一路人”

    然而,马车里却传来了一个冷森的轻哼。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一个黑影骤然从马车里飞了出来,随即如同一块石头一般掉在地上人事不知,一群人却不进反退,竟是又让出了三四步远。直到另一个黑影跃出了马车稳稳落地,他们也没再前行半步。当最前头骤然点起了火把,一众人看清楚那个持剑而立的年轻人面目时,后头却传来了一个惊怒的声音。

    “你不是杨进周,你是谁”

    那年轻人一脚把淮王踢到了路边,随即方才淡淡地说:“好教你知道一点……”然而,话音刚落,他刚刚虚垂在下头的左手就猛地一挥了出去。最前头的几个黑衣人本能地避了一避,就只见一个绳套从天而降,紧跟着一个人便飞也似地腾空而起,继而重重坠落在地。那砰然巨响传来的时候,其他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候,他那剩余的半截话方才不紧不慢地吐了出来:“本人姓萧,不姓杨”

    刹那间的寂静过后,一群黑衣人当中响起了一个异常气急败坏的声音:“镇东侯世子……你是镇东侯世子萧朗”那声音微微一顿,随即便嘿嘿笑了起来,“别高兴得太早,别以为只有你们会用声东击西之计,主子已经带着大队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一个都逃不掉都还愣着干什么,杀”

    积水潭西岸,此时此刻亦是剑拔弩张之势。相比浣衣局胡同中的尸横遍地,这里却是两两对峙,谁也不曾先动手。良久,横剑站在最前头的杨进周方才冷冷地喝道:“这里距离皇城西北角不过一箭之地,刚刚铜锣声已经响过,援兵须臾就来,尔等就不怕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么?”

    “杨大人若是有这样的把握,又何必在这里虚张声势?浣衣局胡同那边的铜锣已经停了,分明是大局已定,更何况这久久不见有人来,杨大人还指望什么援兵?只不过,若是杨大人能投了我,我倒是可以看在尊夫人面上,网开一面。”

    此话一出,杨进周不禁呆若木鸡,再看四周围的一干禁卫也都是面露疑色,他立时勃然大怒:“贼子敢污蔑夫人”

    “污蔑不污蔑,都是人言。”说话间,前头的那群黑衣人分出了一条道来,紧跟着一个身穿宽大斗篷的人就在两个随从簇拥下现出了身形来,只那头脸却在风帽掩盖下藏得严严实实。待到头前,他停住了脚步,这才淡淡地问道,“兵分两路一虚一实,杨大人出身将门,倒真是使得好计,只镜园出来的这两条路都已经为我派人把守得严严实实,杨大人舍身为饵,可要是那一头已经全军覆没,你这苦心非但成了笑话,只怕还要背上深重的恶名若是从了我,不说王侯,顾命之流亦是唾手可得。”

    “当今圣上膝下皇子众多,轮不到你一介乱臣贼子把持朝政”

    “是不是乱臣贼子,却轮不到杨大人你下断言。就是当今圣上……即位之初也不是用的什么光明手段”那声音丝毫没有遮掩,陡然转寒,紧跟着便冷静不再,多了几分深深的怨毒,“当年那么多龙子凤孙,几十年之后还有几个存活的?这幽禁鸩杀,难道是明君手腕?也难怪,上梁不正下梁歪,想当年太祖能够对楚国公这等功臣下杀手,这大楚朝的历代君王难免有样学样。只可惜,以权术治国,难免失人心,上有内阁重臣,下有宿卫勋贵,就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对父亲下手……你既是不想归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放箭”

    “放箭”

    几乎是那声音撂下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杨进周亦是一声暴喝,旋即便是贴地猛地一个打滚。几乎是顷刻之间,那斗篷人的背后立时响起了无数弓弦响声,可对面的人却几乎同时倒地打滚,竟是赫然往积水潭里窜去。就在这时候,原本黑漆漆的临水河岸陡然之间高起了一大截,旋即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

    “上当了……速退”

    几乎是那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就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一时间,无论是趁势下水的杨进周一众人,还是在箭雨下狼狈撤退的一行人,几乎都同时把目光投向了那声音的方向。等到在几个手下的保护下好容易堪堪退到了新开道街,看了一眼四周零零落落的人,又觉察到依稀是西南面的天空隐隐泛红,那被人架着急速后退的斗篷人突然笑了起来。

    “好,好就算这一次败了,若是连社稷坛都受了殃及,也算是解了我心头大恨你们几个,随我去镜园……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镜园惜福居正房往日素来熄灯早,但如今却是灯火通明,明间里不但站着满屋子的人,而且一个个丫头仆妇进出极其频繁。而坐在右下手第一张椅子上的陈澜面色虽镇定,额头上却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连最里头的一层中衣也仿佛黏在了身上,脑海中更是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当看到江氏从西屋里出来的时候,她微微一怔才连忙站起身来。

    “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江氏说着就拧起眉头叹了一口气,“兵马司的人都已经过去了,却偏生还是不得消停,甚至有人爬墙窥视咱们家,看来事情当真不小。这样,你就在这儿坐镇,我坐了小轿在外头转上一圈,也免得等在这里心中不安。”

    “母亲,还是我去吧”

    陈澜见江氏满脸的不赞同,却仍是开口说道:“您就放心吧,我眼下已经感觉好多了,再说此前只是受惊,不至于勉强了自己。这会儿闷在屋子里透不出气,反倒是更加不好。让长镝和红缨跟着我,再带上几个壮健的仆妇,一圈看完之后我就立时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犟”

    见江氏眉头皱得更紧了,急切之下,陈澜不禁脱口而出道:“不去外头走一走,我这心实在没法放下来。毕竟,叔全本不必跟着,却是我让他护送林七爷回去的。”

    “唉,你呀……去吧去吧,记得带好手炉,我看你身上衣裳太单薄了,就穿我那件狐皮大氅去,免得万一冻着了。”江氏一面说一面让庄妈妈进屋去找衣裳,不一会儿捧了狐皮大氅出来,她就示意陈澜过来,竟是亲自给她扣好了顶端的两个扣子,随即双手就紧紧按住了陈澜的胳膊,“我再说一次,不要逞强”

    陈澜摩挲着那厚厚的狐皮,好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当迈出屋子的一刹那,寒风迎面一吹,她却觉得刚刚一直焦躁不安的心情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说是担心杨进周,可是,如今走在那冰冷的青石甬道上,她却明白,那只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坐等的习惯,她已经习惯了在等待的同时打点好一切该有的准备。当坐上了那平日鲜少乘坐的小轿上,一直觉得轿子颠簸难耐的她头一次不觉得脑袋晕眩,思路甚至比平时还明晰得多。

    “夫人,花园那边一切正常。”

    “夫人,后门已经都消停了,守门的婆子从门缝里头看出去,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前门虎爷已经从侧墙上下来了,说是咱们门前的胡同安静得很。”

    轿子所到之处,仍是不时有人上前禀报,陈澜只淡淡地应一声,并未追问答话。然而,当到了已经落锁的二门时,她却示意两个抬轿的婆子停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把门打开,我要到外院瞧一瞧。”

    闻听此言,不论是两个抬轿的婆子,还是随行的长镝红缨和两个健妇,全都吃了一惊。长镝张了张嘴正要规劝,就只见轿帘一掀,竟是陈澜就这么走了出来。长镝见陈澜看着那落锁的二门,眼神仿佛有些奇怪,想要规劝的打算就立时打消了,忙走上前对那看门的婆子耳语了几句。直到陈澜站了片刻又坐了回去放下轿帘,她才轻轻拉了拉一旁的红缨。

    “夫人应当不是无的放矢,外头难道有什么不妥?”

    “不会啊,刚刚云姑姑不是才跑过一趟?”

    她们这两个丫头商量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那两个跟轿的健妇就更茫然了。然而,当轿子出了二门,顺着青石甬道出去,又拐了个弯子,众人就听到了轿子里传来了陈澜的吩咐声:“径直去寻阿虎,就说我有话问他。”

    有了这吩咐,众人虽心头疑惑难解,但总算是有了方向。一应人等便簇拥着轿子往前院帐房行去,沿途自是有人看到,免不了飞跑回去报信。还不等到地头,秦虎早就亲自迎了出来,抬轿的两个婆子忙停下了脚步,又稳稳当当放下了轿子。

    “夫人,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成了,何必您亲自来?”

    “长镝红缨留下,其余人暂且退避。”

    闻听此言,长镝红缨对视一眼,立时在轿子两侧站定了,抬轿的婆子和跟轿的健妇则是立时退避三舍。秦虎虽说不解,但还是遣退了跟着自己过来的两个家丁,随即有些不解地问道:“夫人有什么话要问?”

    “林七爷是不是还没走?”

    此话一出,不但外头守着的长镝和红缨大吃一惊,就连秦虎也是一下子呆住了。老半晌,他才讪讪地说:“夫人您这是开玩笑吧,老爷分明是和镇东侯世子一块护送着人回去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那轿帘就被一只手一下子挑开了一多半。里头坐着的陈澜抬头端详着这位面相粗豪的汉子,借着那灯笼的光芒,她看到了他那欲盖弥彰的不自然笑容,看到了他那游离的眼神,也看到了他那不自在地搓来搓去的手。原本只是刚刚从惜福居出来时突然生出的一个念头,但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这猜测恐怕有七八分准。

    “前院的人手够用么?”

    见陈澜不再追问刚刚那个问题,秦虎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旋即憨笑道:“夫人尽管放心,咱们府里的家丁除却跟着老大人当初打过仗的,就是大人在宣府时招募了护持老太太的。再加上刚刚还留着……咳咳,总之前面大门角门一关足可应付,您尽管放心……”

    几乎就在秦虎拍胸脯保证的一刹那,陈澜听到了一声闷响。那一瞬间,她立时闻声望去,就只见西南面的天空中隐约冒出了一团红光。尽管隔着老远没办法辨认清楚究竟是哪儿,但这样的夜深之际如此的动静,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事情的不对劲来,更何况是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听到外头大街上隐约传来了一阵阵人声,她索性走出了轿子。

    而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那道院门也起了一丝马蚤动,不一会儿,竟是一个身穿府里家丁肤色的中年人跌跌撞撞往这边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停稳就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之前晚饭前送出去的条子究竟送到了没有,会不会在半路上有了耽搁?”

    “绝不可能,当时不是还拿了北安门的回文来……啊”秦虎话才出口就想起陈澜在旁边,连忙不安地扭过了脑袋,又见那方太监也是盯着陈澜,随即也是如梦初醒一般,脸色不那么好看,他这才感到心气平了,索性退后两步离得远了些。果然,下一刻,他就看到方太监不自然地上前两步,又冲着轿子里的陈澜施了一礼。

    “县主……”

    “就只有你跟着么?”

    见陈澜也不问其他缘由,上来便是这直截了当的一句,方太监那脸上表情就更微妙了,好半晌才嗫嚅着答道:“并不只是小的一个,还有十个最精锐的禁卫,这会儿四个在里头,还有六个则是听……听他分派。”

    方太监这慌乱下的一指,秦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本就没怎么说过谎,这会儿只得搔了搔头,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这才叹了口气说:“夫人,不是俺有意欺瞒,实在是老爷走之前才突然决定的,那林七爷又下了严令,不让俺透露半个字,人到现在还呆在帐房里头,就连家里其他的家丁家将都不清楚。”

    “你知道林七爷是谁么?”

    看到秦虎点了点头,陈澜没有再多问什么,径直吩咐道,“既如此,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在前院转一圈就回去。至于方公公,别人本是不知道你们在的,你刚刚这一趟跑出来,只怕瞧见的人不少吧?”

    方太监赶紧陪笑道:“县主恕罪,是刚刚听到外头响声,七爷打发小的出来瞧瞧,小的张望了一下进去呈报,七爷说想来南边那一头已经定了,让小的来叫虎爷过去,好说说之后的事情,小的这才急忙赶过来的。至于刚刚说到的那条子……”

    他犹豫片刻,声音就变成了仿佛蚊子叮似的:“那条子是送给领宿卫的阳宁侯的。”

    这么说,关键时刻,陈瑛竟是拖到了现在还不见踪影

    尽管对陈瑛素来没有半分好感,可也知道这位三叔不是那样愚蠢短视的人,此时此刻,陈澜只觉得这实在是不可思议,怔了一怔方才点了点头。就当她回身上轿,预备让一旁的红缨去把人叫过来的时候,就只听外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叱喝,依稀能听到是有人在喝骂什么。

    秦虎几乎是来不及和陈澜打招呼,一瞬间就转身奔了出去,而方太监则是呆若木鸡,好一阵子方才慌慌张张向陈澜行了礼,旋即一溜烟似的跟在了秦虎后头。见此情景,已经坐下的陈澜双手一合,最后还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夫人,是回惜福居,还是去帐房……”

    “把那两个婆子和仆妇都叫回来,照之前的安排,坐轿子在前头转一圈,然后再回去。”

    “可是……”

    “按我的吩咐去做,有什么事我顶着”

    长镝再不敢相劝,朝红缨使了个眼色就匆忙去叫了人。不过片刻功夫,刚刚退开来的婆子和健妇就慌慌张张赶了过来,抬起轿子就往前走。晃晃悠悠走了好几个地方,正打算往回走时,却又有人截住了轿子。陈澜打起门帘一瞧,就发现是刚刚才见过的方太监。

    “夫人,帐房那边有些事情,您能不能……”

    他这声音压得极低,而陈澜几乎是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不等他说完就沉声吩咐道:“转向,去帐房”

    ps:从善如流,以后场景变换时尽量加分割线。话说俺是个固执的人,明明在女频写言情写种田,偏偏却要歪楼,写这种不讨好的政治,连俺家正在追文看的老爸都说,你这是言情么,老毛病又犯了得,没办法,俺知道大部分读者爱看感情纠葛,爱看家长里短,也不是不能写(否则我前头写的啥。),就是偏犯执拗……支持俺写这种故事的人,麻烦留个言顶一下吧,给俺点勇气,另外也顺便留下你们的粉红票吧,55555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万乘之君,知人之明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万乘之君,知人之明

    镜园的前院一共是一个正院和东西两个跨院,正院里头是五间五架的前厅,两个小跨院里,西边设着杨进周的书房瀚海斋,东边则是设着帐房和外库房等等要紧地方,素来是闲人禁入,再加上待客用的小花厅和最前头的一排倒座房,一律是前院的戴总管统管。而眼下这时候,东跨院院门紧闭,连陈澜的小轿在门口停下时,那两扇门仍是纹丝不动,还是方太监上前有节奏地叩击了几下,那院门方才开了。

    “长镝和红缨随我进去,你们且在外头等。”

    此话一出,跟着来的两个仆妇顿时有些犹疑,其中一个期期艾艾才说了一句老太太得知了必然怪罪,就看到陈澜转过身来,那脸色眼神在火光的照射下显得分外慑人,立时低下头去不敢再分说半个字。直至陈澜跟着方太监进门,那两扇门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严丝合缝地关紧了,其中一个才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大晚上的,为什么夫人偏这般神神鬼鬼”

    “嘘,小声些,你不想活了……今晚上这乱七八糟的动静一阵接一阵的,显然不是什么好路数,你这话万一让夫人知道了,兴许就吃不了兜着走对不对,两位嫂子?”

    听自己的同伴竟是破天荒地收起了往日的尖酸个性,对两个抬轿的粗使婆子那般和颜悦色,起初说话的那仆妇也觉察到了一丝苗头,慌忙闭上嘴再不多言。只大晚上的站在这寒风中并不好受,因而当夹道另一头前院总管戴明带着人过来,问明了情形就吩咐她们暂时到一旁的小屋子里烤烤火,四个人顿时喜出望外,竟是再没心思注意天边那一抹红光。

    外间动静如何,已经进了帐房的陈澜自然没空去留意了。长镝和红缨都留在了外头,方太监也没跟进来,而尽管她知道了事实,可是,当瞧见安然坐在书案后头,正在若有所思地翻着手中一本簿册的皇帝时,她仍然觉得脑子一片乱糟糟的,竟是连行礼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只才屈膝下去,她就听到前头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不要多礼了,朕如今是不请自来,又不告而留的客人,又没来由让你这个主人担惊受怕,论理,是该朕向你赔个礼的。”

    “皇上言重,妾万不敢当此言。”

    “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况且还是你家里。朕这个客人就反客为主一回,坐吧,你这样站着,朕心里也不自在,须知你还是个病人。”

    见陈澜只犹豫片刻,就大大方方地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又抬起了眼睛朝自己看过来,皇帝便叹了口气说:“今次朕出来,一来是因为你突然出事,想过来瞧瞧,二来,也是为了看看人心如何。只没想到,这有意露出的破绽却还真的给人抓准了。有萧朗在,再加上还有其他安排,只要兵分两路,安然回宫并不是难题,没想到叔全那时候把你的话撂了出来,坚持要护送朕走,有些事朕就没有瞒他。”

    皇帝说到这里,语气里自然而然满是赞许和欣慰,可陈澜却听得满心焦虑,索性就把这些情绪都露在了脸上,等到那话头一顿,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妾斗胆请问一句,皇上可是令镇东侯世子和叔全各自领一路人,从浣衣局胡同和积水潭西岸那两条必经之路回宫?”

    “是叔全的建议,萧朗的附议,朕再三考虑之下,便认可了这一条。”皇帝见陈澜一下子揪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疼惜来,随即就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岁以来,朕终于能腾出手来做些事情,孰料朝中风波不断,卷入其中的文武勋戚不知凡几。每做一件事就有人掣肘,每动一个人就能牵扯出更深的关联,一个个人死得异常诡异,朕懒得再这么继续耗下去了既如此,那就直截了当了结干净算了”

    “可是皇上,须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万乘之君?”

    “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说白龙鱼服,易为鱼虾所戏?”皇帝微微一笑,继而竟是闭上了眼睛,“朕在早年还是皇子下江南的时候,就曾经认识到了这个。所以,既是敢用这一招,就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更何况,朕好歹还知道什么叫做分寸,知道什么叫做当断则断,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托付……所以,如今只是看似凶险,就是你家叔全亦或是萧朗,亦是稳若泰山,朕可以给你打包票。”

    “刀剑无眼,厮杀上头的事,这天底下有的是意外,恕妾无礼,实不敢认同皇上刚刚这话。不单单是为了叔全,亦是为了皇上自己。镜园虽安,但保不准有人泄露消息;而外头的顺天府和北城兵马司,也难免有j人;至于宿卫等等,人员一广,也同样是难免混杂进了私心算计……退一万步说,就算此事皇上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又何必拿您自己作饵?不论您要做什么,在东宫虚悬,诸事未定的情况下,就是一丁点的闪失,也会造成天下动荡”

    见陈澜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拜了一拜,随即又直起腰不闪不避地径直看着自己,皇帝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亦是每每拿这些道理规劝他那些冒险举动的皇后。只话到嘴边,他却问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可是听说了阳宁侯至今不曾出动的消息,觉得他兴许叛了朕?”

    陈澜眯了眯眼睛,随即摇了摇头,竟是又没有用谦称:“皇上虽说是用了三叔,但要说了解,也许未必能及上我。我曾经几次三番被他迫到了悬崖边上,又曾经听祖母提到过他升官进爵的那些往事。三叔此人阴刻,素来能抓牢每一个机会上进,为此不但偏执,甚至近乎于残酷无情,但越是这样的人,越不会把赌注全都压在一块儿。无论他此前如何,如今不曾有动静,不是被事情阻住了,就是有更好的安排,必不是真的生出逆心。”

    皇帝并没有在意陈澜对陈瑛品行为人上的评价,这些事情从来瞒不过他,用人之际,只要不是过分出格的,他都能够容忍一二,但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在结党的同时又生出逆心。因而,看着垂下头去的陈澜,他又微微笑道:“他应当感谢你这个侄女才是,论起对他的认识,朕确实不如你……罢了,起来吧,朕只能对你说,今次之事只此一遭,再无下次。”

    此话一出,陈澜心里暗自苦笑,随即挪动着膝盖打算站起身来。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大门传来了砰地一声,回过头时,就只见一个人飞也似地冲了进来,竟赫然是方太监。只这会儿的方太监脸上满是惶急,站定之后方才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说:“启禀皇上,外头……外头突然闯进来了几个浑身是血的黑衣人,秦虎被其中三个给缠住了,剩下的两个正护着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还放话说……放话说要见海宁县主”

    见陈澜满脸讶色,皇帝则是眉头紧锁,方太监慌忙解释说:“小的自然不会搭理这等贼人,可那人却说……说是镜园外头已经齐集了少说百人。若海宁县主不去见她,便休怪到时候外间火箭齐放,到时候玉石俱焚”

    此时此刻,皇帝固然是又惊又怒,陈澜亦是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冰冷的刹那间,她立时飞速转动起了脑筋。然而,当皇帝的目光看了过来时,她却只是按着胸口冲方太监问道:“传话的人是男是女?”

    方太监偷觑了一眼皇帝,旋即才陪笑道:“小的不能确信,只听着那声音有些女子的柔媚,兴许是女流。外头情形不明,夫人能否……”

    “不用理会那等贼人”这一次,却是皇帝抢在前头厉声喝了一句,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神一下子落在方太监身上,“你是做什么的,这样的要求也敢报到此处来”

    “皇上,小的……小的只是怕……”方太监见皇帝那森然怒色,忍不住退后了几步,旋即索性跪了下来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皇上,他们兴许真能做得出来,之前小的跟着……跟着秦虎爬上墙头张望过,那闷响和火光的方向似乎是皇城西南……”

    “滚,你给朕滚出去”

    皇帝勃然大怒暴喝了一声,等方太监跌跌撞撞抢出了门,这才看了看咬着嘴唇的陈澜,因放缓和了语气说:“你莫要担心,皇城西南邻近锦衣卫后街,罗旭已经领命去了。他素来机敏多智,决计不会真出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陈澜抬起了头,那眼神中赫然是熟悉的坚定光芒。

    “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刚刚那阵动静已经过去了许久,偏生镜园左近的其他府邸都没什么大反应,咱们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既是那人要见我,我何妨出去见一见,看看那究竟是旨在何为?有长镝和红缨跟着我,出不了事”

    夜色之下,白日里官员人来人往的千步廊已经落锁,诸多衙门虽都有留值的人,但大多都朝后街上各自的后门出入,即便如此,东西江米巷仍然是冷冷清清的。因而,当那一声轰然巨响陡然之间传来的时候,无论是在衙门里头挑灯做事的官员,还是附近的百姓商旅,一时间都惊起无数。推窗的开门的到大街上张望的,全都望着那高高窜起的大火发呆。

    隔了好一会儿,方才有人如梦初醒,扯开喉咙高声叫嚷道:“走水啦锦衣卫后街走水啦”

    随着这大声嚷嚷,不少或推窗户或开了门的人,这会儿慌忙缩回了脑袋,只有少数一些人探头探脑地观望了一阵子,旋即磨磨蹭蹭地提着木桶出了门来,看那架势仿佛是要上去救火。然而,倏忽间,大街上就传来了无数沉重的脚步声,紧跟着,这些提着木桶的人就看见两头出现了好多军士的身影,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只听两头传来了高喝。

    “统统脸贴墙站好,否则格杀勿论再说一遍,统统贴墙站好,否则格杀勿论”

    随着这一连两次的重复,好些人慌忙丢了木桶往旁边闪,眼看着那一队彪悍的军士从面前过去。一个眼睛不老实的悄悄往那开过去的人瞧了一眼,旋即喉咙里就发出了一声掩不住的惊呼:“老天爷,竟然不是兵马司的人……”

    他这嘀咕刚出口,就感到肩背着了重重一下,顿时一个趔趄四脚着地,紧跟着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凶狠的声音:“老实点”

    虽说有了棒打出头鸟的教训在前,但还是少不了有一双双的眼睛往街上的行军队形扫了过去。然而,当那行进的过程仿佛丝毫看不到有终止迹象的时候,随着那每隔三五步便有人手按刀把站定,不少人按着砖墙的手渐渐抖了起来,那身子也在寒风中颤得如同筛糠似的。

    须臾,大批军士便各就其位,完全将锦衣卫后街和与其相交的二条胡同和高坡胡同以及西江米巷看得严严实实。尽管附近的激桶大多已经是被毁得残破不堪,但军士们一个个熟络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个个皮管,竟是三三两两在水井旁分工协作了起来,不一会儿,一道道水柱就冲着高高的火苗倾泻了下去。

    锦衣卫后街街口,策马并肩而立的罗旭和罗明远看着那高高窜起的火苗在水柱的压制下渐渐矮了下去,面色全都有些微妙。隔了许久,两人却几乎同时开了口说话。

    “爹,你听我说……”

    “旭儿,这边差不多了……”

    两人几乎同时闭上了嘴,你眼看我眼,片刻之后,罗明远就笑道:“罢了,你先说。”

    这当口,罗旭也不和父亲客气,径直说道:“爹,我得再去镜园那边一趟,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镇东侯世子萧朗进京不久,虽说是并不和什么权贵往来,但要说立场,恐怕比不上咱们罗家。而且,叔全原本就是给假回去陪媳妇的,若是他没跟着,看这里的架势,我真担心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你以为皇上真会毫无把握地涉险?”

    罗旭见罗明远面色严肃,顿时不自然地干笑了一声:“我是没想到,这儿竟是有您领兵坐镇。想来,是我之前调动人手的事情给您知道了吧?”

    “你虽说有些小聪明,但还嫩了些。”口中说着教训的话,但罗明远的脸上却流露出掩不住的笑意,随即就点点头道,“你既是担心,我与你百人,你立时去那边瞧瞧,若是无事就立刻回来,要知道,那几家铺子的地道,是你未来媳妇的人打探明白的,接下来是你侦知之后画的图纸。虽说转移了大半,可刚刚动静这么大,你若是不在,待会宫中留值的小张阁老出来了,一时也说不清楚。你呀……非得闹这么大”

    “爹,这还不是为了一劳永逸么……是是是,我明白了,这就快去快回”

    然而,当那五十个健卒拨到了自己手下,罗旭领头往宣武门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的时候,他的心里却一下子冒出了一个念头来——父亲只是掌着京营的三分之一而已,杨进周此前一直在宫里暂且不提,那掌着另外三分之一的韩国公张铭难道还在西山营地?

    位于新开道街和三条胡同之间的晋王府紧靠着积水潭的西岸和北岸,往往入夜时分全城宵禁的时候,这儿还有文人墨客盘桓未归,或是赏月赋诗,或是欣赏歌舞,实在晚了?br /gt;

    冠盖满京华第9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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